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廉睿的病大约本就是心病，如今除了那帮人，病便大好了，皇后来的时候他正在批阅奏折，抬头望了一眼皇后苍白的面色，又沾了朱砂继续批阅，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来了。”
皇后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不说些什么恐怕皇长子便保不住了，忍了一会儿还是掉下泪来，只问廉睿，还想不想要廉璋这个儿子。
廉睿搁了笔，退避了旁人，一步一步地朝皇后走了过来，他面上虽平静得很，却逼得皇后往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廉睿道：“朕不来问你，你反倒问起朕来了。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做起事情来有没有半分是为璋儿考虑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瞒得了朕，你几时几刻作了什么，每日叹了几口气，茶壶里放了几片茶叶朕都一清二楚的。”
皇后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这男人可怕，她本就不觉得自己聪明，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男人竟然是这么一个角色，颤抖着说：“妾在陛下心中是什么？那么让您放心不下吗？”
廉睿咬着牙说：“朕若不派人盯着你，时时刻刻点醒你，璋儿迟早会被你拖累死。”
皇后一听他提起廉璋，便想起廉璋额头上的血印子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得像秋天的树叶一般：“妾知错了，妾不该被嫉妒迷了双眼，竟然设计害了廉贤，如今错已错了，妾愿意一命赔一命，只求陛下以后不要迁怒于璋儿，好好待他。”
廉睿道：“你知错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朕知道这些日子对不起你，也知道你要害廉贤，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朕逼你的，朕没资格怨你，可是你错就错在居然胆敢趁着朕生病的时候捣鬼。你当这是机会？这宫里哪有那么多机会，全都是挖出来的陷阱，就等着你这样的往里面跳。这也就算了，你谁不好用，居然用了苏齐云，他的底你查过吗？他跟了莫永年四、五年，你以为他是好动的？他为什么帮着你，是他自己的心思，还是莫永年指使的，你知道吗？”
皇后听了这番话，完全傻了，她那里想得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胡思乱想了一番，心里越发害怕，眼泪越流越凶。
廉睿叹了一口气，摔了份圣旨在她眼前，说是刚拟的，让她自己看。
皇后盯着那圣旨看了好久，却不敢翻，她猜想那是废后的圣旨，只顾着哭了。
廉睿见不得她磨磨蹭蹭的，便要帮她翻，她一见慌了神，伸了两手摁住廉睿的手继续哭着。
廉睿抬了手帮她抹了眼泪，道：“你这个人以后怎么在宫里活下去，就算这是赐死的圣旨，也得平平静静地接过去，你的一颦一笑都关系着璋儿的生死，若是稍有不慎被人拿了去，编排了要害璋儿，朕也没办法，就像你们这次害廉贤一般，你只能把这颗心剜了出去，才能好好的保护璋儿。”说罢挣脱了皇后的手，翻开了奏折。
皇后哭得泪眼朦胧，看了好久才看清楚，那里头写的不是废后，而是立太子，吓得眼泪都顾不上流了，傻乎乎地看着廉睿。
廉睿道：“朕小时候便没有母亲，是废后崔氏养大的，朕知道没有亲娘的滋味，所以不想让璋儿和朕一样。璋儿刚才来为你求情，朕故意没理会他，他便一直在门口跪着，试试他是不是真心对你好。璋儿比你聪明，这个太子他当得起，不过，你要记着，以后老老实实在中宫呆着，不要给他添乱。”
皇后点了点头，又哭了起来。
廉睿觉得她可怜，揽了她在怀里，道：“这辈子朕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此生，他已决定只对一个人好。
皇后经历了这番磨难，收敛了许多，事事谨慎，每日除了到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便缩在寝宫里不出来，说是皇后，日子倒比出家人还无欲无求的。
夫妻二人只在重大的仪式庆典上演出恩爱的场面，除此以外便不再相见。
太皇太后的病拖了半年才大好，过去好些事情仿佛跟着病一起走了一般，问她也不记得了，只是抱孙子的执念却越发深了，每每见了廉睿便管他要小娃娃。廉睿说不是有璋儿了吗，老太太却撅着嘴说不够，祖母要抱嫩娃娃。
廉睿堆了笑脸问：“祖母可还记得廉贤？”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高高兴兴的就别提让祖母伤心的事情了，贤儿如今去了，便让他轻轻松松的去，他那人心眼好，不适合在这尔虞我诈的地方活着，只唯愿他下辈子也不要生到这皇家来。”
廉睿又问：“朕听说，还是祖母手下的人买了棺材安葬了廉贤，不知道葬在那里，眼看着清明到了，朕也想去拜祭。”
老太太瞟了他一眼道：“去拜祭他做什么，你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太悠闲了？若是有时间便回宫看看你的那些女人们，你难道要她们在宫中耗一辈子，临了连个可以依赖的子女都没有？岂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