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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身份系列之俘虏》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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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衣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不由会心一笑,对完颜绪道:「看这叔侄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叔侄还亲热。我还从来没看过朔儿这么的粘一个人呢。」
  完颜绪也笑道:「那是因为这小家伙知道瑕儿的性子虽然冷淡,却老实的紧,可以给他提供无限乐趣罢了。我没想到的反而是瑕儿竟然任由他胡闹,他那样的性子,吃过朔儿的几次亏,我还以为他会把这小家伙赶出来。」
  说完叹了一声道:「先前我还不信他能真心对我们,毕竟那分仇恨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谁想到几番下来,连我也忍不住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了。」
  素衣点点头道:「他面上虽淡,但心里热的很,从小到大都孤零零的,焉有不渴望亲情的道理?说来实在令人欣慰,我听梓侬说那日太后冷不防和他在小径上相遇,原本尴尬的紧的事,硬是让朔儿把气氛调开了,太后还让他日后到她宫中去玩。在我看来,这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事。」
  完颜绪搂住他笑道:「正是如此,说起来这都要感谢你。」
  素衣细看他脸色,觉得高兴的紧,犹豫了一下,方微笑开口道:「完颜,你看到如今,什么事情都这样的圆满,过去的一些东西就不要追究……」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完颜绪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淡淡道:「这件事朕自有主张。」
  说完看向素衣,又生怕他不自在,忙陪笑把那碗汤端到他跟前道:「素素,明日就是元宵节,朕都说过在此期间不谈公事了嘛,你又何必煞风景,来,快把这碗汤喝了是正经。」
  素衣皱着眉头看那碗汤,半晌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看向完颜绪道:「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能不能不喝这个?很苦的。」他看见完颜绪无奈的脸色,想起这汤药实在苦涩之极,不觉向前凑了凑身子,拽了拽爱人的衣角,期期艾艾道:「答应我了,完颜,真的好苦呢,就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此时的举动很明显的就是一种叫做「撒娇」的行为。
  完颜绪见他满脸通红的央求,他何曾见过素衣这样示弱的样子,只觉风情万种,登时连魂儿都不知在何处了。半天方才醒悟过来,忍不住一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下,郑重道:「既然素素你说药苦,那朕陪你喝。先前你受的那些罪,朕无法和你一起感受,从今后,你觉得痛苦的事情,朕便和你一起承担这痛苦。」说完拿起药碗喝了一大口在嘴里。
  素衣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做,不由急道:「尽胡闹,药也是混吃……唔……」余下的话尽淹没在完颜绪的口唇中,嘴里渐渐的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荡开,原来完颜绪并没有喝药,而是借由自己的口将药渡给他。
  「咳咳咳……」被药的苦味呛的连声咳嗽,素衣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馁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拿起药碗,捏住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完颜绪不禁被他这赌气的举动逗的笑了出来,只觉这样的素衣实在是可爱无比,一边道:「真有这么苦吗?嗯……」话没完就俯下身去,用嘴替他擦去残留在嘴角的药汁,渐渐的,这个本来就暧昧的动作便演变成了火辣辣的深吻。
  梅林里静悄悄的,那些宫女太监哪有不识趣的,都早退开去了,一时间飘着淡淡香气的天地中,便只剩下了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人。
  忽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响起:「父皇母后。」太过兴奋的小人儿一头闯了进来,就看见被他称作父皇母后的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开,并最大限度的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
  「母后。」完颜朔眉眼中全是促狭的笑。
  「嗯?」力求镇定的声音,却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一丝慌张与难为情。
  「咳咳,你的衣服扣子都开了。」完颜朔「好心」的提醒,登时让他母后的头垂到了桌子底下,他还坏心的不肯放过大窘的素衣:「那个我说,这么大冷天的,实在不适合做需要解开衣服的运动,尤其母后身体还虚弱,再说这又是在凉亭里……」
  背后挨了爱人重重的一掌,完颜绪痛得脸都快扭曲了,看来这回爱人气的不轻。刚才他就拼命拒绝,现在被撞破了,没打死自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对付不了这个人小鬼大的儿子,完颜绪很不负责任的大喊起来:「瑕儿,瑕儿,快带朔儿去玩……」
  「不用喊了。叔叔屋里面的兔子的断腿长上了,他正忙着呢。」完颜朔挑衅似的看他父皇,果然就见父皇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这和他带你去玩有什么关系……?什么?你说什么?」正叹息父皇很笨的时候,就被他的一声大吼给震住,完颜绪激动的站了起来,颤抖的手碰翻了桌上的碟子,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素衣吓了一跳,愕然抬头道:「完颜,你怎么了?」话音未落,完颜绪便一把抱起他,在他脸上不住的亲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叫道:「素素你听到了吗?兔子的断腿长上了,断腿长上了。」
  「是啊,我听到了。」正奇怪喜欢打猎,一向不爱惜小动物的爱人怎么会为一只可怜的兔子兴奋成这样,忽然醒悟过来,素衣直直的看着完颜绪:「你……你是说……兔子的断腿……」就连一向宠辱不惊的他,心中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果不是在完颜绪的怀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得住。
  「是啊,素素。」完颜绪也欣喜的看着他,映着阳光,可以看到他眼中蒙蒙的水气,这个万人之上的霸道男人,此时竟哽咽起来:「素素,你的腿……你的腿……终于……咳咳,这么高兴的时候,朕怎么……怎么反而……唉,不说了,我们到瑕儿那里去看看。」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素衣却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深刻涵义。
  这十几天来,,完颜绪对他悉心照料,就连端茶送水,擦身喂药也从不假手他人。到了晚上,他便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睡去,不知道有多少次,当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却只看到一双深沉的充满了悲哀的眸子,目光温柔爱怜的注视着那条断腿。
  每到这时,自己总是赶紧就闭上眼,因为知道完颜绪不会希望自己看到他这么无助的样子。他明白,这条腿将成为爱人一生的痛,只要自己还在他面前,愧疚就不会消失,血淋淋的伤口也不能愈合。他不想完颜绪这个样子,可是他同样清楚自己无能为力,在这条腿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可是如今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他和完颜绪之间,最后一片乌云也将消散无踪。怎么不令素衣欣喜若狂。相视一笑,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个人都坚信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完颜绪深情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们这就去瑕儿那里。」
  「等……等等我嘛。」完颜朔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可恶的父皇,竟然用上了轻功,哼哼,对母后就那样好,自己来通风报信,他连个谢字都没有。一边埋怨一边出了默林,那两个人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他噘了一下嘴,干脆不跑了,正慢慢的调息间,忽见人影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梓艳。
  「皇上和皇后呢?」见只有完颜朔在这里,她不由有些惊讶,明明说是在这里的。
  「都跑去看兔子了。」完颜朔没好气的说,看到梓艳询问的目光,他干脆拣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耐心解释道:「二叔研究出了能接断腿的药,父皇和母后都去看了。你找他们有事吗?」
  梓艳摇摇头道:「没事,不过来伺候着。」她转身刚要走,忽听完颜朔沉声道:「站住。」然后这小太子慢慢踱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沉着道:「母后被陷害,你……也有参与吧?否则你怎么会知道那词里的秘密,那么微小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心人,绝看不出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替他翻案,如果说是迷途知返,为什么又要我去领这份功劳,将功赎罪不是更好吗?」
  梓艳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就可,奴婢不过是为了皇上。无论是陷害皇后还是救皇后,无一不是在替皇上打算。至于将功赎罪……」她冷笑一声道:「罪就是罪,哪有赎的道理。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我的罪我便领。我说过我救皇后是为了皇上,如果想用这个来替自己减轻罪行,不但是别人看轻了我,就连我自己都会瞧自己不起。」再看一眼完颜朔,她躬身道:「殿下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完颜朔点头,目送着这婢女昂首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对她肃然起敬起来,且遑论她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单凭这份骄傲与担当,已经值得喝一声彩了。
  愉快的站起身,他继续向完颜瑕的居处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人世间的事真是奇怪,越是象这种悍不畏死的人,母后这样的老好人就越会想办法去救,父皇啊,我知道你一向公私分明,可是面对母后,你的办法实在少的可怜,哈哈哈,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说到后来,这小恶魔已经开始对即将发生的一幕幸灾乐祸的仰天长笑起来。
  完颜瑕自从救下素衣后,已不在原先的陋室居住,完颜绪特地将他安排在尽情苑旁边一所小小偏殿里。一则方便他随时看视素衣,二则他们是患难中的旧相识,彼此说说话儿,也不闷。
  宫中人虽众多,终究女流之辈占了大半,完颜朔虽可爱,又有功课需要习学,且性子精灵古怪。不如完颜瑕和素衣有许多共同语言。完颜绪本也想召许锦华进宫和素衣解闷,却不知他去了哪里,因此也只好放下,由此看来,他为了素衣的朝夕生活,确是煞费苦心。
  完颜绪抱着素衣,一路飞奔而来。完颜瑕远远瞧见,也不出迎,只是擎着一只兔子的后腿摆弄,待两人走近,方淡淡道:「好长的耳朵,比这兔子还长呢,是朔儿告诉你们的吧,我就知道他是守不住这秘密的。」
  完颜绪急道:「贤弟莫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到底研究的如何了?素素……素素的腿……真的能接上吗?」他语气中充满了希翼,面上却露出担忧之色,生怕听到的答案会令自己和素衣空欢喜一场。
  完颜瑕看他那样子,冷淡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道:「可费了我无数的功夫,好容易这回腿断了几截,都接上了。」说完看向他怀中的素衣道:「放心吧,只要你不是骨头粉碎了,我便能医治。只是……」
  他忽然住口,面上露出几丝不忍,看向素衣道:「只是这治疗之法实在太过疼痛,且历时不短,这只兔子已痛死过好几回,我每每闻它晕倒之前嘶声惨呼,都十分不忍,不知你……能否挺的过去。」
  完颜绪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失声道:「这么痛吗?那可怎么办好……」还未说完,已被素衣握住了手,他笑了一笑道:「二皇子未免把我想的太弱不禁风了,好歹我也曾做过将军,如今虽然……虽然身在后宫,本色却始终未变,这点小痛楚,有什么忍不下的,你尽管施为,即便不好,我也感谢你就是。」
  完颜瑕嗔了一声道:「这话是你说的,换做旁人,我也不给他治。医病讲究的就是胸有成竹,若先怀疑了,哪里有什么好处。」说完放了那兔子道:「可怜的小东西,已经全好了。」又叫过自己的一个宫女道:「带它去好好吃一顿,这些日子可苦了它。」
  完颜绪见他这般有把握,心中着实高兴,又怕他忆起自己以往对不起他的地方,忙笑问道:「瑕儿,这几个宫女够用吗?朕再给你拨几个过来吧……」
  话未完,完颜瑕已窥出他的心意,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医他就是。」又摇了摇头,看向素衣:「我真是不知道你使的哪门子的法术,就把这个铁石心肠的人迷成这样。」
  完颜绪和素衣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忽然梓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皇上,贺大人说有要事禀报,人正在御书房候着呢。」素衣连忙道:「既有国事,你快去吧。」
  见完颜绪变了脸色,他心中奇怪莫非完颜知道是什么事?看他把自己放下,面沉如水的走了出去,正不解间,忽听完颜瑕冷笑道:「亏你平日里多聪明,我听朔儿说,这个贺大人是刑部尚书,定是皇……皇兄让他调查你谋反的真相,否则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能让他这个脸色的。」
  素衣大吃一惊,他这些日子被完颜绪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整个人都觉幸福无比,虽偶尔也想起那些书生,但想到梓艳跟自己保证过,便想着不急不急,能多享受一刻也是好的。谁知这事这么快就到了眼前,完颜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虽然他现下这样宠溺自己,又对自己抱愧,但是一旦知道那些书生谋反,他绝不可能为自己徇私放了那些文人。
  其实他不怪完颜绪,若换做自己站在他的角度,也不可能放了这些人。否则如何面对臣子百姓,更给以后谋反的人留下把柄。这也就是他为何宁可自己承认谋反也不把真相告诉完颜绪的原因。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太清楚这件事的性质。
  正心急如焚时,忽然梓侬又走了进来,嘴里嘟哝道:「又捣什么鬼呢。」看见素衣,她连忙说:「公子你说奇怪不,梓艳非逼着我来接你去御书房偷听,还说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放心什么的,我是一点都听不懂,公子你要去吗?」她一边说,早有几个太监抬过一只春凳来。
  「要,自然要去。」素衣再也掩不住满面的激动之色,他明白梓艳一定是实践了诺言,怕他不信,才让梓侬带他去旁听。看的梓侬越发狐疑,却也不相问,让太监们抬起他来,向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中,完颜绪端坐在龙座上,梓艳在他身后伺候,贺坚则惶恐的在下边站立,头上的冷汗一颗颗不断的冒出来,良久方听完颜绪沉声道:「他……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吗?」
  贺坚连忙跪下道:「臣不敢欺瞒皇上,那些书生足有一百多名,确实系郁大人私自囚禁,臣已在梓艳姑娘的协助下,将那些人转移至刑部大牢关押,看守这些书生的人当场就欲自尽,幸未成功,现正在刑部受审,相信不久之后必见结果。依老臣看来,想必郁将军便是以这些书生为人质,皇后宅心仁厚,乃至受了要挟,方承认自己谋反之罪。」
  完颜绪冷笑一声道:「是吗?贺爱卿这么快便得出结论了?不用再彻底调查一番?先前是谁说皇后罪实,定要处死的?」他话音未落,贺坚已磕了几个头道:「老臣愚昧,受人蒙蔽,罪该万死。」
  完颜绪这才舒展了面孔,温言道:「爱卿平身吧,所谓不知者不怪罪,明日朝堂上,你把个中缘由向众大臣说明白。」说完沉吟不语。贺坚看了梓艳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那些书生该如何处置,还望皇上示下。」
  完颜绪正为这事儿为难,现在他终于明白素衣为何宁死也不承认自己是清白的了。只是无论如何,这些书生谋反之罪坐实,是不该赦免的,否则以后再有人谋反,拿出这些人说事,要求赦免,他该如何辨白。但是素衣就为了这些人,忍受了多少痛苦屈辱,还险些搭上一条性命,最终仍是落得这么个结局,又让他情何以堪。因此上踌躇许久,仍说不出话来。
  忽闻贺坚又启奏道:「皇上,这些书生谋反,按律当斩,只是他们似乎有悔改之意,因此上老臣犯难,才来讨皇上的旨意。」他见到完颜绪的眼睛倏然一亮,不由心道:看来梓艳姑娘确实了解皇上的很,就知道圣意有心赦免这些人,方千方百计给找了这个台阶下。
  他这边寻思,那边梓艳早已出来跪奏道:「启禀皇上,国家大事,本不容奴婢多说,只是这些书生已有悔意,况我金辽刚定都都延,立脚未稳,正是收买人心之时。若赦免了这些人,他们必心生感激,知晓皇上是仁义明君,将来出去,岂有不为皇上歌功颂德的道理,如此一来,我金辽必可江山永固了。」
  她这番话可说是正对了完颜绪的心思,加上贺坚在一边识趣道:「梓艳姑娘所言甚是,望皇上三思。」不由得龙心大悦,爽快道:「既如此,那些文人若知悔改,贺爱卿便小施薄惩,以戒下次也就是了。」
  贺坚答应着退下,梓艳忽然走进屏风后,对那里说了几句什么,完颜绪这才发现素衣竟然就在后面,刚要说话,便听爱人对梓艳欣喜道:「姑娘果然言而有信,素衣这里谢过了。」梓艳答应一声,淡淡道:「皇后心事已了,外间还有几个大臣有事要禀,请娘娘这就回宫吧。」
  素衣知她等级观念甚严,也未多想,由着梓侬服侍他离开,这里完颜绪上前和他说了几句后,目送他没了影子,方回来将太监宫女们都遣出去,登时屋里只剩下他和梓艳二人,他这才注目看着这心腹爱婢,沉痛道:「给朕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这样做?」
  梓艳不语,良久方道:「是奴婢愚蠢,总以小人之心度皇后之腹,不放心皇上的枕边人是个齐人,奴婢该死。」
  完颜绪大吼道:「你不相信素素,难道还不相信朕?别说素素不是妲己西施,朕又何尝就是纣王夫差之类。你竟然如此大胆,梓艳,你太令朕失望了。」
  梓艳也不辨白,只是跪下道:「梓艳但凭皇上皇后赐罪,无不相从。」却听完颜绪长叹一声道:「那你为何又改了主意?郁苍既已知道诬陷皇后谋反一事已被那首词败露,又如何肯留那些书生在原地等着朕查,如果不是你,贺坚哪有那么容易就将书生们解救出来。还有,别以为朕不知道,自古文人们是最重气节的,他们既然敢谋反,怎么可能又心生悔改之意,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
  梓艳道:「奴婢不敢居功,奴婢瞅了个时机将许公子送了进去,至于他怎么劝得这些人回头,奴婢实在不知。至于郁大人那里,他的确是将这些人转移了,但奴婢早知他会有此一举,所以一早派人不分昼夜的监视,方能得到这样准确情报,他以为只要他不杀这些人,皇后便不敢说出他来,因此才未杀人灭口,却终于还是给了贺大人机会。奴婢……这样做,只是因为皇上心之所系,再无别由。」
  完颜绪又是愤怒又是心痛的瞪着她,良久忽然一挥手道:「你欺君犯上,陷害皇后,罪大恶极,念你服侍朕一场,如今又知悔改,朕赐你全尸,你……你这就去……自行了断吧。」说完背转身去,虎目中泪光闪闪,却是不忍再看爱婢。
  梓艳倒平静的很,站起身来,却又再度裣衽下拜,磕了几个头,沉静道:「奴婢去了,风霜岁月,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说完站起身,刚要转身离去,募闻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且慢,梓艳姑娘难道忘了吗?你曾说过,只要我重登后位,你的结局是要我来定的。」
  完颜绪和梓艳都吃了一惊,不知素衣怎会去而复返,只见素衣从屏风后被梓侬搀扶出来,看到完颜绪,哼了一声,薄嗔道:「糊涂东西,难道不闻法理不外乎人情吗?竟一点变通都不懂,对自己的爱婢也下得了手,终究她也没犯什么大罪。」
  完颜绪默然,心道:素素这话可笑,诬陷皇后,这还算不上大罪,倒不知要怎么样才算大罪了。他知道素衣是有心救梓艳,想了一想道:「素素怎么又回来了,你身体还虚弱,回宫养病要紧,这里朕自有主张。」
  素衣笑道:「我若定要在这里逆你的意思,恐怕梓艳姑娘心中不快,觉得我的确能魅惑圣聪,不过凡事都有个公理,少不得我要讨姑娘这份嫌弃了。更何况她也说过,只要我重登后位,无论对她做什么,无不相从。」
  说完走到她面前道:「我知道你是个刚烈女子,很多事不愿让我知道,在我跟前卖好。但是难道我不会想吗?朔儿那么一个孩子,怎会突然想起去研究那首词,何况那么细微的地方,连我尚不得其解,他怎么一瞬间就找了出来。再说,若非姑娘相助,贺大人又怎么那么巧就知道是郁将军用那些书生相协,还一下子就找到他们。
  你让我过来旁听,就是为了释我疑虑,我本来高兴,就没多想,结果回去路上,越寻思越觉不对,完颜尚未遣我,你因何就急着让我离去,你是个心中只有主子的人,焉肯犯这大不敬之罪。如今看来,果然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做的这些好事,我晓得你不想领我的情,但是你们主子虽然英明,却也少不得你这样能干的部下,你就真忍心抛下他吗?若说再训练就有了,那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梓艳不语,半晌忽抬起头来,昂然道:「娘娘既知梓艳心意,又何必枉做好人,你的所有苦痛,尽由我而起,就算你不计前嫌,梓艳也没有颜面领皇后的恩典。」
  她话音刚落,梓侬已急得跺脚道:「梓艳,你这又是何必,难得……」
  一语未了,梓艳凌厉的目光已看向她,沉声道:「梓侬,我们四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人你不清楚吗?」说完在素衣面前跪下道:「梓艳以前冒犯甚多,望娘娘大人大量,从此后尽心辅佐皇上,则梓艳此生无憾。梓艳去意已决,请娘娘成全。」
  素衣心知这婢女实在太过骄傲,好言相劝是扭不过来的,转了下眼睛,已计上心来,冷笑一声道:「真是好胆量,好气节,又有担当,只是人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岂是你想怎么样便能遂心的,完颜绪和梓侬都知道,我先前何尝不是要以死殉国,结果又如何?如今你也要一死来赎罪,哼哼,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你的结局既由我来定,我便要你好好活着,用从今以后做的好事来弥补你的罪过,至死方休。你不用以为我是好心,也不用领我的情,实告诉了你,这方是我的报复之道,我受了那许多苦楚屈辱,你轻轻松松一死便算作补偿,我心中岂能气平。」说完看向完颜绪道:「我定要这样,方才能出气,你意下如何?」
  完颜绪只看神情,便知素衣是回护定了梓艳,他心中本就不忍,何况人家苦主都发话了,自己也实在不必迂腐,定要斩梓艳,于是笑道:「当事人既如此说,朕能有什么意见,这大胆奴婢害的你那般痛苦,本就应由你发落。」
  说完看向梓艳道:「你可听到了吗?还不谢皇后恩典,日后必要多做好事为他积福,以赎你的罪过。」
  梓侬立时笑开了脸,见梓艳一脸无奈的谢恩出去。她不由笑道:「娘娘不用在意她,我们四个人里,就她最别扭,行事虽有时狠辣了一些,其实心肠不坏,别看她现在面上毫无感激之情,其实心里是知道好歹的。」
  素衣笑道:「我可不奔着她感激我,只是觉得这丫头虽骄傲了些,也是性情中人,更何况当日她早对我说过,我入宫后她定会对付我,可见是磊落之辈,比起那些暗中下手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哼哼。」说完望向爱人,完颜绪便知他又想起了金辽皇宫中的旧帐,忙嘿嘿一笑混了过去。
  忽闻人报贺坚求见,完颜绪皱眉道:「他刚才才退下,怎么这么快就又来见驾,也罢,定是这个案子又有了什么眉目,且听听他有何话说。」他本想抱着素衣坐,却被他一躲身闪过,仍旧由梓侬搀到屏风后去了。
  不久贺坚进来,参拜后奏道:「启禀皇上,那个擒获的看守书生的人虽拒不招供,但那些书生们已经说出事实,此次陷害皇后事件确系郁大人所为,他们还说郁大人是亲自去抓他们的,为防走漏风声,只带了几个亲信,他们人数虽众多,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以致束手被擒。因郁将军身份特殊,所以老臣特来请皇上旨意,是否要将其拘拿问罪。」
  完颜绪道:「那些书生因何现在才说出来?可有串供之嫌?」
  贺坚躬身答道:「这个是老臣一时疏忽,只着眼在那看守之人上,方才回去才想起询问那些书生,老臣已自信分别问过,应无串供之嫌。」
  完颜绪其实也就是这么一问,梓艳早已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沉吟半晌,他方吩咐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个将军。朕的皇后被他陷害,不也是忍受了前所未有的苦楚吗?贺爱卿这点事还要来请旨,谨慎太过了吧。也罢,既然你来一遭,那郁苍又有兵权在手,府中侍卫想必也不是好相与的,朕这就给你道密旨,你速速去找兵部尚书林业,务必将他一举成擒。」
  原来完颜绪治国十分谨慎,天下兵权共分为大中小三股力量,他亲自掌握其中最大的一股,郁苍虽为降将,因屡立奇功,便掌握了中股兵权,兵部尚书林业掌握的是最小一股,但因为郁苍所管辖的军队大都在京都外,因此只凭这小股力量去擒他,已是绰绰有余。
  贺坚领旨而去,完颜绪在书房中踱着步子暗暗生气,心道自己待郁苍实在不薄,素衣与他又从无过节,他因何这般狼子野心,因忽然想起当日完颜朔就对郁苍十分的防范,莫非知道个中内情,忙派人去宣。稍顷内侍回来,启奏道:「太子殿下正在二皇子屋中读书,他问了奴才什么事,奴才告诉他后,他便让奴才回来禀告皇上,言说郁苍害皇后只有一个理由,便是嫉妒皇后娘娘至死不降,比他实在高尚的多。当日在大婚典礼上,他便因此对娘娘不敬。」
  完颜绪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道:「堂堂大将军,心胸竟如此狭窄,实在可恨。」忽见素衣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面有不忍之色,他心知这爱人又动了妇人之仁,想救郁苍,他本想不待素衣说话就回绝,又怕他起了兔死狐悲之念,少不得要开解一番,于是屏退左右,柔声道:「素素你又有何话要说?」
  果见素衣犹豫道:「完颜,我想……可否看在郁将军……看在他的功劳上……饶过他……」话未说完,便被完颜绪挥手打断,听他语气凝重道:「他有天大功劳,也难赎此次之罪。」
  素衣面色一阵戚然,叹道:「降将终究还是降将。」
  完颜绪心道:果然如朕所料。忙一把搂住爱人,良久才沉声道:「素素,朕将你当作知己,难道你竟还是不了解朕吗?郁苍虽是降将,但朕何尝将他以降将待之。他官高位显,更不用说数次朕都委以重任。朕从未因他是降将而起半点疑心,只是此人心胸狭窄,只因你的坚贞便起歹念,说到底,是他自己活在降将身份的阴影里。更何况你是朕的皇后,他也敢陷害,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朕只斩他一人,已经是法外施仁,若不斩他,金辽律法何在,又如何平息臣子百姓的悠悠之口。
  再者,若以私心来论,郁苍今日敢陷害皇后,他日就能陷害不顺从他的其余臣子,象这种人,放于朝堂便生内乱,若放于江湖,他心生不忿,也必然谋反,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死。」说完这番话,不由得也长叹一声,搂紧了素衣道:「素素,朕的心你明白吗?」
  素衣沉默不语,良久方回抱住他,黯然道:「我明白。」
  两人心意相通,更觉情意婉转,滋味无限之际,忽有内侍来报道:「启禀皇上,皇后,贺大人遣人急报:郁将军已于今晨在府第中引颈自尽。」
  完颜绪与素衣对望一眼,都吃了一惊,原本还以为以郁苍的实力,要么逃跑,要命就有一番好争斗。忽听完颜绪长笑一声道:「好,好,不愧是朕的臣子,虽然种种言行可耻,到底还不算是个鼠辈,没失了这男儿本色。」说完转头对内侍道:「传旨,郁苍以死抵罪,念在他这些年立下的赫赫战功,准其家人全尸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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