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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人,道术固然重要,但若有出众法宝,以弱胜强也是时常发生。仙山有盘古幡的事情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引来众仙争夺。其中就有那实力堪比教主的散仙陆压,斩仙飞刀专破不坏仙体,飞刀一出,仙人也是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它钉住头顶泥丸宫,转上三转,接着人头掉落。
这宝贝已经通灵,陆压使用它时也是丝毫不敢怠慢,要鞠上一躬,用上“请”字,说:“请宝贝转身。”可见这斩仙飞刀如何灵异。众仙起初不识陆压,只当他是无名之辈,但被他连用斩仙飞刀轻易秒杀数人之后,已是不敢轻存小觑之心,都远远避开了他,不愿轻易跟他冲突。
找到盘古幡所在的人不少,但这盘古幡乃混沌至宝,哪肯轻易让人收服?幡面自行晃动,从内鼓动出混沌飓风。这飓风外表看来倒是有些像龙卷风样子,威力却是截然不同。它由开天辟地的洪荒之气凝聚而成,而世间万物的本源莫不是生自洪荒,所以洪荒之气对外界物体有一种本源上的无可抗拒的吸力。
众仙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瞬时间就有数人被卷入,一旦被卷入,就是原子层面上的毁灭,何止是尸骨无存,根本连粉末都没留下。
如此威力简直是骇人听闻。宝贝虽好,也得有命才能享有,一时间不少人心里已经起了退避之念,只是那飓风扩展速度极快,瞬息间已经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除了苦苦抵抗之外别无它法。
此时就看出各人道术和法宝的高低来,道术高强法宝厉害的还能继续抵抗,道术不够法宝出奇的也能勉强撑上一撑,而两般皆不出色的几乎是瞬间就被湮灭。随着时间过去,仅仅依仗法宝的也尽皆消散在飓风中,场中剩下的已经不过几人。
剩下的几人中,以陆压最为轻松,他本来就是生于混沌的原始级生命,身处飓风中犹自冷冷观察周遭情况,却听场中两声骇呼,又是两人消陨,而剩下的三个人看起来道术不高,最强的一个也不过处于筑基层次,但抵抗到现在居然也并不显得如何吃力。
陆压心中一动,能将法力低微的人保护到如此层次,那是何等高明的法宝?甚至,极有可能比这盘古幡更为强大。
趁着他们专心抵御飓风,陆压目中寒光一闪,拿出一个葫芦打开盖子,葫芦内现出一线毫光,高叁丈有余,上边现出一物,长有七寸,有眉有目,眼中两道白光,罩向手中拿着封神榜的张小雪。郑吒反应最快,虎魄刀芒瞬间闪现,就想迎空斩落斩仙飞刀。陆压冷冷一笑,这是何等愚妄之举。斩仙飞刀通灵,在即将与虎魄刀碰撞的一瞬间消弭了痕迹,虎魄刀斩向了虚空,下一刻斩仙飞刀就准确地钉在了张小雪头顶泥丸宫上。
郑吒知道厉害,不敢迟疑,又是一刀劈斩而去,但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人骇异无比。明明他那一刀是斩向了斩仙飞刀,结果却是从张小雪四肢百骸冒出鲜血来,倒好像他在攻击张小雪一般。郑吒顿了一顿,一时不敢再动手。
楚轩在旁道:“类似‘入微’的功能。”
郑吒一想,果然如此,将所受力均匀分散到与它接触的载体上,这修真道具可是太灵异了,竟有生命体之能。
他急道:“那我怎么救她?”
“不能直接攻击斩仙飞刀。看来斩仙飞刀已和她连为一体,你攻击斩仙飞刀,便和攻击她一般。普通情况下可攻击法宝拥有者,只要主人身亡,法宝自然失效。只是这斩仙飞刀已有灵性,类似于生命体,连陆压都要敬请,只怕攻击陆压也救不了张小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管了,总要试试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郑吒说着就要冲向陆压。
楚轩冷冷道:“你若先离了封神榜的保护范围,还没等攻击到陆压,恐怕自己就先被这飓风湮灭了。”
“那就什么也不做?”
“不,这陆压看来是想要抢夺封神榜,因为我们在他眼中实力低微,远未踏入仙人之境,他心中必然认定我们能撑到现在全靠法宝之力。即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一定是不输给盘古幡的法宝,所以生出抢夺之念十分正常。他认为我们很弱,这是最好的机会,趁着张小雪和她手中封神榜吸引住了他注意力,我们正可寻隙收服盘古幡。你放心,张小雪暂时不会死,你还不明白封神榜的真正作用。”
他们说话当儿,陆压已经请了斩仙飞刀转身,如楚轩所言,飞刀果然没能顺利转过去。张小雪手放在封神榜上,不断向里输入因果点,似乎有一股无形之力在她头顶与那飞刀转身之力相互抗衡着。再转头看那陆压,斩仙飞刀是他以自身心血祭炼而成,飞刀凝重遇滞,陆压也是感同身受,正凝聚起全副心神加力催动飞刀。
郑吒略略放下心来,虎魄刀悄然在楚轩放在身后遮挡住了前方视线的掌心划过,控制住了位置和力度,锋刃恰好顺着他生命线划下,划落一线鲜红,红焰无声缠上虎魄刀锋,被内中虎魄吸收。
经历了无数战斗,虎魄渐渐有了灵性,在郑吒心灵之光辅助下,已可现出形影。虎魄刀从他手中脱手而出,射向盘古幡。漫天白芒之中,竟然现出一只通体透明的赤红老虎,老虎不是实物,不惧混沌飓风,它仰天一吼,口中喷出数千血滴,呈一团散开的血雾状洒在幡面上。霎时间,飓风止息。盘古幡自行飞到楚轩手中。
陆压厉喝一声,显然大怒,知道盘古幡已被滴血认主,口中叫道:“你这小辈,好不要脸!”他不再让斩仙飞刀对付张小雪,转而向楚轩袭去。
张小雪和郑吒都是一惊,郑吒明知无用,还是催动虎魄想要阻挡斩仙飞刀。而张小雪开始无察,才被飞刀钉上,现在有了经验已有防备,快速地利用封神榜开始扭转因果。
这一下,奇变陡生,斩仙飞刀固然是没如预想中一般钉上楚轩头顶,但这钉上的果几乎是注定的无法改变的,圣人之下无有幸免,要扭转这样的果所需的因果点堪与改天换地相比。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很不稳定,封神榜接连对抗混沌之气和斩仙飞刀,因果点已经负到了一个这个世间无法承受的程度,空间剧烈动荡,时空缝隙转瞬间在四周纷纷涌现,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一旦卷入时空逆流,有死无生。
郑吒劈手一把夺下封神榜,成为了封神榜的持有人,也不管张小雪气怒神情,引动体内心灵之光,在炽烈的白色火焰中,洪荒?开天辟地爆发,对自己。
“楚轩,对不起。”
剧烈的震荡与暴响声后,他的人连同封神榜一起消失,什么也没留下。
周围如同针眼般密密的时空缝隙消失了,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它们本来就是封神榜和它的持有者带来的,现在两者都消失了,自然也就随之不见。
消失的前一刻,他并不怎么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开心。
他望着楚轩,只望着他。
张小雪提供的那个证据,那个所谓的背叛并不是真的没有打击到他,就算有可以交换的利益,如果可以放下他的话,那么那就不是真正的楚轩。
楚轩一定不会那样对他,那个高傲自尊的男人。
即使是那样的真实,可是,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真正的楚轩。
可就算不是真的,他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放得下他。他不是楚轩,可他又是楚轩。他是他历经艰难踏尽尘寰才好不容易找到的人。
脑袋笨的人是容易认死理的。
他为了这个追寻投注了宝贵的时间和心血,它甚至成为了支撑他活下来的动力,因此,这个追寻和千千万万其他追寻都不会一样。就像小王子在玫瑰盛开的花园看见五千朵玫瑰花,可是重要的只有他曾经辛苦浇灌、保护、除虫、聆听沉默和抱怨的那朵玫瑰花。如同狐狸所说,“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它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不管这个追寻现在投影下来的是真实还是虚幻,他都会用尽生命去珍惜和保护。
上一次我没能保护得了你,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死。
就像刚才,在对方掌心生命线上划下的那决然一刀。
鲜血红焰缠上虎魄,亦浸润了生命线,就像血色一诺:你的命,是我的。
无需言传,自个儿在心里诺了。大丈夫一诺千金,以誓盟,以血结,以命践。
他不太能理解现在复杂的情况,这太考验他的智力,所以只是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去维护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
爱一个人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它没有变得简单,那不过是因为爱得不够。
Are you with me to the death
化为了天地间看不见的微尘,一丝意识渐渐消散,半梦半醒之间却有一阵清凉袭来。他试探着睁开眼睛,看到周围一片冰雾茫茫,竟然仍在纳尼亚传奇世界那石桌附近,仙山之景踪迹全消。
正迷惘中,一个男人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嚷着:“你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死掉了。原来那是让你出来的关键啊。”
“出来了?什么出来了?”他被罗应龙说得更是满头雾水。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罗应龙拍了拍脑袋,连说带比划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只是幻境吗?那么真实,竟然只是幻境而已。”郑吒有些失神地说。
“那应该是复活的条件,而你通过了。”一个声音淡淡地说道。
两人同时转头向发声处看去,“楚……楚轩?”这个男人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石桌边上。
“怎么回事?”罗应龙问道。
“记得纳尼亚传说的剧情吗?在纳尼亚传说着一个预言:将有四个人类在纳尼亚做王,做王之时就是女巫被消灭之时。但这四个人类中的爱德蒙,一进入纳尼亚就受女巫蛊惑,成为背叛者。而纳尼亚的规则是,所有的叛逆归属女巫,除非另有血为背叛者流。女巫就是以此要胁狮王亚斯兰的血。所以狮王自愿代替爱德蒙而死,以此来让四王预言应验。但女巫不知道有另一个更古老更高深的传说:如果有谁,他本身并没有做过叛逆的事,而愿意代一个叛逆的人受死,石桌就会断裂,死神也不接受这个人的牺牲。因此后来亚斯兰复活了。”
楚轩看向郑吒,问道:“在那个幻境里,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可以称为叛逆的事情?而你依然愿意代我受死?”
郑吒点点头,楚轩接着道:“那就没错了,‘主神’应该是根据剧情设置了这样的复活条件,想要复活他人的人在极度真实的幻境中遇到叛逆的事情但是仍然愿意代对方死的话,死去的人就可以复活。”
罗应龙说:“这么说你是真的复活喽?”
楚轩不答反问:“你以为这里是真实还是幻境?”
罗应龙急急说道:“当然是真实了。我可是好容易才从幻境中醒来的呢。”
“那就自己判断吧。”
而郑吒依旧呆呆的,还没有回过神来。上一刻以为自己死掉了,下一刻楚轩又出现在面前,告诉他这是复活需要的条件。这是真的吗?还是又一场暗藏玄机的残酷骗局?
他抬头看向楚轩。
目光交接,如同日与夜的交际,幻象叠生,逢魔时刻。
无法否认是有害怕,从心底深处皲裂开来。如果这一次,仍然不是真的?
他望着楚轩,只望着他。
楚轩淡淡问道:“你还有相信的力量吗?”
郑吒咬一咬牙,终究开口道:“我相信。”
是的,他只能相信,不管这一次是真是假。
错综复杂的是形势,而简单明了的,却是心。
柏辽兹说:“人世间只有活在心中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无论有多少种可能,他爱这个男人,这是个没有转圜的死结,如何辗转也解不开。
不能不相信,如果放弃了一种可能,也许就是断绝了一生的幸福。
心不自主,情不自主,无有选择。
若是错了,无非是将光怪陆离的梦再做一遭。哪怕是一遍遍地重演,也无非是将身心多添些疤痕。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如果爱一个人,有为他承担一切苦难的决心。
他轩起唇角,对他微笑,没有阴霾,像四月芳草的晴空。
这个笑容中流淌出金色的光,和以前一模一样。
楚轩伸手抱住了他。
“你瘦了。”他说。
以前只是看起来瘦弱而已,现在身体已经到了硌人的程度,削薄弧度鲜明地硌着手掌。
“我……挺好的啊。”他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假,他是他追寻的。
两个人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就只是拥抱着。
楚轩是一贯的冷静,郑吒也像被传染了似的安静。
什么也没说。不提人世浮沉,不说辗转挣扎,只是用眼睛说喜欢。
好像从离开后到再见的这段时间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一转身就看到了冷冬轮回成暖春。
楚轩手指滑过他尖尖的下颚,然后缓缓抚摸着嘴唇。他张嘴,轻轻啃咬唇畔的手指,小动物般亲昵渴念。
不退缩不害怕不放弃不后悔,在一起就好。
珍贵的东西,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消失。
雪花簌簌飘落,像白色的火焰在悄无声息地燃烧,洁白的,剔透的,似乎要匀满整个空间,比一切花都更好看。
白色的火焰中,两张静默的脸。
在古老单纯的时光里的那一句没说完的话,就在此时,用静默的风景、静默的声音,把它说完了。
爱情成为一种漫长寂寞的同时间和自我的抗争,是因为执迷是一种原罪。
有谁会愿意穿越一个又一个世界去找回自己灵魂的来处和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