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狱中
周典坐在内堂抽了口水烟，开着官腔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内情要并报本官，尽管直说。”
杨滟笑一笑道：“周大人爱民如子，体恤百姓，扬州府内人人知道周大人是个好官。”
周典瞧她俊俏的模样当时心里就开了花道：“这都是虚名，我周典只要能为民办事就心里踏实。”
杨滟笑道：“那是。大人怎么会在乎那些虚名……”说完掏出一张银票道：“大人辛苦了，这点……”
周典瞧着银票摇摇头道：“不要和我来这套，本大人是个清官，是个好官！这银子……”
杨滟点点头又把银票揣回去，周典顿时脸色有些差，却又听杨滟道：“从前听人说大人是个好官，我还不信，如今一见大人拒绝贿赂真叫人佩服。小女子年幼无知差一点就陷大人于不义，大人不要怪罪。”
周典一脸青黑点点头干笑一下道：“好说，好说。”
杨滟呵呵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知大人，若是不说恐怕大人就有大麻烦了。”
“什么事？”周典漫不经心道。
杨滟道：“实不相瞒，外面那位不是别人，他是扬州府告老还乡的侍郎张大人的远方子侄……家在京城有些背景……”
周典一听这话当时微微一惊道：“就是那个张仲朝张大人吗？”
杨滟点点头道：“是啊，正是这位张大人，周大人你认识他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周典更是怒不可遏，当下拍了桌子道：“大胆！居然是这老匹夫的子侄！你休要再说，这个案子我非严办不可！”
杨滟本来想借张仲朝的名义通融一下，没想到适得其反当下也有点恼怒但是她不知何故只道：“大人这是为何？”
周典边走上前堂边开口道：“本官嫉恶如仇，生平最脑恨的就是虚伪险恶之人。这个张侍郎简直是此中翘楚，他诬告了朴大人，又得罪了贤王梁王爷告老还乡都算是轻的，皇上真是太过仁慈。可是本官不同，本官今日就要为民做主，惩治惩治你这靠着后台危害乡里的恶霸！来人给我把这一男一女押下去，待我回禀了知府王大人，巡抚朴大人再给他们来个盖棺定论！”
杨滟也气的不轻，当下就要掏出暗器直接把这狗官杀了干净，却见赵凌伸手拉住她咬牙切齿道：“不错，你尽管抓我，我倒要看看你要给我定个什么罪名！”
周典呵呵一声冷笑道：“好小子，敢威胁本官，你威胁本官就是威胁朝廷，你威胁朝廷就是威胁王法，你威胁王法就是威胁当今天子！就凭这一条，我就治你死罪！”
赵凌冷笑道：“你治我死罪？好的很，好的很！”那些衙役不由分说拿住二人，赵凌甩开他们拉着杨滟道：“我们自己走！牢房何处，我倒要进去看看里面究竟关了多少无辜百姓。”
周典一听随即怒道：“快给我押下去！”
赵凌带着杨滟随着衙差进了牢房。那牢房之中霉味甚重，她金枝玉叶乍一闻到忍不住作呕连连，又见牢房之中不少面黄肌瘦的囚犯，瞧见差役都直喊冤枉。那差役呵斥道：“谁人再喊，多打几十大板！”跟着打开最里面一间房子道：“你们进去吧！”说完推着二人进去锁了牢门。
赵凌是全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戏剧，当下坐倒在那堆干草上一脸抱歉看着杨滟道：“对不起，我真该听你的话，连累你了杨姑娘。”
杨滟摇摇头在她身边轻轻坐下道：“我也没想到啊，一说张大人这个周县令居然发那么大的火。”
赵凌叹口气道：“张大人告过朴大人，朴大人是巡抚，一省之中官员都要瞧他脸色。这个该死的狗官必然为了讨好巡抚，将我们关押。何况张大人得罪了权势熏天的梁王爷翻身肯定无望，落井下石自然人人都会。唉，没想到张大人一生清廉一个好官，到头来变成了阴险狡诈之徒。”
杨滟瞧她愁眉苦脸显然是极其失落开口道：“我也没想到我一生之中也会进入牢房。更没想到是和你这个风流公子锁在一起，还得了个恶霸的罪名。呵呵，真是奇妙的很。”
赵凌瞧她在笑，当下开口道：“你是不是一早便知是这个结果？所以劝我不要来找衙门的人。”
杨滟低头一笑道：“呵呵，这种事情你就算告去巡抚那里都没人会管的。张暮川控制一省私盐，手中多少财富，每年送与官员的通融钱都成千上万两白银。你说那个官员吃饱了撑着了没事干，去跟他作对，难道不是断自己财路吗？现在你明白为何我不让你来了吧？”
赵凌一听满是感慨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真是咎由自取，傻的可怜又可笑啊。”
杨滟看她垂头丧气当下摇摇头道：“何必自轻自贱呢？你为了我跟那些人大打出手，为了公道跑来报官，你能这么做在我心里也是很了不得的。只是你远道而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罢了。你之前去找府衙，那个师爷知道你是找张暮川麻烦的，为怕事情闹大才拖住你不让你见知府，你前脚走他后脚就派人来跟县太爷打过招呼了，你瞧那夫妇来的如此之快说明一早就在外面等候了，他们早就串通一气，你根本打不赢官司的。”
赵凌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不禁苦笑看着杨滟道：“看来我真的是又傻又天真。我总以为这满江南的官员总会有一个好的，没想到将然是这样……真是叫人寒心啊。”
杨滟突然低垂了眉目，咬着嘴唇道：“好官，那自然是有的。只不过……”
赵凌看着她微微觉得奇怪道：“只不过什么？”
杨滟抬起头来神色凄然目中带泪道：“只不过早被狗皇帝给砍了脑袋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赵凌一听这话顿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滟。却见杨滟浑身发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极其可怕痛苦的事情，好半天开口道：“有什么不可能?苏州知府为官清廉，百姓爱戴，十三年前水患，许多百姓都遭了灾难，当时四方无粮，百姓就要饿死。知府为救百姓在附近米粮没运来之前先行打开了国仓救济。只等赈灾的粮食运到再来补贴国仓……可是当时不知道是谁上书了朝廷，状告他私吞国仓扰乱秩序，老皇帝派人来查，结果知府虽然救了百姓但是却落得人头落地连带亲眷也一并发配为奴……”
她喃喃自语，眼泪只止不住的往下滚落，说道最后语音都是颤抖，任谁看来都要起怜爱之心，赵凌却后退两步一脸震惊道：“这绝不可能！他……他绝不会这样……先帝是个好皇帝……”跟着又忍不住上前扶住杨滟的双肩一脸错愕的看着她道：“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定是误会……”
杨滟掉着眼泪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她道：“误会?误会什么？那苏州知府姓杨名秉先，便是我的亲生父亲！”
赵凌一跤坐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见杨滟越哭越是伤感，两眼泪水涟涟，心中涌起许多复杂的情愫来，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你不要哭。是我对不住你……”
杨滟回想往事正是动情的时候，她年幼的时候发配为官家的奴婢，岂料在老仆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流落街头受尽苦楚，幸而遇到师父要不然死活也是未知。眼见赵凌伸手抱着自己，只觉得更加心疼想哭，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那老皇帝是非不分，你为何对我道歉？”
赵凌一脑子都是茫然，如果此事是真，那父亲便是大大对不起杨滟一家，她心中思绪翻滚不知如何才能安慰杨滟，只有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发抖开口道：“你，你不要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你父亲却是是个好官，你一家受委屈了……滟儿，从今往后我会尽力补偿你失去亲人的痛苦……你莫要难过……”
杨滟伤心时候乍听此话，以为赵凌真心表白顿时觉得心头温暖，眼泪似乎也有止住的趋势道：“赵公子，你能理解我父亲的冤屈我就要多谢你了。”
赵凌只是愣愣道：“我何止明白，等我回了京城，我即刻去找皇帝为你父亲告御状。我要为他平反昭雪，帮你找回发配的亲人，从此之后你一家团圆不必再过江湖日子……”
杨滟听她语出真情心里着实感动，伏在她肩头心下一阵甜蜜又感慨垂泪道：“你不必说这些大话来哄我开心。你只是个小商人，皇帝那是你说见就能见到。更何况那狗皇帝是当今天子的父亲，父亲干了错事，儿子怎么会为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翻案？我心中明白你对我好，只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赵凌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父亲当年英明神武的模样，全然也没想到自己敬爱宛如天神的父亲也会犯下这种错误。为何会这样？父亲不是一代明君吗？不该是这般……可是杨滟的话语还回荡在她耳边，折磨着她的神经，简直让她不能思考。法和情，公道和恩义究竟为何如此冲突？为何贪官会横行，好官就要掉脑袋，是父皇出了问题，还是朝廷的政策本身就有问题？
她脑中纷乱，怀抱着杨滟尽然似乎无知无觉，杨滟暗自垂泪哭的久了也累坏了，陪她跑了一天如今天色都已经黑了杨滟也是困乏，当下在她怀里抓着她衣襟沉沉睡了过去。赵凌只是茫然坐着抱着杨滟不知想什么。
好一会儿，才听人道：“公子！公子，是我！”
她抬眼一看却是海棠站在门外正急着看她，赵凌皱皱眉头跟着伸手点了在自己怀中杨滟昏睡的穴位，将她放好起身道：“海棠。”
海棠看着她点点头道：“公子爷，你有什么吩咐吗？要不要我即刻就把这狗官杀了给你出气？”
赵凌摇摇头道：“杀了他又能如何？我受点苦无所谓，正要探探江南的官吏都是何手段。”
海棠道：“公子爷有何计划？”
赵凌沉思一会儿道：“我点了她的睡穴，这一下至少要让杨姑娘睡足一天一夜。你进来，穿上我的衣服。在此看住她，我要回城找沈堂主阻止一些事情。”跟着又道：“不要让她被衙差欺负，也不要让她有机会脱困，你明白了吗？”
海棠一笑道：“我明白。”
赵凌临走之前坐在杨滟的身边，又将她放了放好低头看她美丽的眉眼道：“对不住了，滟儿……沈堂主她为百姓需要这笔钱，我才将计就计将你困在这里。我听闻那药人虽然凶猛异常，但是若无主人操纵也是枉然。你在这里，他们所去也有些胜算。”
却见杨滟依旧昏迷不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