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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书籍名:《身份系列之俘虏》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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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一桩轰轰烈烈的陷害皇后案便水落石出,素衣的苦终于熬到了尽头,只余下完颜绪,痛心之余,更是愧悔无地,还要素衣时常开解,方能博他一笑。
  这日天气晴朗,完颜绪下得朝来,见素衣不在尽情苑中,问过一个宫女,方知他正和太后在寒霜阁品茶吹笛,欣赏满园冬色,于是匆匆前去,还未到得近前,一缕悠扬的笛音已是绕树穿云而来,他停下脚步,细听了听,却是一首平常的曲子,虽也动听的紧,却是无法和在红梅笃中的那首曲子相提并论了。因此步进屋子,笑道:「此曲虽也好,却远远不及红梅笃中所奏,素素,你还是吹那一曲给朕听可好。」
  素衣笑道:「那时我心中百味杂陈,方能有感而发,现如今早已没了当日的心情,勉强奏来,也是无趣。何况那曲子激越的很,和眼前的喜乐景象也不对,吹来就更觉乏味了。」
  太后笑道:「哀家刚才也要他吹那首来着,他也是这么说,可见是真难为了。」一语未了,梓侬已在旁边笑道:「自然是真难为的,那时候公子蒙冤受屈,心中满是悲愤,如今他的心里全是蜜糖般的甜,哪还吹得出来。」
  她说完,太后以及众宫女太监无不掩面而笑,只剩素衣和完颜绪满脸通红,完颜绪假意叱道:「梓侬的胆子越发大了,竟连朕和素素的玩笑也敢开。」又向素衣道:「都是你素日里把他宠的,原先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更无法无天了。」
  素衣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她原先就不是省油的灯吗?她来我这里才几天?不是在你那里恣意惯了,她就这么大胆?有什么错处便往我头上推。」一席话说得完颜绪无言以对。大家看着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冷酷皇帝竟也有被人制住的一天,更觉好笑,就连梓艳也不禁面露笑容,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若非经历了这么多日子,知道他是什么样人,我想必还是不敢留他在皇上身边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又有几个宫女端了些刚出炉的点心上来,太后就问道:「怎么不见朔儿,他不是最粘他母后的吗?」听完颜绪笑道:「想必是做功课呢。」
  说完也不顾众人在场,就搂住了素衣道:「说到这里,朕也佩服你的紧,先前宫中连朕都算在内,谁能让他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看书,偏你就有这本事,真不愧是朕的贤内助。」
  素衣忙推开了他道:「是朔儿自己懂事,我不敢贪功。」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个欢快的声音道:「就是母后的功劳嘛,什么不敢贪功,是不是怕一领了这功劳,父皇会好好的感谢你啊?」他这一语双关,只有完颜绪和素衣听得懂,其它人均未听出弦外之音。当下两人又是气又是窘,却拿这小东西没辙。
  于是就在寒霜阁传了午饭,吃过了后回到尽情苑,完颜瑕已经在外厅等候多时。见他们回来,方站起道:「你们倒开心,这腿倒还治不治了?」
  完颜绪大喜奔了过来道:「治,自然治,但你不是说还要些日子才能万无一失吗?」
  完颜瑕道:「不必再等,已经成了,只是我跟你们说过,这药性烈无比,一旦用上就应该坚持到底,但是素衣,我不是怀疑你的韧性,你确定你真的会坚持下去吗?」
  素衣不答反问道:「那只被你做试验的兔子怎么样了?有没有痛死?」
  完颜瑕冷淡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道:「没有,现在吃的很肥,也没有遗留下什么问题的迹象。」
  素衣笑道:「那就是了,连一只兔子都痛不死,就算痛一些,能到哪里,更何况是让一条断腿复原,本身就不可思议的很了,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完颜瑕点点头:「既然你这样说,那今天就开始施术吧。古有华佗刮骨疗毒,关羽谈笑风生。我想你的韧性也不会比关老爷差到哪里,我只是怕有的人会忍不住……」他看向完颜绪,忽然促狭的笑道:「要明白,伤在你的身,可是痛在别人的心上呢。」
  完颜绪僵硬的一笑,听完颜瑕说得那么痛,他的确已经开始担心了。看向素衣带笑的眼睛,他知道爱人是真的不怕。可是他怕,很害怕,只要一想到他的素素会遭遇怎样的痛苦折磨,他就怕的连心都揪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素素还是要受这样的苦楚,明明……明明该受痛苦惩罚的是自己……是自己啊。怀着忐忑不安,内疚心痛的复杂心情,他与素衣和完颜瑕一起走进了内室。
  药已经抹上了,素衣和完颜绪看着那半透明的药膏一点点的渗进已经有些萎缩的肌肤里,实在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简单的步骤,就可以让素衣的腿复原。
  「素素,疼不疼?」完颜绪紧张的问,抓住素衣手臂的力道,仿佛他才是那个抹药膏痛的要命的人。
  「不疼。」素衣安慰的拍拍爱人的胳膊,心中已经打好了主意,不管怎么疼,也要装得象没事儿人一样,只看完颜绪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神经已经紧张到再也经不起什么打击了。
  「怎么可能?瑕儿说会很疼。」完颜绪笨拙的抚摸着素衣那条上了药的断腿,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替他减轻一些痛苦。
  却听见完颜瑕淡淡道:「没用的,现在还没开始疼,过一个时辰,你就是用刀子割他的肉,他都不会有感觉了。」他看见完颜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咳了一声道:「又不是你,怎么比素衣还害怕呢?」
  这本是安慰之语,却让完颜绪立时红了眼,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他大声道:「朕宁愿是朕,是朕的腿断了,然后受这痛苦。」
  完颜瑕不语,想起他当日跪的腿都废了却还是怕自己会因为他不能行走而不给素衣治病的情景,喃喃自语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后,他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忽听素衣从背后叫住他,完颜瑕回过头来,却见素衣轻声但郑重的道:「拖住朔儿,别让他过来。」他心下明了,半晌点头道:「我尽力吧。」说完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完颜绪一眨不眨的盯着素衣的反应。
  腿上渐渐有了知觉,虽然痛的很,却让素衣心中凭添了一丝喜悦,多久了,他从膝盖以下没有任何的感觉,如今忽然就有了痛感,虽然越来越难忍,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幸福的不得了的事情。
  「是不是开始痛了?」不肯放过素衣脸上任何一丝轻微的反应,完颜绪很轻易的便窥出爱人的变化。他颤抖着抚向那只断腿,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办?素素?你是不是很痛?要……要怎么做?素素……你想吃什么?还是想喝点汤……不如我们叫一班歌舞来听吧。」
  素衣强忍着膝盖处一浪高过一浪的痛楚,回握住完颜绪的手,强自镇定道:「没关系,完颜,并不像瑕儿说的那样难当,你御书房没有奏章了吗?不如先去批阅一下吧。」看见对方恍若未闻的样子,仍然徒劳无功的在自己腿上揉搓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紧抓住他的手一把扯了回来,大吼道:「完颜绪,你看着我,不要看腿,看我的眼睛,认真的听我说好不好?」
  紧张到有些失控的情绪终于被素衣的吼声拉回了正常的轨道,完颜绪茫然的看着素衣凝重的面色,听他沉声道:「完颜绪,别这样,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可笑吗?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知道吗?完颜,我喜欢的人是那个君临天下,意气风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的完颜绪,是那个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的大英雄。
  我不想看到他这么懦弱无助的样子,即使是为了我,即使是关心我,即使他确实对这条断腿带给我的痛苦无能为力,我还是希望看到他沉着淡定的模样。完颜,如果你喜欢我,就应该坐在我的身边,告诉我你会和我共同度过这一关,而不是让我看着你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完颜啊,我的腿已经很疼了,很难忍,正因为如此,你别让我的心也疼痛难当好吗?」
  完颜绪看着素衣的眼睛,几句简单的话,已经清楚表达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他忽然一把搂住爱人,不肯让他看见自己快要忍不住的泪。他抚着爱人的一头青丝,一字一字道:「没错,素素,我们一起来承受,我们一起见证你能正常行走的每一个过程。」
  「这才是我素衣选中的人。」素衣安慰的笑,很好,完颜……他终于从惭愧后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样想着,那渐入骨髓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他枕着爱人宽厚的肩膀,体会着那分独一无二的安心感觉,喃喃道:「就这样,完颜,让我靠着你,靠着你睡一会儿,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余下的话已经不必再说,脑袋渐渐滑落到完颜绪的怀抱中,素衣幸福的闭上了眼睛。几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经过舒展着的眉毛,带着笑容的面颊,以及微微上弯的嘴角,最终落在了铺着红毯的地面上,消散不见。
  入夜,北风呼啸,天上渐渐的飘起了雪珠儿,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除了伺候的已全都休息了,诺大的一个皇宫,只余几点灯光,万籁俱寂。对于宫里人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尽情享受赖被窝乐趣的晚上。
  完颜绪守在素衣的床前,小心的为他拭去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他心急如焚,这疼已经持续了几个时辰,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素素,你如果疼就喊出来,叫出来,不用顾虑朕,你放心,朕不会再变回那幅懦弱的样子,你……你叫出来吧。」用最舒服的姿势将素衣搂在怀里,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在这种时候,两个人都成为彼此的支柱。
  「没……关系,不是……那么疼,你……别听瑕儿那么说。」素衣咬紧牙关,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安慰的再用力握了两下爱人同样僵硬的手:「完颜……你知道吗?我这时候……想的不是疼,我想的是另一件事……」他抬了抬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你……看看这个……你想到了什么?」
  完颜绪不语,半天过去了,素衣笑了一下道:「你竟然不知道吗?真……真笨……」话没说完,额头就印上完颜绪温柔的吻:「朕怎么会不知道,素素,朕怎么会不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话没完,一滴泪落下,正落在素衣的唇上,他将头埋进素衣的颈窝:「好……好,素素,我们就这样一起,一直到老,有生之年,朕绝不负你,你也……你也莫忘了和朕的白头之约。」
  素衣本要宽慰完颜绪,谁知倒让他感动的落泪,自己虽也是心潮澎湃,却不得不强忍笑道:「看你,这么俗的一句话,我这时候想了起来,你不说笑我没有新意,也不至于又这样了。咱们俩走到这一步,其实这些话还用得着说吗?」他想了又想,忽然在完颜绪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声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素衣向来稳重自持,又和完颜绪牵绊甚深,虽也曾表达过爱意,但那也不过是自以为必死,方将一腔真情尽情出口,自那一次后便不再有,如今却忽然说出这样一句深情似海的爱语,怎不令完颜绪受宠若惊,不由得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喃喃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素衣轻抬素手,止住他着了魔似的自语,笑道:「天晚了,你明日还要上朝,睡吧,我这会儿疼的轻了些,也要睡了。」
  完颜绪道:「明日免朝罢,你就这几天治病的时日,也不长,我要时时刻刻陪着你……」
  话未完,便被素衣正色打断道:「这成了什么?难道你要让梓艳姑娘的担心成为事实吗?还是你以为我会欢喜自己竟能成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罪人,这话不许再说,否则我再不理你,倒是回家种地为好。」
  完颜绪已连忙说了几个「是」字,又忍不住笑道:「素素,你少年入仕,从小儿就学习文治武功,回家种地?你会吗?」一句话说得素衣也掌不住笑了,赌气道:「我不会种地,难道还不会教书吗?作个教书先生也好。」
  完颜绪点头道:「这倒合适的很,看你管朔儿就管的服服帖帖,这天下的学子还有比他更顽皮的吗?」他说完,见素衣面上确有乏意,这才命人熄了蜡烛,与素衣相拥而眠,屋外的月光淡淡照了进来,如一层轻纱般笼罩着两人。
  完颜绪心系素衣的腿疼,如何能睡得着,他这些日子因为照顾素衣,已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不时的睁眼望望爱人。素衣知他没有睡沉,怕他休息不够耽误第二日上朝,不得已只好紧咬着牙关装作已经睡熟的样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觉完颜绪的呼吸平稳起来,他这才睁开眼,小心的抽回手,一下子便抓上了自己的肌肤撕扯着,完颜瑕说得没错,这药委实太过厉害,饶这样,竟也无法减轻一丝痛楚,偏他还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拼命的在痛楚中强自挣扎着,嘴唇已被咬得血迹斑斑,素衣却恍若未觉。他闭着眼睛小心的喘息着,忽然嘴巴被温柔的撬开,一块柔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放了进来,他此时正痛得钻心,也未及多想,上下牙齿一用劲,便咬了上去,刹时一股血腥味袭上舌尖,他大惊睁眼,只见完颜绪正温柔的注视着他,他的一只胳膊此时竟在自己的嘴里,一丝血迹顺着古铜色的皮肤在整条手臂上缓缓流淌着。
  素衣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松口,急道:「你疯了,这是做什么?」他精神高度紧张之下,竟忘了自身的痛,忙捧起完颜绪的胳膊查看起来,梓侬等也早被惊醒,进来一瞧,不由得也慌起来,完颜绪连忙道:「别声张,把大家都惊起来有什么意思?梓侬你自去睡吧,朕自有主张。」
  待梓侬去后,他方搂住一脸惊惶的素衣道:「看你,还说朕呢,这时候自己怎么又慌了神儿?」说完扳正素衣的身子,苦笑道:「素素,朕说过,你有多痛,朕就陪着你痛。你以为你故意睡着了,朕就不知道你其实正疼着吗?你伪装的再好,那身上一遍一遍的冷汗岂是能瞒的了朕的?朕不过是怕你也放心不下强忍着不肯出声,所以装睡的。果然,一下子你就露了馅儿了。」
  素衣无话可答,且那痛又重了几分,害怕完颜绪着急,只得道:「你现在就和我用起心机来了。还说什么以诚相待,正经的去睡吧,我也可放心,纵然痛又能痛到哪里去。」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腿却早已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两下,不由得也苦笑道:「看来我还是比不上关公,刮骨疗毒尚可谈笑风生,我这才到哪儿呢,就不自在了。」
  完颜绪不以为然道:「非也,那不过是编出来的故事罢了,正经谁看到过,就是真有其事,怎么知道他的痛就比你厉害,兴许比你轻的多呢。」说完又将胳膊递到素衣嘴边,郑重道:「素素,你咬朕吧,你看你自己的嘴唇都被咬成了什么模样儿?」
  素衣连忙推开,无奈道:「既如此,让人拿条毛巾来,我也不硬撑着了,这药委实厉害无比。」他痛得又喘了几口,却见完颜绪沉默不语,正诧异间,忽听他诚恳道:「素素,你知道吗?你若咬了朕,让朕和你一起痛,朕还觉得心里舒服一些,否则……否则你晓得朕心里多难受吗?」
  素衣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果我咬你,那我的心里又如何?你就只想着自己不想着我……」一语未了,忽见完颜绪猛扯起自己的头发来,一边大吼道:「不对不对,素素,你不明白朕的心情,你知道吗?你这两条腿是因为朕断的,是朕命人打断的。」
  他见素衣急着要分辩,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痛心道:「你听朕说完。是,你可以为朕找一千个理由来告诉朕这不关朕的事。可那有什么用?朕心里清楚的很。当初如果不是朕先入为主,如果朕能够好好的调查一番,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不用遭这种罪。每每想到这里,朕这心都如在油锅里翻滚一般。」
  素衣的心也揪痛起来,这样霸道的男人,却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惭愧的抱住完颜绪,轻声道:「我是自愿的,我为了救那些书生,我不顾你不顾朔儿,自己认罪。完颜,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腰上募然一紧,他听到完颜绪绝望的声音:「可是朕心痛,不管是谁的错,朕的心都痛得鲜血淋漓,素素,这痛……解不开啊。」
  素衣沉默半晌,忽然一把抓起爱人的胳膊,含泪道:「如果……如果只有这样能减轻你的痛楚,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完颜……」他一口咬了下去,剩下的不知该如何出口的话便悉数被堵在了喉咙里。
  深夜的尽情苑,一室的繁华锦绣,掩不住纱帐里彼此煎熬着的两个人的痛苦,更掩不住深藏在这痛苦里的那份心息相通的深情。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梓侬等在外面早已落泪,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梓艳忙迎了出去,稍顷回来,沉声禀报道:「启禀皇上,边关紧急战报。于副将正在苑外候旨。」她此语一出,梓侬等尽皆大惊,要知金辽灭了大齐,迁都都延,虽说立根未稳,但完颜绪施仁政,得民心,金辽国势正是前所未有的强盛之时,怎会在这种时候传来战报。
  都惊诧间,忽见完颜绪走出纱帐,沉声道:「带他到偏厅候着,朕立刻就去。」说完回身对素衣道:「素素,你……要和朕一起去吗?」原来他虽立素衣为后,却也知爱人不喜这身份,故有此一问,乃是尊重他将军身份的意思。更何况此时虽该休息,但素衣正是疼痛钻心之时,带他去听听战报,或许可以分散其精神,让他少受点苦楚。他这样想好倒是好,未知素衣如何回答。
  素衣犹豫半晌,他本意也想听一听,毕竟他是一个将军,几年的生活都是在战场上打拼,何况这还关系到边关百姓们的生活,可如今自己早已不再是将军,如果和完颜绪一起,他虽然不在意,别人却未必看的惯,因此犹豫不决。
  完颜绪看出他心思,微微一笑道:「梓侬梓艳,你们服侍素素随朕来。」说完当先走出,身后两人忙替素衣忙碌起来。
  原来是西部边陲的小凌国,见边关的百姓们因为减免了赋税,生活富足了起来,不觉起了歹念,忽然率兵偷袭,准备攻下几座城池,抢掠一番。谁料到完颜绪最看重的便是国防,守边之将士虽不多,却不再是大齐时的虾兵蟹将,因此苦攻不下。那小凌国的国主是个鲁莽的武夫,见攻不下,越发动了气,仗着国人多是习武强悍之人,索性公开对金辽宣战,因此边关守将飞马告急,请求增援。
  完颜绪哼了一声道:「野蛮小国,竟也敢犯我天朝军威。」说完沉吟半晌,和素衣商量道:「你看这事怎么办?我虽有了计较,却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他的口气郑重严肃,完全不是将素衣视为一个后宫之人,而就是和一个知己研讨一般。
  素衣知他用意,心中一阵感动,完颜绪这样信任他,替他着想,若自己再为一些无谓的理由推脱,就实在当不起他这份情意了。因此也正色道:「小凌国虽小,但因其是游牧之族,国人又崇尚武力,因此其战斗力不可小视。当日我在边关驻守之时,就听闻他们时常骚扰百姓,我因防范你们,故不太敢去支援。他们也因我驻守之地甚近,也不敢大举进攻,就那样拖着,如今他们贸然发兵,虽不可取,却不可等闲视之,应派出得力将领予以迎头痛击才是,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煞掉他们的威风,只怕喜欢暴力掠夺的小凌国人,会是我们日后的大麻烦。」
  说到这里,看见完颜绪点头说:「朕也是这么看。」不由得叹道:「只是你……唉,郁苍已经畏罪自杀,倒是派谁去好呢?」
  完颜绪大笑道:「素素,你也太瞧不起朕了,难道我们金辽除了郁苍,就再没有可堪一战的将领了吗?别忘了,我们金辽可也是马背民族呢。」说完站起身,踱了几圈步子,忽然回身抱住素衣道:「我们且去休息吧,朕心里已有了好人选,明日早朝再议。」
  素衣还要反对,这种时候自己哪还有心思,偏偏完颜绪笑嘻嘻的当没这回事儿似的,抱起他就回了尽情苑,那时天已微亮,宫中的小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做活的宫女太监,只把素衣羞恨的,偏偏连个可以让他钻的地洞都没有。
  回到尽情苑,他也忘了疼,胸中愤恨,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干涉内政之类。没好脸色的先把完颜绪训斥了一顿,给他扣了好几顶如「不务正业,草率轻敌」之类的大帽子。完颜绪虽委屈,看见他腿痛未消,也期期艾艾的不敢替自己分辩,心道只要能让素衣忘了腿疼,便是让自己跪搓衣板也值得了。
  如此数日,完颜瑕天天来给素衣用药,那疼不知是因为麻木了还是怎的,竟渐渐感觉轻了。到第十日,完颜瑕来看过后,面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起身对素衣道:「依我看没甚大问题了,从今后好好练习练习走路,再有几日,便还是那个纵横沙场的百胜将军了。」
  素衣苦笑一声道:「别说笑了,难道不闻『一入侯门深似海』吗?何况宫门?沙场点兵,纵横来去那种岁月,我是再不敢奢望了。」
  完颜瑕见他伤感,也觉唏嘘,忙岔开了话题道:「说实在的,我竟没想到你能忍过了这种疼。对了,前几天我闻说边疆又起了战事,到底战况如何?」
  素衣摇头道:「这事儿我也奇怪,完颜绪似是成竹在胸,却总听不到捷报,我每每问他,就拿话给混过去了。认真起来,他就说还在打还在打,唉,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若问得紧,让人看着我干政。若不问,我又忍不住……」
  他一语未了,完颜瑕就忍不住笑道:「你是心系天下,自然关心,也不用想太多,什么干政,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何况皇兄可不拿你当个后宫之人,我看他对你尊重的很。」
  两人正说着,完颜绪已走了进来,完颜瑕心知他皇兄巴不得自己赶紧走,忙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千万要记得练习走路,也别太劳累,适度为好。」说完飘然而去,剩下完颜绪走过来抱着素衣,心思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一脸的深思,看的素衣莫名其妙。
  半晌,方见完颜绪展颜笑问:「不用再用药了吗?」素衣摇头,道:「瑕儿说已好了,只要多练习走路就行。」又问:「边疆的战事怎么样了?你好歹告诉我,也省得我焦心,也不知百姓们怎么样。」
  完颜绪笑道:「你既这么关心,何不亲自去看看?」一语方了,素衣已是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说什么?完颜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完颜绪搂住了他笑道:「朕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素素,难道你就不思念大漠无垠,黄沙万里,思念你付出了五年心血的那一片战场吗?」
  他轻轻掰开素衣由于激动越握越紧的手指,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朕知道你思念。你的人生,不该是在这笼子一样的后宫里消磨,虽然你是朕的皇后,这个身份永远也不可能改变。但你不仅是朕的爱人知己,也应该是朕的左膀右臂,在某些时候,你更应该成为朕的支柱,和朕谈笑论兵,挑灯看剑,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太平盛世,成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这才是你正确的人生,你说对吗?素素。」
  素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完颜绪的一字一句,就像一记记重锤,无不敲在他最深最沉的心底。看着眼前含笑看着自己的爱人,千万句甜言蜜语都及不上这一番话带给他的感动,还有一份深深的感激。他从没有想过,在被俘虏后,在国破家亡后,在被迫成为金辽的后宫之主后,他竟然还能有这一席用武之地,有这样一个报效百姓家国的机会。
  完颜绪看着他目中激动的神色,笑着又加了一句道:「怎么,素素,还需要朕封你为大将军或三军统帅之类的官职吗?」
  他刚说完,便见素衣霍然站起,郑重道:「如果你真的能让我重返战场,那素衣只用这个老兵的身份足矣。」话音刚落,完颜绪已吓得赶紧扶住了他,连声道:「不必这样吧?这腿还没完全好呢,看你,竟一点不关心自己,就是去,也要等恢复的啊,何况你不是不知道,既然朕要你故地重游,那朕也定是要御驾亲征的,怎么着也还要准备一段时间,你怎么就这样着急起来?」
  素衣一怔,道:「还需要几天,那还有我们什么事?你不说你手下的将领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吗?」
  完颜绪笑道:「虽说阿里木也是个难得的将才,可你也知道,小凌国却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小凌国主这次发起蛮来,是举国来攻,因此这场战事可不是这样容易就善了的。不过你放心,饶这样,他们可也越不了雷池一步,因此百姓们的生活并未受太大影响。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让双腿恢复如常,我们才好出发。」说完忽然兴致勃勃的站起道:「素素,瑕儿不是说你要多练习走路吗?朕来陪你如何?」
  素衣道:「你有多少事要处理,哪禁得起这样消磨时间,我有梓侬……」一语未了,完颜绪已扶起了他,笑道:「暂时没什么事了,来,朕扶你,一步一步走走看。」
  素衣无奈,只得任他搀扶,慢慢的迈出步子,起先还有疼痛,落地后便觉轻了许多。完颜绪在旁边虽然扶的稳妥,却是比素衣还紧张,天气寒冷,他额头上却出了汗,一个劲儿的提醒道:「慢点慢点……哎,不用抬那么高……对,这样就很好……」
  尽情苑楼前的小径上,只见两个出色男子缓慢但沉稳的相搀而行。梓艳梓侬梓楠梓留四人在楼上看到,心中也似涨满了似的感动,偶尔可以听到几声低语:「素素,朕明日早些下朝,你等朕给你梳头可好……对了,前天你爱吃的那种点心,朕命人传给御膳房知道了,想必今日还能送来,趁热吃……那些补汤还要继续喝知道吗?不爱喝是不爱喝,也得逼着自己,你那半年受的苦太多了,要好好养养,你若不喝,朕这心里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舒坦呢……」
  一句句温馨的叮咛在寒风里传送着,萧索的冬色中,庭院的向阳处,已有几株小草探出了嫩绿的脑袋。为这冰封的大地带来了一缕春意。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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