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旧约
洛冰青自白日里赵凌被带走后心里火气还是难消，只是伤势限制她也不敢轻易再动手，躺在床上暗自调理着内息以便尽快让身体恢复一些力气。
小江儿在她身旁伺候极为用心，下人端过来的药都是她一口一口吹凉了喂给洛冰青喝的。
“师父，烫不烫？”小江问的心细。
“不烫。”洛冰青喝下那药却皱皱眉头。
小江儿瞧见师父神色有异道：“是不是苦？”
洛冰青道：“也不苦。”
小江儿人小心细亲自试验了一下沿着碗喝了一小口，就只那一小口她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道：“好苦好苦，不成的，这药这么难喝，一定是那下人忘记放一些甘草了，我去加点糖吧。这么苦师父必然难受的喝不下去的。”
洛冰青看着她道：“不必了，我心里不觉得苦，那自然是不苦的。”说完撑着起来一点伸手接过那碗仰头喝了下去。喝完药才将碗递给小江儿了道：“辛苦你了。”
小江儿愣着接过碗直直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冰青居然跟自己说了这么客气的一句话，不是做梦吧，得闻称赞小江儿张口结舌道：“不辛苦，徒儿不敢，徒儿有什么辛苦的，照顾师父是我应该做的。其实凌姐姐才辛苦，我都是到了一半就睡了，她整夜都在照看你……”
她语无伦次，洛冰青也不加理会只道：“你很在意她吗？我不准你说你却非要说。”
小江儿听完以为她又生气了连忙摇头口中直呼不敢跟她道歉，好一会儿瞧她似乎只是没有表情倒不是生气的样子，才鼓起勇气勉勉强强道：“凌姐姐是个好人，她对我好，我自然要待她好……”
洛冰青看着她却道：“若是真对你好只需记在心里来日报还便是，若是包藏祸心虚情假意那便要一剑杀了免得将来你吃亏。师父教导给你，只有这一条你要铭记在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她说到最后不知道想起什么任是无情的性子也皱了眉头叹息了一声。
小江儿似懂非懂见她说的认真便点点头记在心里，只是掩盖不住的天真道：“那凌姐姐自然是真心待我好是不是？我要记在心里报答她？”
洛冰青闻言看了看她纯真的神情，复又叹口气道：“随你吧。”
小江儿见她说出这三个字似乎神情十分低落，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何，心中怜惜师父伤势只有将她照顾的更无微不至，洛冰青却再不开口跟她说话。
如此一日过去，又到了夜晚，小江儿守在她床边害怕她又做噩梦紧张的看着她，洛冰青吩咐她回去睡她也不肯。洛冰青见她固执正要开口，却听见有人在敲门，她心下寻思这么晚了会是谁？
那边小江儿却一阵欣喜道：“必然是凌姐姐来了。”她正发愁的时候，有赵凌来照顾师父，那就不怕师父做噩梦了。不待洛冰青吩咐她激动的跑过去开门。
门开的时候，小江儿是万万没有想到，月光底下那人坐在轮椅上一头白发三千银丝，笑的温婉，竟然是身体不佳的冉清湄。
“宫，宫主大人……”小江儿吓了一跳。
冉清湄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冰青睡了吗？我来看看她。”她以为洛冰青睡了害怕二人高声说话吵醒了她。
洛冰青听见异动道：“谁来了？小江儿?”
小江儿要开口回话，冉清湄听见她还没睡道：“冰青是我，师父过来看看你。”跟着便让小江儿推自己过去。
洛冰青得闻是她，撑着身子说什么也得起来，瞧她来了心里难言的感激道：“师父你身体不好，这么晚不休息还来看我……我心中过意不去。”
冉清湄见她要起来伸手示意不可，看她面容憔悴心中怜惜道：“我本想早一点来看看你，只是我的身体也不成了。这两日白先生帮我治疗我好一点了今天得空便想跟你说会话。”
洛冰青闻言心中明了她的意思看着小江儿道：“你出去吧，若没有唤你不要擅自进来。”
小江儿看看她又看看冉清湄道：“我在外面，师父和宫主大人若有吩咐了就喊我。”跟着恭敬的退了出去带好了门。
她走了，冉清湄才笑一笑道：“小江儿是个好孩子，你现在总该明白师父的好意，当初你还不肯收她。”
洛冰青看着她低着头道：“师父……你总该明白我的心思。我孜然一身了无牵挂对我才是好的，只因无论如何我始终要离开，我不愿跟人有什么联系坏了我的事情。”
她说的直接，冉清湄心里感慨道：“你一身血海深仇，十余年清修苦练，我心中明了你的意思。曾经你年少时候我们的那个约定我也还记得，你做我徒弟，你若修成无形剑我才准许你出师去寻仇。如今你提前修炼成功心中必然惦念此事，你想走是不是？”
她一语完毕洛冰青本来冰凉的眸子像被什么点燃一把发出幽暗的火光，握紧了手掌道：“不错，我洛家满门的仇恨煎熬着我，我日日夜夜未曾忘记。此仇不报枉为人一场！我要去寻仇还求师父成全我。”
冉清湄开口道：“你放心，师父答应过你的事不食言。你若要走师父也不拦你。只是人海茫茫，十几年过去你的仇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你要找那也极为不容易。”
洛冰青见她答应的干脆更加感激看着她道：“不容易也要找，他藏一天我找一天，藏一年我找一年，这一辈子我便是寻不到那也是寻了他的，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冉清湄瞧她说的激动点了点头道：“你是个有血性的人。”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人这一辈子说也奇怪，我被仇恨锁了一生，我收了徒弟，徒弟也难以放下自己的仇恨。也许我们这样的人因为仇恨才碰在了一起，很多年前我收养你和滟儿的时候也许不是想帮你们，只是恰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洛冰青看她感慨才道：“师父……师父没有错的。师父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疼我爱我的人，你教我武功许我诺言，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但是冰青心中师父便是我的亲人……”她本不善言语，只是此时此刻想着为报家仇便要离开冉清湄了心里激动又觉得难受越说越哽咽，便掉出了眼泪再难以说出话来。
冉清湄见她可怜伸手给她擦眼泪道：“我知你外冷内热心中最在意我。只是你一生太苦，把自己压的太紧喘不过气。你决定的事师父是难以改变的，师父也不阻拦你，免的你心中更加自责难受。若你要走，答应师父一件事吧。”
洛冰青这才抬头看她道：“师父不阻拦我去报仇，从此以后我流落天涯要远离师父不能侍奉你左右。徒儿已经惭愧，师父若有吩咐徒儿便一定为师父办到。”
冉清湄叹了口气道：“罢了，总是因果循环。师父要你陪凌儿去忘忧谷的事你可是答应的？时间越来越紧迫，等你伤好了难免又要你冒险一趟。”
洛冰青心中也料到了是此事点点头道：“我答应过师父便不会忘记。刀山火海我在所不惜。”
冉清湄望着她也有些感动只说了三个字道：“你很好。”跟着心中越加难受叹道：“我有幸早解脱一步，滟儿走了，连你也是要走的……”
洛冰青双眸含泪咬着嘴唇，她视冉清湄为亲人，冉清湄身有残疾病症在身自己奈何家仇太深不能侍奉她左右更加愧疚道：“师父放心，我相信师妹有一天会醒悟过来。我若得抱了家仇追查到了真凶将他杀了便会回来侍奉师父，何况……”她说道最后终于提及了那个自己最讨厌的人道：“何况那个公主……她，她必然是在的……”
冉清湄见她安慰心里不忍她太自责只道：“我命由天，只是你和滟儿都是风华正茂的年岁，被仇恨这个枷锁勒紧……师父于心不忍。罢了罢了，只愿你自己都不要像我一般下场便好，你答应我复仇虽然要紧但是切记性命才是宝贵，不要执迷不悟才好。”
她悉心教诲，洛冰青虽然是个拼命的性子此时也只有感激的点点头道：“我答应师父留命回来见你。”
冉清湄见她答应才吐了口气，良久看着她才道：“你休息吧，伤势要紧。师父坐在这里看着你，你睡吧。”
她说的极为温柔，面容又带了笑意，洛冰青心中动了一动恍然好似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一般，双眸一湿只低声道：“徒儿不敢劳烦师父……”
她还要说，冉清湄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让她躺好，声音轻柔道：“不许说话。睡吧，师父在这里，你不要怕，你不会做噩梦的。”
冉清湄的手指微凉滑腻贴在眼皮上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力量，自己就真的听了她的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好一会儿洛冰青的鼻息沉稳了，冉清湄才松开了手瞧见她睡的踏实了才匆匆退了出来。小江儿乖巧还在门外等候看见冉清湄出来了连忙上前道：“宫主大人。”
冉清湄真心喜欢她，拉着她打量了一番道：“你照顾你师父也熬的有些憔悴了。”
小江儿摇摇头道：“没什么的，只要师父没事我都没什么的。”
冉清湄笑了点点头道：“坤秀宫一门有了你是一种福气。你可知道当时我为何要收你入宫吗？”
小江儿俏脸一红道：“那自是宫主大人心好，见我和爷爷渔船被毁无以为生就收了我入宫，我心中感激。”
冉清湄摇摇头道：“那也不是。”跟着月光底下看着她道：“我这一门恩怨罪孽太重，只怕少有善终。从你师祖开始杀孽便是不断，到了我也做错事做了二十年人命债背了也有许多，接下来三个徒弟都各有冤孽。唯独是你，你无忧无虑心地善良，我希望你能打破我一门的门风，跳出那个仇恨的团套。小江儿，你不要感激我，要感激你自己，你不是我坤秀宫的下人，相反的你是我们的希望。从今往后不论遇到的是什么，你切记永远不要轻易的去恨什么，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她说的极为认真，小江儿闻言懵懂只是试着理解点点头道：“我记得了。我爷爷也说做人要老实本分不跟人结仇，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了我不理他这样就平平安安的。”
她说的朴素，冉清湄笑一笑道：“是了，我说的和你爷爷说的是一个道理，只是他说的更好。你很聪明能记得这些，若明了了这些道理你就少了很多烦恼与痛苦。”
小江儿听完了不好意思笑了道：“大家都对我好，我开开心心的，我怎么会有什么烦恼？”说完了想一想又想起什么来道：“只是有一点不好……”
冉清湄道：“是什么，告诉我吧。“
小江儿皱眉头道：“凌姐姐对我好，我心里喜欢她就想对她好，可是师父偏偏说姐姐是虚情假意叫我离她远一点，其实姐姐对师父也很好，师父不知为什么总是不理姐姐对她又打又骂还说……”
冉清湄笑了道：“说什么了？”
小江儿才道：“说病好了要把姐姐杀了……”
冉清湄更乐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笑了，这孩子单纯的人都心疼了，跟着道：“好孩子乖，你师父说的是气话你怎么能相信？”
小江儿闻言才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她今天可是担心了一天，被冉清湄抱着探出头高兴的笑了露出酒窝道：“真的吗？那师父不会去杀姐姐了？太好了。”
冉清湄笑着点点头道：“是了，你师父不会杀凌儿的，她气消了就没事了。”
小江儿听她说的肯定更加高兴道：“那便是极好的。本来我好害怕想请宫主大人说情劝劝师父这下可不用了。呵呵，其实姐姐对师父很好的，师父若是明白了就不会生气的，我希望姐姐和师父不吵架，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说罢还嫌不够想了想笑道：“希望她们像杨师叔和师父在一起还带着我一般，那多好玩开心！”
冉清湄乐了道：“那你姐姐可了不得了。”
小江儿不解道：“很难吗？其实我也知道师父这么讨厌姐姐，是不会和姐姐一起带我玩的。”
冉清湄更乐了笑道：“呵呵，童言无忌。你还是回去照顾你师父吧，我要走了。”
小江儿只有从她怀里起来笑的高兴便要送冉清湄回去再回来照顾师父，冉清湄喜欢她乖巧点头答应了，一路上跟小孩子又说说笑笑好多话，那孩子没心眼什么都告诉了冉清湄，冉清湄听在耳朵里也有点头晕，瞧那样子自己家那个情种子又要惹麻烦了，万一……这个可好尴尬……冉清湄光是想一想脸都是红的。
这边全扬州的人大概都入睡了，唯独赵凌是凄凉了。
这是什么练功的方法啊！！
这些蛇不睡觉吗！
赵凌蹲在房梁上身上已经被咬了好几处总算是从那个万恶的蛇阵里逃脱出来喘了口气。心里把白易从头到脚骂到了昆仑山，顺便把昆仑山的一草一木也骂遍了！
她正骂着，那边就已经有一个粗如孩臂的青蛇缠绕着柱子就要往她跟前来，赵凌从小最怕的就是蛇，刚被扔进来的时候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意识到会出人命了以后才拼了老命闯蛇阵。
此时此刻她半点力气都没了，那蛇却红彤彤两个眼睛盯牢了她，试探一般吐着信子，赵凌一闻到那蛇身上的腥臭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这一条一看就他娘的是个剧毒无比的！
赵凌是手无寸铁还被逼到了狭窄的房梁上，望着下面源源不断爬上来的蛇，赵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救命啊！！”
她喊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奈何就是没有半点回音。
晕了，雪衣！海棠！姑姑！历宁！老四！老陆！你们谁听见了救我一下哎！不至于同一个镖局我喊的撕心裂肺谁也听不见吧！
赵凌欲哭无泪的时候，那蛇已经认定她是穷途末路弓起身子抬起头信子吐的更欢似乎只要赵凌动一动它就一口要咬住她置于死地一般。
赵凌伏在房梁上看着那个蛇道：“大哥，你也歇歇咱们玩一天了，你不累你也要我休息一下吧。”
那蛇嘶的一声张开了大嘴，粉红色的肉露在了空气里跟着箭一般扑像了赵凌！
“你玩阴的！”
赵凌最后就喊了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