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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天下绝之媚蛊》    作者:林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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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些距离,背後被萧中给堵著。
  「你说出个道理,昨晚为什麽偷窥我跟少爷练剑?」他气势汹汹指责。
  「我?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人了?」我假装想了想,笑咪咪说:「护院大哥说这山里有山精跟猿怪,要不……狐狸精?」
  他双肩一抖,脸白了起来,犹疑的看著萧浪:「公子,你昨夜无缘无故的下水找海中之物,难道真是被迷了……」
  我忍笑,忍得肚子好痛。
  四周喊叫的声浪大起,我不理会他们了,转而看向擂台之上。大少爷赢了,却是汗流浃背,这一战肯定让他精疲力尽,我有些心软,这时候还偷偷离开好吗?
  可要不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能撑多久。见过其他孩童断药的痛苦,光从他们在地下滚动且痛苦哀嚎的惨泣,就知道那是非人能忍受的翻天巨苦。
  当初匆忙离开还丹门之时,我没拿多少金银细软,却怀著满鼓的药,还包括一小包种子,这几年来江湖上忍饥挨饿受冻,可我就是没断过药,直到落地燕家堡,将种子种下去,才终於安稳下这飘零的旅途。
  媚蛊之香能控制男人的神智与欲望,却控制不了身为媚蛊的身体,我是这蛊虫的囚徒,反抗不了,身体与心意必须背道而驰,不想走也必须走。
  咚一声,大少爷从擂台上跳下来,沉重快速的走来我身边,看看萧浪又看看我,大声说:「阿衡,跟我回去了。」
  「噢。」我有些讶异,却还是回应,他脸白的可怕,愠怒显而易见。
  萧浪对他拱手致礼,淡淡说:「恭喜,萧某很期待明天与燕少侠的盟主决战,无论谁胜谁负,一定都能在此战之中获益良多。」
  「正是。」大少爷说完转头就走,很不耐烦的样子,跟他平常嘻笑以对的态度差的天高地远。
  我忙要跟,萧浪扯住我臂膀问:「燕少侠脾气不甚好,是吧?」
  我摇头苦笑,不知该怎麽解释,他现在功力丧失,没有惊慌失措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如果燕少侠对你苛刻,那就过来我萧家。」他说:「你那麽瘦,在燕家堡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吧?」
  我一愣,没想到萧浪被媚蛊影响的这麽深,对我的好感急遽高升中,甚至以为大少爷他虐待家仆呢。
  「公子!」萧中的语气满是抗议。
  对萧中还是气得很,不故意欺负他我就不是阿衡,所以我立刻堆笑,对萧浪说:「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萧公子。」
  几句话之间,大少爷的背影就已经不见了,我只好又歉然的对萧浪点点头,追出草棚。
  在房外追上了大少爷,他沉默的开门进去,我随後跟入,不悦的阴霾回旋在整房间里,沉闷的气氛逼得我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能乖乖站在壁边。
  对自己说:我是一根草……
  「可恶!」大少爷这时一脚又踢翻了桌子椅子,砰咚声加助了他情绪的溃堤:「我要去杀了姓龙的!」
  说著他就要冲出去,站在门边的我正好抱住他挡下,痛!可怜的是我的背。
  「没有证据啊,少爷,他不会承认下药这事的!」我忍著痛劝。
  大少爷咬牙切齿:「阿衡你知不知道我……我多年练来的内功暗劲全都突然间消失……一定是他,一定又是龙倚天在我上场前……」
  我沉默,不敢说他内力消失本人也掺和了一手。
  「原本盟主之位唾手可得,却是功亏一篑……」他恼怒的如同风暴咆哮:「阿衡你说的对,争名争妻争一口气,就算是好友也会反目成仇,只是他……居然用上最不堪的手段!」
  他愤恨之际,两手不自觉的捏住我肩膀,肉掌发颤发抖,力道之大几乎就要将我的肩膀给捏碎,忘了阿衡我筋骨瘦弱,挨不住他的劲道。
  「少爷!」这痛真的难忍,忍不住求助似的呼叫。
  他没放手,似乎失了内力这事让他头一次受到震撼,连以往的从容不迫都没了,风暴狂袭的眼里藏的是慌张慌乱。
  我将一切看在眼里,胸怀里也闷雷击的心口难受。
  「……没有了内力,今天还不是将龙少爷给击败了。」我轻声说:「少爷你基本功扎实,明日之战也不一定输……」
  「萧浪是劲敌,龙倚天跟他相比还差了一截。以残存的功夫去跟萧浪斗,根本是螳臂挡车,能怎麽比?!」
  他愈说愈气,放开我转身又是一踢,喀啦声乍响,木头椅子支离破碎。
  头一次见少爷方寸乱成这幅德行,我屏住呼吸,脑海一直转,想著该怎麽安抚他。
  「少爷。」深呼吸,我说:「武林盟院的盟主四年一轮,这次没拿到,还有下次、下下次,我们回去重练後卷土重来,你想当盟主当到老都没问题。」
  「盟主晚点当没关系,可这回要输了,武林第一美人就是别人的,我怎麽甘心!」他几乎是吼的出来。
  「……」我垂头,细声问:「少爷真的很喜欢尉迟姑娘?」
  「武林第一美人谁不喜欢谁不想要?眼看就能将她给娶回燕家堡,却横生枝节,我真的恨!」说著,他懊恼的往墙上重击了几拳,整房间都嗡隆作响。
  我发呆了一会,然後下定决心,把房门给打开,探头往外。
  少爷惊疑问:「你看哪儿?」
  我对门外鹄立已久的白草泽说:「你果然在。进来吧,看看我家少爷。」
  他提著小箱笼进来,少爷一见到他就勃然大怒。
  「你、是你跟龙倚天狼狈为奸害我的吧!跟你无怨无仇,苦苦相害为什麽?」
  白草泽闪烁的双眸一溜过我,噙笑,对大少爷说:「我能够恢复你的功力,就是诊金高,怕你付不起。」
  大少爷呀然,随即喜形於色:「诊金无论。我身上钱不多,可以写条子给你上燕家堡领。」
  「燕少侠,我曾经说过喜欢阿衡……你放了他吧,让他跟著我,今晚我就能恢复你的功力到原来的十成十。」白草泽胸有成竹的说。
  对於白草泽的提议我不意外,可是乍听他的要求,还是让我全身为之一震,侧了头,偷瞄著大少爷的反应。
  「阿衡不值得这个价,白先生。」少爷他答。
  「值不值价由我决定。」白草泽轻笑一声说,斜起的半边嘴角传达了逼人窒息的抉择:「功力跟阿衡,你选一个。」
  少爷没再看向我。
  「燕少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确的。」白草泽又说:「我也一样。」
  归根究柢,我才是最笨的一个。




媚蛊7.引路黄泉

  凝眺著擂台上的两人龙战虎争,剑刃锋芒秋水逼人,白光滚如飞雪,擂台下众人屏息观看,大气不敢出一声,就连担任裁判的长者也都聚精会神,就怕轻漏了一招半式。
  大少爷一直到最终这一战才拿出从未曾在龙倚天凤雨楼面前展现过的电光剑势,辅以内功的凝神炼气,不惊不怯不僵不滞,意之所至劲力顺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占了上风。
  突然间他大喝一声,纵步高飞横剑取敌,似疾风之拨云,若怒潮之弄扁舟,威力无穷,狂风之中击强敌萧浪於瞬间,用的正是我最讨厌的那套剑法。
  无边落木萧萧下。
  也不必讨厌了,因为我再不需去扫一堆永远都扫不完的叶子。
  「你说想看燕行风得胜,现在他赢了萧浪,我们可以走了。」白草泽在旁边说。
  「嗯。」我坐进马车厢,他随即窜进来,车夫扬鞭策马,辚辚车声比对著擂台处吼嚎叫好之声,忽微的可怜。
  半掀挂帘,犹可看见萧浪的垂头丧气,大少爷的得意称心,身为耆老的尉迟东朗笑过去道贺,他的孙女尉迟炀被喜色衬的脸若朝霞,跟在身後也迎了过去。
  我知道,大少爷即将得到他梦想的一切,从此平安顺遂,直上青云。
  「怎麽、舍不得?」白草泽问。
  「没什麽舍不得,跟他不过是主仆关系,就算曾经受他之助,我也回报了恩情,早就不相欠了。」
  我淡淡说完後,回想去过去一年来的种种事。
  大少爷曾经帮过我,当时他身披英雄氅,气概豪侠,从天而降,弯腰帮著小乞儿的我捡拾一颗颗滚入青石板缝中的黑色药粒。
  那一幕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我当下决定要进燕家堡,就是想再多看他几眼。
  嚣张气焰的二少爷放狗要毁我的花田时,大少爷弹石驱狗,一点也不放纵兄弟狭戏,他的举手之劳,却在无意中续了我的命,所以我如他所愿,折了花相送。
  我想,或许他会喜欢那样的魔蛊之花,而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平日在燕家堡时,他口中虽不说,却总是怜我身体瘦弱,没派过苦活儿给我,还时常有意无意的留下补身的食品要我吃,为了这心意,我就算再没胃口,也会逼著自己勉强吞几口。
  吃的是那份有人在意自己的心。
  或许他只是天性带有豪侠风范,待他人也同样会如此,不独单单对我,可那些事还是让我铭感五内,也因此在他吃了淫滥的药物之後,我愿意以身来解毒性,并不觉得有任何委屈。
  肌肤相亲这种事,全是因为必然而然,我没後悔过,事後,就当全是场梦,是他与我之间眨眼即逝的梦,醒後,镜花水月就是空,有过的那一切细节,世上只我一人记得就行了。
  因为,他的路明确堂皇的铺在前头,我的、却是未卜,因此无牵无挂。
  
  
  车上,我问白草泽要上哪儿去,他说紫萝山。
  我不再说话了,殊途同归,本来就打算要回还丹门,如今有车载,省了走路的功夫。
  白草泽一路上都想尽办法搭话,跟我说山上现在如何如何,木制的神仙般楼阁重新搭起,四年前侥幸逃过劫难的门下子弟也都被找了回来,他还亲自在通往还丹门必经的山路之上布画奇门遁甲之局,绝不重蹈四年前灭门的覆辙。
  不清楚他到底想表达的是什麽,想复仇?还是想光大还丹门?或是有更奇怪的目的?
  我全都没问出来,只是病恹恹的没精神,一粒饭一滴水也下不了口,躺在车里时不时发著抖。
  「你的药呢?你应该随身有携带拙火之药,不然这几年是怎麽撑下去的?」他观察了我一整天之後,终於问。
  我笑了,可是不确定自己真的在笑,懒得说话,也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里,我肉体的感官一下变得敏感,一下又麻木不仁,整个思绪混乱成一团,很想哭又很想笑,烫热的针刺疼痛流通全身,导致手脚时不时的痉挛。
  眼睛睁著,景象却是一片黑暗,白草泽那些停不了的话语像是跟我隔著几千几百里远,渺渺茫茫,每个字明明都进了耳朵里,却每个字都听不清什麽意思。
  人说度日如年,我这会儿则是每个弹指都往死里走了一回。
  很久很久以後,也或者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难堪的痛楚终於缓减了下来,闻到了陌生药草的香味,我睁眼看,白草泽在我身上某些腧穴上施了灸法,几处大穴也施了针。
  「忍著点,路边我也只能找到这些药草应急,你啊……」他说,微带责难。
  很想称赞他,不愧是药兽,凭空都能摸出疗方来,但是我口乾舌燥说不出话,依旧只能笑,苦笑。
  「……依你的本事,随便就能勾引将相富贵者去依凭,锦衣玉食根本不是问题,何苦让自己过得难受?」他问。
  没错,可是我不想。
  因为我知道,稍有不慎,媚蛊将开启地狱的门,成为黄泉的指路香。
  
  
  马车的速度愈来愈慢了,车身微微倾斜,呼吸的气流里多了翠氛的阴湿,混杂清新的松脂香味,间有藤蔓断折时的刺鼻怪味,各式各样的怪鸟长鸣声如雨铺盖而下。
  「入山了,紫萝山。」白草泽说:「山路曲折,车跟马都上不了,只能乘小驴……不过,你这样子连驴也骑不得。」
  他让我坐上一乘登山轿,前後两个还丹门的年轻人抬著,他们对白草泽的态度恭谨,喊他师父。
  「他是师叔。」白草泽指指我。
  不置可否,目前为止我从没承认过自己是谁,莫名其妙担上个师叔的名号,有点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意味。
  向山里进发,白草泽状态悠閒骑小驴在後头跟,山路忽高又下低,我两脚悬空任抬过崎岖陡峭的山路,心底很不踏实,可不踏实又能如何?浮萍桃梗在水面上飘零之时,能决定自己的方向麽?
  软软的摊在垫著软枕的竹椅轿里,半睁眼看风景;远部岗峦重沓,松柏丛丛如点苔,近处树叶漱漱落,飘入深峪横涧间。
  就说过再也不用扫叶子了,可是看到满山叶落,我还是有心惊胆颤之感。
  闭上眼不想再看,昏昏坠入了梦境好一会,感觉山中冷气棱棱地割刮著人脸,怎麽睡就是不舒服,就这样在轿上晃荡了两个时辰後,似乎听见了人语啁哳,我睁眼,仰望。
  原以为该看到的是一座萧瑟零落的山门,令人吃惊的是,山门崭新,庭院光洁,之後层楼叠榭,穿白衣的还丹门人在楼墙内外行走。
  百草泽下了驴子,有人接过繮索後牵了开去,所有人见到他都躬身行礼,他摆手让人放下了我的小轿。
  「旧地重游,如何?」他问我。
  我突地跳起身来,用尽了全部力气朝前跑,穿过天井上台阶、过丹墀转回廊,一根根阑柱尽带杉木清香,安抚著我,愈是深入这玉宇琼楼,愈是带起曾在此处行走百趟千回的记忆。
  回廊并不如何宽敞,碰撞上了许多人,一开始有人想拦下我,却听得白草泽在後头斥喝,我不再受到阻拦,继续跑,人愈来愈少,因为我正朝一向不许低层门人出入的北离院房奔去。
  北离院以山石砌成围墙,中间一道圆月洞门,洞门内数间小室倚山壁而建,壁上有山水自数仞高的山壁上飞溅而下,彷似仙人之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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