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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妖影重重之镜中妖》    作者: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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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总是在医院进进出出,易向心对消毒水的气味已经不再敏感。只是那四面刺白的墙
壁,总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白色不再是纯洁无瑕的代表,伤痛与无助成了它全部的意义。躺在这一片苍白之中,易
向心竟有一种永远都无法摆脱的错觉。
“感觉好点了吗?”坐在妹妹身边,易向行拿了个苹果,正在削皮。
“嗯。”虽然心情欠佳,易向心还是在哥哥面前勉强撑起笑脸。
心有馀悸的易向行真的很想敏训一下这个粗心大意的妹妹,但见她虚弱的样子,又实在
狠不下心,只好不硬不软地说:“今天真是太险了,还好你及时打碎了玻璃。要是再晚一
步,後果一定不堪设想。”
“嗯。”
“萧慎言那个靠不住的混蛋,我已经揍过他了。”
“嗯。”
“好不容易才出了院,没有半天又回来了。你和这里还真是有缘。”
“呵呵……”
见向心没什麽说话的兴致,易向行也不再勉强,低下头把注意力都放在苹果上。薄薄的
苹果皮在尖利的刀刃下迅速与果肉分离,长长的一条,好似螺旋一般漂亮地落在易向行膝上
的果盘中。
“哥……”
“嗯?”
“是陈实救了我。”
“什麽?!”妹妹的话让易向行分了神,刀子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瞬间从



皮肤里钻了出来。
“是他打破了玻璃,把我抱到了通风的地方。”
“那怎麽可能?”
“是他!我敢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他!”两手抓住床沿,易向心盯住天花板,无比坚定
地说:“他没有走,哥。他还在我身边,一直在保护我。”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这次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陈实还在我身边,他的
魂魄一直在守护著我。”
妹妹走火入魔一般的表情,看得易向行心惊肉跳,“向心……”
“思念的力量是无穷的。比如阿莽,他就可以为了吉儿在人间游荡千年而意识不灭,陈
实对我一定也是这样的。”
“也许吧!”易向行不想打击妹妹,可是他必须提醒一句:“不过,就算他对你再有
心,你们现在也是人鬼殊途,不会有结果的。”
“人鬼殊途吗?”闭上眼,易向心把双手交叠在胸前,左手盖住右手,不断用力,以确
认无名指上的钻成是个真实的存在。金属不惧挤压,开始无情地争占空间,她的掌心被刺痛
了,紧绷的心却在这一刻松弛了下来。
“别想太多了。”易向行安慰妹妹。
“我知道。”易向心苦涩地笑了笑,但那笑容的背後同时隐藏了小小的满足。
陈实并没有灰飞烟灭,这消息就像是黎明前的那抹曙光,令她振奋。
“吃个苹果?”易向行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妹妹。
易向心接过来,发现苹果上有一块鲜红的印迹。“哥,你削到手了?”

“我没事。”用刀麻利地剜去那块红迹,易向行笑著说:“你吃吧!”
点点头,易向心听话地把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清甜的香味立刻在齿间漫开。她看
著哥哥,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深夜,病房里一片寂静,连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易向行为了照顾妹妹,睡在了病房的沙发上。因为身体并未痊愈,白天又经过了一番折
腾,此刻的他早已挡不住疲乏,睡得人事不知。
躺在病床上的易向心则是睁大眼睛,藉著窗外微弱的灯光,紧盯住挂在墙上的钟表。当
短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她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看哥哥为了她勉强蜷缩在与他的身高完全不符的短小沙发上,易向心不由眼眶一热。勉
强抑制住泛滥的情绪,她站在原地,向兄长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拿起外套,悄悄地走出了
病房。
下午在家中发生的事情,促使她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她要去找陈实。既然他不能死而复生,那她就下黄泉去陪他。
人鬼殊途这样的理由,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一旦有了决定,等待就成了一种煎熬。
不过易向心还是努力在忍耐,一直等到哥哥熟睡才敢有所动作。虽然知道这样不告而
别,会让哥哥伤心难过,但此刻的易向心已经顾不得那麽多了。
她不能再忍受与陈实的分离。她渴望见到他,与他拥抱,与他厮守,即使变为鬼魂也在
所不惜。


无法回报兄长的关爱,是她此刻唯一的遗憾。
对不起……一路前进,一路在心中默念,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易向心的面
颊滑落。
虽然已经接近七月,可这两天正巧遇上降温,入夜後室外更是冷得厉害。
易向心身上的外套虽然比较长,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裙衫式病号服,根本抵挡不
了低温的侵袭。裸露在寒风中的两条腿,一出医院就被冻得瑟瑟发抖,鸡皮疙瘩从脚背一直
爬上了头皮。
易向心许下双倍车资的承诺,犹豫不决的计程车司机,才同意让看上去十分怪异的她上
了车。
“小姐,去哪里?”
“城南帝景别墅圆。”坐进车里,易向心不动声色地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再次确定自
己真的身无分文,她的脸颊立刻像烧起来一样滚滚发烫。
老天保佑!易向心暗自祈祷,希望她现在要去见的人,不会拒绝替她支付车费。
转眼便到了目的地。站在一栋别墅前,易向心忐忑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小姐,你不是耍我吧?”久久不见门内有动静,司机开始不耐烦了。
“对不起,请再等一等。他可能睡了……”
“你确定能叫醒他吗?”
“我……可以的。”这话实在是没什麽底气。
将视线集中在那个小小的门铃上,易向心恨不能挖个墙洞钻进去。



等了一刻钟,司机终於忍不住抓狂了:“算了,算了!算我倒楣,碰到你这个女骗子!
钱我不要了!”
“不是的,我不是……”
“走开!呸!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
推开想要解释的易向心,司机气呼呼地鸳车离去。
独自站在寒风中,易向心感觉眼泪马上就要结成冰块,凝固在眼睛里。
夜空下,四周豪华的别墅群悄无声息,就像一座座死城。没有月亮,几颗星子加上节能
路灯幽暗的光线,毫不吝啬地为它们添加上鬼魅的色彩。
易向心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全身汗毛倒立。
就在这时,别墅紧闭的门扉突然开启了。
门锁转动的细微声响,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易向心当即愣住。
一进来吧!—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上的对讲机里传来,感觉有些冷淡。
下意识地点点头,易向心畏畏缩缩地走了进去。
经过一个面积不小的草坪,她来到室内。虽然是室内,可温度却没有提高多少,易向心
不断用双手揉搓自己的双臂,希望藉此找回一点热量。
无意间看到墙上的门铃对讲机萤幕,她心里一阵难受。
刚才计程车司机与她的交谈,屋内人一定全都看见了,可是却等到最後一刻才将她叫进
来。不知是存心想看她出丑,还是根本不想见她。
原本宽大的客厅,因为过多的摆设而显得狭窄了不少,长信宫灯,刺绣屏风,明清家俱……各色古董集中在一起,挤压著空间,令人喘不过气来。沙发旁的那盏造型华贵的水晶
灯,是室内唯一比较欧化的摆饰,也是目前唯—的光源。
数片长菱形的水晶块以铜丝相结,固出一个圆筒形的灯罩。昏黄的灯光从水晶块上折射
出来,发散出迷离的光彩。
男人坐在灯下,垂著头,手肘压在膝上,手里拿著一杯红酒。他略长的头发就像一道屏
障,隔绝了易向心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过来干什麽?”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男人问易向心。
易向心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是邢优,还是阿莽?”
男人抬起头,露出满是胡渣的面庞,单从五官来讲,他算是长得好看的,眼形狭长却不
细小,鼻子偏秀气但也挺直,只是过分的削瘦加上不修边幅,让他的颓废多过了英俊。他是
古董商邢中天的儿子,易向心和陈实曾经的好友——刑优。
至少从外表上来说,他应该是邢优。在消灭树妖的时候,仅存一丝意识的阿莽借机附在
了邢优的身上,所以,现在是他俩在共同使用著邢优的身体,谁的精神力量比较强大,谁就
拥有身体的主控权。
“我是邢优。”放下杯子,邢优站了起来,“你找我有什麽事?”
他的神情称不上友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易向心和他现在的关系,已经远远不能用
“复杂”两个宇来形容了。
陈实的死.其实是邢优的父亲邢中天一手造成的,後来,邢中天又被易向行间接杀死。
如此纠结的仇怨,令易向心与邢优的友情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两个人都为今天的局面暗自神伤,却无力改变什麽。不过,即便有如此心结挡在面前,易向心还是不得不寻求邢优的帮助。
“我来找你,是想请你杀了我。”
她的回答让邢优微微—怔,“想死的话,自杀比较快吧?”
“可我需要保持魂魄的完整,我怕自己动手,万一不成功就会……”
易向心的欲言又止让邢优顿时紧张起来:“就会什麽?”
“就会见不到陈实。”
听到昔日好友的名字,邢优眼中的忧伤一闪而逝,“陈实的魂魄不是已经被树妖打散了
吗?”
“不,他还在我身边,也许就像阿莽—样,只剩下一缕意识。但他仍然在保护我,爱著
我……我必须见到他,必须回到他身边。”
易向心说得动情,两眼都泛起了泪光。邢优却突兀地扭头,挪开了视线。
“我要是杀了你,你哥会放过我吗?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不会的,只要我不说,我哥不会知道。”
“等他知道就太晚了,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说了不会那麽干就永远不会那麽干。”没好气地打断易向心的话,邢
优指了指门口,说:“好走,不送了。”
易向心不死心,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想让我就这样死了对吗?可是,没有
陈实,我宁愿……”
“我没兴趣听你和陈实的爱情故事,就像我没兴趣杀你一样。你可以走了。”
“邢优!”


“走!”不耐烦的邢优大吼了出来。
易向心怔怔地看了他两秒,然後咬牙说:“你也许没兴趣杀我,但是阿莽一定有兴趣。
他不是一直在找身体为吉儿还魂吗?如果我死了,我的身体就可以归他。阿莽,你会帮我的
对吧?”
阿莽为了妻子吉儿无所不用其极,易向心知道他不会拒绝这个提议。而她现在要做的,
就是将他召映出来。
“你的身体拿给吉儿,她根本用不了!萧慎言还魂的时候已经把固灵石用了,世上再也
没有可以让死人复活的东西。”邢优看出她的目的,不禁急躁起来。
“你不知道,不等於没有!”易向心不死心,继续劝说道:“就算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
让死人复活,谁敢保证萧慎言用掉的那块固灵石,就真的是最後一块?也许还有呢?吉儿对
你来说无关紧要,可她却是阿莽的一切。”
“你无法体会他们的感情,才会觉得没有尝试的必要。可我明白!阿莽和吉儿,就像我
和陈实,我们……”
“闭嘴!易向心,你疯了!”
不想再说下去,邢优抓住易向心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拖。
易向心不肯就范,尖声叫喊道:“阿莽,为了吉儿,就算让你找上十年百年,你也愿意
的对不对?你不能这麽轻易就放弃了!我的身体是最适合吉儿的,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可任凭易向心叫得再大声,邢优体内的阿莽还是不见动静。
就这样,她被赶到了屋外。
“邢优,别这麽对我!算我求你行不行?帮帮我!帮帮我!”用脚卡住门缝,易向心仍在试图说服邢优。
可惜,邢优并未因此而动摇,只听他说:“你再这麽闹下去,我就打电话给你哥哥,让
他来接你回去!”
“你不会联络我哥的。你忘了他杀了你爸爸吗?”求死心切的易向心有点口不择言了,
她真的很需要邢优的帮助,“邢优……”
邢优被激怒了,咬牙吐出一字:“滚!”
电光石火间,一道金色的光束从他的手中冒出来,猛地抽在了易向心身上。随之而来的
冲击,让易向心整个人飞了出来,跌落在屋外的草坪上。
缺乏修整的草坪,草深数寸,跌上去也不会太疼。下意识摸了摸後腰,易向心发现自己
的大衣被抽破了,但腰上的皮肉并无损伤,邢优明昱只是想逼退她,所以并没有太用力,她
挣扎著从草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到了门前。
刚才打中她的那束金色光芒,正是她来找邢优的原因。
当初,阿莽为了感谢邢优让他附身,就在树妖被消灭的时候,自作主张地为他接收了树
妖的残存力量。那股力量虽然让邢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但也弥补了他左手的残疾,更赋
予了他许多神奇的本领。
只有死在他的手上,易向心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全自己的魂魄。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
意外了,想见陈实的心愿一定不可以落空。“邢优,邢优!求求你!看在陈实的分上答应我
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你是看著我们相爱的……”
说著说著,易向心不禁再次泪流满面,冷硬的大门就像一座坚实的城墙,阻隔了她的所
有希望。她用力捶打、踢踹,却无法撼动它一丝一毫。



“邢优,求求你!邢优……”
万籁俱寂的黑夜,易向心的哀求传出去很远很远。彷佛被她的悲伤感染,连星光都越发
暗淡了。
突然,紧闭的门扉重新开启,易向心再次见到邢优的脸,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定定
地看著他,她感觉呼吸都要滞住了。
下一秒,数条金色的丝线穿透了她的身体。
如同被迫脱离瓶口的软木塞,易向心的魂魄被外力拔出了肉体,压力过後便是一阵轻
盈,她就像是一颗系在绳上的气球,白色的,穿着婚纱的气球。身体不再由灵魂控制,眼睁
睁地看著它向後倾倒,易向心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
邢优眼明手快,接住了那具绵软无力的躯壳。
“我死了吗?”易向心悄悄张开指缝。
邢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一去找你的丈夫吧!”
“你是阿莽?”
仍然得不到回应,易向心便不再追问,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抱起她的身体,邢优一言不发的走回了室内。
将仍有心跳的身体安置在卧室的床上,邢优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嘱咐对方带上必要
的生命维持设备。
不经意瞥见床边的镜子,邢优听见镜中人问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原因她已经说了,你又何必再问?”


是的,他是阿莽,虽然是一名入侵者,但他并不想与邢优争夺身体的主控权,只有今晚
例外。想到饱受苦难的妻子,阿莽无法拒绝易向心提出的条件。
失去左手的残腕,平整犹如刀削的伤口上,慢慢伸展出一束金色的细线,阿莽操控著它
们,如同游动的水草一般,轻轻抚过易向心的脸颊。
只有身体,没有灵魂,正适合吉儿。阿莽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这样太自私了!这等於是用向心的命去换吉儿……。”被人占去了身体,邢优只能惜
镜子映射出自己的模样,来发泄心头的不满。
“是她自己想死!”回头注视著那张与自己一横一样的脸,阿莽像是自我催眠般的说
道:“我不过是成全了她,一举两得。”
“狗屁!”邢优一脸愤慨。
与他争吵就像是左手打右手,阿莽不得不安抚道:“易向心身边那团像烟雾一样的东西
你也看见了吧?那很可能就是陈实。我帮她与自己心爱的人重逢有什麽不对?”
因为已经是半人半妖的体质,所以常人无法识别的妖鬼邪物,都逃不过邢优和阿莽的眼
睛。
“你当我是傻瓜吗?那东西妖气那麽重,怎麽可能是陈实?”邢优根本不相信阿莽的
话,“当初我让你帮我去找爸爸的魂魄,你是怎麽跟我说的?”
“你说普通人的魂魄一旦被打散,就像尸体被火化了一样,绝对没有办法再复原。陈实
和我爸的情况相同,他怎麽可能重回向心的身边?”
被当场揭穿,阿莽顿时难堪不已。
“你老实说,跟著向心的究竟是什麽东西?”邢优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

“阿莽!”如果不是共用身体,邢优早就掐住他的脖子了。
“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它没有敌意,看起来还很保护易向心的样子,你不用担心。”
“那……”
“不做也已经做了,我是不会把这个身体还给易向心的。你死了这条心吧!‘阿莽一咬
牙,用力打碎了面前的镜子。
邢优最後的呼喊还来不及出口,就淹没在镜子的碎片中。
该去哪里找陈实,要怎麽找到他,易向心没有头绪,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著,期待陈实
能在下一秒突然出现。可令人失望的是,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她连陈实的影子都没见著。
也许他现在只剩下一缕意识,根本显不出入形?
直到这时,易向心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刚才在邢家,真应该好好问一问阿莽。
不过,她现在不想再回去了,去问萧慎言肯定更容易得到答案。
猫仔还在医院,萧慎言应该也在那里。这麽想著,易向心开始向医院进发。
变成鬼魂後,许多生前看不见的东西都会齐齐跑出来,在眼前晃来晃去,制造惊吓效
果。好在易向心以前就试过灵魂离体,对这些并不陌生,所以并没有太大恐惧。
只是身边的鬼魂们行色匆匆,让易向心感觉像是走在车道上,而且是逆行。她左闪右
躲,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其中的莱一只。今天难道是投胎日吗?
不想再与众鬼魂抢地方,看到一条地下道,易向心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总算是如她所愿,地下道里连半只鬼魂都没有。但是这地下道长而狭窄,头顶苍白的灯
光还隐隐透著惨澹的青色,走在里面竟比走在路面上更加阴森。

本来只是有少许不安的易向心,这下子变成真的害怕了。身上硕大的婚纱裙摆,也在这
一刻凑起了热闹,像是被什麽东西压住了,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不能顺利前进,易向心又急又慌,只好把裙摆拢到身前,试著将它整个抱起来,看能不
能减轻一点分量。
“啊——”突如其来的惨叫钻入了地下道,顺利地将原本就诡异的气氛,提升到恐怖的
级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凌乱的响动,接着易向心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地下道另一头的楼梯上
滚了下来。
从声音能听出那是一个女人。看到她摔下来的惨烈方式,变成鬼魂的易向心都忍不住替
她觉得疼。
“唔……”女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地下道这种封闭的空
间里,轻易就引出了回声。
那嗡嗡的声响在空气中飘来荡去,让她的凄惨无形中扩大了数倍。
最严重的创伤似乎在女人的右腿上,易向心看见她用手捂住那里,却压不住鲜血的涌
动。它们从她指缝中冒出来,很快便染红了她身下浅色的地砖。
易向心下意识地跑上前,想帮她一把,却在最後一秒停住了脚步。
她看清了那女人的手。纤长秀气的手指,指尖点缀著艳红的甲油。
那些比鲜血更加突兀的颜色,深深地刺痛了易向心的双暖。
“易向心?”女人突然偏过头,发现了易向心的存在。
“你看得见我?”易向心诧异万分。她现在是鬼魂,按理说活人是见不到她的,除非是
阿莽那种半人半妖的,或者是将死之人。

“救我……”
女人开始艰难地爬向易向心,从她的姿势看得出她的左前臂已经折断了。
易向心一动不动,很是犹豫。
她认得这个女人,她是杀手集团的中间人,专门为易向行安排杀人任务。易向心之前遭
遇车祸就是她害的,只因她不满易向行为了妹妹一再耽误“工作”。
这个女人不是好人,而且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
为什麽要救她?不报仇就已经不错了。易向心提起裙摆,打算转身。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易向心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两个手持枪械
的男人冲了过来,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简直就像前来灭口的职业杀手。不对,不是像,他
们根本就是来灭口的职业杀手。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女人发出了绝望的吼叫:“救我!我可以帮你哥哥……”
刹那间,本能战胜了理智,强大的寒流一拥而上,刺白如光柬,从易向心的双手出发,
直射两名杀手。低温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雪花一般漫漫飘落,很快染白了
阶梯。
等易向心反应过来时,那两个男人都已经被她冻成了冰雕。其中一个失衡摔倒,落地时
就像脆弱的瓷器一般,碎得四分五裂。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向易向心求救的女人惊呆了,连
易向心自己也被吓得手足无措。
“你……你到底是什麽妖怪?”失血与低温已经让女人的嘴唇变得青紫发乌,恐惧之下
还抖动不停,如同癫痫的前兆。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双手,易向心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易就取了两个人的性命。
“我不是故意的……”上前一步,她试著对女人解释。
“不要过来!”女人失声尖叫,下意识想要逃离,奈何伤势太重,还没爬出半米就瘫在
那里,再也没有动静。
不敢过去看她是死是活,易向心捂住脸,欲哭无泪。
“妈妈。”
忽然间,一个稚嫩的童音钻入她的耳朵里,她睁开眼睛,就见一个穿蕃魅红中式小袄,
梳著两个包包头的可爱小女孩。她站在易向心的身侧,双手还抱着她的大腿,看上去三、四
岁的年纪,模样粉粉嫩嫩的,好似商店里实的中国娃娃玩偶。
“妈妈。”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易向心下意识地看了看前後左右,发现除了躺在地上的那一个,再也没有其他女人的影
子。於是她蹲下身,指著躺在地上的女人问小孩:“她是你妈妈?”
小女孩根本没看易向心指的那人,只是抓住她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又喊了一
声:“妈妈。”
手背贴著小女孩的脸蛋,易向心傻眼了。这孩子能碰得到鬼魂,说明她也不是活物。
“我不是你妈妈。”虽然心里充满怜惜,但易向心还是忍不住纠正了她的错误。
“妈妈!”小女孩不高兴地嘟起嘴,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对易向心的称谓。
易向心有些无力,只得换了个话题:一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几岁了?一
“妈妈。”
“你家住哪里?”

“妈妈。”
“……”
小女孩好像只会说—妈妈—这个词,无论易向心问什麽,她都没有换过答案。易向心被
打败了,只得放弃追问。
萧慎言说过,人死後魂魄只能在阳间待七天。如果这个孩子真是认准了她,易向心也不
介意把她带在身边,这样总比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要好。
再次看了看这个让人崩溃的地方,易向心问小女孩:“我现在要去找一个朋友,你愿意
跟我一起去吗?”
小女孩点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拉起她的小手,易向心努力将视线固定在正前方,以忽略身旁那几具尸体。可就在她踏
上通往地面的台阶时,一个微弱的声音阻止了她的离去。
原以为死去的女人,又在这时候冒出了一口活气。她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全凭顽强的
求生意志在支撑。
“救我……救我……”
微弱得难以分辨的求救声,狠狠敲击在易向心的心头。她想救她,但是,该怎麽救?已
经变成鬼魂的易向心,双手接触到任何物体,都会像空气一样穿过去,连把人抉起来都做不
到。
“怎麽办?”心急如焚的易向心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妈妈。”
被遗忘的小女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问道:“什麽?”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绽出一个花朵般的笑容。
强烈的昏眩突然来袭,易向心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她拼命甩头,好不容易赶走了
眼中的重影,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走了样。哥哥正拿著钝剑,在她面前与邢优对峙,邢优腕
上的金线妖异地舞动著,眼看就要缠上哥哥的脖子。
“哥!”担心兄长吃亏,易向心连忙冲过去,却被一股力量狠狠拽住。
与此同时,邢优的金线已经勒进了易向行的皮肤。一时间鲜血飞溅,染红了视线。
“不——”易向心的惨叫顿时在长长的地下道里回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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