第68章钥匙
这个村庄并没有黑夜和白天。从煌无影睡着一直到他醒来，这个村庄直都处在黄昏时刻，煌无影从床上爬起来，但是觉得浑身力气都没有了，精神也异常疲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的人一样颓废。
“无影，你醒了？”夜泓云却满脸欢喜地从屋外走进来，并把新做好的轮椅推过来，把煌无影抱到轮椅上，让他试试感觉如何。
煌无影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从指缝间，他看见夜泓云脸色是不正常的土灰色，双眼充满了血丝，那是行将就木的濒死之相，可怜他还不知道，兀自沉迷在虚幻之中延续自己的美梦。
【题外话：听有个民俗，从指缝能见到鬼的；或者在室内打伞。】
“无影，我推你出去转转吧。”夜泓云还很高兴，握住轮椅后面的扶手，就把煌无影推出屋子。煌无影用手遮挡下正对自己的夕阳余光，问道：“去哪里？”
“去学堂转转，那些孩子都想见你。”夜泓云着就把他推到外面的小路上，顺着蜿蜒的村间小路，路前行。
原来村子中间围着一个小湖，学堂就在小湖的边上，从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夜泓云来到门口，便道：“夫子来了。”于是很多小孩都围到门口，闹哄哄地把煌无影连椅子起架到里面——只见学堂里是一个院子，栽种着参天大树，最里面的圈房子才是读书堂，煌无影被抬到书桌前，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摞发旧的圣贤书。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还没看两眼，那些小孩就都问道：“夫子，我们今学什么？”
煌无影没精打采道：“待我找找。”于是翻开书页，竟然每页的字都扭曲模糊，看不清楚！
他揉揉自己的额头，便道：“今天随便读些什么吧。”于是挥手驱散那些小孩。
“无影，你不舒服？”夜泓云担心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舒服我们就回家吧。”
煌无影捂着自己的额头，兀自焦虑道：“它想要什么？它想要我做什么？”
“无影，你怎么了？你这几天都不对劲。”夜泓云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埋在心里。”
“…………”煌无影没有回答，他放下手，看着自己从跌入这里之后就失去感觉的双腿，他疑惑地伸出手放在腿上按了按，触手的却是坚硬的感觉。
煌无影便在这里就把袍子撩起来，只见自己穿着整齐的鞋袜和裤子，可是双腿却并没有半分感觉。夜泓云脸色有些不好起来，问道：“无影，哪里不对么？”
煌无影抬起头，看到夜泓云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便道：“我们回去再说吧。”
夜泓云看看门外的空，只见天边渐渐涌起浓云，似乎要下雨了，便点头说：“好吧，看样子要来雨了。”
于是和学堂里的小孩告别，才推着煌无影离开，但是那些小孩子都一个个挤在窗口和门口，静默地看着他们离去。
回到他们的木屋之后，果然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雨。夜泓云细心地问道：“无影，是不是这双新做的木腿戴着不舒服？我帮你取下来吧。”于是便蹲在煌无影的面前，捧起他的条腿，从大腿的地方摆弄几下，然后一抽，一条还穿着鞋袜的假腿就被取了下来，如法炮制，也取下了他的另一条腿，煌无影顿时觉得下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衣袍都瘪了下去，袍子下面隐约显现出半截大腿的轮廓。
此时外面雨越下越大，室内昏暗得看不清事物，夜泓云默默地把假腿收好，拉了一张板凳坐在身体重残的煌无影面前，一只手滑到煌无影衣袍下来，按摩着他的残腿，并道：“这种天气，你总是会酸痛……”
煌无影额头渐渐冒出汗珠，原来夜泓云的手劲越来越大，近乎蹂躏。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惊雷声声中，照亮了夜泓云面露狰狞的神色，他的口气也不对起来：“无影……无影……我的无影……你还记得么，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煌无影断腿的前端，那正是腿横断的地方，最为脆弱，顿时煌无影剧痛无比，但是还是一动没动，鲜血却从衣袍下浸染开来，顺着空荡荡的裤腿滴滴滴在地上，折磨中，他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冷静地问：“我是怎么断腿的？”
夜泓云沉默良久，终于在黑暗中发出一身冷笑：“是我，亲手砍下来的。”说罢，他抽出沾着血的指甲，抚摸煌无影的额头和发际，并开始亲吻，轻声道：“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永远依靠我，听我的话……我好喜欢你……我们一起过平静的日子……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知不觉中，整个美梦渐渐地滑向夜泓云内心中最黑暗的欲望，而煌无影也正惨遭真实梦魇的折磨，夜泓云已然被郁山彻底诱惑，邪恶的欲望不断扩大，他狠狠地亲吻着煌无影，却依然得不到满足，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还不够！还不够！你还不够听我的话！我要的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无影！！——我的无影，你不需要手臂，也不需要眼睛，也不需要舌头来说话，你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活着就好了！！！”
煌无影咬牙试图推开他，却被已然狂暴的夜泓云掼倒在地，双腿俱无的他只好在地方艰难爬行，朝着大门的方向，夜泓云冷眼旁观，突然抄起靠在门边的铁锨，并上前一脚踩住煌无影伸出来的一条手臂。
“你不能背叛我！！你不能离开！！”夜泓云双目充血，癫狂地举起铁锨，突然就狠狠地对着煌无影的手臂砸了下去！！
下一刻，溅起的鲜血迸溅到了他的脸上和身上，煌无影痛楚地蜷缩扭曲起身躯，鲜血喷涌不断，而夜泓云则再次用铁锨砸了几下，切断还牵连的一些残存的筋肉，使得一条手臂终于从煌无影的身上脱离下来，他捡起这条手臂，，闭上眼睛亲吻了一下，随即丢在桌上，这才去把地上的煌无影抱到床上，不顾煌无影还在不断流血，就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喃喃地着一些情话。
煌无影的头紧贴到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声已经很微弱了——就算夜泓云将自己肢解，他离死也不远了，他们都会被郁山折磨而死。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有规律的心跳声，像死神的有规律的脚步，煌无影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寂静的房间里似乎只剩下心跳了。夜泓云忘情地狂吻着，却没发觉煌无影用仅存的手臂贴到他的胸前，并轻轻地数着。
“一。二。三。四……”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五。六。七。八……”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九……十……”
奇妙地，他的数数和心脏的声音渐渐同步了。
“十……十二……十三……在这里！！”煌无影紧紧地握住拳头，双目突然睁得很大，当他再次松开手的时候，一枚生锈的铁钥匙掉落在地。
随着铁钥匙掉在地上的同一刹那，四周的景致在他眨眼的同时一变！！————————
耳边传来呼啸风声，煌无影只见自己怀抱着昏迷的夜泓云，正在从断崖上直坠下来。一个细小的物体几乎和他们同步下坠——煌无影伸手一抓，抓到一枚生锈的钥匙——这就是他从刚才的梦魇中带出来的，当时朱家的小公子在梦中嘱托给他的“秘宝”——通往郁山最深处的钥匙！
原来这把钥匙，一直都藏在夜泓云的心跳声里！
虽然听起来也许是只有在梦中才会相信的梦话，但是在噩梦的最后一刻，煌无影突然想到朱家小公子出现的那个梦境，最后就是在夜泓云的心跳声中结束，那么交付给他的东西，也应该藏在夜泓云的心跳声里了。
此刻魔剑还在他的身上，说明他还没有把魔剑掷出去。煌无影把钥匙用牙齿咬住，然后抽出魔剑，正好插在相距不远的崖壁之上，这一次，断崖没有莫名奇妙地后移，看来之前种种，果然是郁山赋予他的噩梦，不过在落崖的片刻能营造出如此复杂的梦境，郁山的魔力真是让人咋舌。
经过刚才魔剑一插，煌无影顺利地挂在陡峭的山壁之上，他随即拔出魔剑，按照刚才的作法，每下落一段，就以魔剑减速，如此竟然从万丈山崖上顺利地落下，落到中途之时，煌无影抓住魔剑，斜踩在崖壁上远眺，只见崖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一条大路通往远处。远方云气掩映处，隐约有座不算很高的山影起伏，那里乌云密布，死气沉沉，应该是郁山无疑了。
正当他出神之际，却见从崖顶垂下很多绳索，原来是其他寻宝的先头一批人纷纷赶到，有的人在腰间系好绳子，正准备下来，有武艺高超的已经抓着绳索滑了下来，速度也算奇快，但是些高手下到一半的时候，惊见有人连绳子也不带，就一靠把剑稳稳地立在半途之中，细看还夹带一个人！于是纷纷大呼小叫起来，煌无影顾不上其他，拔身而起，眼看离崖底还有十几丈，便不再插剑减速，直接跃了下去，隐没在下面的一片树林之中，顿时又引起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