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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求而得之》    作者:黑黑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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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很顺利,主要看麻醉过后病人下半身能不能恢复行动能力。如果没有直接恢复,那只能通过以后的复建寻找机会了。”
  周子知问:“几率呢?”
  医生说:“病人很坚强,你们要相信他。”
  医生走后余诺赶紧上前扒了周子知的一身白皮,送还到人家的换衣柜里。
  在ICU病房里观察了一阵之后,晚上周重转到一般病房。卫进送走了狐狸和余诺,给周子知买了饭,他站在爸爸身边,看到卫进递来的盒饭,一时间有些迷茫。
  “一整天了,”卫进说,“坐下来歇歇,吃点东西吧。”
  “哦……”周子知接过盒饭,坐在了卫进搬来的椅子上。卫进见他又不动换了,就帮他打开盒饭,掰开一次性筷子,递到周子知手里。
  周子知把筷子插到菜里,挑了起来,突然扔下筷子,急速跑到厕所里。
  卫进忙去看他,只见他扒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胃里没东西,吐的都是辛黄的胃液。灼烧食道。
  拍着他的背,服侍他吐完了,又带他去漱口。周子知对卫进说:“对不起,这个时候我反而这么没用。”
  “没关系,你爱他深切,这个时候能这么镇定已经很难得了。”卫进突然变得十分老成。“我待会要回趟学校,今晚你守着他吧。”
  卫进走前带周子知去打了一挂葡萄糖,打完了周子知觉得精神多了。
  回到周重的病房,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仪器的灯一直在闪。亮绿色的灯光温柔地把房间照得忽明忽暗。
  周子知小心翼翼地坐到爸爸的身边,横着躺了下来。
  尽量不碰到爸爸。然后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麻药过后周重半夜里疼醒,发现他的子知就躺在他的身边,蜷着身子,小声地哭泣。
  他抬起手,把周子知搂在怀里,声音沙哑地说:“子知不哭。”
  周子知一下子把哭声都咽到嗓子里,抬起头来看他的爸爸。周重的脸在黑暗中痛苦得扭曲,但他还是在看着自己的宝宝,片刻也不挪开。
  “爸爸……”细得发尖的鼻音挤在喉腔,像是小动物临死前的悲鸣。
  周重突然觉得不可抑制地痛苦。不同于身上的疼痛,始于胸口,蔓延到四骸,侵蚀五脏六腑。

  22 打架

  “爸爸,疼吗?”周子知问。
  “疼。”
  周子知听了这话,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至少还有知觉。转而又开始心疼,他不知道爸爸有多疼。
  “爸爸,我给你说说话,好不好?”周子知扬着脖子看着周重不放。
  “恩。”周重每说一个字都觉艰难。
  “我们宿舍的那几个都恋爱了,老大找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老二找的是个师姐,而且师姐明年就毕业了,我们都说他有恋母情结。他们说咱们宿舍就我没有解决问题了,天天嚷嚷着拉我去相亲。”
  周重勉强笑了笑。
  “有一次老大设计我,带我见了一个女生。竟然是小学的时候嚷嚷着要当我新娘子的小黄。她现在鼻子高高的,眉毛也挺粗,眼睛细长,薄嘴唇,声音沙沙的很好听,头发黑亮黑亮的。没想到她真的变好看了。不过见了面认出对方之后她觉得特别尴尬,饭都没吃完就逃走了。然后我对老大说:你看,我就是这种会吓跑女生的体质。”
  周重抚摸着周子知的头发,周子知这样絮絮叨叨地说到天亮。
  第二天卫进回来了,医生来检查,按按周重的左脚:“有知觉吗?”
  周重点头说:“有。”
  “这边呢?”又按了按右脚。
  “有。”
  “那你动一下试试。”
  半晌没有动静。
  “这只呢?”
  周重摇摇头。
  对这个结果周重和周子知都颇为平静。
  “再住院观察一个月,半个月后可以开始复建。出院后也要积极复建。”
  周子知又问了些问题,医生离开后,沉默着坐在了爸爸的床前。
  周重说:“子知,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家休息两天吧,叫陈姨过去照顾你。”
  “恩……”周子知点点头,卫进把他送走。
  当病房里只剩下周重和卫进两人的时候,周重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躺下。
  “周老师,一定会好起来的。”卫进上前帮周重整了整枕头。
  周子知没有回家休息,而是收拾出一堆东西马上又回到了医院,看来是打算常驻在这里。周重叫卫进带他去吃饭,在食堂里周子知用筷子夹着包子,久久难以下咽。
  “多少吃一点吧,这样下去会得厌食症的。”
  周子知把包子整个塞到嘴里,狼吞虎咽下去。又吃了第二个,第三个,像个暴食症患者。卫进连忙把剩下两个抢来吃了。
  吃饭回来之后,周重对忙前忙后的周子知说:“去上学吧。”
  周子知置若罔闻。打来热水给周重擦身体。周重勉强拉住他的手,“这种事情请特护来做就好了。”
  周子知说:“你宁愿让别人看,也不想让我看吗,爸爸?”
  周重松开手,周子知拿白毛巾沾了水,绕开大大小小的伤口仔细地擦拭。
  “爸爸,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周子知专注地盯着伤口,责备一般地小声说。
  周重沉默,他失血过多,总是睡睡醒醒。
  擦过上半身,周重已经睡熟了,周子知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
  看护士给周重换了尿袋,周子知指了指那个导尿管,“什么时候能去掉?”
  “现在就可以拆,”护士说,“不过要观察一下他是不是能自主控制,不行的话还是要继续用。”
  “那拆了吧。”周子知说。
  周重已经醒来,趁护士出去准备东西的时候,周重对周子知说:“你出去一下吧。”
  周子知说:“为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周重说:“你明白的。”
  周子知的确明白,他有些怨爸爸,又怨自己无法坚持。护士来了之后他就走出病房,在门外忐忑地等。
  “目前看来还正常,给病人多喝水,如果有尿尿不出来及时联系我。”护士交代过周子知就走了。
  周子知去饮水机给周重倒了水,抿了一口尝尝热不热,这是爸爸常做的动作。用枕头把脖子垫高些,喂爸爸喝了。
  “谢谢。”喉咙终于湿润了些,说话也不那么哑了。
  周子知摇摇头,受不起他这一句谢谢。
  中午陈姨过来了,女人就是能干,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排尿,怎么喂水喂饭,相较于周子知的鲁莽笨拙,陈姨做得要好很多。
  只有需要用尿壶的时候,周子知坚持自己来做。陈姨看周重的脸色,便轰他,“你一个男孩子做不好这些,再说我五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周子知被推了出去,站在走廊里,看别人抽烟,突然有种鼓动。那种焦躁感和无力感,急需纾解。
  下午周重又对周子知说:“子知,去上学吧。”
  周子知说:“我已经请假了,说是来照顾你,学校就特别慷慨,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
  白天由陈姨照顾着周重,周子知搭把手。晚上陈姨回自家睡,周子知又把自己缩在了周重身边,假装睡着。
  他会想,如果自己再成熟些,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怎么照顾爸爸,怎么安慰爸爸,怎么帮他。他从没想过周重会就此残废,对他来说,这个人是他的爸爸,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他就一定会好起来。
  而周重所想的,都是如果他好不起来,子知该怎么办。
  一周之后周子知回到学校,曲然问他:“家里出什么事了?没事吧?”
  周子知只是对她笑笑,“没事。”
  “那个交换生申请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咱们班咱们两个,还有二班……”
  “我不去了。”周子知打断她。
  “啊?”
  “我是回来办休学的。” 曲然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继续追问。
  去办休学找班导签字,班导太年轻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叫来了卫进。卫进在学校把周重的课一个人都揽了下来,还要时不时地去医院,这些日子也很快憔悴下来,眼圈乌黑胡子拉碴。
  卫进说:“你别这样,你爸爸肯定不希望你这样。医院那边有陈姨照顾就行了,再请一个特护,学校承担一切费用。你好好念书,别叫你爸担心。”
  “卫进,”周子知直呼其名,“那之后呢?他出了院之后呢?他还要做复建,我怎么能不在他身边帮他!”周子知情绪失控,吼了出来。班导跑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卫进眼圈一红,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你不是还要出国呢吗?你不是天天喊着追上你爸爸吗?就这么放弃了?”
  “对,”周子知说,“爸爸都这样了,这些管个屁用!我出国做什么?我要追上他做什么?我就是想在他身边有用,我想成为一个对他有用的人!”
  卫进咽了咽口水,“那他一辈子好不起来,你就这样学也不上地陪他一辈子?”
  周子知毫无症状地扑了上去,把卫进按倒在地,对着他的脸就抡拳头,“你才一辈子都好不起来!”卫进重重地挨了两拳,班导才反应过来去拉周子知。可这孩子这一刻像打了激素的小牛犊,红着眼嘶吼,竟拉不动。
  周子知被拉得动作一缓,就被卫进推开,反压了过来。
  他一个巴掌打在周子知的脸上,“你个小屁孩,你个小屁孩懂个什么!”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么多年了,十几年了,你有没有为你爸想过?你就想自己好过,想自己心里舒服,你爸怎么想,完全无所谓对吧!你的伤心就是伤心,他的伤心就不是伤心,对吧!”
  周子知终于哭了,抖动着身体,眼泪汹涌地从眼角流了出来,埋进了鬓角。
  “那你叫我怎么办呢?”周子知问他,“你叫我好好上学?你叫我做出开开心心的样子给他看?你叫我出国?你还不如叫我去死!”闭上眼睛,不像是对卫进说,“就让我任性-吧,就这一回,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卫进没见过他的眼泪,见了也会觉得心疼,心软。他怔怔地起身,把周子知拉了起来。周子知软得像一滩泥,他长这么大从没挨过打,此刻脸上两个大手印渐渐浮现出红色来。卫进自己更好,两颗槽牙被打松了,嘴唇里边也被牙齿磕破了,血止不住。
  班导赶走围观的人群,把两人带到了校医院。两人排队,坐在医务室门外等。气氛十分尴尬,卫进不想再说,可周子知想今天一定要把休学的事情解决了。
  “我想暂时休学半年。”周子知说。
  “你别跟我说,自己办手续去。”
  “我想休学半年。”周子知转过头跟班导说。
  “哦,待会儿我带你去办手续……”见卫进松口,班导才敢应。
  坐班的是个白大褂都穿得邋里邋遢的大叔,撑开卫进的嘴看了看,“呦,真够惨烈的。”说着往里面塞了两团棉花,就算完事儿。
  又转头看周子知,“你怎么了?”
  周子知指着自己的脸,“打的,”说话开始有点大舌头,“能不能消肿,另外让它看不出来。”
  校医大叔摸了摸肿起来的红痕,怒视卫进,“你怎么连小孩儿都打!”
  卫进嘴里塞着棉花说不出话来。
  “你去下边领个冰袋冷敷一敷,不过痕迹得一两天才能褪下去。”
  “不行!”周子知有点着急,“我办完事儿还得去爸爸那,我不想被他看出来……”
  “我给你开个云南白药,”校医大叔指了指卫进说:“冰敷完了你让他给你揉揉。”
  拿了药,班导去给周子知办手续,卫进和周子知坐在校医院旁边的小花园里敷药。
  把药水倒在手里,轻轻拍在脸上。周子知被药味儿刺激得眼圈又是一红。小声地说:“刚刚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卫进摇摇头,他越发觉得没法跟这个小孩子计较。怎么想都觉得他也应该说声对不起,人家嚣张了这么多年,连他爸爸都没打过他,今天却被他打了,还这么狠。
  不过他说不出口,他不想跟这个孩子道歉,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那个,为了治愈一下,增加一段小时候的小番外~)
  小时候:
  周重拉着周子知在马路上走,身边飞速开来一辆车,周重把周子知抱了起来。
  周子知双手抱着爸爸的脸,“爸爸,你为什么要把我抱起来呢?”
  周重说:“我怕。”
  “你怕什么呢?”
  “我怕车撞到你。”
  “爸爸别怕!我有能量着呢!”
  “是能力。”
  “不是能力,就是能量!我有能量,可以保护爸爸,厚厚厚厚!”说着做出奥特曼发射光波的动作。

  23 变老

  周子知等到晚上脸上看不出什么了才又回到医院,周重还是看着他问:“你哭过了?脸怎么了?”
  周子知摸摸脸,“没什么。”
  “中午吃饭了吗?”
  周子知想到中午去完校医院,气氛虽然很尴尬,卫进还是押他去食堂吃了饭。于是点了点头。周子知想了很久,怎样才能把休学的事告诉爸爸,而又让他不生气。他发现他真的做不到,所以只能尽量温和地说:“爸爸,我办了休学。”
  周重叹了口气,“所以卫进打你了?”
  周子知又是眼圈一红,点了点头。周重伸出了手,周子知探身过去。周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疼吗?”
  周子知摇摇头。
  “休多久?”
  “半年。”
  “用不了那么久的,子知。”
  “恩,”周子知点点头,“爸爸好了我就去上学。”
  周重说:“一个月后,等我出院,你就回去上学吧。好好上课,周末回家看看。”
  “恩。”周子知暂且答应着。
  一周以后周重开始做复健,就算勉强扶着设施站了起来,双腿还是无法挪动。用辅助设施架着腿做一些运动,不到半个小时就磨出了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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