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君子之交
“沈姐姐是堂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信你！今晚子时我便接收你们所送来的财物。”杨滟笑的宛如春风一般明艳动人。
“放人！”沈雪衣也不再多说。
杨滟咯咯一笑道：“若我放了人你们要是翻脸？”
厉宁早已恼怒瞪圆眼睛道：“放了人就快滚！那里那么多废话！再不走，老子一并杀得！”
杨滟啧啧的摇头道：“沈姐姐，也真难为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整日跟着这些粗鲁成性的汉子，唉，年华匆匆，我也为你惋惜，何不找个如意郎君一起泛舟山河，过点归隐的日子呢？”
“使者不也要隐瞒面容和真姓名过见不得人的日子吗？使者不怕年华匆匆，雪衣自然无惧。你走吧，我不拦。”沈雪衣一笑。
杨滟点点头一笑道：“姐姐真是好说话。”跟着回头看着赵凌道：“赵公子，我可要走了。”
赵凌被她折腾的也有气无力了，本来以为是什么贪官的证据，现在居然是个曲谱，虽然有古怪现下也没头绪。当下开口道：“不送，后悔有期！啊，不，后会无期！最好永远别见！”
杨滟瞧他模样心中好笑当下道：“冤家，你说什么呢？你可是要和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是何故？我又没娶你！”赵凌是有点怕了她了。
杨滟捂着嘴巴笑的更加漂亮，一双美目弯成月亮，当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白纸黑字，几个大字，应聘协议！卖身一个月！
噗。忘记这茬了。赵凌一脸惨绿，对面船上大家伙目力都是不错，看见这张纸，各个破口大骂。就连沈雪衣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自己用那么大笔钱换这纨绔子弟性命是对也不对。
“呵呵，看你见了相好如此色急，这两日我可以放你假期。不过逾期不回可是不成。到时候我就告去官府，我可忘了告诉你了，你在扬州的亲眷我可查清楚了，是位告老还乡的侍郎，你要是乱跑不回来做工，我便闹去你府上！”杨滟细心收起赵凌的契约书，怎么说也是卖了一个月身给我啊，不用白不用。
赵凌都想给她跪下喊声姑奶奶了，我的好名声都叫你这种人给毁了，早知道当晚就该让曹善流进你的房，把你非礼个够本……
杨滟转身要走想起点什么回头打量着赵凌道：“喂，风流公子，我还有话问你。”
“什么？”赵凌没好气道。
杨滟呵呵笑着走到她身边，俯身往她面上吐了一口气，吹的赵凌面上痒痒，赵凌正要抗议，杨滟越凑越近，当着沈雪衣的面赵凌想往后退两步，暗骂杨滟风骚莫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勾引自己？
却听杨滟吐字如兰一笑道：“你说，是我美，还是沈堂主美？”
赵凌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个狐狸精光天化日当着沈堂主的面，这不明摆着是勾引吗？当下瞪着眼睛，义正言辞道：“老天在上，我赵麟半点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跟沈堂主！当然是你……”
“怎么？”杨滟看着他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喜欢逗逗这个一时傻头傻脑，一时又油嘴滑舌的公子哥。
赵凌噎着半句突然在杨滟耳朵边用了内力大吼一声：“你比她差远了！！你琴弹的又烂！人长的又丑！心肠还特别狠毒！你这一辈子嫁不出去啦！”
杨滟突如其来被她内力震的耳朵发麻，脑子里嗡嗡的，当时气的都快吐血了，看着赵凌道：“死淫贼！我再问你一句，我美还是她美？”
赵凌得意的开腔道：“她美！”
杨滟继续道：“那你会不会游泳？”
赵凌冷不防被她给问住第一反应开口道：“不会！”说完就是一阵冷汗啊，我靠，你阴我！跟着看着风景秀丽的瘦西湖，一片碧波啊！
“救命啊！”赵凌失声大喊，杨滟早趁她得意的时候伸手抓住她衣襟，她躲避不急被杨滟一把抛入湖内。就听噗通一声，赵凌掉进了水里！
“哈哈，沈姐姐快救你的情郎吧！迟了淹死了，可就白花钱了！你们别追我了，我没时间陪你们玩，若有银子了再来飘仙楼吧，我随时恭候。”杨滟呵呵娇笑划着小舟远去了。
“沈堂主救我！”赵凌呛了几口水，这会顾不得任何尊严跟风度，我靠，马儿啊你四条腿，西湖啊你全是水！淹死了可不是好玩的，我还要为国为民做大事的！
沈雪衣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头疼，瞧了一眼历宁，一船的汉子没一个出声。好一会儿就看人都快沉下去了，忽然一叶小舟划水如飞，就见船头一个蓝衫子的家丁打扮的人一头跳进湖里。过了一会，湖水里冒出气泡。正是海棠救驾来迟……
等到沈雪衣下令好不容易把两个人弄上来，赵凌躺在甲板上呛得不停吐水，真是不吃饭都饱了……海棠也没好哪里去，赵凌不会水就罢了，还爱折腾，累死个人。堂堂大周长公主溺水而亡，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笑到贪官泪满襟啊。
两个人落汤鸡一般狼狈非常，赵凌披头散发吐水吐的快吐出鱼了，眼瞧着海棠指着她道：“好兄弟，你出来的真是，真是时候……”
海棠也懒得回话只点点头道：“你不用打赏，只要，只要还了我那半年的银钱。”
我靠，我抠门你比我还抠，都多久了还记得……当下两腿一蹬差点就被她给气死了。
两个人如此模样，一船汉子看在眼里都是恶寒，不由对赵凌更加厌恶。真不知道堂主干嘛要用那么大笔钱换回这个纨绔子弟。真是叫人心里窝火。沈雪衣叹口气见二人模样只得走过去开口道：“赵公子没事吧？”
赵凌一见是她，魂都要飞了，不知道为何同为女子，瞧见这沈姑娘自己就会为她神魂颠倒。她也顾不得狼狈开口一笑道：“我没事，多谢沈堂主救我！如此大恩，我赵麟真是难以回报，不，不，我是要回报的，沈堂主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赵麟能办到的尽量办到，办不到的我也帮你办到。”
沈雪衣一笑，心中还算宽慰，毕竟这个赵公子言行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倒不是什么坏心肠的歹人。碰面几次，他救过自己一次，自己救过他一次，也算是缘分，行走江湖交朋结友也是侠义之辈的爱好，沈雪衣平日也是慷慨，当下正要开口，历宁黑着脸走过来看着两人道：“无知禄蠢，滚回家做你的大少爷吧！我们义首堂最不屑与你这种纨绔子弟来往，你还嫌给我们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海棠一听舍不得赵凌挨骂开口道：“你做什么出言不逊，你知道我家公子她……”
她还要说，赵凌拦住她陪笑道：“这位英雄怎么称呼？我知道这是我不对……”
“你不配知道我姓名！快滚！晦气。”历宁啐了一口十分不屑。
沈雪衣耳听众人争吵，开口道：“舵主不必生气。今日之事，说白了与人无关。赵公子也是无辜的，他上次救我，被人当作是义首堂的人，紫衫使者抓了他也是没法子的事。说到底，这是义首堂同坤秀宫的一段恩怨。大家不要搞错对象，我知道大家为了钱的事都有些不平，不过我沈雪衣发誓，我一定解决这个事，不让义首堂和百姓有一点损失！”
她一说完，那边赵凌就激动不已，跟着拍手叫好开口道：“沈堂主说的好！我支持你！”她带头一喊，不少支持堂主的汉子也被道理折服，当下也纷纷拍手高喊支持堂主。历宁被这个气势一震，也只有低头说是的份。
沈雪衣看了一眼带头叫好的赵凌，当下点点头对她一笑表示谢谢。
赵凌还要说话，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喷嚏，阿嚏！
虽然是有些温热的天气，不过湖上还是有风，赵凌这个金枝玉叶为国为民的公主，养尊处优也就不提了，肯定没受过这种罪，当下就伤风了起来。
沈雪衣一个堂主，一直跟些砍头都不喊疼的铁汉子相处，这么娇气的公子还真是第一次见，有些无奈，只好尴尬道：“开船，我们回总堂，顺便派人通知大夫，帮赵麟公子抓几幅药煎了，我想他是受风寒了……”
“多加点糖，我怕苦！”赵凌一听吃药的第一反应。
……
一整船都沉默了。
赵凌突然觉得一阵寒冷，回头看着海棠道：“小海，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外面人都不往药里加糖的吗？”
海棠也有些挂不住，有这么个主子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摇摇头道：“我想大家伙可能只是累了才不开腔。”
赵凌点点头，看着海棠道：“哎呀，快通知小丫头来服侍，没她喂，本公子从来不喝药的！”
一整船都快要沉没了……
历宁青黑着一张脸，一手拿着大刀看着身边的沈雪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低声道：“喂，堂主，我再扔他下去一次可以吗？”
沈雪衣看了一眼历宁那张憋得都扭曲的脸，又看了一眼赵凌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噗哧一声哈哈笑了出来，伸手拍历宁的肩膀道：“历舵主，一切你做主，我进舱了休息一会儿。”
她转身进舱，赵凌涎着一张脸正要跟着她，结果肩头一沉，回头一看，一个一脸青黑的大叔正望着自己笑的难看，赵凌本能的反应护住了胸道：“做什么？”
历宁咬牙切齿的笑着道：“喂，大少爷，你会不会游泳……”
……
我不要啊！！
我靠，我让皇帝哥哥诛你九族你信不信！我记住你长相了，你逃不了的！
赵凌第二次趴在甲板上吐水的时候已经瘫软了，这一回真的叫倒霉了……
等到被海棠背着回了义首堂总堂的时候，赵凌换过沈雪衣给他找来的干净衣裳，窝在沈雪衣给她的一间客房内的被子里的时候，她才算觉得缓过点精神。沈雪衣本着进门都是客的原则招待的还算热情，但是回帮处理完钱财的事后，再去看她的时候站在门口想进门的念头就不太大了。
赵凌不吃药，海棠只好把小丫头接过来，杨柳这两日在家不见了赵凌本来就想的跟肉一样，心都为她操碎了。她俩虽然是主仆，但是毕竟赵凌是杨柳一手照顾大的，这么多年分开的日子屈指可数，如今分开一次，赵凌还伤风，还有那么多危险，柳丫头一进来看见她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沈雪衣站在门口就看见杨柳扑在赵凌怀里哭的可怜道：“公子爷，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能抛下我两天不回来？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要是有个万一，我跟大少爷和老太太可怎么交代！公子……”
赵凌也挺想她的，平日里小丫头机灵乖巧惹人爱，两个人从小长大，一起念书玩耍，小丫头就等于是她亲妹妹，这份感情可不是别人能替代的了的，当下抱着玲珑的小丫头给她擦眼泪，温柔道：“小丫头乖，我丢了谁也不会丢你的。你可是我屋里的宝贝，丢了你谁给我铺床叠被洗衣裳啊？”
杨柳给她逗的乐了，笑了起来，瞪了她一眼开口道：“公子，你就会哄丫头开心。等回去了我告诉老太太，看她怎么罚你！”
赵凌一听连忙道：“不要不要，我错了。你不要告诉老太太。”
柳儿咯咯直笑，她被赵凌抱在怀里感受到她温热的怀抱心里那点紧张和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伸手摸赵凌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当下心疼不已，看着海棠又数落了她几句，海棠一肚子委屈懒得搭理她气的回了自己的客房。杨柳也不理她，端着药细细吹凉一口一口喂给赵凌。
她心细体贴，照顾赵凌喝药，赵凌还是觉得有些苦，不过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沈雪衣，为避免印象实在太差，只好伸着脖子咽下去，只苦的五官皱成一团，把柳丫头逗的又是一阵娇笑。
等到喂药结束，赵凌看见沈雪衣还在门口等着，心里十分不好意思，当下对杨柳开口道：“小丫头，快去瞧瞧你小海哥，她今天可是没少受罪，你多陪陪她去。”杨柳老大不高兴，但一瞧沈雪衣也顿时明白了几分。心里更觉得不开心但也无法，只好出去了。
她一出去，这屋内顿时就只剩下两个人。赵凌，沈雪衣。
此时天色已经黄昏，赵凌折腾了一天，突然在这么一个静谧的时候与自己倾慕已久的人互相凝视，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温暖。
沈雪衣一进来只是低头自顾自的笑也不曾开口。
赵凌看着她，只觉得她秀美之中透着一股卓尔不群的傲气，像梅花有神韵。
“沈堂主笑什么？”赵凌问的傻。
沈雪衣摇摇头笑着开口道：“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什么？”赵凌问。
沈雪衣开口道：“戏文里的，我不想说。”
“呵呵，沈堂主也去看戏吗？”赵凌笑了。
沈雪衣点点头：“不常，都是年少时候的事。瞎闹的。”又看看赵凌开口笑道：“不然你以为？莫不是真当我是个妖怪？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赵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觉得说不出来为什么，沈雪衣只要站在那里，她一颦一笑都那么自然丝毫没有那些娇艳女子的扭捏做作，她站出来，怒也是她，笑也是她，挥手杀人的是她，救人生死的也是她，如此活灵活现叫人无法不去想要更多了解她，究竟还有多少面别人没有见过。
“天地作证，我可是一点也没有觉得过。我不但不觉得你很严肃很生硬，我反倒觉得沈堂主你叫人心里钦佩，叫人……”赵凌直直的看着沈雪衣，若是别的姑娘一定会被她看的羞红了脸，沈雪衣不会，她大风大浪见的多，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叫人怎么样？”沈雪衣笑笑。
“叫人难以忘记……”赵凌说的大胆，沈雪衣听到这里才转过头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赵凌一笑也不在意，她恣意惯了，除了该正经的时候正经，其余时候混不在意。
“我要走了，还有些事等我去处理。”沈雪衣恢复了神色道。
“不多留一会儿吗？”赵凌挽留就要起身。
“不了，看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一点。进门都是客，不能叫人说我义首堂待客不周。你多休息，我走了。”沈雪衣看了她一眼，心情颇为复杂，说的很客气。
“那我送你。钱的事堂主不要担心，我会捐出一部分家财帮你们度过难关……”
赵凌道。
“不送。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虽然是个富商，不过商人的钱也是跑商赚来的，我不会让人受到牵连。”沈雪衣道。
赵凌还想再说，沈雪衣已经出门。她总是来得匆忙，走到匆忙，似乎永远有一些更重大的事在牵绊着她，她停不得也歇不得。赵凌看着她背影想起一件事来当下开口道：“沈姑娘，你说有缘自会相见，如今又再相见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沈雪衣已经出门忽然听见她喊，回头一笑显出一些不同寻常的轻松来道：“缘聚缘散，人来人往的，赵公子何必计较？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岂不更好？”
夕阳西下，静谧的深院内，白墙黑瓦，红木雕的窗棂，无风自动的绿柳，沈雪衣笑着回头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似乎世界都变得开始发轻，轻飘飘的，宛如浮云，宛如流水。赵凌点点头道：“好个君子之交淡如水，萍水相逢，沈堂主你能当赵凌是朋友，赵凌已经感激。”
“言重了。”沈雪快步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