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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事
“你快变成水缸了。”平淡的声线刷过耳廓，声音不大，但因为环境安静的缘故而分外清晰。
难以看出喜怒的男人仍旧是一贯的淡淡的形容，只是黯沉的眼底悄然滑过了一抹柔意。
他是容易让人不安的男人，即使拥有了感情之后也不愿意将感情轻易流露于外。
在这个习惯速食爱情的快餐时代里，人们早早习惯了浅白的、露骨的感情和表达，仿佛非那样不足以称之为爱。而楚轩却偏偏习惯于感情克制，七情不上面，在那非人的冷静和理智下要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委实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郑吒并不是耐心细致的发掘派，但他是个动物直觉的行动派。楚轩言语太过平淡，换了别人大半会觉得委屈的事情，搁到郑吒身上他可不觉得有何不对，只是用力回抱住了他的身体，把脑袋埋进了他肩窝，深深吸着那阔别又熟悉的味道。他心粗，还没学会钻牛角尖。就觉得他好，一千个、一万个好，只要回来了，什么都是好的。
他在他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小狗在哼哼。
楚轩宛若刀刻的轮廓并无多余表情，但他抱着他，看着他，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错过。
意识到这目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吒居然害起羞来，他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楚轩的肩膀，然后在上面蹭自己的脸。
楚轩突然把他抱了起来，毫无前兆地。
郑吒知道他要做什么，完全没有说话地只是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他也和他一样，在这种时候，分外想要身体楔合来更真切地感受到归属的感觉。
比起往常的吵吵闹闹来，现在的他简直安静得过分。
进入房门之后，行为很快就发生了。
双腿被撑开，与冰冷外表迥异的热烫气息梭巡着颈脖，然后，有了确切无比的疼痛。
鲜明的疼痛在某个难言的部位爆发开的时候，他终于相信这是真实而满足地深吸了口气。
“是真的……”一声几乎听不到的低语宛若轻尘般飘散在空气中。
鲜艳的红色在肌体上蔓延开来，像是火焰在烧。
被烧灼是疼着的，久违了的疼。分明是苦楚，却又觉得似甜似酸，暗惘的欣然。
妍媚的眉眼用一种意外安静的姿态看着身上的男人。
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默默感受着他，不知不觉，就觉得感动而软弱。
恍恍惚惚的，就想把他留住，留在自己里面，不再离开。
现在的同伴们也是可爱的。只是，茫茫轮回之中，只得这一个人，可与之相濡以沫，就像自个儿身上的一块骨头，拆分不得。
爱着他，就像爱着自己的一部分。
不管有多少多少不适合的地方，尽力把磕磕碰碰的切口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中慢慢变得圆融起来。
摸着他的头发，一头极茂盛的黑发，显出蓬勃的生命力。那是他不会显露于外的东西。但他喜欢。
他深深吸着他身上的气味。也很喜欢，发了疯地喜欢。
以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至少，这一刻，他和他，曾与共。
院子里的莲早已凋敝，美丽的鲜妍褪尽，似乎显得极是悲凉。而屋子里的人正在彼此缠绕，天地初生时的蒙昧状态。
生命的繁华与凋落于焉共存，宛若轮回正以正向和逆向同时上演，这样的轮转让每一种历程都叫人感叹，生命的意蕴向来最是丰润。
整个过程中郑吒的眼睛都一瞬不瞬地望着楚轩，一个执拗的固执的姿态，宛若本能。晶亮的眼中有些痛苦，有些恍惚，有些湿润，就那么望着他。
楚轩的眼神没有变得狂热，那便不再是他，但他的眼神已经分明不同，原本微微的涟漪渐次扩大，亦是一个已经变得不像楚轩的楚轩。起初永不波动的心，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早已无法回复最初的无欲无情。
这并不只是一种简单的身体交缠的行为，它也是一种灵魂的求索和交换。
于此，一切细微的声响皆煽情，皮肤摩擦的声音，低吟喘息的声音，在这个极小又极大的空间中无限地放大又回声，撞击耳膜鼓室，沿着听觉神经的触角，送抵心房，带动心室也一起震颤。
一切轻微的动作皆惑人。锁骨曲线扯动的弧度，在颈上轻轻颤动的汗滴，尖尖下颌微微扬起的姿态，腰部的一个无意识的扭动，尽皆润色淹然，如醇酒，可饮，可尽，只欲一醉。
情事之后，两人靠在一起。
“过了很久吗?虽然幽冥没有时间，不过依我推论你应是没那么轻易能进到纳尼亚传奇。”
“也不算久吧。我想想经历了几部片子。”郑吒扳着指头开始算，“一二三四五六……”
楚轩拢住了他的手，没让他再继续算下去。
郑吒也不坚持，就放下了手来，“谁管那些？反正不管多久，总是要找到你的，你还欠我一顿打呢。”
楚轩轻轻一笑，也不戳穿他，却说：“要不要现在清帐？”
郑吒眼睛在他身上一转，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现在哪里舍得打他，口中道：“先暂时记下。你记性好，就充当一下账房先生，把这笔帐记了。”
“居然让债务人自己记账，也不怕我涂抹了债务？”
“尽管涂抹，涂抹一次，加罚十倍。”
“你是吸血鬼吗？”
“你才知道啊？咬的就是你。”
“的确咬得很彻底。”楚轩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那里有一个牙印，郑吒咬的。
郑吒瞅着就笑了，说：“也像个印记。以前人给骡子啊牲口啊盖个印，啊，这就是我家的了。”
“那你是什么？满身印的骡子，还是其他牲口？”
“错啦，满身印就不是家养的了。顶多算斑马，还是跑得飞快的那种。你啥时候看见过家养的斑马？”
“就算是树上窜的猴子，都是可以捉下来养着的，何况是地上跑的斑马了。你没看到不代表不存在。”
郑吒愕了一下，道：“是哦，真的。”但他很快开朗起来，挥挥手说：“没关系，养就养着吧，我先养着你，然后你再养着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轩低斥了一声，但是没有一点阻止他胡说八道的意思，而是泛起了一丝笑意。郑吒很多时候像个活宝，但是一点也不让人讨厌，甚至让一贯严肃正经的他也不介意顺着他的口气说些没有意义的话。
傻话、疯话、顽话、皮话……所有这些，本来就是恋爱中的人的专利。
生命线
“现在是什么时期？姜子牙拿到封神榜了吗？”郑吒问道。他虽然不爱看书，好歹也还是知道封神榜这种上古神器最后落到了谁手里，毕竟有那么多电视和评书反复轰炸。
“还没，目前他还在朝歌。”
“那么我们要去昆仑山么？”郑吒又问。既然封神榜没到姜子牙手里，那么就还在他师傅元始天尊手里了。这么一来要抢夺却是困难了，按照传说，这几个教主可都是圣人，有着五阶的实力。
“不，我们不去昆仑山。”
见郑吒狐疑地看着他，楚轩续道：“几率低于五成的事情我不会去做，你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对抗得了元始天尊，轻易出手只会得不偿失。所以，我的目标并不是那个原版的封神榜，而是另一样同样可以破开虚空的修真道具盘古幡。如果能够得到那个，对我研究残缺的封神榜也是一样有效。”
“盘古幡？这个我可就没听过了，不过要是如你所说跟封神榜一样厉害的话，掌握它的人想来也不好对付。”
“它是在混沌中产生的先天宝物，其形成还在天地之前，并非由人力炼制，现在正是无主之物。”
“原来你打算捡便宜。不过，我可不觉得在主神的控制下，会有什么真正的便宜事。”经历过的这些恐怖片，哪个宝贝得来不是九死一生的？就算是不爱用脑如郑吒也深有体会。
楚轩睨他一眼，说：“你也总算上升到凡人的智慧了。不错，过程不会那么简单，陷阱是少不了的，丢命的可能不小。不过，从几率上来说，得到它的可能性至少高于去算计元始天尊手上的东西。”
“如果实在太困难的话，你会考虑放弃吗？我的意思是，快要没命的时候……”郑吒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楚轩略一沉默，接着说道：“可以考虑。”
郑吒点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也许他是真的很笨，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楚轩骗，然后在事后被一句“我骗你的”打发。
可是现在，不行了。
当你一遍遍地失去一个人，当你一遍遍地在谎言之后再追悔，当你经历了漫长的没有他的日子，当你一次次地模拟他的思维，以智者的心态策划一场场战斗……当所有这些发生过以后，你怎么会容许过去的错误再发生？
他看着他的表情，然后点头说明白。他明白的是在他言语背后的东西，又一次欺骗。以这家伙的求知欲，就算死都要把那东西拿到手的，哪管得了这条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命。
他只是点头，好像没有发现这样的欺骗。
他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他想要的就要帮他拿到手。如果要死的话，一定要挡在这家伙前面。
身边的这个男人喜欢阴谋诡计，喜欢欺瞒哄骗。因为凡人跟不上他的智慧，他喜欢布下一个个圈套诱着人傻傻地往里钻，要人跟他一起穿越死亡坟场。比起想要获得的未知来，他并不怎么爱惜自己的生命。
那么，他就钻，就算看到了套子，还是往里钻。因为那是对方想要达成的，比之生命更视若珍惜的东西。
这是他爱这个男人的方式。
他是个疯子、狂人、赌徒，他就陪他一起疯、一起狂、一起赌。
谁让他好死不死，偏偏爱上一个非人的男人，又怎么能用普通的方式爱他？
失去了相濡以沫的人这么久以后，他早已明白，以前害怕的死亡其实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比起独自在苦寂的重重轮回中辗转挣扎来。
重新得回了这个人以后，他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就算粉身碎骨，就算尸骨无存，都不会再害怕。
楚轩和张小雪的关系变得空前密切，至少在郑吒眼中是如此。当然楚轩有说过理由，因为封神榜是以预言的隐晦文字来进行提示，而张小雪的强化属性恰好是先知，所以依靠她才能让封神榜得到最佳的应用。
郑吒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虽然不是什么细腻的人，但是攸关楚轩的事情他可是敏锐得像装了天线雷达似的，他看出了张小雪眼底有时闪过的情意。同时他也感觉到楚轩好像并没有动心，他的感情波动针对的似乎只是封神榜提供的东西，而不是使用封神榜的那个人。
利益至上始终是这个男人的原则，郑吒有点感叹。即使是美丽可爱如张小雪，楚轩看重的也并非她的容貌或者性格，而是技能和经验，这是对他而言最有用的东西。
楚轩和张小雪在忙着，郑吒却是很闲，还没到战斗的时候，他这个“力”没有用武之地，似乎除了天天观赏亲密情形吃飞醋外无事可做。可惜这事没发生，他也没跳脚也没闹腾，蹲在院子里水池边上，找了根树枝认真地戳跳来跳去的一只蛤蟆，蛤蟆叫得很欢，被迫地。
张小雪有次觑着空儿走过来，说：“你倒闲得很。”
“我也想帮忙，不过显然现在帮不上。”
“现在只有我能帮他。”话语中有显然的自信，和不动声色含而不露的打击。太极拳，软的，打在肚子上却是疼的，透到皮下面去，那用的是内气。
郑吒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了。蛤蟆又被戳了一下，一边跳一边呱唧呱唧叫。
张小雪脸色微微变了，郑吒居然出乎意料地一点不受打击。略微一促之后，她说：“你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是你们带我过来的吗？”
“是，没错，可是具体到人，你以为是谁？”
“这还需要问吗？肯定是楚轩了，总不会是你。”
张小雪微微一笑，说：“猜错了哦。是我抱你过来的。”
“楚轩容许？”
“容许啊。他本来是要自己抱的，我说希望他把你放下来，他就同意了我的提议。”张小雪以封神榜展示出当时的景象，当然，她说的那句关于交易的话被她掩去了。
郑吒身体一僵，好半天没有言语。难道感觉出错了？在幽冥的那段日子，不仅是张小雪产生了情感，楚轩也是一样？
张小雪在旁边看着他陷入僵凝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郑吒揪着额前的一绺头发，突然笑了，说：“是你在使用封神榜，是不是可以掩去某些重要的细节？”
“你以为我在骗你？”
“不，我相信。”郑吒摇摇头，说：“可是如果楚轩会那样做，一定是因为你手中有足以与他的意愿相交换的东西，他一向是个利益论者。而在刚才你展现的东西中，我看不到，所以，应该是有什么细节缺漏了。你不愿意让我看到的那个细节，才是事情的真正核心所在。所以，你要设法把它掩盖起来。”
张小雪有点发呆，说：“你真的是楚轩口中那只猴子吗？”
“他说我是猴子？”这个称呼没让郑吒生气，反而让他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说，“猴子也有一天会进化成人吧，如果一个群体中都是猴子的话。”
郑吒并不知道，当整件事情完全背离了预定的轨迹发展的时候，这个世界发生了巨变。空间动荡，产生了无数细微的缝隙，凡人倒是生活依旧，修真者却时常不小心就会陷入时空乱流。阐教、截教、西方教各教教主本来就已算出即将要天下大乱出世应劫的时候了，现在天机颠倒，推演不清，眼见时空乱流纷现，不约而同地认为劫数提前到来，纷纷派出门下弟子出山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