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早上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六点钟，我一动，于非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伸手用双掌挡住光线，让他再睡会儿，自己下了床。
披了衣服和门出来，照旧是先去花园练了一个小时气功，再打了一个小时拳，出了一身汗。冲澡的时候，发现了自己手臂上的几条抓痕，应该是于非昨晚留下的。也许是因为那时我兴致很高昂，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冲在水里，皮肤上的痕迹才微肿了起来。
缓缓吐出一口气，已经不记得昨天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睡在他房里的了。
虽然我晚上睡觉很警觉，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于家的人，和他睡在一个枕头上，是我大意了。
关掉水龙头，水顺着隆起的肌理往下流淌，我裹着浴巾走了出来。镜子上都是雾，我伸手擦掉一圈，可马上有新的雾气盖了上去。我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肌肉轮廓，这些轮廓，都是以前真刀真枪练出来的，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薛毅这几天安排了我差事。我跟阿生说让他帮我联系，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了今天。
换了身衣服，将防弹衣穿在里面，外面仍是西装革履。其实这种东西也顶不了什么事，真要去阎王那里，怎么着都是要去，法子多了。不过以前跟我的兄弟总是说，我穿上，能给他们一个安心。后来，薛毅也这么说，我也就听了。
走到前厅吃饭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远远地就看见于非翘着二郎腿，坐在餐厅里拿筷子敲碗，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我皱了皱眉。
“你干嘛呢，一大早的，吃饭吃饭。”我在他对面拉椅子坐下，抬了抬下巴问道。
于非愣了一下：“老子等你等了两个小时，你去见情人啊，搞这么久？”
我也愣了：“你起那么早做什么？不是叫你多睡一会儿么。”
“你响动那么大，老子怎么睡的着？”
我皱眉道：“你先把腿放下来，坐没坐相。还有以后不要老子老子的，多不文明。你不是于三少么，不要像地痞一样说话。”
“你他妈就是地痞起的家，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说我？”
还真给点颜色蹬鼻子上脸了。
我站起来推开椅子走过去，要把他的腿扯下来，他翘个二郎腿坐在我对面吃饭像什么样子。
手刚碰到他的椅子，于非就抬头挑着眉毛问道：“你干什么？”
“腿放下去。”
“滚！”
我一个抽手，于非就连着椅子摔在地上，连应急反应都没有，脸刷的白了，我有些诧异。再一想才明白，他可能昨天晚上累着了，下面行动不怎么方便。我俯视着他：“你怎么说话的啊？你找打是不是？”
于非僵硬着面容，没有说话。
伸手一把将他拉起来，顺势揉了揉他的屁股，在他耳边笑道：“怎么，疼啊？”
于非粗鲁地甩开我的手，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转身，看见站在一旁呆滞的阿生：“看什么看，吃饭。今天还有正事呢。”
于非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出门的时候吩咐他们务必将于非看好了。坐上车，开了一段，阿生忽然对我说：“您和于少感情真好啊。”
我哼了一声，不知道阿生想说什么。
“今天于少一早起来就一直在楼上的窗台那里看您锻炼身体呢。后来说是等您吃饭，就等了您洗澡的那么一会儿。”
我有些诧异，于非这人也真奇怪。不过他性子得改改，要不然我不可能带他出门，那不是扫我面子么。现在就这么把他锁在家里，对他身体也不好，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他长的这么俊，又是个有身份的少爷，我带出去也有派啊。
阿生将车开到了我的另一套公寓，阿强出狱后就一直住在那里，他早就准备好了。他看上去似乎忘记了那天的事情，人么，就是这样，喜欢瞎想，过了那个点自然就好了。我摇下车窗，吹了一声口哨，招呼他上车。
重新将事情跟阿强强调了一下，阿强说大哥你放心，我们多年的兄弟了，早就练就了默契，就是随机应变呗。和阿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我知道阿强明白我的意思。
其实么，就是薛毅交代的试探刘方的事。
坐在去途的车上，我们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就这么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阿强看上去很兴奋，就连带着开车的阿生也兴奋起来。对于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呢，明明不是什么大手笔，不过是小打小闹一下，可我的太阳穴上……也开始有什么勃勃地跳动……
这么处理，不知薛毅会怎么说……
到了约定的酒店，刘方已经带着人等在包间里了，昏暗的灯光里坐着他一个人，却招了六个小姐陪他，他身后站着七个人，就是小弟了。看这排场……还挺大。
刘方从外地回来以后，我看过他的照片，没怎么大变。还是十年前走的时候那个样子。
十年前他只是一个混混，没什么资格跟我说上话，我对他也只是一个大体的印象：圆脸，大鼻子，个不高。现在他回来皱纹变多了，身上的肉也膘肥了些，据说，还有个后台……
包厢里的音乐很嘈杂，一股烟味和酒味。我心下笑了笑，他刘方，就是这么迎接我的？
刘方见我一进门，就爽朗地笑着迎上来，一口酒气喷在我脸上，熟络地说：“薛爷，好久不见……薛爷真是英姿不减当年啊！”说罢，他转身朝他带来的人比划着：“这位，就是薛爷！当年道上的一哥！”那些人忙道：“薛爷好。”
刘方又转向那群女人，大声问：“薛爷帅不帅？”
“帅~”她们娇笑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我心下在冷笑……涮我？一来就先说我老了，又说我当年。给阿生使了一个眼色，阿生回了我一个心领神会的颔首。
我呵呵地笑着拍刘方的肩膀：“刘老板，你倒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哈哈。不说我了，你现在在哪里发财啊？”
刘方脸上流露自得的神色，笑道：“哪里哪里，不过做了点小生意……”说着他请我入座。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流连在那些脂粉气很重的女人们脸上，拍着我的肩膀说：“薛爷要不要也点几个？今天我请客……”
我坐了下来，摆摆手：“不用了，今天我是来谈事情的。再说，我们薛家是东道主，怎么好让你这个客人掏腰包？今天，大家酒随便喝，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账记在我这里。”
对于刘方，我仍然在试探，要是他是个识相的，我也不用做的那么绝。不过他开口闭口，好像这座城市是他的地盘一样……请我？他不配。
他居然还敢拿我改变了性向，落了当家这两件说事，分明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看着薛家的面子。这世道，真他妈什么鸟人都敢瞎放屁了。
刘方见我不要人陪，笑了笑，搂着几个女孩子：“看到没有，薛爷不稀罕你们，你们怎么办啊？”然后又是一片淫声浪语。
这种气氛根本就不是谈事的样子，不过经过了进门的那一出，我也没打算跟他谈。原本会谈选址的事儿，我就在电话里让给刘方了，一是要看看他选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跟我见面，二是薛家地头蛇，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他面子上好看，到时候万一谈成了什么事，道上的朋友说起来，也不至于说薛家以大欺小，逼着刘方同意的。三么，也是为了让刘方放心，我不会布置什么人，相反地址是他选的，他可以在下面做很多的工作。所以给他这个机会，我要看看，他心里，有几杯酒，又是什么酒。
刘方旁若无人地拉着小姐亲热，抽着空才跟我讲几句话。我心下不禁笑了。
混就是这个样子，你弱了软了，就有人坐在你头上，拉屎拉尿。
我仍是笑着问刘方这几年做的什么产业，他说是房地产。我又问他回了这里有什么打算，他说先看看，到时候还要请薛爷多多帮忙，多多引荐，我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
要薛家帮忙，还这态度，这是帮他身后的那位试探薛家，打头阵的吧。从薛家掌握的情报来看，应该是省会那边的……
难道他们想把地盘扩张到本市来？笑话，我薛兆这几年手是生了，可胸口那股气还在，谁危害了薛家，我薛兆见佛杀佛，见神杀神，一个也不会放过。
耳边响着节奏轻快的音乐，一个长的还不错，穿着挺暴露的一小姐给我和刘方上了酒。端起酒杯，我又和刘方又不阴不阳地互相吹捧了一会儿，互敬三杯。
忽然刘方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他来这里不久刚开的一个酒店被人砸了，还打伤了人。无论刘方背后的人有多大能耐，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刘方还没有听几句，脸色刷的变了。
他把电话递给我，我面带疑惑的接过电话，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把电话递回给刘方，我故作惊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方大声道：“薛爷，我还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呢！我请你喝酒，你怎么让人去砸我的场子！”
说着刘方身后的人都围了过来，我怒道：“刘方，你他妈想干什么？你栽赃啊？！”
刘方也火了：“不就是你小弟包强？！”
我愣了一下：“是包强？！你把电话给我……”
我阴沉着脸把电话接过来，对电话里面的人说：“你好，麻烦你把电话给包强，就说我是薛爷。对，就是那个光头，你叫他过来。”
听到电话里那个打电话人在喊：“谁叫包强？薛爷找你！！”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声音：“老大，您找我？”
我大声骂道：“老子这边刚把你接出来，让你逍遥几天放个假，你他妈在那边惹是生非又想进去？你知不知道那家店是刘老板开的？我在跟刘老板喝酒你知不知道。给我老实点，等我过来……”
放下电话，我对刘方笑道：“哈哈，不好意思，刘老板。我手下的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去教训教训他们。”说完我站起来对阿生说：“阿生，你去开车，我们去看看这帮臭小子。”
按规矩，我的名头比他大，又是地头，都开口道歉了，这件事就该了了。当然他也可以仗着人多撕脸，不过我薛兆玩的就是一条命，怎么可能怕了他们？
刘方笑了一下，抓住了阿生的手，倒是不让我走了：“多大的事情，薛爷叫这位兄弟去看一下，不就行了？这点小事，还用您出面？”
我哈哈一笑：“好，就听刘老板的。”我对阿生道：“你去看看，把那几个给我揪上来。给刘老板倒一杯赔罪酒！”
刘方大大度地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小包房也装不下这么多人，要不这位阿生兄弟就把包强带来就行了，其他的兄弟，估计就是跟着起哄而已。”
他是怕我的人来多了吧。
阿生愣了一下，我大喝道：“还不快照着刘老板说的去做？”
阿生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我这次来，为了显示诚意，就带了阿生一个人。这个酒店，自然是第三方的酒店，今天这场会面道上有多少人盯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过了今天，发生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本帐。
刘方见我这么爽快地就自己一个人落单，又答应只让阿强一个人来，仿佛相信了我的话一般，又和我称兄道弟地喝起酒来。
过了一会儿，阿生带着阿强进了门。我见阿强满脸都是血，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看样子还真不错。刘方看见他，皱了皱眉，就让身边陪酒的小姐都下去了。看来刘方这才是认了真了。少了六个小姐，整个包房里立即空了许多。
我抬了抬下巴，冷冷地向阿强问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阿强低着头道：“没什么，就是一点皮外伤。”
我看着周围的人，将一杯酒放在刘方的面前：“刘老板，我兄弟得罪了你，你看怎么处理？”
他要是能忍着，一个场子砸了就砸了，我这件事也不是不能揭过。毕竟他是来薛家的地盘上发财，我不可能不帮薛家给他一个下马威。而且这个下马威，要让所有道上的人都知道。
刘方沉吟了半天，一声不吭，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大个子说话了：“靠，喝杯酒就算了？姓薛的难道多个□？”
我看着刘方，等他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兄弟得罪了薛爷，自然要薛爷处理，不过薛爷你兄弟得罪了我，你说我怎么处理？”
我招手让阿强过来：“谁带了亮子？拿出来用用。”刘方那边一个人抽出了一把刀，刘方点了点头。
我拉着阿强站到刘方面前：“你得罪了刘老板，要向他道歉，左手，三刀六洞。”
阿强僵硬地接过刀子，刘方坐着，绕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我拍了拍阿强：“兄弟，你记住，你没有给我丢脸，你给我争光了。”阿强用力的点了点头，鲜血将整条手臂的袖管都湿透了，流到了地上。阿强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
我接过刀子，对刚才那个大个子的刘方的小弟说：“你也过来，你老大说把你交给我处理。”
那个人看见阿强的样子就已经脸色惨白，腿也开始发抖。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个子身上的时候，刘方点点头，刘方的兄弟也给那个大个子让了一条道，刘方前面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我暗暗观察刘方的表情，我发现他看见阿强拿刀子捅自己的那一瞬间，仿佛一下子松了口气。也是，他本来也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解决，不过现在，板上钉钉了。
刘方，他觉得他赢了吧。能让以前赫赫有名的阿强，就近近地站在他面前，给他割手道歉。我薛兆，也给他低了头，他的任务是圆满完成了。
要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和兴趣都集中在那个踌躇不定的高个子身上时，我反手一刀，刺进了刘方的胸膛。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刘方还睁着滚圆的眼，就这么从我身上滑了下去，我一把将刀抽出来，滚热的血液喷洒在脸上，溅了我一身。
跟我玩，嫩了点。
阿强右手刷的抽出枪，对着天花板放了一枪。我大声道：“你们是要在这里跟我们干看着你们老大死，还是要送他去医院，奉陪！”
我说完话，他们才恍恍惚惚地回神。
我用阴厉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的脸色……刘方的小弟么，最多就是打打群架，带个刀子装装，见过这阵仗没？
他们一下子都没了主意，因为刘方是老大，而他现在快死了，一切发生的太忽然。本来么，他们是准备看戏的。而且据我所知，刘方当老大的时间本来就短，找的人也良莠不齐。
阿生也在门口用枪指着他们，吼道：“别动！手都抱头！抱头！你，对你！把你们老大抬出去，送医院去。我们两边都见了血，你们都知道薛爷是最讲江湖规矩的。”说着阿生一手将门打开一点。
我也拔出了枪，和阿强不断后退，退到了另一个阳台的门边。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终于，其中一个人如梦方醒般将刘方抱了起来，其他人就这么抱着头，缓缓朝阿生的那个门口走去。
等他们都背对了过去，我和阿强互相看了一眼，一枪一个，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三个了，他们也想掏家伙，可是最终还是倒了下来。
嘴角挑起一抹笑。
走到刘方身体旁别踢了几脚，阿强恢复了狰狞的面色，仿佛刚才的事情已经让他忘记了手臂的疼痛。我用布将刀柄擦干净，丢在地上。阿强也将自己的枪擦了擦，套在了地下其中一个人的手中，做出握枪的姿势。我们用的枪是追不到来源的黑枪，我知道阿强这样做是怕我们走的时候碰到警察，搜出来的这把枪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了。膛口和膛线的痕迹都会明明白白地说着是我们杀了这些人，我也将我的枪像阿强一般处理了。
阿生的枪没有开过，就没关系。
阿生拿来汽油在他们的尸体上倒满，又在房间里安好了炸弹，我们相视颔首，一起走了出去。
刚迈出门，后面爆炸的冲击波就将我们掀倒在地上，警铃大作。
看见酒店的经理冲了出来，他一定很挂心今天我和刘方在这里见面的事情，还真是被他猜对了。
一见到他，阿生就吼道：“你他妈的想害人啊！！姓刘的在这里安了炸弹你知不知道！？”阿生爬了起来，扶起地上的我道：“薛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里就不用开了。”
那个经理没见过一路上这么多血，人都傻了。我微微皱了皱眉，带着阿强和阿生推开了酒店的玻璃门，外面马上有车急停在我们面前，阿生快速拉开车门让我和阿强先进去，随后他自己迅速地钻上了副驾驶，一阵轰鸣。车开远了。
至于在外面盯梢的刘方的人，不知道他反应过来没有。
阿生从后面侧过身来，给我和阿强点烟，我靠在后座上，瞟向阿强的眼睛，里面都是嗜血的光芒，他在笑。其实，我心里也在笑。
谁都知道，这次是刘方选的地方。
谁都知道，我去见刘方，只带了一个人。算我，就两个人。
谁都知道，是阿强吃饭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服务员居然要他赔五百块钱，才起的冲突。
我够仗义了我。
缓缓地将烟圈吐出来……弥漫在车里。
刘方开店，仗着他的那点背景，自己生财无道，老子只是为了江湖灭他一个败类而已。他不守规矩，我能整治他的法子，多了去了。车是开去薛毅那里。因为主宅里有最好的医生，我也应该把最新的进展，汇报给薛毅。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车刚开进薛家大门，还没停稳，我就看见薛毅疯了一样地冲出来。他猛地拉开车门，看见我满身的血，脸色刷的白了，我只好对他笑了笑：“我没事。”
他扑进我的怀里，用手胡乱摸着我的身体，最后换上来一口气，他扶着车门缓缓瘫坐在地上。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暖暖的感觉。
忙下车把他扶了起来，抱在怀里，转头向佣人吩咐让医生给阿强包扎。
薛毅闭了眼睛，再睁眼，呼吸还是有些急促。他轻轻地推开我站好了，声音很低：“他们说那个房间爆炸了……我……”
轻轻地拍着他，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领着我向宅子里面走去。穿过了他美丽的庭院，他从后面关上了门，抬起眼睛，幽幽地看着我。
“哥……”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发现只要是讲关于薛兆江湖事迹的章节，留言就很少。也有读者说看着很无聊，不过我还是写了这么多，因为只有这样，才是真实的薛兆。
呵呵，就废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