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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籍名:《身份系列之俘虏》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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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侬梓留梓楠三个正在寝宫布置更换床幔被褥之类,见他们两个前来,只差没把眼珠子凸出来。梓侬吞了吞口水,再度不怕死的道:「大王,素将军还活着吧?」
  话音未落,梓留已忙接过话来道:「大王息怒,梓侬的意思是说要不要派人将他带回死牢,此乃后宫重地,他一个外男,又是战俘,实不宜……」余下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了,只因完颜绪的目光好似要生吃了她们一般。
  良久方冷哼了一声道:「朕的事,何用你们操心。他今晚就住在这里,你们正换被褥,巧得很,就多拿一件来,要厚密轻暖一些的。还有晚膳,朕不到前边和嫔妃们用了。就传在这里,多要滋补一些的东西,哼哼,想虚弱致死,哪有那么容易。」
  这话固然说的咬牙切齿,但聪明如梓留,却自话中听出了一丝温柔的意味,只是太不明显,又嫌稚嫩。仿若那被冬雪覆盖的春草一般,目光望向仍在昏迷中的素衣,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暗道:「大王若真动了心,对两个人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呢。」
  梓侬却没想那么多,喜气洋洋的答应着出去。完颜绪叫过梓留,吩咐她为素衣包扎伤口。梓留这才犹豫着问道:「主子,不再严刑逼迫素将军投降了吗?」
  完颜绪呵呵一笑道:「严刑对他没用,朕已找到了更好的折磨他的方法。从此之后,不必将他带到死牢那边了。」
  梓楠上前道:「主子,刚才银姬娘娘在宫里哭闹,好像是小太子又不知做了什么事,她说她要向大王请罪,照顾不了小太子,让大王另选嫔妃照顾殿下呢。」
  完颜绪点头道:「朕知道了。太子妃早去,眼又忙于政务,疏于对朔儿的教导。养成了他阴狠冷酷的性格,小小年纪便诡计多端,银姬哪能斗得过他呢。让他今晚过来,和朕一起用膳吧。」
  梓楠很想说太子就是太黏着完颜绪,才学会了他老子的这一套。可是如何敢说。他知道这小太子完颜朔最喜欢黏着父王,或许只有让完颜绪带着他,宫里才能有安宁日子过。因此忙命人去传旨,这里完颜绪又问留下来的梓留道:「郁苍那里还有没有战报传过来,齐主昏庸,群臣中又没有将才,虽倚仗着长江天险,只怕也是徒劳,以郁苍的实力,当不致费太大周折才是。」
  梓留眉目聚起了笑容,盈盈道:「主子所料不错。郁苍将军遣人来回,说已经打到江南了,想必过了这些时候,那些贪安的君臣已经被他拿下了呢。主子曾说过入主中原乃一生之愿。只等那齐国君臣投降被杀后,主子便可实现这一生宏愿了。」她话音刚落,忽闻头上呻吟一声。再看素衣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此时一只手撑着身子,翻身便「哇」的一声,向地下吐了一大口鲜血。
  完颜绪和梓留俱吃了一大惊。完颜绪倒还沉的住气,只用目看着素衣,梓留却是忙俯下身去,一边查看一边探问道:「素将军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余血?要尽吐出来才好……」
  冷不防素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也不答她的话,只拿眼睛望着她,颤着声音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完颜绪和梓留都从未见过他这样子,自被俘以来,他便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现,沉着淡然的外表下隐着不屈的铮铮风骨。何曾像今日这样惊慌软弱过。梓留转念一想,立时明白,定是自己和主子的对话被他听去了。此人心系家国,除此之外便无别念,刚才的消息对他来说,不啻天塌地陷一般。
  梓留心软,便不忍再说。素衣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彷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仍不停的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望了一眼完颜绪,却见主子日光如铁,丝毫不为所动。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素衣的腕,将他握着梓留的手扯了下来,冷冷的道:「这消息是真是假,还用朕重复一遍吗?」
  素衣倔强的对着他的眼,仿如一头做最后挣扎的狼,直到眼神慢慢变得绝望,终别开了头。一丝强自忍着的呜咽随之传来。梓留先前的喜悦尽化作心酸,暗道:国破家亡,这打击真正非同小可,只望他能看开一些,别存了什么绝念才好。
  忽见完颜绪大步上前,强行扳过素衣的脸,大吼道:「有什么好哭的?那样昏庸的君主,他给了百姓们什么?除了苦难还是苦难,就是你的惨败,还不是他一手造成?也让你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却还有心肠替他悲痛。」
  梓留在旁边听得暗暗摇头,心道:明明是劝慰人的话,怎到了主子嘴里就变了味儿。又见素衣豁然抬眼看着完颜绪,几滴亡国泪都收了回去,冷冷道:「我哭故国,与你何干。」不由又叹了口气寻思道。真是,这两个人都有够别扭的。这里忙忙转身出去,只见梓侬已传了饭回来,梓楠也领着小太子过来。再回头看,那两个人犹在瞪着眼睛,谁也不肯示弱。
  齐国灭亡这打击对素衣来说,实有锥心泣血之痛,偏完颜绪每日里说不尽的冷嘲热讽,更厮缠着他,有几次险些便让他得逞,行那床第之欢。好在素衣身心俱损之下,形容更憔悴的吓人,方让他有所顾忌,不敢痛下杀手。饶这样,也是餐餐鱼肉补品无数。
  素衣焉能不知他的龌龊心思,自然是期望自己好了,他才能肆无忌惮的尽兴。有心拒绝,奈何完颜绪又卑鄙的以齐国百姓士兵性命相逼,不得不从。如此折腾了一个月有余,他人虽仍是愁苦不堪,那身体却不争气的一点点好了起来。
  完颜绪大喜,他倒也不是因为爱素衣。只因从小养成的性子,要一样东西必要到手不可。加上天资聪颖,又出生于帝王之家,活到现在,竟除了素衣外,没经过别的挫折,因此非要赌这口气,要了他不可。素衣见他眼神一天天得意炽热起来,心下也自警惕,暗道这样坐以待毙不是个法子,怎生能让他厌了自己到极点,哪怕重回大牢受尽那人间惨刑都好。
  这日天气和暖,完颜绪逼着他出去晒晒太阳,只得出了寝宫,在院子中—张躺椅上坐了。金辽因地理关系,鲜艳花卉甚少,庭院之华美幽雅远不如大齐,只有那参天碧树夹杂着几株矮小灌木点缀。素衣有感而发,叹了一声想到:这树木虽开不出鲜艳花朵,但郁郁葱葱,生命力强,却不是南国温暖气候下生长的娇艳奇芭可比了。
  正冥思间,忽闻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半带讥讽的吟道:「楚宫慵扫黛眉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素将军。」素衣心头剧震,抬眼望向声音来处,只见一名艳丽犹胜梓侬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一双凤眼半吊着,满带挑衅的看苦自己,半晌方笑了开来,道:「素将军,小女子这首诗,改的可恰当吗?」
  素衣文武全才,怎不明白这女子是在借前人的诗讽刺自己贪生怕死,注目看了她一会儿,忽长叹道:「姑娘随郁将军灭了大齐,立下大功一件,气焰果非常人可比,又怎能明了素衣这生不如死的败将心中感受。」
  那女子见素衣一瞬间便知道了自己身份,心下也是惊讶,慢慢走过来坐下笑道:「久闻将军聪慧,果然名不虚传,我早该知道,寻常人又怎能入得了大王的眼,况还是个男人。」
  素衣沉下面孔,冷冷道:「姑娘尽管嘲笑,你们大王不顾惜名声,连我也为之不齿。」
  他这一说,那女子果然收了笑容,盈盈道:「梓艳怎敢评说大王的事,但素将军若果不愿意受宠,有的是法子,何必在这里自怨自怜,还是说将军本意是想欲擒故纵……」话未完,早见素衣面上变色,忙掩口笑道:「恕小女子放肆了,不如我教给你一个惹大王生厌的法子来赔罪如何?」
  素衣一听这话,不由的被吸引了全部心神,他这些日子里便为这事日夜悬心,想着自己处于劣势,怎都扭转不过来,若完颜绪有心强求,只怕自己除非不顾一切的一死,否则也难逃脱。此时忽听梓艳这样说,自是有了两全的法子。当下忙道:「姑娘有什么主意?还请赐教。」
  梓艳冷笑苦道:「你别感激我,我不是为了你。我哥哥便是在战场上死于你的手里,我恨你尚且不及,今日教你这法子,也是不愿让你近大王的身而已。我随着郁将军灭了大齐,你自然也恨我入骨,也不用因为我救了你而为难感激。」
  这一番话说的决绝之极,素衣倒对她肃然起敬,沉声道:「姑娘既如此说,素衣自然遵命。」
  梓艳这才展颜一笑道:「你这样说就好。若你真成了大王新宠,我也是要想尽法子害你的。到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看向素衣道:「亏你是个聪明人,难道就不知大王为何对你如此痴缠吗?」
  素衣心道:「我哪里知道,否则也不用等在这里束手待毙了。」梓艳看出他心思,笑了一笑道:「你也是男人,难道不知那越难弄上手的东西就越想弄到手吗?你皆因太过不屈,反倒激发了大王的征服之念,方招致今日之灾。眼下只需做出一副懦弱屈服样子,大王只怕连看你一眼都懒了。」
  素衣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什么?要我向他示弱?这怎可能,士可杀不可辱。他连我大齐都灭了,害我成了亡国之人,我竟然还要对他卑躬屈膝,这万万做不到。」
  梓艳冷笑了一声道:「不向大王示弱,便可以不受辱了?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堂堂七尺男儿,被像女子般对待,又能有何颜面苟活于世,纵然是被逼的又如何?那便不是辱不成?况只让你假装屈服。只要大王对你生厌,到时是杀是囚是放,哪个不比你现在的境况好。梓艳话已至此,请将军自己好生琢磨吧。」说完起身,也不告辞,施施走了出去。
  素衣心思百转,越想就越觉得这话有道理,只是他向来清高自傲,如今即便是假装向完颜绪示弱,心中也不舒坦。若不示弱,梓艳说的也对,只怕更大的侮辱也逃避不了。正踌躇间,忽闻一声朗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朕要你晒晒太阳,如今太阳都落山了,你还在这里躺着,感情想伤风不成?纵然你想,朕也不许,好容易等到了今天。」
  他一抬头,完颜绪英俊的笑脸就近在咫尺之处。大手一把将他抱起,他得意大笑道:「果然沉了一些,这回可该让朕如愿了吧。」
  素衣见他那一双饿狼般的眼睛,恨不得立刻生吃了自己似的,他虽不通风月,但被完颜绪痴缠了这些日子,却也明了这种眼神的含义,当下不由得慌乱起来,忙强自镇定道:「你且放我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完颜绪见他说的郑重,全无往日的羞窘之态,心下不由得大奇,放下他道:「想说什么?莫非是看躲不过了,要和朕示爱不成?」虽如此说,面上也收了嬉笑之色,与素衣并肩进了寝宫,吩咐宫女奉上茶水点心,两人对桌而做,完颜绪便道:「你不是有话对朕说吗?还磨蹭什么。」
  素衣踟躇半晌,暗道:「若让我卑躬屈膝向他示弱,死也不能,但只怕不如此,更大的侮辱便在眼前,也罢,少不得把那些不肯说与人听的真心话给了他吧。想必我真心敬服,与示弱无异,他也定然对我没兴趣了。」
  想到这里,因便说道:「完颜绪,我们两个是上天注定了的死敌,这从老大王落败逝世那天起,大概便已成定局了。如今你擒了我,灭了大齐,也算为你父王报了大仇。只是我的故国因你而亡,我也恨你入骨,总之我们之间的结是越结越深。素衣虽不才,却不可能为灭国之敌所用。我的话你明白吗?我永远都不可能投降于你。无论你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劝你把这个心死了吧。但是……」因话到这里,实在难说,不免就犹豫了一下。
  完颜绪面色也端正起来,为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发表意见,只「哦」了一声道:「但是什么?」
  素衣再望了他一眼,终于一横心,沉声道:「虽然……虽然如此说,但在我心里……在我心里,对你还是很……很佩服的。」看来说出这话端的让他十分为难,难以一口气说出。
  完颜绪眉毛一挑,看了他一眼,素衣却不敢看他的脸,生恐惹他讥讽嘲笑,索性闭了眼,豁出去般一口气道:「自你继位,励精图治,能够隐忍三年不向边关发一兵一卒,此已非常人能够做到。更有谁能料到你竟敢孤身犯险,亲自到我军队的管辖范围探查敌情,这更是何等胆略气魄。我虽为你的敌人,却也不得不为你喝一声彩。及至被俘到了金辽。看见这里虽是苦寒之地,却被你治理的井井有条,繁华无比,非圣明天子,焉能有这份手段。
  还有你对死囚的态度,我虽不大认同,却知你是想告诉国人,永不可丧失希望,作那绝望的丧家之犬的道理。对于金辽来说,你做的没错,若非如此,金辽子民怎可能迅速的就从沉重打击中站起来,更形成今日的强国呢?你不许兵士骚扰残害大齐百姓,固然有你自己的私心,却也可看出你的胸襟气度,我感激你,更对你有说不出的佩服,甚至儿有些畏惧你,我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要做到何种地步才会满足。
  可是私下里想想,唉,我倒宁愿大齐也能有你这样一位君王,那或许大齐的命运便会改写。完颜绪,我说的这些,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你明白吗?我虽不能降你,你却也不缺我这样的人才。不要再为无法征服我生气苦恼了。其实你的气度早折服了我。如果你能给我个痛快,让我以身为国殉葬,素衣九泉之下,也感激你不尽。」
  他这一口气说完,方抬眼看完颜绪的眼睛,只见他面无表情,良久方有一丝笑从嘴角溢了开来,他这才松了口气,暗道:看来他对这番话十分的受用,想必不致再为难我了。却听完颜绪道:「难得听到你的真心话,你过来,朕也和你说说朕的心里话。」
  素衣心下不由起了一阵苍茫之感,心知这心里话一说完,自己便难逃以身殉国的命运了。他与完颜绪两人虽可说惺惺相惜,但敌人就是敌人,他既不降,完颜绪也断不会留情,他也不该留情。当下倒觉得解脱了,只要完颜绪不再对他有绮念,丢了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死在战场上,埋在那万古流沙之下。他心下感叹,绕过桌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冷不防完颜绪伸手一扯,素衣猝不及防,整个人便倒向了他的怀里。大惊之下刚要挣扎,那腰身早被箍的死紧,哪里挣的开来,完颜绪将脸贴上他的面孔,沉声道:「别动,朕不是说过了嘛,朕也要和你说心里话。」
  素衣急道:「你说就说,抱着我干什么?我和你说了这么些,都白说了吗?」
  完颜绪含笑摩莎着他的脸道:「怎么会白说呢?朕从不知道,你心中竟是这样看朕的。朕心里欢喜的紧。」说完更将两人贴在一起,也不顾素衣挣扎,叹道:「素素,你是个将军,从未参与过皇宫里的争斗。所以你不知道,其实作皇上也是很难的,他们虽然高高在上,却听不到一句真心话语,他们权顷天下,却永远都不知道身边有几个人可以信任。皇帝是世上最孤单的人。他要为他的王位,他的天下耗费太多的心机。越英明的皇帝就越可怜。
  朕也如此,朕的身边宠妃幸臣很多,朕却觉得朕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会说许多朕喜欢听的甜言蜜语,可朕不知道那些话有几分真实。他们怕不敢说怕,恨也不敢说恨,他们的眼睛永远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般,就连朕,也难看清楚他们真正的心意。
  可是素素,你和他们都不同。你的眼睛这么清澈,就像一泉澄清的水,透过它一下子便看到了你的心底。你的话一下子就可以听出是真是假。素素,朕很高兴,而且朕忽然发现,朕好像不恨你了,一点都不恨你了。朕的整颗心都觉得暖暖的。」
  他说完亲昵的轻咬了一下素衣的耳垂,悄声笑道:「怎么办?朕想要你,不为征服,不为任何事情,就是想要你。这天还有些亮,可是朕等不及了,怎么办?素素,我们不要在乎这些了好不好?」
  素衣这一吓非同小可,险些没把魂儿吓飞了。他原指望着自己那番话能让完颜绪明白,眼前这个俘虏其实是很佩服他的,实在不用劳心劳力的去想着征服。如此一来也算示弱,还不至于卑躬屈膝,谁知弄巧成拙,这局面反而更不受控制了。大惊之下,还未等出声,完颜绪早已抱着他向寝宫深处的大床走去。
  素衣立时便挣扎起来,他此时已远非当日受刑后境况,完颜绪被他打了几拳,胸口疼极,竟险些按不住,让他摔了下来。不由得哼了一声道:「我倒没想到把你身子养好了,竟还有这般害处。」一边说着,一边索性放下他来,目中精光闪闪,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将这肥肉吃到嘴里不可。
  素衣也自惴惴,他身体虽复员了些,但终不如完颜绪精壮,且武功也未必比他高强。只得加上一万分的小心,双目紧盯着敌人,一眨也不敢眨,唯恐为敌所趁。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闻门外一个婉转的声音道:「大王,梓艳求见。」
  素衣先就松了一大口气,知这梓艳处心积虑不能让完颜绪与自己相好,她这一来,正可解围。完颜绪却是好事被打断,满面不悦,但他终究是个有道君主,凡事不肯任性妄为。因此只得收了势,沉声道:「有什么事吗?」
  梓艳见他连屋子也不让自己进,显是不高兴之极,忙道:「启禀大王,郁苍将军率众班师回朝,才传来的信儿,说已经到了京城外五十里的望京亭,奴婢特来请示大王,该派谁去迎接为好。」
  完颜绪的面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微笑道:「他回来了吗?好的很。不必吩咐人去,你传旨下去,凡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俱随朕前往城外十里的凯旋轩迎接郁将军。」
  素衣见他转眼间便意气风发,自是因郁苍灭齐,立下大功之故。忆及故国已亡,自己和众多同胞俱在转眼间做了漂泊无依的亡国人,心中痛极,身子一歪,坐倒在身后的床上,死命握紧了拳头,方不致在完颜绪面前掉泪失态。
  完颜绪回身看了他一眼,忽走上前来抱住,素衣一惊,刚要挣脱,却听他轻声道:「别想太多了,朕会将大齐百姓视若朕的子民的。你若不愿在这里,心念故国,朕也答应你,总会教你遂愿便是。若只想哭,也须哭出来方好,万勿憋在心里,成了病就难办了。」
  说完起身笑道:「今日不巧,让你逃脱了,但这番滋味,朕迟早要尝到的,你且先好好将养身子吧。」说完满面带笑,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素衣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实在不敢相信刚才那番可说是温柔的话出自眼前这个敌国君主之口。转念一想,心下凄然道:他俘虏了我,又灭了大齐,正是得偿所愿,心花怒放之际,难免高兴,方说出这样示好的话来显他宽广胸怀。我若放在心上,才真成了傻子。
  一念未了,忽听门开的声音,抬头一望,梓艳急急走了进来,沉声道:「素将军,你没按我说的话做吗?」
  素衣冷冷道:「正是按照你说的做了,才弄出今日故事,梓艳姑娘,你莫非口是心非,故意的要替你们大王降服了我吗?」说完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排除万难说出那番本不可能出口的真心话,却差点招致灭顶之灾,就不禁一肚子火气。
  梓艳也迟疑起来,自言自语道:「不是,大王的性子我虽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略知一二,他平生最恨懦夫,你若按照我说的话做,断无还这样欢喜你的道理。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竟致弄巧成拙呢?」
  素衣道:「我怎知道,姑娘若真心报仇,我教你个法子,既痛快又保准有效。」
  梓艳狐疑的抬头看向他,却听他一字字道:「只要杀了我,你的大仇得报,你们大王也再近不了我的身,岂不是后患俱除吗?」说完刷的拔出梓艳腰畔短剑,一双星目坚定望着她道:「你还犹豫什么?除此之外,你再无一丝的报仇机会。」
  梓艳目光闪烁的看着他,忽然沉声道:「将军故国已亡,愿以死殉葬,这我也理解,只是不知将军何不自己动手,要借梓艳之手行事?莫非将军没有赴死的勇气吗?」
  素衣惨然一笑道:「我若能自断生死,那真是痛快已极,奈何你们大王以大齐士兵百姓的性命向协。姑娘可了解我的苦处了吗?如今我既死于姑娘之手,他便没理由拿我大齐士兵百姓发泄了。你是她的爱婢,他怎会为了一个区区战俘而迁怒于你。姑娘和我虽仇深似海,但我却知道你乃磊落之人。只盼素衣死后,你能时常规劝你们大王,善待我大齐百姓,素衣九泉之下也感戴姑娘恩德。」
  梓艳的眼神一下子热烈起来,接过短剑,沉声道:「将军请放心,梓艳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大王若要报复你的兵士百姓,梓艳必会尽力相劝。」说完平伸短剑,一字字道:「将军可真的想好了吗?」却见素衣不再答话,只轻轻闭上眼睛,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梓艳见他从容赴死,心下也自佩服,她武功高强,剑法精熟,何况素衣又全不反抗,因此道:「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让你死的痛快些,将军请了。」说完闪电般出剑,正要得手,那素衣的颈项已有一丝血渗了出来,忽听一个惊惶的声音道:「梓艳,你做什么?」
  梓艳连忙抽剑,回头一看,只见梓留张皇失措的站在门口,暗叹一声终功亏一篑,这里展颜笑道:「素将军千请万求的让我成全他,我不忍见他遭此大难,想为他求得一个解脱,偏偏便被你看见了去。」
  梓留方松了口气,正色道:「你太也胡闹,大王知道了还了得。你平日也是聪明人,今日却办起糊涂事来了。」又对素衣道:「将军的心情,奴婢是知道的,只是这生死二字,还要好生斟酌,你这里固然求了痛快,却连累了旁人,又于心何忍。这天地间最能表现勇者气概的,可不是一个死字,而是死地里求生。只要留着你这条命,焉知有一日不能光复河山,那才是大丈夫所为呢。」说完拉着梓艳道:「走吧,大王要出发迎接郁将军了,再不去就迟了。」
  待他们走后,素衣颓然坐倒在床上,此时天已全黑,他望着窗外澄静月色,暗道完颜绪倒是看重这个郁苍,竟不顾夜色也要前去迎接。因而又想起已亡的大齐,欲生无路,欲死无门的自己,一颗心便如在滚油里熬煎似的。复又想起梓留说的话,虽知那不过是她随口说出来,不许自己寻死而已,但却又点燃了自己的一点希望,似乎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当下情思缠绵,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容易浅浅睡了一会儿,再起身时,已是四更天了。
  前殿中灯火通明,显是完颜绪迎回郁苍,正彻夜欢庆。素衣冷冷望向那个方向,想到灭国仇敌便在那里接受万人祝贺。他的铁蹄下也不知涂炭了多少生灵,这亡国之恨,自己怎能轻易罢休。梓留说的对,自己身为齐将,怎可动辄便欲以死殉国,那不啻懦夫所为,若真的心念故国,理当抖擞精神,想办法光复大齐才是。想到此处,再忍不住心潮彭湃,当下寻了纸笔,伏在桌上一挥而就。看去原来是一阕词。
  「漏几转,惊得烛灭酒醒,犹觉五更寒。梦回漠南,尚余马蹄声远。秋风吹得江南雁,乡路已断情未断,便折翼处,犹有声喉婉转,豪气冲天。
  一生愿,辜负纵横少年,不觉华发添。月何多情,还照故国栏杆。眼前分明旧相识,哪勘他志殒心残。回首来路,无非一蓑烟雨,万里河山。」
  写完后掷笔,自己冷笑道:「完颜绪,若上天助你,不让我逃出便罢,否则这国灭之仇,被俘之恨,素衣定要一一雪清。」说完望向窗外,只见东方已露出一丝光亮,他忙推门而出,几个侍卫立时上前,满眼戒备的看着他。带头一人道:「将军起的倒早,是否吩咐宫女们前来伺候?」他用语虽礼貌,奈何语气生硬,显然是防备素衣逃走,自己被大王砍了脑袋。
  素衣一笑道:「我想随便走走,等一下再回来梳洗。」说完便在清晨的薄雾中慢慢踱起步来,那侍卫头领也带着几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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