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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书籍名:《醉笑陪君三千场》    作者:墨雪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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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三次穿上银色战甲,手持银枪立于阵前,昨日想了一夜,这奇诡的阵法大概就是士兵沿着指定的路线走动,再配合些道具药物才会这么厉害的。
  不过是迷魂术之类的伎俩,却是出奇的麻烦。
  四将军长枪一挥,纵马冲上前去,瞬间杀入敌阵。我立刻飞身上城楼,观察阵势。
  今天天气分外晴朗,但是卫军所在之处却有些阴森,四将军的神机营以骁勇善战威震南疆,将士们在阵内浴血奋战,乍看之下虽是我军占上风,但是仔细琢磨过后,我暗叫糟糕。
  卫军伤亡只是我们的一半不到,为何明明是我们的士兵在杀人,但是结果却是我们死伤多呢?
  许骥说:“王爷,情况不妙,将四将军召回来吧。”
  “你给我好好看!”陆文怎么会找了个蘑菇出来。
  这些天我着力研究这方面,已经有所小成,寻着阵中的生门,却始终找不到,不知是我功力不够还是阵法太过精妙。
  卫军前锋如锥形的战斗队形,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突破、割裂我军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是一种强调进攻突破的阵型。
  而打入军阵内部的,便如许骥先生说的,除非找到生门,否则必死无疑。
  四青冥和一干将领一直在同一片区域打转,若非站在我这样的高度,根本不可能看清。
  看来林祈暄这次不仅想杀杀我的锐气,更想一举重创,打击我军的士气。
  形势越加严峻,四将军他们已经陷入卫军的包围圈,再不抽身恐怕真要血染疆场了。
  “吹号角!”
  归营号角响起,神机营将士不再恋战,快速回撤,但是四将军等人进得太深,无法立时而退。
  卫军知道我们的这次只是试探,当下立刻将四将军他们团团围住。
  能俘虏敌方大将最能振奋军心,当场诛杀的效果也是很不错的。
  我看着战势,只能干着急,心道:万一没了四将军,延州今后的形势怕是更加险峻了。
  正在这当口,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阵中想起,滚滚烟尘夹杂着惨叫飞上天空,卫军中正耽于杀敌围攻的兵士皆愣神,被那席卷大地的巨响惊呆了。随后,阵中相对比较薄弱的地方也陆续响起了爆炸声,四将军一行终于炸出一条血路,回到了城内。
  我立刻下令将城门关闭,卫军见讨不了好,只得回营。毕竟以现在的形势打防守战,他们很吃亏。
  而今日的新玩意,卫军中怕是又有一阵好商讨了,不过是一样的东西,用的地方不同罢了。
  我想要是有铝,干脆来个铝热反应,火星四溅,真正的飞火流星,那叫精彩!只可惜炼铝技术本人不会。
  “王爷,从今以后属下的命就是您的!”四将军单膝跪下,说道。
  “四将军何出此言?”
  “今日若没有王爷给的神物,属下早已身首异处,今后一切唯王爷之命是从。”
  我将他扶起,“命是你自己的,不属于大亚更不属于我,别说什么忠于我的话,我从来不信人的口头承诺,你以后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便好。”
  “是!”
  “属下誓死效忠王爷!”韩玄,钱亦之,段淳风齐身跪倒。
  我愕然,“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要说四青冥我还能理解,但是他们三个似乎……我没有给过什么恩惠吧……
  “王爷智计无双,爱护将士,实乃士兵之福,也使韩某钦佩万分!”
  “韩玄兄说的对,王爷,其实在京城一役末将就已经对王爷心生敬佩,虽然那时候是站在敌对的立场,而今领略了王爷的智计,此生能追随王爷也是末将之幸。”
  “王爷,属下愿追随左右!”
  我揉揉有些发涨的脑袋,“先起来,追不追随的问题等到南疆的危机解除了再说吧,既然要追随我,那么就和我一起把那帮乌合之众打回老窝去!”
  “是!”四人齐声回答。
  “许骥先生,那个劳什子阵,你有什么看法?”
  “这……老夫以为,这生门,应当在力量最薄弱的地方。”许骥先生皱了皱眉,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反其道而行,对么?”
  “正是,所以明日应往阵中的薄弱处突击。”
  “非也,明日的生门必然在兵力最散漫的地方。”我说。
  “属下不明白。”
  “反其道而行不会用两次,依林祈暄的性格,必然做好双重防备,他必定猜出我们能看出阵中的端倪,所以他会分散兵力扰乱视听,而人马分散开来的好处,便是能够相互辅助,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是么?当年蛮夷之中想必也有不少能人,却无法破阵,固然是因为阵法诡谲,变化万端,但是另一个原因便是林祈暄的善谋,以及揣测人心的洞察力。”
  作战双方的兵力相当的时候靠的是谋略,而军师实力相当或兵力悬殊的时候,打的便是心理战,谁擅于抓住对方弱点,谁就是赢家,比如诸葛亮的空城计。
  其实延州这地方很适合摆空城计,说不定哪天就有机会了,但愿人品爆发,卧龙保佑!
  “可是这么一来,明日不是会很被动?”
  “王爷,明日我冲出去宰了他们!”段淳风喝道。
  “不可鲁莽。”
  “王爷有计?”四青冥两眼冒光。
  “有啊,躲着不出去不就不会被阵法迷惑了么?”我笑道。
  “王爷!”
  “呵呵,我开玩笑的,你们别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嘛。”被那五人“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实在是犹如芒刺在背。
  我又不是什么神仙!
  “王爷说的是,不过这么让卫军攻到城门下也不是办法。”许骥说道。
  “明日我亲自去会会这什么什么阵!”
  “万万不可!”五人齐齐跪下。
  “你们不必多说,身为一军主帅,竟无一次出城迎敌像什么样子!我不想将士们说我是弱不禁风的娇贵王爷!”我不给他们劝谏的机会,将他们赶出了书房。
  看他们一脸凝重,今晚一定睡不好了,明日恐怕会有更夸张的事情,比如我被四人和一众将士团团围住,免得我伤到一根头发。
  刚走进寓居的小院,云焰毫无形象地坐在房门外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神情惬意,也不怕大冷天坐地上着凉。
  “云兄今晚又有什么贵干呐?”
  “贵干到没有,只不过我好歹也是客人,你就一直让我在这里边吹冷风边聊天么?”
  “这倒是在下的疏忽,请!”把云焰引进房里,他倒是毫不客气,跟主人似的大方坐下,喝水顺口。
  这人呆外面怕是晓彤拦着不让他进屋,否则以他的作风现在躺我床上做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几日如何?刚听说林祈暄和你正式杠上了。”
  “没怎么,他言过其实了。”我平静道。
  “哦?这么说你有把握破九龙伏虎阵?”
  “没有。”我无所谓的摊手。
  “看来林祈暄遇上你是他命不好。”云焰了然地看着我,那笑容,邪邪的。
  “不是他命不好,是他主子野心太大!”我不以为然,反正他怎么想我管不着,饮了口茶,淡然道。
  云焰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你要和我正面冲突?”
  “若你威胁到我或者大亚。”
  “你可知姬连云被我整得很惨?”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要捉我痛脚!”云焰气得跳脚,差点拍桌子了,他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失败吧,即使那场仗算不上失败,而他七日内重创姬连云的话也实现了。
  “你不是重视名利地位的人,你的父皇也把你当作棋子,为何你还要护着这大亚江山?”
  “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他是大亚将来的主人,我要给他一片完整的江山,自从母妃离开,我能够在意的亲人,也只有他了……”
  “那你的那些情人呢?你不在意他们么?”
  “情人和亲人是不同的,对他们,我亦会用生命去守护。”
  “做你的情人很幸福。”
  “你今天要和我说什么?”我不愿再和他继续纠缠,瓜葛多了,有些事便不得不面对。
  “你放弃吧……”云焰幽幽叹气。
  “什么?”
  “逃,逃得越远越好,远离延州,远离南疆,远离朝堂,你不适合那里。”
  “我不会逃走的。”
  “你明知道皇兄和卫帝这次势在必得,祁国和卫国皆是军事强国,大亚孤立无援,即使军事实力是三国中最强大的又如何,飞龙将军龙清恪投靠了卫军,飞虎将军赵棋方脱不开身,不久前又刚发生了内乱,你很清楚局势,为什么还做无谓的挣扎!”
  “并不是无谓的挣扎,你不相信我能威慑三军么?不信我能叫卫军有来无回么?”
  “我相信,但是相信是一回事,现不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你很骄傲,你很强大,你很睿智,但是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只是你,战争又是战争,不同的。”
  “我知道。”
  “那就走吧,我真怕以后进攻延州,我会忍不住……”
  “知道归知道,但是不试一试又怎能得知结果。”
  “你这是飞蛾扑火。”
  “我不是飞蛾,你或者卫军亦不是烈火,不动声色,不费一兵一卒,毁掉卫军万数的人是我,打破深入九龙伏虎阵必死无疑预言的人亦是我,而你,一个敌方主帅,数次造访已是于理不合,现今欲劝本王逃逸,慕王爷可知现在本王若想将你抓住是易如反掌!”我有些烦,不觉加大了语气,用上了敬称。
  “好好好……一片好意竟然被如此曲解,算我多事!”云焰厉声道,“今后战场相见,涵王爷不必手下留情,本王倒也十分想领教那震天雷的厉害。”
  “定不会让王爷失望。”我有些过意不去,收拢情绪,“对卫军一仗,我有信心胜,近日卫帝下旨,将进攻延州的统帅和进攻幽州的统帅互换,他在防着林祈暄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进攻延州接连失利,林祈暄本是大亚人,难免的。”云焰说的很无奈,身为王爷的他,对这些想必最是理解了。
  “你可知调来的那人是谁?”
  “谁?”
  “卫帝的妹夫,季刚。”
  “怪不得你说有把握,原先的陈密陈将军和林祈暄私交甚笃,行军布阵皆会找林祈暄商量,对功名利禄不甚关心,是个淡泊的人。但是季刚野心勃勃,仗着驸马的身份才爬上将军的位置,此人好大喜功,独断专行,固执己见,行事保守,不够胆识,又和林祈暄不和,此二人对上,你确实有机可趁。”云焰分析得头头是道,却有一点没有说到。
  “卫帝亲政五年来励精图治,欲扶植亲信进一步巩固皇权,那公主是卫帝的胞妹,所以便需要利用驸马建立军功来控制军队。从我出发到我到延州后不久,幽州的战场一直都是二哥节节大胜,直到最近才好转,卫帝急了,才派了另一位资深大将以及龙清恪去接手,同时又试图借林祈暄之手为季刚谋取军功。”
  “季刚还是有可取之处,否则他也坐不上将军的位子,当年的蛮夷之乱,季刚可是以一万兵马,一天之内灭了五万敌军。”
  “那是他背后之人的功劳,林祈暄。”
  “怎么会是他?”云焰惊道。
  “只因为林祈暄十分在意的一个人在蛮夷军中。”
  “谁?”
  “一朵莲花的主人。”
  “小沁的情报网很厉害嘛,这都能查到,只是季刚,怎么说在军队里混了五年,也是一员猛将,不好对付。”
  “打仗是一种艺术,需要奇想天外,需要胆大过人,需要心细如尘,需要浪漫,需要敢人之所不敢。季刚没有打仗的天分,没有决胜负的胆识,必将为我所擒。”我冷笑道。
  “你不担心林祈暄以大局为重,向季刚施压,让季刚缚手缚脚,无法下命令么?”
  “不怕,林祈暄没那个胆子,也不会有那份心情。”
  “怎么说?”
  “宁与苍鹰比翼,不与鸡犬争食,宁替光棍舞棒,不做饭桶军师。林祈暄心高气傲,若是没有羁绊,说不定真会放手一搏,但是他可是肩负着另一个人的希望,断不会鲁莽行事,而卫帝此举已然让他心寒。退一步说,卫帝岂容旁人动皇亲国戚,即使他林祈暄真是为大局着想,甚至让卫军夺下了延州,卫帝都会办了他,一个皇帝最重要的,是尊严,是威仪,让一个臣子骑到头上,他自己的骄傲就不允许,再者……功高震主,林祈暄在军中的地位,怕是比几位将军还高吧,尤其还有阿南将军顶力支持,这次功成之后,林祈暄也利用完了,自然杀了杜绝后患喽。”
  “分析通透,不愧是凤凰麒麟之主。”云焰阴霾的脸上终是有了些笑意。
  “你就别拿这件事来挖苦我了,随手写的东西竟然招来这么大的麻烦,你们也是,我写那些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从未出过宫,哪来的凤凰麒麟。”万分郁闷,这群古人的脑袋什么做的,几句诗就能胡扯出一堆事情,好可怕的想象力,到未来做侦探一定能数钱数到眼冒金星。
  “其实小沁,那一年在京城,那个秦玉是你吧,虽然易了容,还是隐约感觉得出的。”
  “你才知道?太迟钝了吧。”我笑道,洛岚公子,呵呵,查浮生偷欢和醉生梦死的人就是他吧,秦玉认识洛岚,秦玉便是玉沁,那么洛岚同玉沁的关系……云焰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走了,计划有变,你自己小心,以后,我怕是不会再提醒你了。”
  “多谢。”
  和云焰讨论了半天阴谋诡计,着实累得慌,明天还要应付林祈暄,妈的,这日子老子不过了!
  “清儿,再重点。”
  “嗯。”
  沐清的按摩技术真是一流,还温柔得跟水似的,舒服!
  “沁,早些休息,明日要累一天的。”
  “知道了。”
  第二日较前一日更为紧张,林祈暄将阵势大变,卫军居于阵中向我方袭来。
  韩玄自己请缨,说九龙伏虎阵的一切都是谜,我不可轻易涉险,他愿意做第二个探路者。
  我细细思量,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准了。
  站在城楼上看着,卫军真是散乱,毫无章法,许骥先生看得也是一头雾水,棘手。
  韩玄没有四青冥幸运,受了重伤,必须休养一阵。他执意不肯,我不得不拿出王爷的身份压下。
  一直观察着卫军的动静,我期待的争执没有出现,这该死的阵法一直破不了,季刚如今正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打仗,所以暂时也懒得管林祈暄了。
  之后两日情况都差不多,林祈暄摸清了塑胶炸弹的威力,减少伤亡。但是我方破阵之法一直无解。
  四位将军皆已负伤,大军伤员占了一半,卫军步步紧逼,情况很是不利,看来明日,只好亲自上阵了。
  我将亲上战场的决定公布后,四位将军再次一起跪倒,力谏此事万万不可,飞漠和晓彤也跪倒,说他们愿意代我上阵。
  我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漫无目的地走着,竟来到了梓华的小院,枫影站在一旁,看到我,立刻迎走出来,跪下行礼。
  我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便进了院子。
  “梓华参见王爷。”
  “免礼。”我坐下,随意问道:“梓华可知鬼面婆婆?”
  “呃?”梓华不解,“不认识。”
  “听说她到了卫军……”我看向她的眼睛,“梓华姑娘当真不认识?”
  “王爷在怀疑梓华么?”语气哀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泪眼婆娑。
  “是啊。”语调极为轻松,但是说的话却是极其严肃。
  “那就请王爷把梓华关入大牢吧。”梓华跪倒在我面前,神色甚是悲痛。
  我笑笑,不说话,任由她跪着。
  敢给我下马威就要有承受我怒气的准备,她仗着是二哥的人,就料定我不能把她怎么样,一来,我没有证据,二来,不管我怎么怀疑,对她总要顾忌二哥的因素,三来,她的确没做什么让我可以借题发挥的事情。
  可是,没人规定没有证据就不能将人关进大牢。
  梓华以退为进,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她可能会催眠,鬼面婆婆这么巧在城外的卫军军营,虽然不能断定这两者有关,但是直觉告诉我,梓华不简单。
  “枫影,这茶很好,记得帮我泡一壶送过来。”
  我一说完,梓华原本镇定的身子微微颤了下。
  看来歪打正着,原本只是想提醒枫影注意饮水,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
  风萧萧,战鼓雷动,卫军踩着严整的步伐朝延州进发,整齐有力,脚下的大地似乎也在随之震动。
  即使换了主帅,卫军军心依然稳固,林祈暄,你真厉害。
  银枪斜划过身前,猛地一夹马肚子,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军阵。
  有些东西,只有亲自体验过才能找到破解之法,军阵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的阵势与昨日又有不同,我从未亲自上过战场,无数文人名士说到战争便豪气万丈,留下无数慷慨激昂的名篇。
  然而,我亲身所感,却不是这样,身陷战场,御手杀敌,当人一个个在身前倒下,依然毫无感觉。
  杀人于我来说只是一场游戏,强者和弱者之间的游戏,以生命作为唯一的筹码。
  九龙伏虎阵确实邪门,一进入这里,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总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哼!药物和战鼓声混杂的效果。
  这种神经性的药物只对普通人有效,对我,不是压箱底的货色就不要在我面前杂耍。严格训练十多年的心理攻击和药物攻击,算不上权威也是顶尖高手。要摆脱控制实在太简单了。
  母妃的师父留下的武功秘籍一直在练,但是总无用武之地,现在这状况,倒是该感谢他们陪我练习了。暗杀术在打仗的时候没什么大用处,但是江湖功夫就相反,实用多了,威力也不小。
  收回神游在外的思绪,看清面前的景象时,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断肢,银甲上也沾染了很多血,周身十米简直是一个修罗场。
  我以为他们会胆怯的,但是他们居然只是呆滞片刻,回神后再次对我发动了攻击,我一边收集信息,一边思考生门可能的方向。
  我终于知道为何那四位将军出来后仍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身在阵中,无暇分析其他。而跳出军阵,仍是找不到破绽。
  我懊恼地想,干脆弄几吨炸弹把几十万大军送上天。
  拼杀了近一个时辰,一无所获,只得下令撤退。
  林祈暄似乎非抓到我不可,卫军士兵奋力将我与亲卫分开,最后只剩下飞漠和晓彤,他们全身像是被血浸泡过,狼狈得吓人,幸好不是他们自己的血。
  卫军把我们团团围住,那兴奋样,看得我恶心。他们怎么老是学不乖,明知道我有炸药还敢这么密集地聚集在一起。
  不过这次,倒是不好炸,他们堵得太紧了,一旦失手,那炸弹碰到什么弹回来,我就可以为自己超度了。
  “王爷何苦做困兽之斗。”林祈暄飘渺的声音飘来,我冷笑道:“你还是一样天真。”
  向飞漠和晓彤示意,丢出几颗色彩斑斓的烟雾弹,趁着混乱和马匹受惊后剽悍的速度,再边跑边向斜前方丢炸弹,和四将军那次一样,我们安全回城,只是总体上,仍是没什么起色,依旧是卫军占上风。
  云焰要我逃,他怕林祈暄会杀了我么?还是因为不想我受制于人。
  书房一片寂静,没有人发表见解和策略,而是满含期待地看看我。
  我只能苦笑,我不是神仙,塑胶炸弹的材料有限,做不出很多的。
  眼下,要破阵就必须先毁了阵势,但是这如何破,是一个大问题。
  正当我们沉默之际,有人禀报说卫军攻城了。
  前几日我们一回城就休战,他们也不进攻,今天突然来这么一手,趁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攻取延州么?
  等到我走上城墙的时候,卫军已经快攻到城下了,并没有用那邪门的阵法,而是直接用锥形阵和雁形阵发起了全面的攻击。四将军和段将军拼死苦撑,两人身上均挂了彩,眼看便要支持不住了,韩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急忙带兵上去支援,吩咐钱将军驻守城楼。
  硬是将四青冥他们从前线拉下去包扎的时候,他们的眼神既愤怒又不甘,但是如今我没有办法,轻伤变重伤,又或是战死沙场,都是最不利的局面。打车轮战也许还有转机。
  妈的,林祈暄进攻的真是时候,偏偏挑在我们兵力不足放松警惕的当口,很好!非常好!
  那么我就看看,你的军队是不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我能在这里站多久!
  我没有带银枪,握着承影剑,斜睨着周围的士兵。对我来说,凤凰剑的出现会惹来无数麻烦,但却是现在最趁手的利器,配合母妃给的那本《迷迭》剑谱,正好。只是还不是时候拿出来,而承影,也是一把好剑,配合起来,威力不会差到哪里去。
  剑气如虹,一剑光寒,削铁如泥的宝剑对上血肉之躯,就跟切豆腐一般,在万军之中翻动起落,手起剑飞,血腥味弥漫,刺激着神经和肌肉,叫嚣着渴求更多。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放纵过自己,漫天的杀气肆意,毫不收敛,身体异常兴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杀!”“杀!”……
  脚下踩的亦不是土地,而是尸体。
  我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顺从着身体的本能,自我催眠极耗心力,但是现在我面对的不是顶尖杀手,而是一群普通士兵,所以即使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无一丝疲倦。
  直到一个人闯入,让我脱离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那是阿南,卫军的将军,林祈暄的近卫。
  “魔鬼!你是魔鬼!”他的手臂上流着血,愤怒地望着我。
  终于唤回神智,我看了看他,舔了舔唇,邪魅一笑,“这是战场不是么?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救世主!”
  在我们对话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停止了搏杀,喧嚣的战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看看你脚下,那都是你杀的!”
  我瞟了眼,漫不经心道:“将军征战沙场,没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么?这些算什么。”
  “你!”
  “将军这么悲天悯人,本王很怀疑这些年你是怎么走过来的,不是早就该死了么?”
  闪身欺到他身边,左手指刀划向他的颈动脉。他反应及时躲开了些,血液没有喷溅而出,但是仍有大量的鲜血顺着指缝溜出来,命算是保住了。
  阿南的脸色很快苍白一片,被人硬拉下去。
  阿南说道:“你很厉害,能割到我脖子的,你是第一个!”
  我挑衅地朝他笑笑,”你也不差,没有被我一刀割断颈动脉,你也是第一个。”
  林祈暄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王爷,你投降么?”
  “白天不是问过了么?”
  “你看看现在的情况,你的侍卫亲兵都被隔绝在外,救不了你了。”
  我一惊,四周净是卫军,暗骂自己大意,战场之上怎可轻易让理智脱离身体。而飞漠他们,知道这时候谁接近我谁倒霉,便在有意无意间以及卫军的刻意隔离下,成了现在的样子。
  即使情况于我很不利,脸上没有表现任何情绪,多年的习惯,无论在什么时候做起来,都一样游刃有余,再说我也没打算服软,前世今生,过了这么多时日,骨子里最初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如果注定要输,便是拼尽全力弄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也要坚持,不管别人,不计后果。
  我扫视周围成堆的尸体,头微偏,媚笑着问:“你看看我的脚下,有多少尸体呢?”
  “八荒六合,帝星紫薇,凤凰涅槃,麒麟择主,想不到传说竟然应验到了一个冷血杀手身上,你如此,怎得麒麟才子?”
  “尔非麒麟才子,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
  隔了很久,林祈暄才说道:“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
  “说来听听。”
  “箭阵,不靠近你就不会有事,我让阿南打断你的节奏,拉回你的神智,再万剑齐发,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这样都死不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转转脑袋,摆出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挡开漫天箭雨的同时还要夺路杀出重围,呵呵,挑战呐。有防弹衣就好喽。
  我看轻了箭阵的威力,万箭齐发,密如雨丝,容不得人有一丝喘息,一波接着一波,饶是我功夫再高,也难免挂彩。
  手上腿上皆已中箭,飞漠他们想必也被团团包围,自身难保。
  背心一阵剧痛,却无暇顾及,否则转眼便是万箭穿心的结果。
  我暗骂那群饭桶,怎么这么慢,真要等到我变成箭猪才赶来么?
  这时一声嘹亮的长嘶,卫军箭阵稍乱,一道银光撕开了卫军密不透风的防线,泠一身闪亮的银色盔甲,骤然出现在我身旁,丰神俊朗,英姿勃勃,宛如神祇。
  将我拉上马背,疾奔离开。
  不理会身后撕裂空气的尖锐声响,泠猛力抽打着身下的骏马,向延州城猛冲。
  耳边风声大作,夹杂着几丝刺耳的声响,泠温暖的手掌紧搂着我的腰,并不宽阔的胸膛传来安心的温度。
  这一次,是泠在保护我,他救了我。
  还有……
  没过多久,嘹亮的喊杀声再次传来。不回头我也知道四青冥赶到了。
  出战前,我吩咐四青冥集结兵马,抓准时机从两面包抄,将卫军拦腰截断,再里应外合,关门打狗,歼灭被包围的敌军。
  战场形势立刻逆转,可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直到进了城门,泠才放下绷紧的神经,将我交给军医。
  我挥退欲上前扶我的小兵,指着泠说道:“先治他!”
  “王爷?”
  “沁,我没事。”泠淡淡地笑笑,恍若从前。
  如果我没有敏锐的耳力和身体感知力,恐怕就这么被他骗了。
  “治他!”我不理会泠,命令道。
  “沁……”
  “你闭嘴!”
  “对不起……我只想……离你近一点……只想……保护你……”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泠闭上眼,直坠下来。
  我的手横过他的胸前,接住已经昏迷的泠。
  “治他!他若死了,我要你全家陪葬!”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威胁一个人。
  泠背上的伤口,我无法平静,无法无动于衷。
  银色的盔甲,殷红的鲜血,脊背上竟插着几十支羽箭,密密麻麻。
  挡箭牌?泠啊泠,你究竟要我怎么办?拿你怎么办?
  “你去把我的贴身侍女枫影叫来,让她带好我的箱子!”我吩咐道。
  军医一边处理着我的伤口,一边抹着细汗。
  你老小子识相的话现在最好别做出惹我生气的事情,否则直接砍了你!
  “主子。”枫影递上箱子。
  我踢开跪在我面前簌簌发抖的军医,“滚出去!”
  堂堂御医,竟然说泠没救了!
  就冲他这句话,我就想直接灭了他!庸医!
  “把针线和薄刃消毒后给我。”我把手浸到烈酒中,十指连心,但是此刻对尖锐的刺痛却没有多少感觉。
  泠的伤口太多,血无法止住,卫军的羽箭很特别,箭头比一般的羽箭宽,还带着倒刺,那群蒙古大夫能将箭全部取出也算本事。
  我集中注意力,将伤口消毒,再以针线缝合伤口,抹上药膏包扎好。
  枫影下了双倍分量的麻药,泠一直安静地睡着,没有因为彻骨的疼痛醒来,我摸着他苍白的睡颜,呢喃道:“泠,你的伤不会白受,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都不会少,我要让卫军知道,什么叫不可侵犯!你若死了,我要让六十万卫军陪葬!”
  “主子,枫影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吧,还流着血。”枫影解开腿上的纱布,换药包扎,小心翼翼。
  “情况怎么样了?”
  “卫军已经撤兵了,但是我们伤亡惨重,韩将军和段将军受伤过重,现在还在昏睡,四将军虽然没有他们伤得重,但是两天之内不能再上阵作战,钱将军受了轻伤,八殿下带来的人只有一万,经过这一仗,只剩下一半了。”枫影很是忧虑,不安地看着我。
  “许骥先生怎么说。”
  “先生说不出六个时辰,卫军必定再来。”
  “吩咐下去,务必对四将军他们封锁消息,让他们好好养伤,让钱将军先休息一阵,养足精神准备恶战。”
  枫影领命退下后,我吩咐晓彤和飞漠集中塔罗目前在延州的所有高手,将他们编入军队。
  而后让狄墨潜入卫军军营,暗杀高级将领,扰乱军心。让子淇和沐清烧了他们的粮草,并在水源中下剧毒,在和狄墨会和离开之时,把三颗炸弹投到人多密集处。
  几百人的代价太轻了吧,林祈暄,你准备怎么办呢?我不是君子,下三滥照样用得得心应手。
  真正穿上戎装身赴疆场了,以少胜多啊,我怎么又会碰上这等好事。
  “许骥先生,能够作战的兵马还剩多少。”
  “精锐不足五万,总数不到十万。”
  “卫军有多少?”
  “精兵十万,一共二十万,而且,刚接到探子密报,云焰已经带着十万精锐与林祈暄会合,延州这次怕是……”许骥担忧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卫军军营。
  “全力死守,能不能撑到援军前来。”
  许骥沉吟一会儿,说道:“应该不行,最快也只能等到援军到达延州后方的潞州。”
  潞州到延州有一天的脚程,当时我一到延州便对潞州做了军事加固,而且潞州比延州的地势更加有利于作战,可攻可守。我凝视着地图,看了半晌却想不出破解之法。
  依仗天险确实可以守住一时,但不是长久之计。他们的精锐部队是我们的四倍,形势很不利。
  “吩咐下去,把我前些日子让人做的弩车推到城门那里,准备投入实用,让城中的百姓烧热水,一旦祁卫联军攻上城墙,就给我当头浇下去。”妈的,被我杀了这么多人居然这么快就来进犯,林祈暄,你当真镇不住季刚么?或者你根本就不想。
  “王爷,这样无济于事。”许骥知道直白地进谏我不会怪罪,直言道。
  “我知道,但是可以抵挡一阵,你再找些能说会道的,鼓动百姓作战,一些简单的事情可以交由他们完成,我们也能节省人手。”
  “王爷可有别的吩咐?”
  “这里有牛么?”
  “牛?”许骥惊诧,回答道:“有,延州和汀州交界处有一个养牛场。”
  “真的?”我两眼放光,这感情好。
  “王爷要牛做什么?”看许骥一脸的吃瘪样,就知道他一定想到了不好的方面,他也该庆幸刚才没问出“王爷你要吃牛肉么”这种白痴脑残的问题,否则直接踢出去扫茅厕!
  “你去把附近所有能搜到的牛牵到城门口,最好是公牛,剽悍一点的母牛也行。”
  “呃?是。”
  人牛大战,嗯,这应该是一出好戏。
  我换上夜行衣,悄悄潜入了卫军军营。
  阿南提到的鬼气沉沉的人让我有些不安,梓华的举动虽无可疑,但是我总觉得在某一层面上,她们两个人应该有些联系,又或者,我是疑心病发作。
  轻松找到了那人的营帐,我服下可解百毒的百草丹,进了被封得紧紧实实的帐篷。
  营帐里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架子上摆着各色小瓶,拿起一个闻了闻,吓了一跳,这家伙拿罂粟想干什么?
  我又拿起别的几个闻了闻,我的天,他是什么人,难道还有那种嗜好?挺恐怖的。
  青木香、龍骨、山茱萸、蛇床子、遠志、官桂、石榴皮、澱粉、蛇床子、川椒、狗骨……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好像是……呃,做春药的一些基本材料……
  越想越恐怖,直接走到了第二排。
  几个架子的药全部看完,冷汗直冒,世界上变态的人真的有很多,妈的,这人还是不要惹的好,不过这些东西既然看见了,不拿也很说不过去,我闯过重重艰难险阻才到了这里,两手空空地走了太对不起自己了。
  一不做二不休,抄起腰间的布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些瓶瓶罐罐搜罗进袋子里。
  我背着一大袋药,出了帐篷。其实偶尔做一回佛爷挺刺激的,还是在军营里,要说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药就这么被我顺手牵羊了我一点也不内疚,那人绝对不是好鸟,再说珍贵的药他一定随身携带,损失一定不大。
  远处的爆炸声频频传来,我哂笑,隐入夜色。
  正当我将要离开的军区时候,云焰笑着走来,挡在我前面。
  “小沁收获不小。”
  我呼出一口气,他既然叫我小沁,显然不准备阻拦我。
  “确实不小,焰有心就帮我和那位无名氏老兄说声谢谢。”我欠扁地说道。
  “她呀,是个小老太太,女人不好惹,老女人就更不好惹,我爱莫能助。”云焰无奈地摊摊手,但是没有一丝歉疚。
  “她是鬼面婆婆吧。”
  “小沁真聪明,我和林祈暄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她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云焰此时就是一个好奇宝宝,那两眼睛里的光芒,真是明亮啊。
  “有是有,那个……焰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我促狭地眯眯眼。
  “呃?”云焰当机。
  “呵呵……”
  “那是……春药?”
  “没错。”
  “没想到那女人有这等嗜好,看她老是一脸寒霜,我还以为她是冰山。”云焰厌恶地撇嘴,“你受伤了,还到这里来?”
  “你们这里有谁能抓住我么?”我自信地看着他。
  “如果早知道的话。”
  “可惜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小沁……”云焰背过身,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有些凄凉,“待会儿,我不会留情。”
  “谢谢,这是对我的尊重,同样,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云焰,不要怪我。”再三强调是怕自己狠不下心吗?
  “能和你一战,我会全力以赴。”
  “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这句话,没有必要的。”
  “因为你……算了,你走吧,今天我没有见过你。”云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不起,云焰……
  休息不到两个时辰,进攻就开始了。我立在城头,俯视着底下的千军万马,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够回来……
  “狄墨。”
  “在!”
  “你们为何相信我?”
  “因为您是主子。”
  “你也认为这一次我有妙计么?”
  “……”狄墨翠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
  我黯然,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办法,塑胶炸弹已经没有了,除了弩车再没什么先进的东西了,可是弩车再厉害,毕竟对方在人数上占据着大优势,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败。
  “我不是神仙,狄墨,我把塔罗的人交给你了,晓彤这段时间会很忙,恐怕没时间指挥你们行动,就由你来代替吧。”
  “狄墨遵命。”
  “他们要是少了一个,我唯你是问!”
  “是!”
  塔罗是我的心血,我不能让他们折在这里,我残酷,冷血,送死的只要是我不认识的,就无所谓。
  大地开始震动,那些厮杀声,嚎叫声我充耳不闻,默然下了城楼。
  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喊杀声才渐渐停息。
  四位将军,三位昏迷不醒,四青冥满脸凝重,盯着地图说不出话。
  “许先生,伤亡如何?”
  “这个……”
  “照实说。”
  “精锐还剩两万可以作战,普通士兵还剩三万。”许骥一口气说完,然后沉默着退到一边。
  “援军还要三天才能到达潞州,你们连夜收拾行装,我们弃城!”
  “王爷?”
  “王爷,我不同意!”四青冥跳起来,逃走是最令军人耻辱的事情。
  “你看看现在的形势!你要剩下的五万男儿陪你一起死吗!”
  “我宁死也不弃城!”
  “你他妈给老子清醒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谁说现在弃城延州就一定夺不回来了,你听好,今日的耻辱,我一定加倍讨回来!”
  虎落平阳,东山再起。
  “王爷!”
  “给我收拾东西!这是军令,违者,斩!”我愤愤地一拍桌子,桌子应声碎裂。
  “末将领命!”四青冥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再多说什么。
  许骥凑上来,低声道:“王爷,您这么做虽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京城……”
  “放心,只要我再次夺回来,所有人都会闭上嘴巴。”那些人确实麻烦,尤其是那个人,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属下告退。”
  公牛队的效果相当的好,怒发冲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尾巴着火的公牛……
  万牛奔腾,那场面看着一定很销魂!
  揉着太阳穴,但愿援军能很快赶来,要是晚一些,我就真的要卷铺盖了。公牛队能撑住一时,可撑不住一世。
  林祈暄真是了解我,怕什么来什么,先是分散了攻击三州,等到我们消耗差不多了,再全面攻击。
  枫影沏好茶递给我,说道:“主子,不会有事的,八殿下我已经吩咐狄墨送到潞州了,裴公子和沐清不肯离开,你看……”
  “随他们吧,待会儿和我一起走,这个是……碧茶?”
  “嗯,是施漫飞送来的,正巧我们带来的茶叶也快用完了。”
  我啜饮一口,赞道:“味道很不错,你下去准备吧。”
  “主子……嗯……”枫影的声音沙哑,还混杂着痛苦。
  “你怎么了?”
  “我……不……”
  “枫影?”枫影脸色开始发白,手指紧紧拽着衣襟,靠着桌沿才勉强站住。
  “不要……我不要!”身子剧烈地颤抖,手抓着头发狠命地撕扯。
  “枫影?”
  正当我要过去查看她情况的时候,枫影的手中瞬间寒光森森,匕首闪着幽暗的蓝色光泽朝我刺来。
  我大惊,急忙避开,匕首贴着腰划过,旋身闪到枫影背后,抓起她的左臂将她摔飞,身子撞在墙上,呕出一大口黑血。
  “枫影你干什么!”凤凰剑指着她的脖子,我冷然道。
  “我……主子?”枫影一脸茫然,按着胸口,盯着地上的黑色血迹发呆。
  心里有了计较,纵身掠过去试图制住她。
  “挡路者杀!”枫影不顾我的剑,抓起匕首又往我刺来。
  被控制住心神的人,身体完全被意识支配。
  枫影跟了我八年,一身功夫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还没有靠近我,再一次被摔飞。
  晓彤和飞漠闻声冲进来,护在我身边,全神戒备地提防着枫影。
  “枫影你做什么!”晓彤厉声道。
  “杀!”枫影站起来,再次发起攻击。
  身后的暗卫一拥而上,把枫影困在了中间。
  我看着枫影的反常,喊道:“飞漠,把梓华那个贱人带过来!进她屋子的时候小心暗器。”
  “是!”
  “晓彤,你……”喉头一甜,眼前一阵发昏,摔在地上。
  我愣愣地看着手心冰蓝色的血迹,再看看那杯碧茶,了然。
  晓彤和枫影动了手,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他们的武功本就不相上下,现在枫影受了别人的控制,方才又和我激战过,难免处在下风。但是她那不要命的打法,让晓彤暗惊。
  我瘫坐在地,眼看着枫影的匕首朝我刺来,我没有力气也来不及反抗,只能悲哀地看着她。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枫影的匕首插在了她自己的心口,而晓彤的剑,穿过了她的左肩。
  “主子,枫影不想的……”
  多少年了,这个坚强早熟的女子,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
  最后一刻,她的匕首没有刺进我的胸口,而是反手刺向了她自己。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怪你。”伸手抱住奄奄一息的枫影,而晓彤,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久久不能回神。
  “主子,对不起……枫影先走一步,晓彤,我们一起长大,现在,我把主子交给你了……”枫影的嘴角留下冰蓝色的鲜血,合着苍白的嘴唇,很美很动人。
  “……”晓彤握着枫影的手,不住地点头,红着眼眶,说不出话。
  “主子,枫影最后求您一件事……把这块玉,给澜王殿下,我……喜欢他……小心梓华……”
  “好。”为什么不告诉我,既然喜欢二哥,我绝对有办法让你成为澜王妃的。
  “今生今世,枫影一直把主子……放在心上……”枫影说完,手便重重垂下,手心的白玉蔷薇光泽莹润,在鲜血的浸润下光彩熠熠。
  记得枫影说过,白玉蔷薇,要送给最喜欢的人。
  红颜消逝,恍如一夕苍老般悲凉。
  我十岁来到这个世界,枫影陪了我八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在我心里,她和晓彤还有飞漠,已经不是手下一般简单了。
  “沁,别难过……”沐清的手很凉很柔软,很……舒服……
  “沁,枫影姑娘不会白死!”子淇抱着我,将我揉进他怀里。
  不会白死,枫影的确不会白死!
  飞漠拎着狼狈的梓华冲进来,看到枫影的尸首,也是久久无法回神。
  我放下枫影,在沐清和子淇的搀扶下起来,绽放自以为最魅惑的笑容,说道:“你知道一句诗么?”
  “……”梓华面如死灰,眼里没有生机,她清楚这一次落在我手里,必死无疑,也不再多说话,冷冷地瞥我一眼。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王爷好雅兴!”梓华讽刺道。
  这句诗,感慨名将的悲哀,也感慨美人的凄凉。
  红颜白骨。
  我看看枫影尚未冰凉的尸体,“梓华姑娘,你可也是个美人。”
  “多谢王爷夸奖,王爷要我伺候几个男人?”梓华挑挑眉,一副你不过如此的模样,和刚才绝望的表情判若两人。
  “伺候男人?本王现在可没闲工夫让将士们风花雪月。”当军妓还不简单,太便宜你了,“只不过嘛,本王坐下有几匹好马,无奈找不到母马配不了种,难得有如斯美人,你说本王该怎么做呢?”
  “你!玉沁你不是人!”梓华疯了一般,拼命想挣脱飞漠的束缚。
  沐清和子淇听到我这么说也无比震惊地看着我。
  “呵呵……等到完事了,我再让你的师父看看她乖巧的徒弟。”
  “混蛋!”
  “或者你喜欢刺激一点的,不喜欢别人看是话,剥皮抽筋,分筋错骨,你想试试哪个?玩玩鱼鳞剐怎么样?我保证三千六百刀之后,你还活着。”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有玉澜的孩子!”梓华喊道。
  “孩子?一个母亲不想要的孩子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早早送走,他也好早去投胎,更何况皇家血脉,岂容贱民玷污。”
  “不!你杀了我!”
  现在才知道求饶不觉得晚了些么?不过是□而已。
  “杀你?呵呵,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命令本王做事么?枫影的事情,不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哈哈哈哈……玉沁你少得意,你已经中了‘断魄’,活不过十五天了。”梓华大笑。
  子淇和沐清听到这里,惊骇无比。
  子淇扳住我的肩膀,问道:“沁,是不是真的。”
  “区区‘断魄’能把我怎么样,当年中了‘离魂’也不是没事?”我无所谓的笑笑。
  看得梓华心惊,说不出一句话。
  “飞漠,把她拉下去,照我说的做。”
  “玉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切,我跟你有那么大仇恨嘛,都下了毒还差点要了我的命,稍微报复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激动个什么劲!
  我没有拿出最残酷的那一套对付你,也算仁慈。
  “沁……你没事吧?”沐清战战兢兢地问。
  “怎么会没事呢?”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陷入了黑暗。
  很不喜欢让人看见我的脆弱,只是对于沐清他们,我不想隐瞒,他们是我选择要共度一生的人,我答应过他们的,而且……
  我是真的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看见沐清和子淇红肿的眼睛,歉意地笑笑。
  “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死呢。”沐清我坐起来,看向一边的许骥先生,“很严重?”
  “王爷……”许骥很为难,我看他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了。
  “沁,断魄……”
  “狐狸,支支吾吾的不像你了,不就是断魄嘛,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玉沁,你能不能在意一下自己,你知不知道,断魄无解!无解啊!”子淇大吼着,眼泪簌簌往下掉。
  我其实很想笑,怎么突然有那么多人想哭,那么多人流泪,而我却哭不出来,再难过再悲伤也哭不出来。
  “离魂也是无解的,我可是好好的活到现在啊,你忘了当初在落日崖底的事了?说不定啊,我这次以毒攻毒,反而没事了。”
  “沁,你好好休息,我去端药。”沐清擦了擦眼睛,一脸的愁云惨淡。
  “许骥先生,撤离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
  “立刻就走。”
  “可是卫军一旦察觉了,马上会追来。”
  “我有后着。”
  “属下告退。”
  “咳咳……”
  子淇沉默着擦去我手心的冰蓝色液体,我说:“你也去收拾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嗯。”
  我看着子淇的背影,心仿佛失了一块,很疼很痛。
  我这一次,又要食言了……
  “咳咳……狄墨,一刻钟以后,和晓彤一起把我和清儿带走,同大军一起赶赴潞州,我现在要运功逼毒,可能会昏迷一天,你帮我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也不用再喂我吃药把脉了,只要别打扰到我就行了。”
  “属下遵命。”
  子淇拿着简单的包袱坐在我旁边,不发一言。
  我笑道:“狐狸生气了?”
  “嗯。”
  “别气了,等安全了,再想法子解毒。”
  “嗯。”
  “狐狸?”
  “嗯。”
  “……”是我错!
  “狐狸,记住我的话,要开开心心地活着,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不准自己寻死!”我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
  “沁,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你说不会再抛下我一个人的……我……”子淇扑到我怀里,低声啜泣。
  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少张脸,形形色色,变化万端。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这样的表情?
  裴子淇……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无奈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先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不要!那些东西我不稀罕,裴子淇从来不是什么大丈夫,我是真小人!”狐狸一把推开我。
  “你不答应我就会食言。”
  “你又要丢下我吗?”
  “你不答应我的话。”
  “好,我答应!”
  温柔的把狐狸揽入怀中,凑近他的耳朵,呢喃道:“对不起……”
  “什……”在狐狸反应过来之前,点了他的昏睡穴,再次拥紧了他。
  这一次,我如果真的能活着回来,真的有解药,可以活着的话……
  “飞漠……咳咳……”
  “主子,你放心,一定有解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把梓华带到城楼上,随后直接跟大部队会合。”
  “是!”
  喝下沐清端来的药,心里叫苦不迭,“怎么这么苦!”
  “良药苦口。”沐清笑得很虚弱,唉,一个个都这样,叫我怎么省心。
  “子淇怎么了?”沐清指着睡在我怀中的狐狸问道。
  “过来。”
  “沁?”
  “叫声相公听听,嗯……”我摆出痞子式的标准笑容。
  “你?!”沐清闹了个大红脸,“我……”
  “叫声听听……”继续耍赖。
  “相……相公。”还是清儿好啊,好乖!
  “嗯,娘子真贤惠!”我赞叹道。
  “沁你……”沐清顾及我伤重,不敢做什么。
  点晕了沐清,把狐狸易容成我的样子,和沐清躺在一起。随即打开暗格,躲到了密室。
  我支着墙壁走出来,唉,又是孤军奋战!我这么好的际遇想不出名都难啊,果然老天爷很照顾我。
  以后谁给我写传,一定要加点料啊,不能把我这么伟大的一件事两三句给忽悠过去了。
  支撑着墙壁喘气,“断魄”真是好药,现在浑身乏力,气血翻腾,走不了几步就开始不支,真是郁闷,待会怎么办呢?
  城下数万士兵虎视眈眈,云焰身披战甲立于最前方,阿南和林祈暄在他旁边,凝视着独自走上城楼的我。
  低头看了看今天的着装,一身雪纱,银花滚边,整件衣服上再无一丝纹案。
  一身白,和现在肃杀的战场好像不太符合哦。
  仰起脸,浅笑。
  我看到自己如缎的黑色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真的是……很乱很潇洒……城墙很高,我就这么倾身而立,有种傲视天下的感觉,当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登山踏雾,指天笑骂,呵呵……如此豪迈的话语,这时候说起来真有那么一点……悲壮,还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
  昔日孔明玩空城计,遣退司马懿二十万大军,自此千古留名,今日我效仿一回又有何不敢!林祈暄心细如尘,季刚多疑,云焰思虑周全,这些人自负一身才智,却也不敢想我会如此大胆,真亦假时假亦真,试问诡谲如我,如今城门大开,谁敢进来!
  焚香抚琴,自在惬意,是一曲高山流水。
  飞说我是一个不懂琴的人,当时他弹这首曲子的时候,问我感觉如何,我只说没感觉,这曲子真的听不出什么意境。
  而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是因为心里的感情渐渐多了么?飞不再是唯一的在乎,飞已经渐渐远去,那些空虚的情感已经得到了满足么?
  马儿焦躁地踢着脚下的沙砾,几万兵士迷惑不解,而领头那几个则是惶惶不安,就连云焰也紧锁着眉头,望着我若有所思。
  我一向谨慎,断不会大开城门请他们进来,于是请君入瓮一词就深入他们脑海。
  呵呵,我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他们逃得远远的,我才没有白白留下来,虽然我故意留下来是为了找解药。
  “玉沁,你玩什么把戏,有本事出来和老子一决高下!”季刚毕竟是将军,这时候两军军心不稳,他自然要出来震慑一下。
  我不理会他的叫唤,兀自弹琴。
  现在说话,本就强撑着的身体说不定就不支了,精神一旦分散,琴声就乱,以林祈暄的才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玉沁,你手下已经没有什么强大的战斗力了,怎么样,投降?”阿南说道。
  “涵王殿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吧,再玩这些虚的有什么意思。”林祈暄说道。
  呵呵,没意思么?没意思的话,你们进来呀,自己没胆量,还有胆来怪我耍花样?
  “沁,延州我们势在必得,如果你投降,我会保护你,如果你不投降,我会尽量护着你。”云焰跑到城门下,将内力凝成一线传入我耳中。
  云焰,这个样子哪里像叱咤风云的军神,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为了我么?
  不应该的。
  太阳西斜,指尖如针扎一般,整整两个时辰,我不断地重复着《高山流水》直到再也受不了指尖尖锐的刺痛,才停下。
  我望向焦躁的联军,遗憾地说道:“我亲自上城楼,为你们抚琴助兴,你们竟无一人上来,真是浪费我的美意,个个贪生怕死,还想吞并大亚?简直笑话!”
  风吹过,底下一片寂静。
  我笑笑,步下城楼,站在大开的城门前,指着内城城楼,对着云焰说道,“我在那里等你。”
  指着身后的石阵,对着万人大军说道:“想要延州么,我在这条路的那边等你们!”
  “沁。”忽略云焰的叫唤,纵马飞驰而去。
  看着手中诡异的冰蓝色,耸耸肩,不过骑个马,也能变成这样,看来刚才那两个时辰,能坚持下来当真是奇迹,我控制心理的能力这么好,正应了那句心如止水,云淡风轻。
  天边被镀上一层妖艳的红,魅惑迷人的色泽,我想起了沐清的脸,也是这样蛊惑人心,子淇,泠,还有……倾城……
  等我回去……
  半个月,如果找到解药最好,找不到或是无解……就看天意喽,我这个意外的人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咳咳……”
  “哈哈哈哈……不可一世的涵王玉沁也有今天!我告诉你……啊……”
  甩出指刀将她的右手钉在城砖上,懒得听她废话!
  “‘离魂’‘断魄’是齐名天下的两大奇毒,中者只有死路一条,我在地府等着你!”
  “咔嚓”
  无视她夹杂着痛苦和仇恨的眼睛,放开她的下巴,甩甩手说道:“你很吵,安静点。”
  自杀太便宜你了,待会还有一场好戏呢……错过多可惜。
  不远处灯火通明,照亮了有些晦暗的天空。
  已经三个时辰了吧,还没有人出来么?
  也是,八阵图哪是这么容易就走得出来的。
  林祈暄,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沁……”云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空旷辽远。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道:“你出来了。”
  “不是。”
  “你没有进去。”
  “对。”
  “怎么不进去呢?知道那是陷阱,没把握走出来?”
  “不是害怕,只不过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个上面,麻烦的事情留给林祈暄好了。”
  “季刚好大喜功,尤其看不惯林祈暄,所以他一定会选择那一条到我这里最近的路线,而我刚才的作为也坚定了他脑子里‘这只是在故弄玄虚,走别的路一定会有埋伏’的想法,所以这样势必要穿过我摆的阵,林祈暄不可能放他一个人陷入可能……啊不,是必然的陷阱,定会跟着进去,阿南自然紧随其后,这么一来,卫军的主要人物都陷入了迷阵,呵呵,我看他们怎么办。”
  “咳咳……咳咳……”我深呼吸几次,继续说道:“林祈暄自负,明知道那是我布下的迷阵,但是他还是会进去,不单单是为了季刚,只因他太自信。刚才被我那么戏弄,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那么这一次……咳咳……”
  云焰走到我身边,抱起我,裹紧我身上的狐裘,让我躺在他怀里,“夜里凉,这么冷的天,只披着狐裘,会受寒的。”
  “想说什么直接点。”我靠近他的胸膛,天然的暖炉,不用白不用。
  “延州就你一人?”
  “是。”
  “胡闹!所有人都弃城逃了你留下干什么!”云焰收紧了抱着我的手,吼道。
  我吃痛皱眉,淡淡地说:“为了解药,但是现在好像不太有希望了,断魄……无解?”
  “……”云焰沉吟半晌,才说道,“或许……金莲可以……”
  “来不及的,只有十五天的时间而已。”
  云焰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紧地拥住了我。
  “你能困他多久?”
  “不知道。”
  “那阵法叫什么?”云焰看向低处的火光。
  “八阵图。”
  “八阵?”
  “以八卦为主配合上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九宫和十方,我想知道他多久之后能出来。”
  “沁,你没有士兵,所以这阵法伤不了他们,那么……”
  “焰多虑了。”我看了看下边的人,轻哼一声,笑道“四象是老阳、老阴、少阳、少阴。老阳可变为少阴;少阴可变为老阴;老阴可变为少阳;少阳可变为老阳。这布阵之人又是以月为引:朔、望、上弦、下弦,你可以试试看。”
  云焰默然不语,我见他没有半点进展,便拿出图纸递给他。
  料想云焰要看好久,我也不管他,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完成想要做的事情。
  再次醒来,云焰还是在研究那张图纸,我轻笑。
  嗔怪地看我一眼,问道:“看这图纸,出阵的路有不少,但是又好像都不对,到底哪条是生路,哪条是死路?”
  “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这八门中,为什麽生门一定是出路?死门一定是轮回?生生死死生死轮回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一切皆有定数。”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没错!”
  说罢,云焰又开始研究。
  “三才……两仪……这两仪阵……即使有了这图纸,我也不一定能出去。”云焰一副抓狂样,泄气道。
  我不响,摇摇头,“过了两仪就快了,你能走出三才的命理和定数,已经很厉害了。”要我自己琢磨,唉,还是算了,幸亏以前看的文献够多,有写怎么解八阵图。
  “可是这两仪阵,实在是……”
  “你方才连破八环,怎么到这里就泄气了?”
  “你还是告诉我吧。”
  “道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一元;一元生两仪,两仪一说为阴阳,一说为天地,一说为奇偶,一说为刚柔,一说为玄黄,一说为乾坤,一说为春秋。可又何谓阴阳?何谓天地?何谓奇偶?何谓刚柔?何谓玄黄?何谓乾坤?何谓春秋?天有九重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却又叫神霄 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振霄、紫霄、太霄。缘由天定,事在人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或又是兵强胜人,人强胜天,人定胜天?”
  听了我的话,云焰笑笑,抬头看看墨黑的天空,自嘲似的说道:“八阵图,千古奇阵。”回头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你在戏弄他们。”
  “是,一切始于哪里,便终于哪里,八阵图,没有出口,亦没有入口。”
  “小沁,我如此庆幸,能够遇上你,没有与你在军前对峙。”
  “你不是很期待与我一战么?”
  “但是现在不想了,若是今天你手下有足够的兵马,一旦我们入了那阵,定是全军覆没,做你的敌人,很不容易。”云焰眼里全是赞叹,我却不以为然,只是借用了古人的智慧而已,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等等,你引他们进去,不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难道……”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焰。
  “难道你……”
  “焰,何不往下面看看。”我指向不远处的灯火,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容。
  “轰”“轰”“轰”……
  惨叫声夹杂着惊马的嘶叫,持续了很久,传得很远。
  我用的不是硝化甘油,只是一般的火药而已,可是足够了。
  云焰惊慌的冲到城墙上,很久之后才轻呼出一口气。
  想是他的军队没什么事。
  我拿起他手中的图纸,将其烧成灰烬,看着鱼肚白的天空。
  真快啊,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怎么不埋在八阵图下面?”
  “进去的人有限,埋了也没什么用处。”火药威力不够大,只有五成的把握炸死林祈暄他们,与其赌一把,还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
  陪葬的话,人多了才好。
  “沁,告诉我,当时你一个人走上城墙,焚香抚琴,真的不怕么?”
  “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
  “呵呵……”不怕么?应该会害怕的吧,如果我不是故意想被他们抓到的话。
  联军已经开始整顿军队,祁军因为少了主帅有些慌乱,但也没有什么大骚动。
  我说:“你是元帅,怎么不下去?”
  “没事,有他们在。”
  “咳咳……可惜了,好好的一个阵就这么毁了,我可是命人布置了不少时间呐。”城下一片狼藉,我扼腕叹息。
  “你该觉得高兴才对,林祈暄破不了那阵,外围的兵士受了这么大打击,又见他们这么久还不出来,便直接从外面破坏,指挥的人头脑还好使。”
  “你猜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我有些恶劣地问。
  “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他现在一定很想杀人。”
  “一夜无眠,眼睛估计黑得厉害。”
  “嗯,比碳还黑。”
  “说到底就是你害的。”
  “谁让他进去的,我可从来没有让他们进去,弄成这样活该!”
  “是是是,这女人怎么办?”云焰指着昏迷的梓华。
  “正主不是来了么?”
  “王爷,别来无恙?”林祈暄在我面前站定,仍是一派淡然的作态。
  死了多少人呢?定力这么好?
  “我很好,只不过先生让本王好等。”我支着云焰站起来,笑道。
  “我林祈暄佩服的人不多,你玉沁是其中之一,王爷气势过人,只身抚琴阻我十万大军,一个石阵有如此威力,实在另在下自愧不如。”林祈暄躬身下拜。
  我不说话,对他确实是佩服的,只不过我没有公子小白的容人之量,可以和管仲冰释前嫌,没有武帝刘彻的气度,能够重用曾经刺杀自己的季安世。
  林祈暄是名士,亦是我的对手,至少现在,我不会对他表露太多。
  见我没反应,他也不见怪,旁边的阿南脸色发白,看得出伤还没好,气愤地瞥了我一眼。
  “哼,阶下囚还这么傲慢,来人,把玉沁带下去大刑伺候!”季刚命令道。
  “谁敢!”云焰喝退意图靠近我的两个兵士。
  “慕王爷,你这是……”
  “季将军,玉沁是本王抓到的,理应由本王处置。”
  “这个……如今祁卫两国联合,这玉沁关系重大,看王爷方才和他的……举动,似乎……”季刚暧昧地看看我们。
  惹毛了云焰,苦头可有得吃了,季刚,自求多福。
  “本王就是看上他了又如何!他现在是本王的人,谁敢动他!”
  我心里咯噔一下,傻了……
  这个太郁闷了吧,云焰这么说是百害而无一利,他的手下会怎么看他!俘虏敌国的王爷,不顾全大局,竟纳为入幕之宾。
  云焰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事有些郁闷,不过有他的庇护,当俘虏的日子会比预期的好很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小日子的好。
  “华儿!华儿!”一个略显苍老的黑衣妇人在梓华面前蹲下,查看她的伤势。
  “师父,您终于来了……您吩咐的事,徒儿完成了。”梓华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两眼睛还是无比愤恨地看向我。
  “别这么盯着我,我会以为你不好意思的……呵呵……”我耸耸肩,讪笑。
  “你这个人渣!”
  “华儿别激动,有师父在!”女人拍拍梓华的背安慰道,看起来她很疼她,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更加有意思了。
  “师父,他……”梓华貌似只有在她师父面前才会表现出真正软弱的一面,指着我泣不成声。
  “就当被狗咬了,不怕不怕。”女人把她揽入怀里。
  “梓华姑娘不想说么?那么就由本王代劳吧……”
  “你闭嘴!”
  “首先呢,她的武功废了,气海也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练武,手脚的经脉也废了,以后起居还需这位老婆婆好好照料,事实上我还是很照顾她的,没有直接砍了手脚,所以她还是嫁得出去的。”如果有人肯要她。
  “……”女人白我一眼,要不是知道我身中剧毒,早就冲上来毒粉毒水的洒一通了,不论是在什么时空什么时代,“老”字都是女人的禁忌,一旦踩到这个地雷,后果的严重程度不可估量。
  “再来嘛……”
  “闭嘴闭嘴闭嘴!”梓华手脚不便,只能疯狂地扭动身体,想爬过来杀了我。
  其他人见她反应这么大,都露出疑惑的神色,盯着我。
  我不慌不忙,说道:“这么美的女人,本王自然不能亏待了那几位兄弟,这不,就叫她去伺候了。”
  众人不以为然,不就是军妓嘛,对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冲击,为了逼供,对付女探子这是常用的办法,只是……
  梓华已经面如死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也不愿这么对付一个女人,但是她害死了枫影,那个陪了我快十年的人,我一向护短,她动了不该动的,应该付出代价。不仅如此,我要她受尽屈辱后,含恨而终。
  “大部分兄弟都很乐意地接受了,只是我最亲的一位,似乎很讨厌她,看都不愿看一眼,只要她一靠近便大声嘶鸣,完全没有办法。”我摊手,“唉,它每天随我奔东奔西,我真是亏待它了。”
  “不要再说了……算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梓华接近崩溃,哭吼着。
  “小沁,你……做了什么……”云焰最先发觉不对劲,沉下脸问道。
  “焰听过□么?”我问得很自然,就像在问今天去那里玩一样。
  “……”云焰睁大眼,咽了咽口水,“你难道……”
  “马厩是个好地方不是么?除了我的逐月,昨天它们和梓华姑娘可是玩得很开心呢!”
  “禽兽!”女人跳起来,手上的匕首冒着蓝光,朝我冲过来。
  “噔”的一声,指刀打掉她的匕首,我闪身上前,卸了她的右手。
  女人很坚韧,咬着牙愣是不吭一声。
  擅于用毒的人,功夫通常不济,而我早已经中了断魄,破罐子破摔,自然不怕她身上的毒。
  “你既然派她来,就要有失败的觉悟!”
  “你不是人!”
  “人?什么是人,难道只有你们才能任意夺走别人的性命,别人就不能伤害你们么?难道只有你们有七情六欲别人全是木头么?这个女人,先是勾引我二哥,再对枫影下摄心术,指使枫影给我下断魄,还妄图控制她让她杀了我。我哪里做错了,自古成王败寇,不是吗?”
  周围一片死寂,林祈暄他们皆默然不语,唯有梓华和她师父死盯着我。
  “既然觉得这么羞耻,怎么不去死?”我安静地注视着梓华的眼睛,“死了,就不用再呆在这个残破不堪的身体里,死了,就能够脱离人世苦海,死了,生前所受的耻辱便会烟消云散,为什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死?”
  声音轻柔地如同微风抚花,如同静谧的午后,寂寞流淌的大提琴曲。
  催眠术,离上一次用,有好长时间了呢,久到我记不得年岁。用对了时间和场合,它就是一把利剑,方便好用。
  “哈哈哈哈……我早就不想活了,师父保重,徒儿先走一步,玉沁,黄泉路上我等着你!”梓华大笑,嘴角流出一股黑色血液,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你……你控制她!”女人抱着梓华的尸体,问道。
  “对,玩催眠,我是高手,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一直都无法控制我?”抓住心里的弱点,在她心里崩溃的时候运用语言和眼神控制一个人的潜意识很容易,这一招,有个很贴切的名字,“借刀杀人。”
  “哼哼……梓华说的对,她在黄泉路上等你,你只剩十四天的命了。”
  “那又如何?只要我还没死,就有希望,活着,总比死了好。”
  “自我安慰,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涵王爷竟然是个怕死的鼠辈!”
  “老太太谬赞了,敢问你不怕死么?”
  “我这里可没有解药,你不用妄想了。”
  “妄想?我并非在想,何来妄想?只是现在确实要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什么?”
  “报仇。”我的脸色恢复如常,对她笑笑。
  “你的侍女?”
  “没错。”
  “梓华已经过世了,你还不满足么?”
  “满足?你还没死,我怎么会满足。”我指着卫军,“他们还没死,我怎能满足?”
  “敢情是想要我的命,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女人恨恨地说。
  我不理会她的话,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你吃定了我现在不能动武么?”
  “难道不是?”女人突然很得意,“中了断魄的活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话未说完,我便已经掠到了她身后,抽出千机线缠住她的手,将她缚到了铁柱上。
  千机线坚韧非常,我下手没有丝毫留情,只是短短一瞬,略有些干枯的手臂上就被血浸染。
  “没有内力,我就杀不了人。”
  女人抖了抖,很快恢复了镇定。
  我知道她的筹码是什么,卫军这么多人,她是不会输的。
  但是,我会让他们不敢帮忙。
  “老太太,我劝你死了那条心,没人会来救你。”我瞥向一边的季刚,“季将军,是么?”
  “鬼面婆婆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自然不能看着她死在你手上。”季刚傲慢地说道,两边的兵将拔出剑,蓄势待发。
  “林先生呢?”
  “我不会袖手旁观。”林祈暄负手而立。
  “既如此,我可要速战速决啊。”反握指刀,脚步飞转,同时收紧千机线。
  “啊!……”随着一声凄厉是惨叫,一张支离破碎的人皮挂在女人身上,手臂上血肉翻卷,似是被刮刀刮过的鱼身一般。
  剥皮,拆骨,抽筋,剜目,断舌,毁容,该怎么进行呢?
  我笑着扫视身边倒抽气的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云焰身上,“焰,你还记得吗?在去怀宁的路上,遇见的那桩凶案,那个男人……我说过我不怕的。”
  “……”云焰一时消化不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而我也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不是被眼前鲜血淋漓的景象吓到,而是被我利落残忍的手段惊到了。
  “那么你看着,我的手段。”
  “来人,给我把鬼面前辈救下来,不能让一个俘虏在这里放肆!”季刚吆喝着。
  他身边的魁梧男人领命过来,大张着手就要抓住我,不远处的云焰急了,冲过来挡在我面前,但是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已经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举起手中炽热的物体,邪笑着看向云焰。
  舔舔嘴唇,“退步了呀,以前挖人内脏的时候,没这么慢的啊……”男人的表情定格在被我挖走心脏的那一刻,那一抹痛苦和恐惧,还没有散去。
  “……”
  女人刚刚还在干嚎,现在,则是盯着我手心已经变成泥状的鲜红血肉,面目恐惧。
  “老太太,该你了。”
  至始至终,都没有人上来阻止,或者说没有人敢上来阻止。
  整个延州城的上空,只有凄厉的惨叫回响更替。
  “解药。”
  “我……呼……没……有……”
  “真的么?我要解药。”
  “无……解……”老太太已经神志不清,这时候对其使用催眠术时机最佳,但是她依然说没有,看来这断魄,当真无解。
  我摇摇头,衣衫上没有溅到一滴血,安静地笑笑,走到云焰身边,疲惫地缩进他怀里,“那个人我已经玩够了,接下来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我累了。”顾不得擦去嘴角汨汨流下的血液,沉沉睡去。
  好累,真的是……很累。
  在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延州城,云焰是唯一安全的港湾,在他身边,或许我能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有人对我不利。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云焰握着我的手,语气温柔婉转,像是情人间的呓语。
  “玉沁,洛飞,甚至于秦玉,你究竟有多少秘密,富可敌国的洛岚公子,是不是你……”
  我闭着眼睛,假装仍在昏迷之中。
  云焰一直在我身边,对我说话,虽然我没有任何回应,或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吧。
  “我以为你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不过是一个靠着身份过活的纨绔子弟,但是一场夜宴,傲人的才情,当时的你,神采飞扬,让人着迷;我以为你是不经世事的孩子,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很周全,但是怀宁之旅,我看到了你的持重和思虑周详;我以为你只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是失败不知道什么叫压力压垮意志才那么自信傲气,但是你居然能在二十万大军的围困下坚持到援军赶来,能独自面对玉溟,以一己之力,阻挡玉溟前进的脚步。谈笑间,几万军士便死在熊熊烈火之下,惨叫声不绝于耳,你却笑得讽刺和冰冷,没有一丝同情怜悯。徒手挖人内脏,面不改色,只觉得快意,剥皮抽筋,剜目断舌,做得这么干脆利落。沁,享受杀戮,你是这样的人,对吗?”
  “可是我不相信呐,没有人天生就喜欢死亡,喜欢鲜血,小沁,你活得太累了,我希望能做你背后的人,在你疲惫的时候,能够给你温暖和安慰。”
  “我知道,你现在亲近我,只是在利用我,可是我不在乎,利用又怎么样,小沁,如果这样你能永远在我身边,我情愿被你利用一辈子。”
  云焰终于出去了,他的手,宽厚,却让人觉得安心。
  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小心翼翼。
  对不起,云焰……
  现在我这个样子,不可能给你任何回应。
  云焰留下我,顶着的压力可想而知。首先他的皇帝老兄不会答应。而他的一众将士,对我也是留不得。林祈暄一众,恨不得把我就地正法来血祭他们的那些将士。
  个个都想要我的命,还真是受欢迎。
  我看看四周围的人,没多大感触。
  林祈暄,阿南,季刚,云焰,还有一些看似很高级的将领。
  看来今天要来一个三堂会审。
  我摆摆手:“今天我累了,先回去休息,然后你们把结果告诉我就好。”
  “你还当你是王爷么?”季刚不屑地说。
  我也不反驳,径自往外走。
  “君然敢藐视本将军,来人,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你敢!”云焰蓦地站起,愤怒地逼视季刚。
  “王爷,俘虏就是俘虏,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林祈暄站出来打圆场。
  “我不明白。”
  “慕王爷,这是最低限度。”林祈暄知道和我耍嘴皮子是浪费时间,拿出银色精致的手镣脚铐递给云焰。
  “这……”云焰看看我,我哂然。
  有凤凰剑,这个算什么,玄铁银链,饶是它坚硬无比,照样奈何不了我。
  不知怎么回事,身体的状况时好时坏,刚刚还浑身乏力,但是现在,精力却很充沛,这毒药叫断魄,真是贴切。
  刚想出去透透气,一队卫军士兵走进来,掀开被褥,不由分说地将我拖了出去。
  我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摆弄。这时候节约力气最重要,他们这么多人,既然能进得了这个院子,必然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协助,云焰一意孤行,硬是把我留在身边,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早就坐不住了吧,恨不得把我这个烫手山芋早点送走,但是我的利用价值还很大,又舍不得把功劳拱手让人。
  云焰一离开,不安分子就开始行动,消息好快,可是太快的话,往往都会吃亏。
  我被带到了校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剧烈的撞击搅得心口一阵恶心。
  一群士兵立刻围上来,带着贪婪的目光,满目的yin欲。
  一个粗犷的男人走到我身边,高声叫嚷道:“将军体恤我们,特地把涵王玉沁送来给我们消遣!”
  呼应他的,是猥亵的yin笑。
  “将军真好!”
  “这么个大美人,待会要好好享受啊!”
  “可不是……哈哈……”
  “这么美的军妓,艳福不浅呐。”
  几个急色鬼已经迫不及待地围上来撕我的衣服,不时地抹抹嘴角的涎水。
  我冷笑,依旧不动。
  如今的状况,手脚被链子锁着,虽然行走自如,手臂伸展也没什么不便,但是动手一定是我吃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伺机而动永远是最明智的。
  “咳咳……”男人咳嗽两声,那些围着我的士兵立刻退散开来,其中一人谄笑着说道:“大人,美人自然是您先享用。”
  “嗯。”那人也不多说,直接扑上来。
  “咳咳……”妈的,这么重,你他妈怎么不减减肥!一身的汗臭,真恶心!
  那人扯开我的前襟,啃咬着我的脖颈,尖锐的刺痛蔓延开来,我皱皱眉,男人油腻的脸贴着身体,耳畔的呼吸越渐加重。
  呵呵……又一个欲望的奴隶!
  觊觎我的人,我从来都不会放过!
  右手蓄力,不着痕迹地滑进他的衣襟,沿着脊椎向下,一路下滑,在腰椎处停下,打了个转。
  我脸上仍果然挂着邪魅的冷笑。
  “咔嚓”
  身上的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咽了气。
  有多久了呢?徒手扭断中枢神经,真的是很艺术的杀人手法。
  我推开身上的尸体,坐起来拢了拢耳际落下的一缕头发,手镣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环视四周,笑道:“谁想做第二个?”
  这些人没看见我在城楼上做的事情,否则,不会不防范我。
  周围一片倒抽气声,不自觉的退开一步。
  有贼心没贼胆!
  我冷哼,眩晕感越来越强,但是此时我不得不保持清醒,断魄的药性激发了体内的离魂,估计我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是因为他们在体内打架,这俩玩意儿是好东西呀,我都吃全了。
  身体落入熟悉的怀抱,云焰寒着脸,盯视着我身上的青紫以及凌乱破碎的衣衫,眼睛里似是要冒出火来。
  “来人!给我杀!”简单直白的命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你们还要本王教你们怎么杀人么?”
  “王爷,这个……”他手下一个颇有身份的将领站出来,面有难色。
  “杀!”
  “……是!”
  将近一百人,顷刻间成为了刀下亡魂。
  云焰抱起我,离开那个肮脏的校场,最后一眼,我看到了那个被我杀死的人的脸,没有恐惧没有疼痛,只有猥琐的yin笑。
  有了内力之后,身手真的是好了不止一点点。
  云焰板着张臭脸,不看我,不和我说话,只知道纵身飞奔。
  这家伙真的吃了火药啦,居然不理我!
  墨黑的长发由于主人过快的移动在风中四散飞扬,飘逸,缠绵……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很合乎情理的话:飘柔,就是这样自信!
  瞧那一条条的,多黑亮多有型,一顺到底不打结,很好很好。
  一脚踹开大门,剥了我的衣服把我丢进澡桶。
  巨大的水花溅起,我慌忙抓住桶边沿,咳嗽顺气。
  我还是病人好不好,经不起这么折腾。
  云焰无视我郁闷的眼神,抄起旁边的手巾皂角帮我洗澡。
  其实我很想跟他说我昨晚刚洗过,虽然现在有些脏,但是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无语,真的是相当地无语,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给自己洗澡一定会,但是给别人洗澡……他没干过吧。
  哎哟好痛……
  不会就不要出来混嘛,这什么状况!
  “那个……焰,没人碰过我。”我先投降,在这么下去估计脱掉一层皮的就是我了。
  “闭嘴!”云焰喝道,继续搓背。
  “那……你轻点,我很疼。”
  “现在知道疼了?没人碰过,没人碰过这是什么!”云焰指着我脖子上的红印吼道。
  “唉……”我揉揉耳朵,“这个是意外嘛……”
  “不行,我要消毒!”
  “消毒?”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捞起,阵地从澡桶转移到了床上。
  云焰压上来,开始啃咬我的脖子。
  谁能告诉我云焰哪根筋搭错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压老子!不想活了!
  气结,老子要反压!
  可是现在明显是我处于劣势。
  云焰衣衫整齐,但是我却不着寸缕,浑身湿漉漉的,妈的还正巧赶上精神衰弱期,怎么看我都是被压的那个,气结!
  “咳咳……”胸口实在难受,只好推推身上的云焰,“你起来……我……”
  话未说完,一口血喷出来,散在白色的床单上,很漂亮。
  “小沁!小沁!你有没有事?”云焰慌了,急忙用被子把我包起来,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我忘记你还有伤,你好些没有,我以后不会了。”
  还有下次?下次我就直接把你踹出去!
  云焰惊慌失措的脸在眼前晃了两晃,浓重的黑暗席卷而来,我勾勾唇角,终于陷入了昏迷。
  我不知道那天的事情云焰是怎么和林祈暄还有季刚解决的,只是从他手下的表情可以看出,不是很乐观。
  还有就是,我是一十足的祸害,害他们的王爷不正常。
  解药的事情没有半点进展,几次强撑着身体打探鬼面老太婆和林祈暄等几人的居所,云焰也尽力帮我打探解毒的办法,始终一无所获。可我依旧不想放弃,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
  答应那个人的事情,有一件已经无法做到,但是另外一件,不能再食言。
  打开窗户,夜空中明月皎皎,星河稀疏,寂静非常。
  第四天了,还有十一天,真快!曾经不止一次感叹过时间的不肯回头,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现实的确如此,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是明知道命不久矣,明知道随时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秒,但是还是贪恋着人世的繁华似锦,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我只是,想活下去……
  “想不想去屋顶?”
  “好啊。”
  云焰走过来,打横抱起我,几下飞纵便上了屋顶。
  从上次晕倒以后,云焰就把我当成了重症患者,一天二十四小时监控,无奈……
  这些就算了,最不能忍受的是我要出去走走,变成了被他抱去溜溜,我要出去透气,变成了被他抱着兜风,我要喝酒骑马打架,得,直接驳回,回屋面壁反省。
  什么事儿啊这是……
  我有那么弱么?云焰也太紧张了。
  “小沁,你说你爱很多人,但是你怎么能同时爱那么多人呢?这样……不会不公平么?”云焰灌一口酒,问道。
  “什么爱不爱的,人哪能这么容易说爱,子淇他们……只是很特殊很特殊的存在,我喜欢他们,保护他们,呵护他们,他们开心我也会开心,他们难过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开心,如果有人敢伤害他们,我不会介意拿一个国家陪葬。”
  云焰不觉得颤抖,说道:“那顾倾城呢?现在你……”
  “他呀,自以为是,擅作主张,是该吃些苦头,才会学乖。”我对他笑笑,“对他谈不上恨,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会有怨,会有愤怒和不解,但是过了这么久,我也看开了,那时候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才会把所有罪责归咎到他们身上,其实说起来,他也没有那么罪不可赦,毕竟那时他已经回头,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是吧。”
  “你这个人,对待敌人或者不相干的人可以说的上冷血无情,但是对待爱过的人在乎的人,仁慈得跟什么似的,像个孩子。”云焰深伸手要摸我的头,我不着痕迹地闪开。
  没办法,上辈子被保护得太好了。其实我也很想去保护爱的人。
  云焰抱着我,掌心的温度传过来,炽热,满含柔情。
  “你总是不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焰,明天……”
  “不是明天!”云焰急忙打断我的话,板正我的身子,“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
  “你紧张什么,说的这么严肃,像发誓一样。”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
  我虽然不出门,但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进攻潞州,我是最好的筹码,最具威胁的人质。这几天按兵不动,不过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按四青冥他们的性格,应该不会选择强攻,就目前的兵力形势而言,打攻城战只是自找死路。而晓彤,这么久了还没能找到我,林祈暄的防卫和云焰的暗卫,守得滴水不漏,能拦住晓彤的,实在不多。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或者大后天,该怎么办呢?不出所料的话,清儿和子淇应该快急疯了,若是我真的出现在高台上,要被凌迟或者火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会崩溃,但是沉不住气冲上来,乱刀砍死,万箭穿心,我会崩溃。
  “你看不出来么?我就是在发誓!”云焰郑重地说道,“小沁,我不在乎你还有几天好活,我只要你,生生世世!”
  “……”
  撇过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如果我不是命在旦夕,如果我不是深陷敌阵,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的责任,或许此时此刻,我能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答复,可以陪他风花雪月,弹琴论诗,可是……没有如果,世界上最悲哀的两个字就是如果,它只是告诉世人,没有什么是能够重来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刻意去遗忘只会记得更牢。就像伤口,身体的伤痕会消失,但是当你刻意去触碰它的时候,它还是会痛,而心里的伤痕,永远也不会消失,即使真的痊愈了,看不见了,它还是在那里,仅仅是最简单的触及,它依旧会血淋淋地展示给你看。
  曾经的曾经,它有多苦,有多痛……
  “沁,我不要天荒地老,不要什么永远不离不弃的废话,那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接近真实的虚无。我只要你!江山如画,抵不过笑靥如花,江山美人,我的选择一直都是后者!”
  “呵呵,说的好像很伟大似的,焰,我不是女人,笑靥如花这般的辞藻,别用在我身上。”我挣开云焰的手,站起来,迎着刺骨的寒风,笑道:“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圆,很漂亮。”
  “嗯?”云焰抬起头。
  “可是明天呢?再过几天呢?就不是如今天这般美好的景色了。”我俯下脸,“似此星辰非昨夜,焰,就现在而言,我们之间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我们是走不下去的,你能理解我吗?”
  “……”云焰张张嘴,终是没有说出话。
  我抚上他的脸颊,放柔语气,笑着,深情脉脉。
  “若是这一次我能够活下来,焰,我答应你,用我的生命来爱你,如果你的心依旧不变。”
  许诺么?不是的吧,云焰不稀罕,我也不稀罕,但是现在,我竟然开出了空头支票。
  “我不会让你死。”云焰勾住我的脖子,吻上我的唇,挑逗厮磨。
  啧啧,这王爷就是王爷,打仗厉害,接吻技术真是没话说,看来风月场没少混。
  “七弟好兴致,月下美人,云兄好福气。”玉溟摇着扇子,从黑暗中走出来,狭长的狐狸眼带着玩味和不屑,好笑地看着我们暧昧的姿势。
  “玉溟,你终于肯出来了。”我挑挑眉,大冬天的,装潇洒也别弄个扇子出来混,忒狗血了点。
  虽然很想杀了他,只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个不太现实。
  “沁儿一直在等我么?”
  “是啊。”我晃晃手,银色的手镣叮叮当当。
  “那么我是不是该为这份殊荣感极涕零呢?”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你们怎么这么客套,难道就没什么别的要说?”云焰掸掸衣衫上的尘土,语气里带着些许玩味。
  “云兄说哪里话,我和沁儿又不是陌生人,怎么会客套。”玉溟甩甩袖子,言笑晏晏。
  “这么说是我多心了?”云焰“恍然大悟”。
  “沁儿,你的毒……”
  “不必挂心,现在说万古长青早了点,我还站在这里。”
  玉溟似是想问些什么,看到我一脸不耐,也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沁,这次的事情不是玉溟的意思,我想,他不想要你死的。”
  “焰,你怎么站在他那边。”我不悦,玉溟是我最棘手的对手,他从没让我好过。
  “我没有站在谁那里,沁,对于玉溟的看法,你是偏激了些,我和他交往过,虽然心狠手辣,但是确实是有帝王之才。”
  废话!不然他能跟我斗这么久么?之前的几个月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今日的战事,玉溟出了多少力有待查证。他成功地利用逼宫失败的事情隐身于幕后,很高明。我清楚中毒一事和玉溟没有关系,他可以说是毫不知情,不然他刚才也不会有那样的表情。他一直想得到我,就算下毒也不会下这种无解的剧毒,他很骄傲,容不得自己的东西有瑕疵,他不会想要我死,至少在他对我完全失去兴趣之前不会。
  “据我所知,这次……”
  “别说了,回去吧,我累了。”
  一个个都奇怪得要死,首先是死狐狸,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会帮泠和倾城说情,再是泠,跟我谈倾城,现在是云焰,为玉溟解释,天,什么跟什么,全乱套了。
  即使不关他的事,他仍然是我最恨的人,目前是。
  这一次睡得特别沉,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夕阳西下,火红的颜色将青灰的天空染得妖娆妩媚。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衰红翠减,苒苒物华休。”
  “好句!只是如今已是深冬,涵王爷却吟赏秋风秋景,是在缅怀昨日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快意么?”林祈暄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
  “先生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闲人。”托着脚镣,在他对面坐下,淡淡一笑。
  “王爷完全不把受制于人一事放在心上,林某佩服。”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寻欢。”
  “既然王爷已经知晓,就请吧。”林祈暄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没有动,阿南见势要上来拉我。
  下巴抬起,挑衅地看着阿南,勾起邪魅的冷笑。
  “林某不愿对王爷动粗。”林祈暄今日难得的严肃。
  所谓的英雄惜英雄么?
  “先生可否容本王独自待一个晚上,当然你们可以派人守在外面,反正是明日才开始,不是么?”
  “这个……”
  “……”
  “阿南,你留下。”林祈暄没多说什么,我现在走几步就会喘气,别说翻墙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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