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块玉因是皇帝赐的，自然不能随便挂在身上，莫云按规矩，做了个匣子，仔细装好，高高的挂在正厅里，每日像对待祖先一般孝敬着。
那哪儿是块玉，分明就是块心病，搅得两人日不宁，夜不宁的，不知道皇帝会出什么新招。
皇帝却想是忘记了他们一般，没了动静，倒也听说各地的诸侯，按前朝的惯例送了些美人进宫想讨他欢心，有美女有美男，他也没客气，照单全收了。
那一日，莫云接了封信，信皱皱的，莫约辗转了一年才送到他手中，展开来一看竟是他一位好友，原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这时来了消息。
那友人原也是个官宦子弟，放着好好的官不做，突然说要去归隐，他家老爷子还以为他是说笑，便说让他去乡下管管家里的那些田地，他却不肯，背着行李卷就走了，说是去游云，从此便没了消息。
友人如今住在南方的一处山里，虽不如他原本想的，却也从这山林中品出另一番滋味来，娶了妻生了子，种了几亩薄田，养了几只鸡鸭，全然不管着世外之事，倒也逍遥。
莫云看了那来信，开始只是笑笑，便收了起来，倒也半夜时分，突然想起，又翻出来读了一次，竟生出些羡慕来。
第二天，便对苏长清说起友人的那些趣事，末了加了一句：“不如，我也趁这个机会辞官回家吧。我虽比不得他，还有许多放不下的，我们就回我老家去，买几亩薄田，种种地，过过百姓的日子。皇上忙过了这阵子，不见你，说不定就把你彻底忘记了。”
苏长清脑子里突然涌出那日他姨母说的那番话来，自是不肯应的，忙说：“百姓的日子怎么个苦法，你是想不到的。何况要你为了我受苦，我舍不得。这本来就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本就不该把你搭进来。若是要你辞官，不如我走了就好。”
莫云一听他这么说，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这么说，反像是我在变了法儿的赶你走似的，说什么不该把我搭进来，在你心中我是个外人吗？我是什么心思，你全看不出来吗？”
苏长清听他这么说，忙把手抽了出来，低下头不说话了。
莫云是什么心思，苏长清不是真看不出来，是不敢看出来，莫云要跟皇帝斗本就没有胜算，别说两人有君臣之别，就单论皇帝的手段，便不是莫云这样的正人君子想得到的，横竖都是死，又何必让他去送死？
莫云道：“我意已决，明天就会递折子请辞，你就别操心了。”
折子递上去好久，没等到回复，却等来个皇帝的召见，莫云穿戴整齐进了宫，打定了主意是要辞官的，没想到进了书房，却见到皇帝踩在一幅丈余宽的地图上，手上拿着根细细的长棍，正指在漠北的位置。
莫云是武官，看到这场面便知道定是有战事，血都热了起来。
皇帝抬头看他，皱了皱眉：“是你说要辞官是吧？”
莫云刚回了个“是”字，皇帝便训斥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为什么要辞官？是因为朕要兵部去了你的兵权，还是因为苏长清？无论哪一条都不过是朕和你的一点私怨罢了，就为了这个你就要弃臣子的礼数不顾，你把国家和百姓放在哪里，你把对朕的衷心放在哪里？你爹以前是这么教你的吗？那他可真生了个好儿子。你也不想想，朕要是真想杀你，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光是上次那逆贼到你家去的事情就可以治你个死罪，朕为什么没提，全因惜你是个人才。”
一席话，说得莫云只觉愧疚，反倒觉得自己是个小人似的。
“你上的折子还在案上，朕没看，也没空看，你自己拿回去，”皇帝点了点地图，“如今北夷屡次集结兵力南犯，朕正准备组织兵力予以还击，你也是被选定的带兵之将，你回家去等着出兵的命令吧。”
莫云上前收了辞呈，塞进怀里，刚准备退下，又想起了什么，低头站着，没有动。
“你还有什么事？”皇帝皱了眉头看他，见他不答心里也明白了，“是为了苏长清？你也真是个多情种子，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对他？”
此番话，大约也是莫云想问皇帝，他想好久说道：“大约也没什么好，只是我想对他好。”
皇帝愣了一下，低下头盯着地图瞧：“你先回去，有什么条件，得胜回来再跟朕提。”
莫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只求陛下这段时间不要为难他。”
皇帝拿根棍子狠狠地戳了戳地图说道：“朕答应你，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