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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页

书籍名:《满江红遍》    作者: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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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浚缓缓的抬了头,没有看我,只看着殿中柱上盘绕的金龙,直了身子,神色坦然道:“臣与陈氏,却无私下苟且之事。今日之事,是臣所料失策,请陛下恕罪!”
  我哼了一声,看了廖小姑一眼,道:“小姑你先回去!”
  廖小姑这次,走的可真是算得上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担忧,不安,看着张浚,又流露出些许隐痛。
  直到廖小姑的影子不见了,我才朝张浚怒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张浚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我来回在殿中走了两步,又回到他面前,指着他说道:“朕让你去是办正事的,谁让你去泡妞了?就算是刘光世,他也不会这么着不知轻重!”
  张浚依然没说话,我又在殿中走了两步,恨声道:“你说!你让朕怎么去给岳飞交代?”
  张浚这次,总算是说了句话:“臣自己去同岳帅说……”
  我哼了一声,转到张浚面前,蹲下,愤然道:“岳飞在前线同金兵打仗,你倒好,居然把人家老婆拐跑了,拐跑就算了,居然还闹得人人皆知,你让他心里怎么想?他能安心打仗么?”
  张浚看了我一眼,道:“陛下不必担心这个,臣看,岳帅恐怕也不见得想娶妻,不然,怎么不等臣回来就走了……”
  我恨不得一个巴掌扇在张浚的脑袋上,气得有些说话都不顺畅了:“他想不想,管你什么事?哦,他不想,你就能随便上了是吧……你!”
  张浚却没接我的话,只道:“陛下,事情已经如此,若是陛下要治臣的罪,臣甘愿领罪;只是,即便治了臣的罪,恐怕也于事无补……不如,想办法补救罢……”
  我听了这话,更有些生气,朝张浚怒道:“补救?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张相公把人家的未婚妻给抢了,补救,怎么补救?难道把你的老婆补给人家,还是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谢罪?”
  张浚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张浚便因私德有污被罢相,待罪家中。
  更有人上书,扯出当年斩曲端的事情来,众说纷纭,陛下因为张浚夺人之妻,要将其问罪。
  直到岳飞亲自写信前来,为张浚求情,我这才装模作样的,将他罢为江西制置使了事。
  当然,张浚带着廖小姑和陈氏,刚刚走出开封府的地界,便又被召回,因为秋防已近,国家用人之际,暂为枢密使,视兵两河,准备作战。
  在交战之前,我居然收到了岳飞写来的一封信。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给我写信,都没说过半句多余的话了。这封信却有些不一样,居然问候了我两句,往下继续看,一行字跳入我的眼中:臣帅军北进,讨荡巢穴,以振陛下威灵,臣诚惶诚恐,甘冒圣听,唯愿陛下早定太子,以安军心。
  渐渐沉寂下去的心,又被他再次提起,手中的笔再次被折断。
  立太子,别人都可以说,唯独他不可以!
  别人都不知我为何不立,他难道不知么?
  将他上来的折子,撕成数片,揉了仍在殿角,站起身,在外面转了一圈,再次回来,将那折子从墙角捡起,铺开,粘好。
  剩下的心,竟有些悲凉。
  最后,在那粘好的折子上,写了一行朱批:卿识虑深远,非吾所及。朕嘉叹不忘,当依卿所言。

  真定府[VIP]

  秋九月,今年金兵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大动作。
  也不知是去年出兵伤了元气,还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关陕的战场,也异常的顺利,长安来来回回,几经兵火,最终还是在九月十五日的时候,夺了回来。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文武都很高兴。
  我看着战报,心中亦欢喜。
  派李若水往西,过虎牢关,潼关,然后在吴玠的护送下,抵达西夏,抛出和议。
  要求很简单,金兵若再次借道西夏,不要应允。
  而我方给出的好处,除了边境贸易,还有茶叶,帛绢等这些西夏需要的东西。
  若是能签订和约,共同抗金,则大宋西夏,永相交好,不犯兵火。
  李若水外表俊朗,且有气节,应该会不辱使命。
  我甚至想派使节去蒙古部落,只是途经金兵地盘,且蒙古,始终有成吉思汗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上。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想一劳永逸,将成吉思汗的祖先干掉。
  至于大理,段誉并无野心,大理把持朝政的高氏一族,更无北上攻宋之意,还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去打击敌人好了!
  装模作样的,依旧给岳飞手札褒奖,什么风霜已寒,征驭良苦;什么如卿体国,岂待多言;什么非我忠臣,难雪大耻。
  看他回信的日期,是接到我的信就回了的。只是,内容也有些虚伪的让人痛恨。
  什么陛下厚恩,臣不敢忘诸如此类。
  立太子是大事,始终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得暂时作罢。
  倒是在九月十二日,接到了张浚的上书,请求皇帝移僻北京大名府,以激励士气。
  朝中亦有几位大臣上书,请求皇帝坐镇大名府,亲自指挥。
  我在心中摇头,要论打仗,前线的将军岂不比我懂得多,还需要我去指挥什么??
  最后,一直在河北的李纲,竟也上书,请求陛下坐镇大名府,效仿当年真宗故事。
  坐在龙椅上,拿着李纲的折子,踌躇了一阵子,然后问秦桧道:“秦卿,你以为如何?”
  秦桧今日穿着紫色的蟒袍,腰悬金鱼袋,乌黑的璞头挑出长细的帽翅。
  他看了我一眼,想了片刻,然后道:“大名府离战区近一些,若有变故,陛下亦可早日知道,早作打算,臣以为可行!”
  我点了点头,信步走出殿外。
  秦桧跟在我身旁,路过一株梧桐,金色的叶子被风一吹,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
  小太监拿着长长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扫着落叶。
  走了一段路,我自顾自的想自己的事情,却猛然听见秦桧问道:“陛下,若陛下移居大名府,那东京何人留守?”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正是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前。上次的东京留守杜充叛乱,闹得朕差点姓名不保,社稷几危,此次万不可如此!刘光世虽然忠心,只是有些玩忽职守,若交给他,朕是不担心他叛乱,倒是担心他把汴京给玩没了!”
  秦桧皱眉不语,过了一会,才道:“臣自当随陛下前去大名府,也做不成东京留守的了!不若将李纲调回罢?”
  我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愣,我可从来没想过,让秦桧留守汴京。只是,将李纲调回,这倒是个好主意!
  李纲已经做过东京留守的人,且民望不下于岳飞,更何况当日李纲的一些政敌,都死的死,罢的罢,没什么阻力了。
  顾虑到秦桧的心情,也没去跟他说,让他留在汴京的事情,等李纲回来后,再找个借口将他留在汴京得了!
  圣旨下达,不过数日,李纲便再一次回到京城。
  这次他总算是没有搞什么半夜进宫进谏了,等到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才按着我接见的顺序进来。
  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李纲,他看起来沉稳了很多,身形也不那么消瘦单薄,眉宇间的刚烈之气,更没当初我见他那么锋利了。
  见了我,也没开口就骂,只安静的站在那里,奏问对答异常得体,期间居然还不着痕迹的拍了我两句马屁,说的我心中十分舒坦。
  等到私下无人时,我留李纲吃饭,为他斟了一杯酒后,对他笑道:“李相公数日不见,变了许多啊!”
  李纲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当日陛下擢臣为相,只可惜臣学识荒浅,徒有爱君忧国之心。却无周全自身,防患小人之术。为相才两月有余,就只得求去。辜负陛下期望,实乃臣之罪!自臣前去河北,后到汉中,日夜思之,甚为悔恨。承蒙陛下怜臣之心,始终保全,天地之恩,臣实难报!”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有些唏嘘,过了一会,对他笑了笑,道:“朕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一些,虽然,有时候恨得牙痒痒,可有时候,又由衷敬佩!”
  李纲听了我这话,愣了片刻,随即朗声大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并未变,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想救人,必先救己。若想有一番作为,为国除奸去恶,必先保住自己,不被奸恶所除!”
  我听他如此说,心中大喜,端起酒杯,对他笑道:“伯纪果然没让朕失望!朕敬你一杯,汴京交给你,朕总算是放心了!”
  李纲一饮而尽,放下酒杯。
  又同他说了一些朝中之事,听他讲了讲河北军情。
  讲着讲着,就不免说道了岳飞身上。
  他主动提起,我又不能说你别提这个名字,听他赞赏岳飞,我亦要跟着表示同意。
  却听他口中,岳飞的名字越来越频繁,我闭了口,只静静的听他讲着,岳飞每次收到我的手札,都如何对众宣读。岳飞每次与金兵交锋,都如何料事如神。岳飞在战事闲暇之时,又如何弹得两首曲子。亦有些女子,听闻岳飞威名,心中仰慕,投怀送抱,他又如何面不改色的拒绝。
  听到他的琐事,心中五味沉杂,难以辨别其中滋味,只自己愣愣的出神。
  却听李纲猛然说道:“陛下若此次前去大名府,见到岳飞的话,也劝劝他吧!”
  我茫然不解,问道:“劝他什么?他怎么了?”
  李纲叹气道:“自从他从汴京回河北之后,就闷闷不乐的,问他可有心事,他也不说,邀他喝酒,他居然说戒酒了。臣开始不知为何,后来才得知,原来是张相公把人家未婚妻给抢了!这种事情,臣亦不好过问。他向来与陛下亲厚,陛下说上一句话,抵得上我等说十句。也是臣愚见,若是因为此事,有误军机,那绝非国家之福!”
  我听了这话,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才淡淡的道:“朕此次前去大名府,未必也见得到岳飞。若是见到了,自当宽慰与他,只是,恐怕朕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听……”
  李纲笑道:“那决计不会,臣好几次夜间前去岳帅的营寨,他都在翻看陛下所赐御札,可见陛下在他心中,非同寻常!”
  我抬了头,蔚蓝的天空中,群雁飞过,水中的倒影,亦有着鸟飞过的痕迹。
  飞过后,也未留下任何痕迹。
  在临行的前三天,我借口京中事物,李纲并不熟悉,将秦桧留下,任命为副留守,协同李纲。
  秦桧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一言未发,直到我带着侍卫,太监,出了汴京城的北门,秦桧才郑重的对我说了一句,陛下保重了!
  大名府在开封东北方,过了黄河,直向北走,途中路过岳飞的老家河北相州地界,却没时间前去汤阴看上一看,过了相州,折而向东,一天时间,便到了大名府。
  大名府的城墙,修建的比汴京差不了多少,宫城亦雄伟,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样不少。
  枢密院的一干人等,基本都搬来此处办公,刘光世,赵鼎等亦随行。
  我大名府的第二天,张浚便也到了。这些日子他天天几乎在马背上度,竟晒的稍稍黑了些,见我来了,他自然是高兴万分,将更加详细的作战计划同我说了,如何调兵,如何配合,如何拦截,诸如此类。
  我一一表示赞同,又问了几句,比如粮草派谁跟上,山东一路进发的都由那些将领,来往如何通信。
  末了,张浚忽然上前一步,对我跪下道:“臣有一事相求,知道此事鲁莽,还请陛下恕罪!”
  我扬了扬眉,奇道:“德远怎么忽然如此?有话只管说!”
  张浚这才说道:“此次出征,岳飞所部,乃是主力,只是……”
  他说道这里,就不说了,知道他在等我发问,便配合他问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张浚想了想,道:“只是,岳飞似乎情绪有些不佳,与臣交谈,亦多言及山林之乐。臣暗自揣摩,可能是因为觉得陛下处理臣与陈氏之事不公,心颇有怨。臣固有罪,只是还恳请陛下,能亲自到岳飞军中,给予褒奖,以示倚重之意……”
  我哼了一声,甩了袖子,不悦道:“你干的事,让朕来给你擦屁股!”
  张浚慌忙跪下道:“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平身,道:“行了行了,朕前去就是,他现在何处?真定还是河间?”
  张浚松了一口气,满脸喜色看着我,道:“岳飞军队,现在真定,陛下如快马加鞭,不过两日路程!”
  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道:“你去写信,告诉岳飞,朕后日就到!”
  在马背上颠簸的时候,天边的一抹朝霞,正显出五彩的流光来,河北沃野千里,却因数遭兵火,比其它各处,都要荒凉,路上也没看见两个人,路过城镇,看到的乞丐,比其它地方都要多,城楼却比其它地方都要厚,都要坚固。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尚未见到真定府的城墙,便看见远远的一直军队,打着岳字旗,一径前来。
  等到了跟前,却看见一位年纪可以算得上稚嫩的将领,跳下马来,对我前面的刘光世说道:“敢问这位,可是刘都虞?”
  刘光世笑眯眯的看着那名将领,又开始摆他的造型和放他的电眼:“在下正是刘光世,不知你是哪位?”
  那名将领忙朝我看来,跪下道:“臣岳云,参见吾皇陛下!”
  刘光世有些疑惑,看了我两眼,又看了岳云两眼,最后问我道:“岳云?谁啊?没听说过啊!”
  我淡淡一笑,道:“是岳飞的儿子!”
  也未曾下马,对着岳云点了点头,道:“起来罢,不必多礼,你父亲呢?怎么没来?”
  岳云这才抬起头来,倒是长得异常英俊,英俊中,又有两份秀美,同岳飞长得全然一点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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