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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上帝的黑名单》    作者:冷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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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亨利教授「宠儿」的身份,更以詹姆士音乐学院最出色、最优秀的钢琴系毕业学员的身份,在一个春风袭袭、月色如水的晚上,子琪在一个露天的场地隆重地举行了他首度个人钢琴演奏会。此时此刻,宾客云集,香风缭绕,各界绅士名媛纷至沓来,这全都必须归功于闻名遐迩的亨利?格朗特教授的倾力举荐。
  八点整,等所有应邀出席的宾客都已纷纷到齐,并在那一片绿草如茵的席位上落座之后。身着盛装的子琪从后台款步而出。他身穿着由罗杰亲手为他设计的,一袭简洁不失庄重的白色晚礼服。简洁明快的线条、纤浓合度的剪裁、高贵典雅的设计,无一不淋漓尽致地勾勒出他那与众不同的、雅致的、优美的、神秘的东方气息。他美丽而沉静的脸微施淡妆,浓密而黑亮无比的齐腰长发如同一道瀑布般飞泻而下。中性的打扮,中性的气息,超越了性别的绝对美丽。
  他朝台下既庄重、而又无限优雅地鞠了一躬,掌声响了起来。他轻柔款步地落坐在一台大型的黑色的闪闪光光的钢琴旁,悄然把一双纤纤素手放在那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朝伴奏的乐队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一陈悠扬的、如鸟儿般轻脆婉转的琴音便在他的指间流泻开来,像一支明亮的、快活的、唤醒黎明的歌。
  他指下的琴音像一条淙淙的小溪一样轻快地流淌。没有忧愁、没有痛苦,有的只是青春的欢乐、亮丽的色彩,和迎接朝阳的欢欣喜悦。他似乎想用溪水的淙淙声、阳光的跳跃声、鸟儿的啁啾声,明亮而又轻柔地唤醒每一颗陷入熟睡的心灵。使他们褪去浑沌的慷懒和初醒的萎靡不振,变得欢欣、快活,精神振奋而又神清气爽。
  他和风细雨地弹奏着,从他指间流泻开来的琴音如同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恬静地舒缓了每一个聆听者的毛孔,使他们平静而喜悦,轻松而又悠然自得。他们嘴里品啜的是香甜醇厚的美酒,耳边倾听的是犹如天籁般美妙的琴音。晚风徐徐,香气盈盈,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身心舒畅和惬意无比。
  子琪一曲一曲地弹奏着,渐渐地,他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他的琴音从初开始的明亮欢快的色彩而逐渐变成了蓝色忧郁的情调。音符在他指下飞舞,像串串珍珠般的雨滴落在轻舟荡漾的湖面上,敲进人的心坎里,忧伤地怨慕和哭泣。渐渐地,他指上的琴音开始高亢起来了,似乎是由忧伤聚积而成的愤怒,像越吹越猛烈的风,一陈强过一陈,穿透着这静谧、芳香,而又迷人的夜。他突然间迸发的激情和那热烈奔放的旋律,似乎一下子震醒了在座的每一位宾客的鼓膜。所有人心底里仿佛都有一股热液在缓慢地升腾和燃烧,酒精已经在他们体内开始发酵,热情的旋律又迫使他们变得更加地兴奋和焦躁。莫名的渴望涌了上来,一种不能抑制的激情催促着他们的双颊以最快的速度潮红、发烧。男士们开始不安地拉扯着自己颈上窒人的领结,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激动的光芒,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地熠熠生辉。
  拉斐尔和罗杰、乔,以及俊美无俦的约翰?让坐在离子琪最近的贵宾席里。拉斐尔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台上美丽的人儿,无言的爱慕与关切溢之言表。他充耳不闻周遭传来的窃窃私语和杯酒的碰撞声,只饱含着温和的深情专注地聆听着从子琪灵魂深处弹奏出来的天籁。他的蓝眸似水柔情,盛满了无限深情与眷恋的琼浆;高大挺拔的身躯只简单地穿着一套剪裁合身、却足以衬托出他身材完美比例的铁灰色的西装,打着深黑色的领带,英俊而又深邃的男性脸庞上散发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尊贵又柔和的光辉。他额头如沟壑般的皱纹松驰了,更卓显出他英气逼人、卓尔不凡的高贵气质。此时此刻,他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意地搁置在一旁,与领带同色系的衬衫领扣也被他随意地解开了两颗,这看似简单的举动,却给他俊逸英挺的外型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狂野、性感与桀骜不驯。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匹优雅而又不失其尊贵的美洲豹。
  约翰?让坐于他的左手边。他穿着一套纯白色的米兰休闲服饰,齐肩的金发衬托着他那张犹如天使般俊美无俦的面容。然而他银灰色的眼眸却闪烁着一种恶魔般慷懒而又邪魅的光。他性感的薄唇微勾,十指交叉地置于胸前;他的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地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正以一种饶富兴味的目光斜睇着身旁英气逼人的男子。
  真有意思!他心里暗想。他还以为这个伪善的家伙会一辈子当一个苦行僧、伪君子呢!
  「让,注意你的心思。」拉斐尔突然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开口。
  该死!约翰? 让在心底里狠狠地诅咒了一声。他怎么能大意地忘记眼前这个家伙有多么地可怕!他连忙收敛自己的心神,不让这个家伙有机可趁,窥测出自己隐晦的内心世界。他觉得,和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时时刻刻地呆在一起,实在是有够恐怖的!他忍不住为台上的那个即将和他共度一生的美丽男人哀悼起来。他想,如果他有幸知道这个特殊的「事实」的话,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他们的生活,也肯定会因此而变得精彩无比!不过,凭这个家伙在乎那个可人儿的程度,他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而他呢,还没有向天借胆,敢将这个家伙的「与众不同」公诸于众。毕竟,能被荣幸地称之为「黑街教父」可不是吃素的,发起狠来, 绝对比「一般人」更加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庆幸的是,直至今日,他都还没有见过这只优雅的「美洲豹」真正地动怒过。然而,这却让此人显得更加地危险、更加地可怕、心机更加地深不可测。
  拉斐尔不理会约翰?让,继续用他那双含情脉脉的蓝眸注视着台上人儿的一举一动。他觉得今晚的他好美,美得近似于梦幻般地不真实。皎皎如水的月光笼罩着他,在他身上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圈;他的长发飘垂,不断地随着袅袅的夜风翩翩起舞。他那美丽而圣洁的脸蛋,因忘我地投入音乐天地而变得更加地光彩照人,容光焕发;他的十指纤纤,灵活而又富有节奏地弹奏出一个个动人心魄的美妙音符。他的琴音,有时如同行云流水般沁人心脾;有时又似海如潮般勾魂荡魄;有时像雨打芭蕉一样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有时又像是秋雁寒蝉的鸣叫般萧瑟凄清、寒意袭袭;他的琴音,仿佛是不单单是为了取悦人们的肉体和愉悦他们的感官,而是为了涤荡他们心灵的尘垢。在他所弹奏的音乐里,没有取悦低俗民众的众乐与靡靡之音,更不以单纯的技巧与指法的熟练来愉悦听众的耳膜,而是纯粹地、绝对地、用他那颗闪闪发光的灵魂来进行亳无保留的倾诉!他的琴音,充满了善和美的讯息,充满了对生命永无止境的探索、寻求、憧憬、希翼、执着与热爱!
  这是涌动着生命的音符。是一曲曲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呐喊!拉斐尔被感动了。他感到他的灵魂正在撞击着他的灵魂,震憾着他,感染着他,把他拉进了一个芬芳华美的天地。一处充满了善与美的乐土!在那里,落英缤纷、春光煦煦、和风拂拂……有最为深入骨髓的忧愁与哀伤,也有发自肺腑的、最为诚挚的欢笑和喜悦!拉斐尔也终于明白,亨利?格朗特教授之所以如此欣赏、宠爱子琪的原因;也终于明白了,子琪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坚决要参加钢琴演奏会。因为,音乐本身就是他的生命,是他倾诉自己灵魂的窗口!
  约翰?让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他没有听到;他们在电话里低低地谈论着什么,他也没有听到到。他整个身心都与子琪融合在了一起,对身边的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就算比时此刻有人想加害于他,他也只能毫无抵抗能力应声倒地。他的生命,在这一刻脆弱地如同一根苇草,想取他性命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他太陶醉了,陶醉在与心爱的人儿灵魂的共舞之中,陶醉在万物那喷礴的血泪、欢乐与激情里!
  所有的宾客都心醉神迷,猛地,一记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接着第二、第三个……掌声响彻云霄,欢呼声此起彼伏。拉斐尔激动不已地掩着脸,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澎湃的情绪,强忍着夺眶的泪水。噢,子琪,我的天使!我的爱!他饱受震憾、倍受感动,简直无以复加,只能像其它的宾客一样为他热烈地鼓掌。然而,他的蓝眸却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子琪已经殚精竭虑,只能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以坚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孱弱的躯体,再度朝台下优雅而不失庄重地鞠了一躬。他喘息着,在人群中搜索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英俊脸庞。
  「拉斐——」他看到他了,张口欲喊,然而眼前却突然一黑,他的双膝落地,软软地倒了下去。就像一个洁白的天使,颓然坠落在红地毯上。
  「子琪——」拉斐尔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朝他冲了过去。宾客四下里尖叫着。
  「那不是圣保罗大教堂的拉斐尔神父吗?!」在场的某位宾客突然认出了他,惊声叫了起来。
  宾客们都窃窃私语。
  ★ ★ ★
  「他怎么样了?!」在高级病房里,拉斐尔忧心如焚地用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床上人儿冰凉的小手。他的剑眉紧蹙,额头的皱纹又深又长,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子琪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
  「不怎么好。」约翰?让耸了耸肓膀。可是他的回答却马上遭到了一记杀人似地、森冷而严厉的瞪视。他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过…骨髓已经找到了。」
  「是吗?!」拉斐尔难掩内心的激动和狂喜,又紧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儿。他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动手术。该死!这全都怪他!他不禁诅咒起自己一时的心软。
  「放心,你的宝贝甜心死不了。」约翰?让看了看坐在床边自责不已的男子,自信满满地开口。
  「他死了,我就送你下去陪葬。」拉斐尔突然阴森森地说,蓝眸寒酷如冰。
  「所以,我不治好他行吗?!」约翰?让摊了摊手,心里却着实惧怯不已。虽然他杀人就像吃家常便饭那么简单,是一个专业的冷血杀手。可是在拉斐尔面前,他心里却还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就像是一个□裸的婴儿,被他完全地洞悉。坦白说,这种感觉非常之糟糕。
  「外面怎么那吵?!」虽然病房里隔音设备良好,可是平时听力锐利无比的拉斐尔还是皱了皱眉。
  「你的身份曝光了,拉斐尔神父,或者说……拉斐尔助理主教大人?」约翰?让坐在病房里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一条腿,慢悠悠地勾起自己性感无情的薄唇。
  「该死的!派人把他们全都轰走!」拉斐尔看了看床上虚弱不堪,至今还昏迷不醒的人儿,心情恶劣地低吼。
  约翰?让优雅地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形三两步便跨到了门边。他低低地向立于病房外的杰克吩咐了一声,杰克顷刻领命而去。很快地,病房里便一片肃静、阒无声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打算怎么向梵蒂岗的格里沙大主教交待?!」
  「没什么好交待的。我已经决定退出天主教会。」拉斐尔冷冷地回答。
  「就为了床上这名弱不禁风的东方小美人?你不仅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还决定放弃你在教会里面崇高的地位和光辉的前程?!」约翰?让向来冷血无情。在他眼里,人的生命和猪狗的生命没有什么区别,「女人」与一只猫也没有多大的差异。
  「注意你的措词,让。」拉斐尔嗓音低沉,明显有危险的味道。而约翰?让向来聪明绝顶,他识时务地岔开话题。
  「最近有我的猎物吗?!」他说。银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噬血的贪婪。说这话时他的嘴角有些抽搐,像一匹野兽似地龇牙咧嘴的,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一种像狼一样既凶残又兴奋的光芒。
  拉斐尔看了看他。看见他那张可怕的、扭曲的、贪婪而依旧俊美无俦的面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扔给了迫不及待的他。他厌恶看到他那张恐怖至极的俊美脸孔。有时他甚至觉得,约翰?让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匹披着人皮的野兽——凶残、贪婪、噬血如命,毫无人性。
  约翰?让迅速地把纸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眨眼间恢复了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斯文模样。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美人,露出他白森森的牙。
  「你的宝贝快醒了,我该走了。」他迫不及待想独享一下资料里他的「猎物」的全部内容。他的手术刀已经快要有半年未开封了,蠢动着几乎像几千万个虫子在啃咬着他的心。
  「不要太血腥了,让。」拉斐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说道。
  「放心,我会好好地‘招呼’‘它’」约翰?让回头粲然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噬血的残忍。
  拉斐尔却只是揉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子琪像是在无边的黑夜里幽幽转醒。他感到头晕目眩,整个昏昏沉沉、虚弱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在何方。
  「子琪。」有个温柔而焦虑的熟悉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困难地望向发声处,却看见拉斐尔那张英俊而又担忧不已的男性脸庞。噢,他想起来了,他晕倒了。他心里涌起一陈羞涩、一陈难堪,为自己不中用的身体。
  「拉斐尔——」他想开口说话,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细若蚊呐。
  「嘘,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拉斐尔看见他醒来,好不容易放下心里的那块大石。可是看见他那么虚弱,不禁又诅咒起自己的疏忽大意。
  该死的!他在心里一百零一遍地诅咒自己。他的蓝眸幽黯,面容阴沉,动作却依然轻柔无比。
  「对不起,我晕倒了。」子琪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才虚弱地笑了笑。
  「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子琪。」拉斐尔叹息着。修长的大手轻抚着他那张惨白的美丽面容,心痛地低喃。幸好,他的骨髓找到了。他的天使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他再也不必忍受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他可能会香消玉殒的椎心之痛了。拉斐尔满足地心想。
  「嗯。」子琪虚弱地应了一声。浑沌的思绪也渐渐地清晰明朗起来。他看了看拉斐尔有些衣衫不整、未加修饰的模样。皱眉道:「你一夜没睡吗?拉斐尔。」说着说着,他冰凉的小手便轻抚上他英俊的脸颊。他下巴上新生的胡髭让他微觉刺手,痒痒的,他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拉斐尔拉下他的小手凑到唇边吻了吻。「没有亲眼看见你醒来,我睡不着。」事实上,自从子琪晕倒之后被送进圣保罗医院,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病床前,心惊胆颤地守候着他。
  子琪抽回手,拍了拍他旁边空出的床垫,示意他躺在他的身边。拉斐尔会意,忙扯掉领带、脱去衬衫,动作轻柔地躺在他的身边,把他单薄纤细的身体搂进自己宽大的胸膛。
  他□的胸膛厚实、温暖,充满了一种力与美的纯阳刚气息,让病弱的子琪感到无比地安全、温馨。
  「骨髓找到了,宝贝。」拉斐尔的声音难掩激动。
  「真的吗?!」子琪自他的怀里惊喜地仰起头来,激动地问。
  「是的。手术安排在一个月以后。」拉斐尔抑制住自己下腹的蠢蠢欲动,嗓音有些暗哑。他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一碰到子琪香软纤柔的身子,他的身体竟然还是不自觉地起了反应。
  子琪感动而又无限欣喜无比地紧搂着他,小脸磨蹭着他灼烫而又坚硬的胸膛。然而,他却意外地发现拉斐尔身躯的僵硬和紧绷。
  「怎么了?!」他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大腿却碰到了一种肿胀的、硬梆梆的东西。他诧异地抬起眼,却撞见了拉斐尔无奈而又狼狈的目光。刹那间,他明白了,心里不禁涌过一陈强烈的羞涩。
  「对不起,宝贝。我太不应该。」拉斐尔俊颜微红,狼狈万分。他为自己那不争气的、纯男性的生理冲动诅咒不已。可是,自从他得知子琪的身体状况以来,他们□的次数少之又少。有时甚至仅止于拥抱和接吻。这对一个刚刚抛弃苦行僧身份、解放自己压抑了三十多年欲望的禁欲者而言,重新禁欲,无疑是一种比身处地狱也好不了多少的酷刑。而他,又是那样地精力充沛、年富力强,忍得更是格外地辛苦。所以每次一到夜里,他只能等子琪安稳地入睡之后,才独自一个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咬着牙熬过一个又一个欲火焚烧的夜晚。——和尚,果真是色中恶鬼。他常常忍不住自我解嘲。只不过令他感到庆幸和兴奋的是,这种酷刑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是我对不起你。」子琪难过地说。他知道他忍得很辛苦,和罗杰比起来,他的毅力和自制力强得惊人。可是,当他每次紧急刹车之后,他看到他那张颓败的、因欲求不满而扭曲的男性脸庞,他就自责、愧疚不已。
  「不,不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拉斐尔读懂了他的心思,满腔欲火一下子转变成了满腔的怜爱。
  「等我的身体好了,我会加倍地补偿你。」子琪在他的怀里小小声地说。
  拉斐尔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抬起他的下巴,充满笑意的蓝眸深邃又迷人,像两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好,我等你。」他缓缓地回答。
  ★ ★ ★
  一个月后,约翰?让给子琪动了手术,他完全康复出院了。而拉斐尔与子琪的同性恋情被新闻媒体迅速地曝光之后,拉斐尔一夜之间便声名狼藉。成为了世人眼中地地道道的「淫僧」。信徒们不耻他「放荡」的行为,认为他的恋情玷污了上帝圣洁的殿堂,使教会因他而蒙羞受辱。而拉斐尔身为一名助理主教的崇高地位,无上的尊荣,更使他受到更加苛酷地对待:攻击、谩骂、嘲讽、和充满恶意的侮辱。信徒们扬言要将他从教会中驱逐,早已忘记了拉斐尔曾经是最受他们尊敬和信赖的一名神父和主教。此时此刻,拉斐尔在他们的眼中显得罪大恶极。只因为,他的行为在某方面无情地撕毁了他们对于上帝的敬畏和崇拜,使他们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察觉「神」的虚幻性和不可信赖。
  拉斐尔对此无动于衷。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并不认为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和罪过。虽然他身为一名神父,可他毕竟是一个人,是「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只可惜那些上帝狂热崇拜和景仰的信徒们却并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一昧地追究不是「神」的「人」的过错。他们总是把自己对上帝的崇拜盲目地转移到神职人员身上(只因为真正的上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孜孜不倦地在他们身上寻求不是「人性」而是「神性」的特质。然而,这种做法,无疑是一种更为愚蠢的自欺欺人。拉斐尔向来对这种「虚无偶像论」嗤之以鼻,在他的心灵深处,从来就不曾相信过上帝和永生不灭之类的鬼话。虽然他现在,甚至长久长久的以后都并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他」又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却并不相信「它」,那个人们口中反复念叨称颂的上帝。
  他为什么不相信呢?他常常想。他的义父——格里沙大主教是一个正统而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受得是同一种教育,在同一种宗教信仰的氛围中成长。可是,格里沙却成为了一个正直、高尚、虔诚无比的天主信徒,并且恪守着上帝的教义,穷尽毕生的精力忠心耿耿地为它服务。而他呢?这个从小父母双亡、流浪于巴黎街头无数个年月,最终被好心善良的格里沙大主教收为义子的自己,为什么就没以有一颗像他义父一样仁慈、博爱、虔诚的心?!也许有人会说他忘恩负义——受了来自上帝的恩惠却不知感恩。而他,似乎也只能装出一副伪善、虔恭的面孔,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邪恶与丑陋。二十多年来,他就倚仗着这副虚伪透顶的嘴脸,成功地博得了格里沙大主教的赞许、赏识和全然地信赖,与此同时,他却把自己拖入一个更为黑暗、虚伪和罪恶的深渊!这种惊心动魄的伪善和道貌岸然,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既残酷又可怕。
  他早已厌倦了这种表里不一、极度虚伪的生活,他的灵魂迫切地渴望得到释放。他不信上帝,这又有什么过错呢?成万上亿的人都不信上帝!难道他们通通都应该下地狱吗?他觉得这个结论未免过于可笑。
  他从皮椅上站起身来,性感的双唇勾起一个若无若有的讥讽的微笑。他看了看书桌上成堆的报纸、文档和格里沙大主教从梵蒂岗发来的传真,不禁皱了皱眉。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总要有面对的时候,任何的时候——逃避,都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只不过庆幸的是,子琪恢复了健康。他可毫无后顾之忧、放心地去一趟梵蒂岗。他决定退出教会,这已经是不容辨驳的事实。不管他的义父——格里沙大主教有多么地失望和痛心。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经由格里沙大主教一手栽培的未来大主教的人选。然而,他人性的欲望,终究使他成为格里沙大主教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他轻叹一口气,想起他的义父——格里沙大主教那张衰老的、皱纹满布的、严厉而又和蔼可亲的脸,喉头就像有什么梗住似地压迫着他透不过气来。他胸口发闷、眼眶灼热,为即将到来的那一刻激动不已。为了缓和自己澎湃的情绪,他只能一次次地在宽敞、明亮的大书房里来回踱步,以驱赶自己内心深处对格里沙大主教的不安和强烈的愧疚。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吗?!他忍不住沮丧地想。他不信教,这个事实已经压迫了他整整二十一年,无时无刻不让他感到窒息。他处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不得不强迫自己信奉和虔诚,虽然他骨子里对此充满了轻蔑和嘲讽。而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可以促使他摆脱这一切,解决这一切的钥匙,他能放弃吗?不!他不能。他必须义无反顾、坚定不移地按自己的意志走下去,不论等待他的是万劫不复的地狱,还是芬芳华美的天堂。只要能够摆脱这残酷的伪善,和这种惊心动魄的虚伪,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坚持。
  他唤来杰克,向他交待了去梵蒂岗的行程。
  「我不在的这几天,子琪就交给你照顾,明白吗?杰克。」他说。
  「是的。拉斐尔神父。」杰克用他一贯的口吻,毕恭毕敬地回答。可是,拉斐尔却朝他挥了挥手。
  「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神父或者主教,我已经决定退出天主教会。」他心情沉重地说。
  「呃?!」杰克诧异地抬起眼,望向拉斐尔站立在窗前的昂藏背影。
  「我说,」拉斐尔转过身来,用他低柔而威严有力的语调重复道:「我已经决定退出天主教会。」
  「是因为子琪先生吗?!」杰克问道。
  「不是,是为了我自己。」拉斐尔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厌倦了这种虚伪的生活,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了。」他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蓝眸深邃,决绝地说。
  杰克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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