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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书籍名:《重生之沉云夺日》    作者: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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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一片。
那个身影背对着我在窗边站着,刺眼的光扎疼了我的眼睛。
他像是转过头来,轻轻地笑了笑。
“王筝……”
我跌下了床。
“小祺!”
我快速地抬起头,眼前的画面渐渐地聚焦,白君瑞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小祺,你醒来了……?”他的声音暗哑,眼眉间除了紧张之外,还透着一股疲惫。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白君瑞的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墨色眼珠转了转,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然后像是安抚地说:“小祺,你先躺下,我去通知医生过来。”
我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我抬眼环顾四周。
“小祺。”他闭了闭眼,拍着我的手,像是心有余悸地说:“我们怎么也联络不到你,去你住的地方也找不到,后来是在……”他突然顿住,然后像是难受地低了低头。
我记得,我似乎去了市中心的大楼。
从那里可以看到很远很远,那里很高很高,我站在顶楼,往下看去的时候,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片。我还记得冷风吹拂过脸的时候,那种刺骨的感受。
那时候我在想……
如果再来一次,时间是否又能再次倒退?
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小祺……”白君瑞单膝跪在窗边,抬眼仰视着我。“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你是不是——想……”他再次顿住,像是说不出口一样。
我看着他,久久,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的……”病房很大,似乎还带着回音。
我看着那扇窗,离得很远,连日光都照不到了。
“我没有要自杀。”我回头望着他。
我对他笑了笑。
白君瑞闻言,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嘴角扯了扯,像是要对我微笑。
“因为我不敢。”我说:“我不敢……这次,我赌不起了。”
我正视着他的双眼,“我现在的人生,是偷过来的,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你明白么?”
他抱着我的腿,怔怔地仰视着我。
“你一定不明白,对不对?我也不明白。它本来不该重来的,你知道么?它应该在我那时候死去的时候,就结束的。但是……”
“小祺。”白君瑞神色惊恐地看着我,说:“你、你别说了……”
我俯视着他,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最后,微微地一笑。
“你以前也喜欢这样,抱着我的腿,大了,怎么还是这样。”
白君瑞顿了顿。
我伸手,慢慢地抱住他的头,将脸埋在他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一口气。
“卓宇。”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卓宇……”我唤着他,轻声说:“爸爸不能再装傻了,你明白么?”
“爸爸什么都知道。”
我说着,眼里,已经什么也流不出来了。
那小箱子里还有两本小本子。
听白君瑞说任三爷正在疯狂地找我,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正在翻阅着那小本子。
那天晚上,我只看完了其中一本,一字一句。
而我翻到第二本的最后一页时,白君瑞神色难看地走进房里,坐到了床上,伸手搂紧我的肩,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他说:“王筝的遗体……已经送到新加坡了。”
我点了点头。
“那个驾驶员已经去自首了,他说,那天是酒醉驾车,才会——”白君瑞的语调沉静,轻轻地说:“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我点了点头。
白君瑞侧头看了看我手里的小本子,问:“你看了两天,是什么?”
我抬头望着外头,“都是一些成年旧事了。”
白君瑞皱了皱眉,拿过一本,低头像是随意地翻了翻,然后微微一顿。指尖轻轻地颤抖着。
“这一些……”
我伸手理了理他的发丝,说:“我没事。只是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稍微弄明白了。”
我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那是舒家的管家菲利的声音,他语气着急在门外大声说:“先生,有人来找您了,是那一位。”
白君瑞慢慢地坐直了,抬头惊异地看着我。
我将两本本子拿在手上,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有些晃了晃,视线又开始朦胧不清了,白君瑞赶紧从床上起来,正要扶住我的时候,我冲他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卓宇,爸爸有事情要做,你乖乖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我站直了,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所有的,我该知道的,我该明白的,这一次,我都要弄清楚。
走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急促中夹杂着欢喜的叫唤。
“小少爷,总算找到您了!”
张廷脸上洋溢着狂喜,原本要向我走来,只是一转眼又乖乖地站到了任三爷身后。任三爷慢慢地在沙发上坐直了,左手紧紧握着杖子,眼里有着欣喜,像是松下了一口气。
我站在二楼,看着下方,轻唤了一声:“三叔。”
任三爷站了起来,脚步微快地走到楼梯口。张廷从后头跟上,“三爷您别急,这不是找到小少爷了么?跑不了的,来这儿坐、坐——”
我走到他跟前,他上下打量我,无声地叫了一声“祺日”。
我微扬着头,看着他哑声说:“三叔,我没事。”
他闻言,虽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坐进车内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三叔……”我迷茫地望着外头。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说:“王筝死了。”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地一颤,只是一瞬间。然而,我却没有错过。
“他死了。”我抱着那两本本子,说:“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就死了。”
车子有些颠簸,我有些疲劳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无声地伸过手搂住我的肩,紧挨着我。
一路上,我们再也没说什么话。
他的手还是一样地冰凉,怎么样也温暖不起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在床上,手传来一股麻麻的刺痛感,一个轻细的管子,连着点滴架。徐长生背对着我负手站着,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着我,依旧是眉目慈善地笑了一声,说:“醒来了。”
“徐医生。”他点了点头,抬了抬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向我走来。“小少爷,怎么一小段时间没见,脸色就差成这模样。”
“用餐不规则是吧,血糖太低了,一个年轻人没两下就昏倒,怎么成样子呢?”他说罢,叹了一声。
“我会注意的。”我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坐起,“我的……本子呢?”
徐长生“咦”了一声,一转眼就听见徐清宏的声音。
“爷爷,任小少爷醒来了是不是?”
徐清宏是个年轻精神的小子,胳肢夹着一个托盘,大剌剌地走了过来,“小少爷,您还记得我么?上次您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了。”
“你怎么吵吵闹闹的,和老张一个模样,小少爷醒了还不快去通知三爷。”
徐长生低喝一声,徐清宏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这毛头小子……”徐长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却带着宠溺。
我看了看徐长生,良久,不由得说:“徐医生,我很羡慕你。”
徐长生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小少爷,您别羡慕我,我这老来,死了个混蛋儿子,来了个本当孙子,衣钵都没人继承,唉。”他回头看了看我,笑容隐去,淡淡说:“小少爷,很多事情,您看不开,也要看开去……剩下的人,才是现下最重要。”
“你说的没错。”我淡笑着点了点头:“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您想通就好。”他说:“您这一不见,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三天三爷是快把整个B市翻过来了。”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我又让三叔担心了。”
徐长生不说话,然后又叹了口气。
“爷爷——”门砰地一开,徐清宏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徐长生眉一拧,“什么事情这么毛毛躁躁的。”
“啊……”徐清宏让爷爷骂得退了一步,然后撇着嘴略带委屈地说:“我这、这不是……来跟爷爷说,三爷他——”
徐清宏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道:“三爷他在书房里,模样怪怪的—— 一直翻着两本书,话也不说,脸色难看得很,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徐长生皱了皱眉头。
我低头将插在手背的管子拔掉。
“小少爷——”
我强忍着不适,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徐清宏。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三叔?”
在前去的長廊上,我想起了白君瑞和我说的话。
那时候,他有些心悸地坐在我旁边,眼神悠远地看着外头,双手交握着,无意识地搓揉,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这种奇怪的念头似乎一直存在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然而,当所有的巧合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扩大,如果可以,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但是,能让我逃避的所有借口已经没有了,能将从这个漩涡之中拉出来的那一只手,也没有了。
我只是把这两辈子想弄个明白。
白君瑞苦笑了一声——我不是任卓宇,正确的说法是,你的任卓宇,是白君瑞。
我沉默地看着他。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向窗口,边说——你还记得我中学的时候,出过一个意外。
——那时候,我一睁开眼,我就看见你了。
他淡淡笑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是不是很神奇,在我处于昏死状态的七年里,我经历了另一个人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时候我清楚的知道,我是个小孩子,我拥有小孩子的思考、言行还有举止,可是我又潜意识地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任卓宇。
——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一个疼爱我的爸爸。
他回头看着我。
——我有一个温柔、忙碌的父亲。他脾气温和,从来都不打我,连我闯了祸,也只是睁大眼瞪着我,连着好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我闯祸,是为了让爸爸注意到我,不要只想着工作。所以,当爸爸不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怕了。
——我过得很幸福。因为白君瑞这个人,很小就失去了所谓的父母,他聪明但是顽劣,除了一个还愿意管教他的叔叔之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可言。
——但是……
他微微侧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那个世界,任卓宇的爸爸,死了。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颠覆了,我觉得很害怕,因为爸爸终于知道,任卓宇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连死的时候都是绝望的。
——而在某一个夜晚,我睡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摊手,微笑着看着我。
——我又是那个白君瑞了。因为车祸,在床上躺了七年的那个白君瑞。
——醒来的时候,我痛哭了一次。我不知道自己经历的哪一边才是真的,只是渐渐地,我的生活恢复了轨道,在我认为,那些不过是南柯一梦的时候,我就遇见你了。
——而你,就是我记忆中的爸爸,一模一样。
——这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么?
我纠正他——不。这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白君瑞频频点头——应该说,也许,我们经历的,都只是一场共同的梦。
他定定地看着我。
——或许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是不是?
“到了。小少爷。”徐清宏回头看着我,神色有些担忧地说:“小少爷,我觉得……您的气色真的不太好。”
我回以一笑,“没事,我和三叔只谈一会儿,不会很久。”
他“哦”了一声,就替我敲了敲门。
“那您自己进去吧。”他挠了挠头,“我才刚刚被赶出来了。”
徐清宏走了之后,我站在门外,抬头仰望着。
这一道门,透着一股庄严冰冷的气息。
我合了合目,轻轻地转动门把。
映入眼帘地是他双手交握,抵着额的姿势,门渐渐敞开的时候,他同样缓缓地抬头。
我们四目相接的时候,时间仿佛定格了。
那两本本子被他甩在地上,还有其他的书,资料什么的,纸张散落一地,遍地狼藉。
任三爷怔怔地看着我,那墨色暗沉的眸子闪烁着,面色惨白中几乎透着青紫。
我将门轻轻地合上,迈步走向那被扔弃在地上的本子,弯腰捡了起来。
“祺……日。”他的声音暗哑,透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我抬头看着任三爷,对他笑了笑。
“……”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我说:“三叔。”我正视着他:“趁今晚上,或者说,趁我还有这份心的时候,我们叔侄俩……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他慢慢地走向我,目光紧锁着那在我怀里的两本本子。
我转过头,径自走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轻轻吁了一口气,我回头看他。
“三叔,您坐吧,坐下来,跟我谈一谈。”
他在我对头坐了下来,身上的绵绸白袍,衬得他的身影更加苍白。
良久,我才开口:“三叔,要不您看这样,让我先来说吧。”
他沉默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我慢慢地坐直了,看着他。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他。
其实,我曾经认为,我是知道答案的。但是后来,我又曾经迷惘了一阵子,而现在,我已经懒得去猜测了。
我只想要他亲口告诉我。
“三叔,您对我……”
我看着他,问:“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他缓缓地抬眸。
“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我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他突然站了起来,身子剧烈摇晃着,却快步地向我走来,脚步踉跄,在我面前倾身跌在地上,我向前扶着他。
“祺祺……祺祺!”他的双手有力地抓着我的双臂,那眼神就像是在沙漠之中迷路的人,看到远方的一片绿洲。
他睁大眼看着我,最后仿佛是极其痛苦地垂下头,埋首在我的怀里。
我似乎听到了他哭泣的声音。
“祺祺、三叔……”
他哽咽地说。
“三叔……爱你啊……”

————————

我仰着头,闭了闭眼。
像是过了很久,我才睁开眼,看着那白色雕花的天花板,叹息一声,“那是为什么呢?”
他的手紧紧环着我的腰。
我问他:“……这样子,太奇怪了。不是么?”
这种事情,实在是无法明白。在这之前,我想了千百种可能性,但是没有一样是能够解释清楚的。
“我和您,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的语气比我想象中的平伏许多。
他不说话。我伸手推了推他,“三叔,您起来吧。这样子……不好看。”
他动也不动,手圈得更紧,仿佛是不愿意松手了。
我不由得叹了一声。
“三叔,您这样……我们怎么说下去呢?”
“我没有要逃,也没有要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慢慢地扶起他。任三爷坐到了我身边的沙发上,手还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臂,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我,神情复杂。
那两本本子搁在我们眼前的矮案上,我斜睨了一眼,然后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祺祺……”他唤着我。我低头翻了翻其中一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字,穿插混乱,却又像是连贯的。
“三叔,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像是无意识地低喃:“为什么您老是……让我不要生您的气、不要怪您。”
任三爷怔怔地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凭心而论,我真的认为,您是个很好的长辈。”
“您对我好。我这十几年来,出了什么事,都是您给我善后处理的。我……呵,您也知道的,我没什么本事,除了越帮越忙之外,几乎没干过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了。”
我没让他来得及接话,:“我仔细想过了,您对我真的太好了,好到太不寻常了。如果说,您对我的好,是因为那份莫名其妙的情感的话,我想也有可能是误会了……”
“祺祺……!”他突然抬起眼,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地,尖声说:“不是、不是这样!”
“三叔,您怎么知道不是这样呢……?”我笑了笑,说:“我有什么值得您去喜欢的?”
“您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您太孤独了,然后就像奶奶说的,您愧疚?您其实只是想补偿我?”
他频频吸着气,垂首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苦笑一声,“好吧,这事情我们说不通。我们——”我将那本子打开,“我们来说说其他的事情。”
任三爷的目光落在那本子上。
我翻了数页,对他解释说:“您也看了,是吧?这两本书,是……王筝的遗物。”
他猛然抬头,面目顿然狰狞。
“不是他交给我的。”我对任三爷说:“是我自己找到的,王筝把它们藏了起来,藏得很紧、很深。要不是他走了,我可能、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它们的存在。”
我定定地看着他,“……也就不会知道,究竟,你们一直以来守着的秘密、说过的话,发生的所有事情,它们的起始,源自什么。”
“这里面记录下来的每一笔,都是王筝做过的每一次的梦。”我顿了顿。
仰了仰头,和他四目相接。
“所谓的梦,我想您可能是知道的,或者说,您一直以来都知道,也是最清楚的那一位。”
“三叔,我单看完它们就花了好几天,我想您刚才一定没看仔细,对不对?”
“这样吧,我念给您听。”
我翻开中间的一页。
凌乱而潦草的字眼,像是急促地记录下一样,每一笔仿佛都用足了力气。
“有人将祺日拖进车里,‘我’追了上去可是怎么也追不到,然后,我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让我快点回去。
是爸爸派人把祺日抓走了。他要我听话,他说,只差一步了,很快任氏就是我们王家的了。任氏本来就是王家的东西。爸爸之前已经知道遗嘱内容,老夫人死后,未来的任氏总裁是那个人。
爸爸已经和那个人谈妥了,只要把那个人手上所有的任氏股份转移过来,爸爸就不会把那个秘密公开出来。那个人妥协了。可是公布遗嘱的时候,那个人和律师串通好了,他们篡改了遗嘱,他把所有股份都转移到祺日名下。
他要在当天离开新加坡,所以爸爸让人绑架了祺日。那个‘我’帮他找到了祺日,他也出了意外,但他承诺‘我’不会拿王家开刀。可是到最后,他离开新加坡前,还拼死冒险把该属于王家的东西全都收走了,爸爸也中风了,王家只剩下一个空壳。”
我看了看他,继续翻了翻。
“祺日结婚了,他说爱‘我’,可是他却娶了那个女人。到底哪一个祺日才是真的?不对,这些都不重要。那个人回来了。他又回来了。我从以前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对祺日不一样,他看祺日的眼神不一样。我以为是因为那个秘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走得这么近?那个‘我’快疯了,‘我’去找了那个人,他果然是怕了。那个人是禽兽。龌龊、恶心,还有虚伪。他怕‘我’把秘密全说出来,他怕‘我’告诉祺日。那个‘我’和他合作,他答应了。
‘我’不怕他耍花样,因为‘我’知道,那个人真正想要什么。但是他是不可能得到的。祺日根本不可能接受他,再说,‘我’还有那个秘密在手里,要是祺日知道了,就永远不会原谅那个人。”
我将本子合上,拿了另外一本,顺道抬头看了看他。
任三爷额上尽是冷汗,他颤颤地从口袋里掏出喷剂,拿着对着口,按了一剂。
我为他倒了温水,又走到另一张,去把他的药全都拿了过来。“您要吃哪一个?”
他的手按着胸口,喘着气,轻轻摇了摇头。
“三叔……我不是要让您发病。”我将药递给他。
他慢慢地往后靠坐在沙发上,偏着头,疲惫得像是立马就能睡去一样。
“您能听下去也好,不听也好,不管怎么样,我只是想弄个明白。”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拿出手帕,擦了擦他额上的汗。
这个人,是我的三叔。
他远不如表面上的温和、无害、文弱。
他是狡诈的、聪明、诡谲、多疑、冷漠,甚至是残忍。
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但是那一步,他怎么也达不到,那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健康的身体。
他随时都会在睡梦中死去。
而让他,不惜一切守着的秘密……
“三叔,我跳过这些,念后面一点的给您听吧。”
“祺日死了。”我念这句的时候,他蓦然睁开眼,茫然地侧过头,看着我。
“我看到祺日的时候,已经认不出来了。他几乎粉身碎骨,我想认也认不出来。”
下面的字模糊不清,王筝的泪,模糊了字迹。
我沉静默地翻到最后一页。
“梦又重新来过一次,我知道它会不断地循环,一次比一次清楚、真实。每天晚上,折磨着我。我已经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我不能够接受,我的身影在祺日的眼里淡去。
祺日的眼里渐渐出现了那个人。
我就像是旁观者,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那个‘我’把他越推越远,然后他们越走越近,我清楚地感受他们不寻常的关系、还有围绕着他们的温暖氛围。他们永远更深的羁绊,那个‘我’并不完全地了解祺日。
那个‘我’像个可笑的小丑。
他用那个秘密,间接地逼死他和我共同爱的人。但是,我和他,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拥有一样的容貌、个性、思考模式,甚至是对祺日的感情。
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祺日是知道的,这一段梦,让祺日果断地拒绝了我。而我也曾经伤害了祺日。
然而,最大的恶梦还在延续。
任潇云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才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他狠毒阴冷,他和那个‘我’是一样的,他们自私地想拥有祺日,所以一起将祺日推下了悬崖。
我知道,他在千方百计地打压我。他妒忌的丑态,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想逼死我,他让我拿不到学位、找不到工作,这些年他疯狂地报复王家、他也逼疯了老夫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并不奇怪。
因为,他是个自私地利用亲人的骨髓延续了生命,杀死了亲兄长,到最后更对亲侄子有非分之想的禽兽。”
任三爷突然一把夺走我手上的书,像是要用力地撕开。
“三叔不要!”我倾上前想要将那本书夺过来。他的手劲很大,只不过是一瞬间,就将那本子扯开撕烂,然后奋力地将那碎纸片向上抛开。
我怔怔地看着。
当那残破的本子落在我的脚边的时候,我看着他。
他喘着粗气,向后退了一步,跌回沙发上,伸手,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肘。
他说:“这些……不是真的……!”
他苍白细致的容颜因激动而泛着不自然的绯红,恍惚地摇首,说:“祺祺……这些都是假的。你听……听三叔说……”
我茫然地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将那本子捡了起来。
我把它牢牢地抱在怀里。
他用力地抱着我的腰,“祺祺……当年,不是这样的。”
“三叔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捐赠的人是你……祺祺、祺祺,三叔不会这么做的……祺祺……”
我望着他。
“那我,真的是为了当您的供应者,才出生的,对不对?”
“因为您,我才存在的,是不是?”
“我爸根本不爱我妈。”我蹲下身,和他平视:“是因为任氏,因为财产,因为这些东西,然后,那个秘密就是……我并不是我爸妈因为爱而孕育的,而是在实验室中,为了作为您活下去的最重要的工具,而强行诞生的最优良的基因配型,对不对?”
我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三叔。”我说:“……这些我都不怪您。”
他抬眼看着我,像是不信一样地哑轻声唤了一声“祺祺”。
“我只要知道一个事实。”
我站起,慢慢地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向后退开几步。
“您这次,一定不要骗我。”
我听到我的语气骤然冰冷。
“王筝……”
“是不是您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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