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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史诗英雄的八卦故事》    作者: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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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寂静。寒光闪闪的剑丛中央,灌木又悉悉索索了一阵,一头毛茸茸的庞然大物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雪白的羽毛在苍翠的灌木中、在金红的枫叶下,格外显眼——正是晚宴那晚,两个年轻人见过的那一头狮鹫。
  马库斯的剑首先归鞘了:“我看没什么危险……”
  雪白的狮鹫瞅瞅四下,咕咕了两声,无辜地举起翅膀——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一个小男孩,金色的头发像阳光一样灿烂,蓝色的坎肩与暴风城的旗帜底子相同。
  正是安杜因王子。
  伯瓦尔把剑归鞘,揉揉额角,苦笑着呻吟一声,匆忙跳出亭子、几步小跑过去。马库斯与女伯爵都慢慢跟了上去,安多玛斯也缓缓起身,却没有走过去,还示意查理与尤里呆在原处。
  那边摄政王弗塔根公爵单膝跪地,尽量放低身高与王子说话:“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即使如此,他也比十岁的安杜因要高出不少。
  旁边的卫兵悄悄退了下去,侍从们匆匆赶上前来,为安杜因王子掸平衣裤,还奉上热毛巾擦拭他脏兮兮的小脸。而安杜因王子气急败坏地挣脱那些为他服务的人,一把抓住伯瓦尔的手臂、仰起脸质问:“您要去打仗?可您说过会找到父亲——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查理遥遥看得清楚,小男孩的眼眶发红,里头噙着泪水。晶莹剔透,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正文 16、又是老熟人 (一)
安杜因乌瑞恩王子,如今是王室第一人、是暴风城的象征与旗帜。而弗塔根公爵在成为摄政王、接过国王的大部分政治责任与权力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同时接过了作为国王、作为父亲,去教导王子、教导儿子的责任与权力。
  不管对谁而言,这都不是一份能够轻易履行的使命。后母难做人,继父不好当,这一点不仅在平民中通行,在暴风城最顶尖的权贵中,也不例外。
  好在安多玛斯前些年才从达拉然而来,王子出生时没机会抱他;前几年为了免去谄媚之嫌,也并没有与整个王室怎么亲近,至少不如土生土长的盖曼**师亲近,所以眼下摄政王焦头烂额,他一者出于礼节,不能干站在一旁看好戏,二者没有理由、也没有责任走上前去哄小孩,立即避嫌,领着查理与尤里悄悄离开,离开了皇家花园,离开了暴风要塞。
  马库斯虽然看好查理的师从与潜力,此时也不好挽留。他是暴风城防御部队最高指挥官,皇家直属嫡系,所以正好代安杜因王子送客,与宫廷总管,将安多玛斯一行三人送上马车。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安多玛斯慢腾腾地清清嗓子,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咳、咳……我不得不说,伯瓦尔做保姆,一点天份也没有。”
  查理也笑了。尤里耸耸肩,同情道:“没爹的孩子不好过,不管他喜不喜欢摄政王,有人照看,总比没有好。”瞧查理一眼,发现查理是真地在开心,不由奇怪了:“你在乐什么?”
  “那只狮鹫。就是阿尔杰弗塔根生日宴会上看到的那只,雪白的。”查理不由赧然,“落在安杜因王子手里,总比被关在花园里好——是晚宴那天的事吧?”
  安多玛斯又忍不住笑了,点点头:“你都猜到了?殿下那天晚上,偷偷把那只狮鹫放了,想骑着它去找陛下……别提了,殿下把宴会上的牛排,好几只螃蟹,还有一整头烤羊羔,都运出去喂了狮鹫,它吃得饱饱的,野性大发,飞起来快极了,皇家狮鹫团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好不容易才拦住——那头狮鹫连鞍都没装!还好它喜欢殿下,没有乱来,不然可真就危险了。”
  查理与尤里对看一眼,都想起了尤里享用的那几盘小牛肉——很好,现在它们被算到了王子与狮鹫头上。查理抿着唇忍笑,尤里则没那么多顾忌,嘿然乐开:“真是个淘气包。”
  “不是说马车在半路上出的事吗?”查理好奇道,“那现在呢?给它上了鞍?”
  “马车走到半路,才发现殿下不在。”安多玛斯不堪回首地摇摇头,“为什么要上鞍?不给上才好。狮鹫都聪明极了,特别是野生的。孵化的要温驯许多,不过也要胆小一些、笨一些。它既然喜欢殿下,就会保护殿下,不会让殿下出危险。要不然,它又没多少负载——没鞍没武器没盔甲,只有殿下而已——以它的速度,那天晚上,怎么拦得住!”
  查理惊讶极了。尤里倒是觉得很稀疏平常。取笑查理:“懂事地可不止人。”
  安多玛斯深有同感:“没错。哎。就在昨天。费南德侯爵——他是殿下地老师。要罚殿下。被它一翅膀扇开。结果侯爵地胳膊都折了。气得扔下狠话。不教回家了。要不是这样。今天殿下怎么会有机会淘气?”
  查理与尤里相顾骇笑。尤里揉揉额角:“我忽然也替摄政王阁下头疼了。”
  安多玛斯微微一笑:“不提这些了。你们俩也见过将军了。觉得怎么样。马库斯这个人?”
  “看着不错。”查理对着安多玛斯真诚慈爱地目光。考虑了一瞬间。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地想法。“只是。人好有什么用?皇家。政治。还是少掺合地好。魔法地世界无穷无尽。完全值得我投注毕生地精力。最重要地是。在这个领域内。只要付出努力。就会有收获;比起那错综复杂、不可确定地政治。要强上许多。”
  安多玛斯有些失望。但并未不快:“我自己也是这么选地。倒真没什么话可以来劝你。说起来。以前去皇家图书馆。总能看到葛瑞格……”他轻轻叹了一声气。转向两个年轻人。郑重道:“以这件事来看。查理。你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葛瑞格莱斯科瓦公爵。涉嫌私通迪菲亚兄弟会。被秘密处决。如今这个名字。在暴风城。是个禁忌。”
  --因为当年在高入云霄的城墙与守卫塔上经历过血战,达拉然**师阁下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走陆路。用**师自己的话说,“脚踏实地,才算安心”。所以虽然他名下也有船,这一天却没用。
  ——没错,马车会多绕十几二十分钟;然而**师阁下的偏好,毕竟是要被优先考虑的。
  马车沿着宽敞的大路向南,而后朝东拐入旧城区。沿着大路转向南,随后就是一路笔直——过运河桥、过商业区、再过运河桥,直达法师区。
  在旧城区的这段路上,人比较多,马车速度缓了下来。车外传来路人兴奋的议论,说的是中午执行死刑的事。其中一个尖利的嗓门特别刺耳:“听说还有个漂亮姑娘,我呸!年纪轻轻不学好,和一大帮强盗混在一起,活该!”
  又有男人的声音接上:“是啊,真可惜……”
  后面听不清了。
  查理撩起车窗窗帘看了那边一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胖主妇,还有几个干粗活的男人,正站在旁边小巷子口上,一家杂货店门口聊天,聊得唾沫横飞,都十分兴奋的样子。
  他皱起了眉头。如果说罪犯伏法是件好事,可死人本身,有什么值得庆贺、值得围观的?
  尤里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腿,当作安抚。安多玛斯起先没在意。见查理微微变了脸色,他有些惊讶,旋即醒悟过来:“查理,你见过死人吗?”
  “见过。”查理放下窗帘,道,“湖畔镇那次,牺牲了不少人。”
  安多玛斯摆摆手:“我听说了,豺狼人闹得很凶。不过,我的意思是,你见过人被处决吗?”
  查理摇了摇头。
  安多玛斯直身微微倾向查理:“那么,你见过两军交战时的阵亡吗?那些豺狼人狼人不算,我是说人和人打仗。”
  查理又摇了摇头。
  “那么……”安多玛斯神色愈发郑重了,“你杀过人吗?”**师阁下强调道:“亲手。”
  科林那样的,可算不上亲手。查理再一次摇了摇头。
  “死在豺狼人手里,与死在人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师阁下沉声道,“你该见见。”边说边敲了敲小窗。
  外面,车厢后站的侍卫恭身请命,里面,查理顿时有些慌了:“死刑有什么好看的?”尤里心一软,刚想开口,安多玛斯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你护得了他一辈子,护不了他每时每刻。”
  只有千日捉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查理一怔,而尤里不太自在挪了挪,半别开脸,当作没看见查理求救的目光。
  于是**师阁下一声令下,马车拐了个方向,驰向行刑的广场。
  
正文 16、又是老熟人 (二)
“关键的时候,你心软一秒钟,迟疑一瞬间,代价,往往是后悔一辈子——查理,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和乐……”
  ……行刑时间还没到,旧城区老广场,却早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声嘈杂,带着一种残忍的亢奋。不过,监刑卫队驻立的地方,却要清净得多。毕竟,这儿是禁止平民靠近的——但不禁止**师阁下的马车。
  马车停稳,一个小队长慌忙上前询问来意。**师的侍卫出面说明是来“观刑”的,还跟小队长借了个两卫兵跑腿,去买午餐——事关**师阁下的健康大事,管家格林先生对跟随安多玛斯外出的车夫、仆侍,一向是千嘱咐万叮咛。
  侍卫问过安多玛斯的心意,很快,三条热腾腾刚绞过的毛巾放在托盘里,递了进来;然后是一篮松软的面包、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羊肉串;最后又是一个托盘,里面是一瓶尚算不错的红酒,三个水晶杯子。
  忙完这一切,马车外,侍卫谢过小队长与帮忙的卫兵,塞给他们几个银币,“办完这倒霉的差事,喝杯酒暖暖”,然后松了口气——还好是广场,离餐馆不远。至于他自己和车夫,虽然不能坐下来慢慢吃,但面包夹着烤羊肉,一点也不坏。只是这会儿毕竟在办差,不好叫酒。
  而马车里,安多玛斯擦过手,看着尤里接过最后的红酒,放到他身边空着的横座上,自己先取了一支羊肉串,一边蘸上点酱,一边慢条斯理往下说:“在学习魔法上,我得说,你非常聪明、有天赋;然而,我更希望的是,查理,你可以有足够的智慧,从旁人的身上学到那些惨痛的教训,而非自己去付出代价。这一点,比学魔法快一些慢一些,要更加重要得多——这是一个老人的忠告。”
  **师阁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郑重,脸色又冷又硬,好像下雪天的大理石。看样子,只怕这位阁下年轻时,很可能受到过一次“亲身教训”。
  所以尤里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用刚刚出炉的羊肉串塞住了自己的嘴;查理知道安多玛斯说的没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安多玛斯略略示意,查理犹豫了一下,也取了一支羊肉串。
  早上刚宰杀地小羊羔肉。上好地香料。老厨子地火候。鲜嫩、喷香……——查理却吃不出味道来。
  广场上。早已经搭好地绞刑架前。有一个一身黑袍地执行官迈步走到了监刑台上。示意四下安静。然后说了几句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周围地人群又毕竟不是军队。不能全场肃静。马车这边听不清楚。
  此外。还有几位牧师们。身穿素色白长袍。在旁准备接受罪犯地忏悔。或是净化他们地灵魂。
  人群围成了环形。男地女地。老地少地。胖地瘦地。各种各样地面孔挤在一块儿。因为接下来有人死去而兴奋。
  马车就停在环形缺口这一边。停在外面。车里地人。在半掩地车帘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安多玛斯面无表情地望了行刑场那边一眼,转而瞧瞧查理,忽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叫我老师,是诚心的;然而真要说起来,我并没教你什么东西,只是让你有个地方自学而已。不过今天这件事,抵得上千万个问题。从今以后,我可就名副其实了。”
  查理理智上知道**师阁下的做法是对的,心里也感激安多玛斯,但他毕竟正面对着死刑执行的现场,所以仍旧不由发蔫,只低声应了一句:“我明白,老师。”
  安多玛斯没有再多说,又取了一支羊肉串。外面的那一切,并不影响他平静地用餐——尽管此时此刻,烤羊肉与红酒,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享受。
  只是必需。
  他从战争中学会的必需。
  这时,人群那边传来一波更高的喧嚣,查理与尤里闻声望去,发现卫兵们把死刑犯押了出来。其中果然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就在第四个。
  她身上只有一袭单薄破旧的夏季长袍,头发脏得看不出发色,使劲蜷着身子。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害羞——那袍子破破烂烂的,走动间可以看到**的小腿。
  旁边有人扔鸡蛋、扔小石头、扔烂掉的菜帮子,两个押送的卫兵面无表情,也不阻挡,只是偶尔横起胳膊,为自己挡掉围观者扔偏了的东西,就这样径直挟着她往前走。
  所有的死刑犯都在绞刑架下站成一排,少女也被推攘着转过身来。几位牧师走上前去,挨个请他们临死忏悔。女孩愤然抬头说了几句什么,脏兮兮的面孔上,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赤红凶狠,仿佛要喷出火来。
  尤里顿时大吃一惊,查理起先还不敢相信,揉揉眼睛看去,的确是苏珊娜!
  安多玛斯发觉他们神色有异:“那个女孩,你们认识?”
  查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尤里好一点,还能说出话来:“是的,以前在北郡……”后面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多玛斯顿了顿,忽然问:“你们不想让她死?”
  两个年轻人猛然抬头看向**师阁下,见安多玛斯不是玩笑的意思,飞快地点点头。
  “早说。”安多玛斯哑然失笑,敲了敲窗,对外面吩咐了短短一句,“那个女孩。”
  侍卫领了命令,连忙赶过去了。安多玛斯遥遥看了那边一眼:“挺漂亮的,也年轻。会贵一点,大概几十个金币吧……”他耸耸肩,转向两个年轻人:“你们不知道可以拿钱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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