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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籍名:《身份系列之俘虏》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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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就如云开见月,冰雪消融,完颜绪已经冻得没了知觉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狂喜之色,看上去怪异的很,他激动的站起身,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膝宛如千万根针刺进肉里一般,又麻又痛,那滋味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梓楠扶住他慢慢站起,却见他身子一沉,已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一下只把梓楠吓得花容失色,她虽不通医术,却也明了完颜绪这双腿恐怕难以保全了,连忙慌乱的再去扶他,却见完颜绪比自己还要惊恐,扶着她的手拼命挣扎着要爬起来。
  完颜瑕冷笑一声道:「怎么?害怕了吗?害怕自己的双腿废掉?那何必还摆出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跪了这一天,我可告诉你,我不会愧疚的,我又没求着你给我跪下。」话音刚落,完颜绪已忍气陪笑道:「朕知道,朕还能走,我们这就走吧。」说完拼命的撑着身子站起来。
  梓楠再也忍不住,冲着完颜瑕大喊道:「二皇子,你什么都不明白,皇上他……皇上是怕他不给你及时带路你就不会去医公子,你……你以为他真的是在乎自己的一双腿吗?」她含泪娇叱,登时让完颜瑕呆在了那里。
  完颜绪怕他恼羞成怒,早已训斥了梓楠几句,又向完颜瑕陪笑道:「哦,贤弟……不必理会这丫头的……疯言疯语,朕……回去教训她,都是朕的错,把她们宠坏了。」他写着满满希望的脸上甚至露出哀求之色,为了素衣,这一手建立起强大国家的霸主,已经连自尊都舍弃的差不多了。
  完颜瑕注目看着他,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在手心倒了点膏状物,来到他面前替他抹在膝盖处,淡淡道:「不差这一时,我们歇歇再走,你放心,我去救你的皇后便是,我现在倒是好奇的紧,究竟什么样人,竟值得你如此倾心相待。」说到最后一句,他向来冷淡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寂寥之色。
  完颜绪心中一动,忽然就觉得这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弟弟竟有几分可怜,想想他父母的罪,实在与他无干,再回头望望那孤零零的木屋,心道:「日后倒不必这样对他,二十年的孤独生活,实在难熬的很了。」
  正沉思间,只觉一丝丝暖意自那裤子处缓缓的透了进来,直入骨髓,酥酥麻麻的有说不出的舒服。膝盖处的剧痛冰寒登时都消失无踪,他大惊之下,试着动了动,竟已是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就如同这一天的跪刑是做梦似的。
  当下更是大喜道:「没想到贤弟竟有这般手段,素素……素素他一定是救的活了。」说完心情激荡,不能自持,竟再也顾不了形象,哽咽着落下泪来。
  完颜瑕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冰冷之意尽去,哼了一声道:「现在就喜极而泣。为时过早了吧。」说完当先向前走去,完颜绪不好意思的擦掉眼泪,连忙赶上前去为他带路。
  尽情苑里,素衣已经躺不住了,他吐了几口血,又昏睡了几次,睁开眼,只见天色暗了下来,完颜绪却还是没有回来,想到他为了自己,也不知在那二皇子处受了多少的羞辱,心中就如油煎火烧一般,再也按捺不住,强撑着爬起身来,先喘了几口气,方微弱道:「梓侬,扶……扶我到那……二皇子的……去处,我……我不能再让他为我受辱……我……我不能再让他……他……他为了我……已经……付出太多了。」
  说完就要挣扎着下床。梓侬连忙上前扶住,哭道:「公子,你若知道皇上苦心,就该好好养病,他做了再大牺牲,也是为你,若你不顾而去,你……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完颜朔瞪着素衣,他是个刚烈的脾性,心道母后已经这样了,父皇还不知道被怎么为难,那医生就算医术高超,能有力回天吗?还不如让母后和父皇在一起,谁也不用再受气,我们一家人一起上路,将来转世做真正的一家人为好。他小孩子考虑欠周,却又隐隐有一丝希望,因此只扶住素衣不说话。
  梓侬眼看已劝不住,见素衣为完颜绪劳神,精神又差了好多,梓留也只能帮着劝,显是束手无策。正焦急间,忽闻太后叱道:「都给我安分些。」说完望向素衣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皇儿现在的处境吗?只是他既甘心为了你,此乃情之所系,阻拦也没有用,况且这个时候了,他耗了一天,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给哀家好好的躺着养病,别他把人千辛万苦求了来,你却不行了。躺下。」
  这太后平日里高贵优雅,一旦发威,竟连素衣都觉心虚,况知道她说得有理,只得重新躺下,只是心理如何平静,一双没有血色的唇已被他咬得血迹斑斑,正没法处时,忽闻人高唱道:「皇上驾到。」随着话音落下,完颜绪与完颜瑕和梓楠已经走了进来,当下众人都欢喜异常。
  素衣更是感动,一双美目只看向完颜绪,千般感激,万种柔情都只在这一瞬间的目光中体现出来。正脉脉含情间,忽闻一声惊叫道:「啊,原来是你么?」他转头一望,不由得也怔在了那里。
  虽然在梓侬等谈论的时候,心中也猜那个医术高超的皇子会不会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一个,但等到真正看见完颜瑕,素衣还是吃了一惊。完颜瑕倒是转眼间就恢复了平静,再看他一眼,皱眉道:「原来你是皇后?那我让你注意饮食,你因何还是吃成了这个样子,先前那阵,症虽重,却并不险,哪比得了现在。」
  他走上前,为素衣把了把脉,良久叹了口气,看向完颜绪道:「我道你真个深情,既是你的皇后,怎会让他在洗衣房服役,打入冷宫已是最大的刑罚了,作甚么就恨成那样,如今又去恳求我施加援手。」
  完颜绪道:「这些……唉,一言难尽,盼贤弟施展妙手医人,个中缘由,朕日后再告诉你。」
  完颜瑕冷笑一声,心道:日后?我是现今这天下间唯一承你一跪的活人,还能有日后吗?嘴上却并不说破,打开那小小箱子,拿出小瓷瓶倒出两粒丸药,喂素衣服了,又来到外间桌上开了一张方子,命人去煎来,复又进屋对素衣道:「就饿的慌,也不可进食水了,总要我看看病况发展再定。」
  众人都好奇看着素衣,不相信梓留又是喂药又是施针都无法可救的病症,竟会被这两粒小小丸药降服,素衣的精神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服了两颗药后,只觉睡意袭身,再也挺不住,他双手都握在完颜绪的大手中,温暖无比,不由打了两个呵欠,沉沉睡去。
  完颜绪接过梓侬递来的湿毛巾,替素衣擦去满头的冷汗,完颜瑕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细腻温柔的动作,忽然道:「看来他对你也是牵挂的很,否则依这样,几条命也差不多了,如今单看能否止住血,止住了,这症才有希望。」
  又道:「我先前遇到过他一次,那是深秋时分,病情尚不严重,就是骑马也不带发展这么快的,我还特地嘱咐他注意饮食,但现在看来,分明是长期饥饿以及饮食太过粗糙等方能短期内就让病到了这个地步,据我所知,即使是下奴,饮食上也不该如此粗劣,不够温饱。就拿我来说,吃了这许多年,也没吃出毛病。」
  他这样说下来,完颜绪心中早有所悟,沉着脸低低吩咐了梓侬几句,她便匆匆去了,完颜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得意,心道洗衣房的那帮人欺软怕硬,讨厌的很,如今总算借素衣报复了一把,他知道完颜绪生性冷酷,若晓得真是有人在暗中虐待素衣,绝不会轻易放过,想到这里,面上也不禁轻轻露出了微笑。
  此时太后因实在难见完颜瑕,已经悄悄回宫去了,小太子完颜朔目不转睛盯着素衣苍白的脸,忽然抬头对完颜瑕微笑道:「叔叔,吃了你的药,母后会好吗?」
  完颜瑕一怔,此时若是完颜绪这样质疑他的医术,早就拂袖而去了,但看见完颜朔对他展露的甜美微笑,心底陡然一股热气升腾起来,不由得也放柔了表情,微微一笑道:「大概吧,这药是专治他这样出血的病症,都是我从运往太医院的药中偷的好药治成的。」
  他此时自认必死无疑,也就不想隐瞒什么。而且这个名义上的侄子竟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就像……就像自己真的是他的亲叔叔一样,怎不令他感动,因此上竟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起来。他哪知道完颜朔这个小恶魔是因为看穿了只有他能救素衣,所以抓紧时间联络感情,好让他乖乖的施以救治罢了。
  完颜绪现在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只盯着素衣,生怕他一下子醒来,就又是一大口血。此时天已大亮,众人多是许久未曾休息,梓艳连忙遣宫女们去休息,另换了一批来,所幸素衣再未吐血,大家方微微的放下了心。
  忽闻内侍太监在门外报道:「启禀圣上,该早朝了,众位大人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完颜绪与梓留等对望一眼,都心知众大臣是来听消息的,若素衣未死,他们便要施行所谓的「清君侧」了,思及此处,不由得龙颜大怒,心道:朕这里求神拜佛祈祷素素平安,他们却巴不得他早死,今日才是大年初二,更何况前晚母后已经明白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待,他们却还是不肯放过,真是欺朕太甚。
  看来若再不给点颜色,他们早晚会忘记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当下面沉如水的站起身来,沉声道:「既如此,梓艳,替朕更衣,朕倒要上朝去会会这帮忠心耿耿的臣子,是不是打量着朕重用贤能,广纳谏言,就以为朕一点儿血性都没有了。」
  收拾妥当,完颜绪吩咐众人道:「好好伺候,朕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昂首走了出去,这里梓艳趁人不注意,忙把完颜朔拽到外面,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眼看完颜朔的眼睛越瞪越大,面上露出怀疑的神色看向自己,她苦笑一下,暗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用说了。紧跟上完颜绪的脚步,想起等一下朝堂上会掀起的滔天巨浪,就连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自己,也不禁紧张起来。
  完颜绪来到龙座之上,下面的臣子早已分班列好,跪下高呼万岁。若平时,完颜绪便该让众臣子平身,可他今日心中恼怒,沉着脸冷冷道:「你们这是在参见朕吗?真是好忠心的臣子们,朕还以为大年初二就早早来上朝,是来逼迫朕的。」
  他这几句话说的又重又冷,众臣的头上登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齐声道:「臣等不敢,只因虽是过年,并未接到皇上免朝的旨意,臣等不敢怠职。」
  完颜绪故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各位卿家并不是来逼迫朕处死前皇后素衣的。这就好这就好,也是,朕前晚因皇后病情太过沉重,以致心绪烦乱,竟忘了通知各位卿家免朝,也罢,就在这里说吧,初五过后再上朝,这期间要有十分重要的事,便直接入后宫见朕面禀,好了,退朝吧。」他几句话就把大臣们的口封死,然后微笑站起,准备拂袖而去。
  众大臣万万没想到皇上竟这样干脆,看他的样子,分明就像郁苍所说的,护定了素衣,若素衣大难不死,皇上甚至会重新封他为后。一干臣子哪能容许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彼此对望一眼,终于,掌管天下刑罚的刑部尚书贺坚站了出来,高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完颜绪冷哼一声,暗道:忠臣的最大坏处就是不懂看眼色。慢慢转过身来,他很和蔼的笑道:「哦,爱卿有何本奏,快快道来,朕还要去陪皇后,也不知这么久他有没有再吐血。」
  贺坚明白皇上这是特意说给自己听,好让自己识趣退下,只是他怎么能如此退缩,一整面色,他沉声道:「启禀万岁,素衣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已是定了罪的,是皇上念他教育太子,方赦免了他的死罪。这本已是因情废法,倒也情有可原,可皇上如今竟为他治病,更以他安危为念,毫不顾天朝法律。个中种种,无不说明这素衣实在魅惑人心,为我金辽社稷江山考虑,盼皇上严明执法,赐他死罪,以正典刑。」说完长跪不起,磕头道:「老臣盼皇上以天下为念,勿再受妖人所惑。」接着一众大臣都跪了下来。
  完颜绪冷冷一笑道:「朕就猜着众卿家必有此举,说什么未接到免朝的圣旨,不敢怠职,其实还不是对朕苦苦相逼,也罢,今日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朕也明白告诉你们,素衣朕是赦定了的,他的皇后身份也马上就会恢复,朕一言既出,决不更改。」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正大惊失色看着自己的臣子们,目中射出冷历的光芒,沉声道:「你们若答应,大家欢喜,还是好好的君臣,谁如果要因为这个废了朕,尽管出手。若以死相协,哼哼,你们不会不知道朕心肠如铁,我既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受了半年的苦,就同样能面不改色的看你们血溅五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商量去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的英明天子,一时间群情激涌,个个悲愤异常。忽然见完颜绪又转过身来,看向贺坚道:「贺爱卿,你若不辞官的话,朕倒有件事情要你查一查。」
  也不听贺坚的回答,他径自道:「皇后素衣谋反一事,如今看来漏洞颇多。他既然要光复大齐,至死不降,临终之际却对朕表露情意,岂不污了他的名声,他实在不该这样做的。若说他对朕深情至此,又怎会贸然谋反,何况当日事发突然,朕因先入为主,也没细查,如今你仔细的办办这件案子,看看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他一席话说完,群臣哗然,郁苍的冷汗已经一滴滴落了下来,忙趁人不注意之际悄悄抹去。大臣们此时议论纷纷,赫然呈两派之势,一派觉得这是皇上在替素衣脱罪,另一派则觉得皇上的疑惑有道理。
  完颜绪看着他们议论,也不阻止,只冷冷一笑,正要离开,忽闻完颜朔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道:「父皇,儿臣要为母后申冤,儿臣已找到了母后被冤枉的证据,望父皇为母后做主。」此言一出,就如同在本就翻滚的水面投下一颗炮弹,一阵惊叫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了从殿外缓缓走进的太子完颜朔身上。
  完颜绪霍然转身,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儿子,他虽已对素衣谋反一事起疑,只是现在终究还没有证据,何况当日素衣在朝堂上对此事供认不讳,此时忽听完颜朔这样说,虽然大喜过望,只是心中却也惊疑不已,不知道他到底抓到了什么证据,连忙步回龙座坐下,沉声道:「皇儿可知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你有甚么证据,且说出来让朕与众爱卿斟酌斟酌。」
  郁苍面沉如水,以为梓艳已将自己出卖,正思对策,却见完颜朔擎出一张素笺道:「启禀父皇,这是当日母后逃走时留在桌上的一阙词,词中之意确实明白,有光复河山之心。但是这里却有一个细微之处,可以证明母后乃被人陷害。」他缓缓扫视了不明所以的大臣们一眼,一字一字道:「这阙词虽是母后所写,却不是母后谋反时所写,而是写于母后被俘初期。」他因对素衣的沉冤昭雪胸有成竹,因此径自恢复了对他母后的称呼。
  众人此时哪有闲暇追究这些,要知道,素衣被俘初期,还未封后,心存不平和复国之念,实在不足为奇,更不能作为他谋反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如果证明了这词不是写于他离开之刻,则很有可能是有心人利用了这阙词来诬陷他。因为素衣文才武功皆都出众,将离之时,这样的词随便就可写上几百首,他实在不必翻箱倒柜找出早期的作品来作离别之语。当下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完颜朔手中的素笺上。听他如何为素衣辩解。
  完颜朔将词收起,走到贺坚身旁,沉声问道:「贺大人,本宫问你,母后谋反之时正是夏末,在这个季节里,你一般什么时候起床?」他这问题实在无稽之极,更看不出和昭雪素衣之冤有何关系。但是贺坚看着这小太子,面色凝重,目光冷厉,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不由半点不敢怠慢道:「启禀殿下,老臣年事已高,都是于四更三刻起床,五更上朝。」
  完颜朔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你起床时的气温如何?是冷还是热?」
  贺坚笑道:「殿下何出此言?夏日炎炎,犹以夏末秋初为最,老臣睡至四更,尚有微汗,到得五更入朝,朝服厚蜜,自是闷热无比。」
  完颜朔开怀一笑,点头道:「贺大人所言甚是。」又环顾众人一眼道:「各位大人觉得如何?贺大人可有半句虚言?」
  众臣虽奇怪,却都齐声答道:「贺大人所言不虚,到得夏日,这旧齐比金辽还要炎热。每日都带着汗珠儿呢。」完颜朔似是对他们的答案十分满意,展开那素笺,看向完颜绪道:「父皇,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看母后这阙词,前三句是:『漏几转,惊得烛灭酒醒,犹觉五更寒。』,试问,若这阙词真是母后谋反逃走时写给父皇的,那时五更天气,哪有半点寒意,岂不情景不对?母后文采风流,我想怎也不至于写出这样不对景的蹩脚词作来吧?」
  完颜绪沉吟半晌,忽然急急步下龙座,夺过那词一看,面上渐渐露出激动之色,大声道:「不错,若真是素素谋反时写的,怎会在夏末用上『五更寒』三字,他又不是那粗人,为了押韵之类胡乱凑数,可见这里定有蹊跷。」
  说完看向儿子,重重的拍了他几下,大声道:「朔儿,你……你果真长大了,连这样细微之处都找了出来,可见你心里是真有母后,不像父皇,白把这词放在那里半年之久……竟……竟没参透这里的玄机……很好,很好,朔儿,你这样……父皇……父皇很欣慰。」
  他心情彭湃,以至于在大臣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后悔自责。完颜朔脸一红,偷偷看向龙座后的梓艳,却见她面上毫无表情,他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把欲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完颜绪面无表情,众臣都窥不出他心里的念头,忽听他冷声道:「退朝,贺坚留下,南书房候旨。」说完拂袖而去。
  贺坚跟他来到南书房,见他踱了几步,忽然停下,面色凝重道:「贺坚,朕命你彻查此事,一定要查出是谁诬陷皇后,哼,此人心机深沉,定是握有把柄,逼得皇后在朝堂上违心认罪,你务要一查到底。」
  他略思索了一下,又道:「皇后风骨铮铮,光明磊落,必不是私人之事授人以柄,最大可能便是有人质之类在这人手上,你仔细着,不许走漏任何风声,务必要做到无一人伤亡,懂了吗?」
  贺坚跪拜,郑重道:「皇上放心,老臣定鞠躬尽瘁,务必查出这歹毒贼子,以正典刑。」说完起身告退,这里完颜绪想起自己竟然冤枉素衣,让他受了那许多苦楚,不由羞愧难当,心如刀绞,踌躇半晌,终于叹了一声,满面惭色的去见素衣。
  素衣接受了完颜瑕的治疗后,果见奇效,竟再未吐过一口血,到得半上午,他一觉醒来,只觉身上松快了不少,连那恶心疼痛几乎都消失了,梓留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此时汤药上来,梓侬服侍他喝了,完颜瑕便笑道:「到底是武将,身体还算有些底子,否则这样吐法,不知死了几次呢。」
  说完又对梓侬道:「他这时候不觉得恶心,且去厨房弄点清淡细粥,不须很多,不过让他添一点子压压饥肠而已。」
  梓侬答应去了,留下的几个人正说笑,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早有宫女急忙打起帘子,就见完颜绪一头闯了进来,面上满是惭愧之色,眼角隐有泪光,素衣大惊,正寻思他这是怎么了,忽见他一步上前,拉起自己的手死死抓住,只是不住流泪,却一句话都不说。
  素衣越发的着急起来,摇着他的手道:「完颜,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着急,完颜绪怕他再吐血,这才擦擦眼泪,声音却仍是哽咽道:「素素……你为什么……要供认自己的罪?为什么要忍受下那样……天大的委屈,为什么……都不告诉朕?不对,这……这不怪你……不怪你。」
  他忽然就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朕,都是朕太混蛋,朕为什么竟然不相信你,为什么不相信?朕还有什么脸面站在你面前?素素,你让朕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你这里?」
  说话间,他早已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两边脸颊都微微的肿了起来。素衣刚刚止了血,虽说那些难受的症状都大大的缓解了,身上却仍是乏力的紧,根本抓不住完颜绪,眼看爱人已经因为太过自责愧疚而导致情绪有些失控,他又急又怕,不得已一把把他抱进怀里,流泪道:「别这样完颜,别这样,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那个雨夜,你给我送药和褥子,那个冬日,你为了让我暖一暖而叫我去吹笛,这些……我全都知道。」
  他说一句,完颜绪就哭得更凶,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乌云终于消散,他就这样久久的把头埋在素衣瘦弱的怀里,也不顾身为皇帝的尊严,也不顾身边有那么多人包括恨他至深的完颜瑕在看着,就那样一直的哭。
  素衣也忍不住泪水,象哄一个孩子似的慢慢拍抚着他,一边轻轻的道:「过去了,完颜绪,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心情激荡,以至于竟然忘记了问完颜绪是如何知道自己被陷害的真相。
  所有的人都站在旁边沉默不语,完颜朔跟着父皇进来,就看到他和素衣相拥在一起痛哭着,他从来没看过父皇和素衣两人这么脆弱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悄悄的站在那里。
  忽见完颜瑕站了起来,面上掠过一抹凄凉的笑,低声的自言自语道:「云开见月,雨过天晴,哼哼,你们总还等到了这时候,哪似我……」说到这里,似乎再也忍不住泪意,一转身走了出去。完颜朔一急,心道这神医叔叔若生气离开,母后的病还有什么戏唱,忙也跟了出去。
  这时有宫女端了细粥过来,梓侬上前笑道:「皇上,且让一让,叫公子吃点粥吧,他饿了很久呢。」一语未完,看到完颜绪脸上又爬满愧色,不由自悔失言,正尴尬时,只见素衣指了指桌上的粥,面上微微的泛红,嗫嚅着对完颜绪道:「我……没有力气……你……你来喂我好吗?」
  原来他知道爱人此时正处于强大的后悔与自责中,恐怕一时半会儿用言语也劝解不开,方才忍着心中的不好意思,让完颜绪为自己做点事,或许他的愧疚感能减轻一些。叹了口气,其实爱人有什么错,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若说到错,自己错的更厉害,若不是自己对谋反罪行供认不讳,完颜绪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相信呢?
  完颜绪大喜过望,一迭声的道:「好好好,朕这就喂你,朕这就喂。」他站起来在床上坐下,把满脸通红的素衣搂进自己怀里,舀了一小勺细粥送进他的嘴里。
  素衣面对梓侬等充满笑意的目光,说什么也张不开嘴巴,完颜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看向心腹的爱婢们,面不改色道:「咳咳……你们出去……出去吧,没有朕的命令,不须……进来伺候。」
  梓侬等都点头道:「是,皇上。」又吐了吐舌头道:「不过皇上,公子身体还虚弱,有些事……还是要耐心等一段时间才能做。」说完也不管完颜绪瞪眼扒皮的样子,便咯咯笑着离开了。屋里登时只余一对劫后余生的有情人相拥在一起。
  午后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散发出热烈的光芒,空气中一丝风儿都没有,这个寒冷的冬季也终于迎来了温暖的一天。
  御花园中,素衣披着厚厚的狐裘,与完颜绪父子一起坐在凉亭中,面前的几十株梅花开的仍然艳丽无双。几个秀丽的宫女在梅树间玩笑着,更增添了一抹秀色和几丝趣味。
  完颜绪将一块糕剥成两半,递到素衣嘴边,笑道:「这糕软烂的很,朕特地吩咐御厨为你做的,虽不敢多吃,一点子想也无妨。」
  看素衣吃了下去,嘴角边沾了点碎屑,他心中一动,就要吻上去,忽见爱人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轻叱道:「孩子面前也这么的不尊重。」他这才想起儿子,回头一看,只见完颜朔瞪大两只眼睛,目中闪烁着兴奋的神采,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大窘,忙故意换上一副沉着表情,咳了几声道:「朔儿,你功课做完了吗?」
  「做完了啊。」完颜朔一本正经的点头:「来之前母后都检查过了。他还夸我聪明,说那么多的内容怎么我一下子竟然学的会,害他都没理由把我关在书房中。」他一说完,素衣的脸红的更加厉害,没想到自己小声的自言自语也被这小恶魔听了去。
  看来儿子太聪明也是件麻烦事。完颜绪头痛的想着,他比爱人还希望能把完颜朔关在书房中。正思索着遣他离去的法子,完颜朔已经神秘兮兮的凑近两人,悄声道:「父皇母后不要这样,当我不在就好了。」说完又偷笑着问他父皇:「父皇啊,我知道你刚才想做什么,不过你真的能一下子就舔干净吗?」
  看完颜绪不明白的眼神,他老神在在的道:「哎呀,就是母后嘴边的那些渣儿了,你要舔几次才能舔干净呢?」看到素衣迅速垂下的头和红了的耳根,他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
  募然老爹宛如小鬼索命的阴恻声音响起:「你……现在立刻去给朕学习批奏折,或者到别处玩儿也行,总之不许在这里瞎闹。如果一刻锺内不离开,小心朕让你的骨头渣儿一点都不剩。」
  「父皇,你说这种话竟然还面不改色,难道真是皇帝做久了,脸皮就会越来越厚吗?我不过问了一句,你就这样对你的儿子,还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谁瞎闹了?」仗着母后在旁罩着,完颜朔理直气壮的抱怨,明明就是父皇不对嘛,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这么好学的精神竟然也被他残忍的打击。
  他噘着小嘴:「父皇,那你也喂我一块糕吧,喂完我就走。你放心,我吃多少都不会有事,你尽管挑大块的喂我就是。」
  「你……现在立刻给我去玩,稍后我让御厨房给你送一筐糕去。否则就在这里把你做成糕。」完颜绪露出严父的面孔恶狠狠的说着,哼,这小东西肯定是故意的。他闷闷的想,不信以自己儿子的聪明才智,看不出自己和素素之间喂糕的举动代表什么。
  「母后,父皇他欺负我,母后你要给我做主。」如果肯乖乖听话,完颜朔也博不到恶魔的称号了。审时度势,迅速的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地形──素衣的怀里躲了起来,恨的完颜绪牙都痒痒。果然就听爱人微嗔道:「完颜,亏你还是父亲,和自己的儿子也这么认真。」
  「认真?朕……朕要被他气的吐血了。」终于吃起儿子的醋来,完颜绪长手一捞,就把完颜朔拎了过来,正要好好教训几句,忽听一个好听的声音道:「吐血?你也要吐血吗?那正好,这回我一定可以做到袖手旁观了。」
  随着话音,完颜瑕缓缓走进亭子,身后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食盒,上面一个小盖碗,他看了素衣一眼,淡淡道:「这汤药熬制不易,所以我没有假他人之手,你快喝了吧,对你的病有十分好处。」
  完颜朔一看到完颜瑕,目光倒「刷」的一声亮了起来,从素衣的怀中跳出道:「二叔,你来了?走,我们去玩儿吧。」
  完颜瑕吓得倒退两步,直摆着手,刚要开口拒绝,就见完颜绪的目光也亮了起来,大笑道:「啊,瑕儿你来得正好,快把这小磨人精带去玩吧。」
  完颜瑕黑了脸孔,悻悻道:「你们二人要亲热,嫌朔儿在这里碍眼我是知道的,但也不用拉上我当替死鬼吧,上次我被他整的多惨又不是不知道。」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拉住完颜朔的手,无奈的叹气道:「真是个小恶魔啊。」一边说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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