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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沽肉记》    作者: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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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樊雀儿吊起李阿乱,旁边割下一块树皮,写了八个大字,“肉肥价贱,三文一片”,以作羞辱,撇下李阿乱自返江北不提。
  
  李阿乱衰运缠身,被樊雀儿一番折腾,委顿不堪,临到被捆吊在树上,已经不剩甚么力气,只觉头昏脑胀,气血不通,不是耍子。
  他扭身使力,却被绑得甚巧,空荡荡上下无所依凭,浑似一个孤魂野鬼,只得忍住头晕,来回摆荡,盼着绳子磨得狠了,侥幸能断上一根两根。
  
  他此时深恨自己剪径还带些索子,当时只顾绳索结实,根根都是亲手搓就浸了水的,结实得很。又痛骂那狗杀才千遍万遍,竟取麻核塞嘴,连呼救也是不能。
  
  李阿乱努力摇了半天,头上簌簌地落下许多叶子,又怒又不甘心,猛力一荡,忽然头上啪地一响,一个刺人的物件正巧落在颈中,不禁泪水涟涟,痛声大哭。
  
  你道所落何物?这物却是寻常,湘楚树上地里最多,竟是好大一条毛虫。
  
  只是这毛虫花花绿绿鲜艳异常,满身细细毒刺,最是蛰人,凡有不识的外乡孩童想拿来玩耍,碰到手指,手指立刻肿痛,敷上捣碎的薄荷叶子,也要五七天才能消肿。也有照看不周的,被从脚腕子上爬过去,脚腕子也要红胖一圈,端地难耐。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向来只见火上浇油,平地哪得雪中送炭。
  李阿乱背心肿痛难当,却被虫子顺着肩背越爬越下,直到腰际,蛰得他死去活来,口中呜呜惨叫。
  
  那虫子好死不死,顺着臀缝,竟爬到了被蹂躏无度的那处所在,左右探探,停住不走。
  李阿乱又痛又骇,这毛虫万一扒进肠子,便不活了,不入内顺着爬上一爬儿,爬到命根子上,人也废了。
  他骇得全身扭动,左摆右荡,虫爷爷虫祖宗都念出来了,那虫子又走几步,终于啪地一声掉下身去。李阿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方才觉得从颈背到后肛,又痛又痒,有如火灼过一样。只恨不得能背靠大树蹭上一蹭,蹭出血来方好。
  
  他这一番折腾,全神贯注,便没注意到前面山林内影影绰绰地,来了一票客人。
  
  这票客人极不好惹,却是两淮一带的私盐贩子。
  
  历朝官府禁运私盐,屡禁不止。私盐向来是砍头的大罪,利也极高,是以私盐贩子自结“盐帮”,唐末大枭黄巢便是三代的私盐贩子。盐客们讨的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活,都会些拳脚,身边常备刀刃。平民百姓只谈“盐帮”色变,都知是与漕运的“漕帮”并立两江的大帮派。
  
  这一票盐贩子也有二十来人,也是出了龙阳县,要去江上搭船。打头的盐客随山凹林路一弯,猛可里前面路边,麻绳攒了一条黑胖大汉,先吃了一吓。
  
  他只疑这是个赚人入彀的套子,急扯了腰间软刀出来。后面的盐客也都瞧见了,纷纷丢下盐包,疾掣了兵器在手,仗着人多慢慢围上。
  到得近前并无异状,才看到树上大字,众人面面相觑,饶有见多识广之辈,也不禁莞尔。一个年轻后生笑着上前骂道:“这等腥臊,也出来卖!”
  
  说着伸手在他红肿的双股上一拍,顿时五个红红的手印子浮了上来。其他客人也都言涉颇邪,围上来摸摸脸蛋,看看手脚,大肆嘲弄。李阿乱呜呜乱叫,这许多盐贩子,竟无一人来解他束缚,或拿下他塞口之物。
  
  内中一个唇蓄短髭,黄胖脸的只爱妇人颜色,自然不屑男子身体,旁边兄弟却好这一口,同他理论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只知道有路边卖茶的,怎知没有路边卖肉的呢?”
  
  又道:“你只知道有妇人出来卖皮肉,怎知汉子不会仗着自己皮肉厚些,卖钱糊口呢?”
  
  黄胖盐商嗤嗤笑了半天,道:“兄弟说的是,这里民风彪悍,今日才算见识到了!”
  那人又叹道:“只是这家伙皮粗肉糙,难以下咽。若说小倌儿,还是秦淮河,瘦西湖这两处的最妙。”
  又有一个文绉绉道:”你出门在外,岂不闻有‘四不择’吗?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旁边一个头缠白布的汉子操着蜀音道:“大哥说的不错!饥不择食,格老子地又几个月没见婆娘,管它甚么咸肉臭肉,老子咬两口再说!兄弟们哪个先来?”
  
  其他人都笑吟吟望他,并不上前。这盐客也不含糊,拱一拱手,扯下裤子,扒过双腿往里只一撞,直撞得李阿乱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里大骂不三不四的污言秽语,肚内五脏六腑俱颠转了个方向。
  
  那盐客觉里面甚湿,只道是之前客人留下的,也不在意。他行动粗重,却不长性,不一时泄了,早有人按捺不住,上前接手。
  
  大凡世间诸事,最忌在一旁看热闹。你道那输了身家性命的赌徒,哪个不是场边看得有趣,下场试手,赢了欣然再试,及至输了又只想着翻本,至死方休。
  
  众人赶路多日,俱都积了许多,先有爱男色的去发泄一番,又有之前不爱的好奇同尝,最后连那只爱女娘的黄胖盐客看人耸动得热闹,也心痒难搔,试了一回,只呼有趣。
  
  当下众盐客你也来奸,我也来奸,奸来奸去,直如群僧撞钟,撞了数千下。
  又有那好弄风月的,光后面还不满足,将前面麻核掏出来,李阿乱刚要骂街,就被肉将军迎面塞住,甚么腥臭酸涩洒在舌上,生生噎得半死。
  临了又将麻核塞回,李阿乱如涂了满身白花花的糨子,双股处淋淋漓漓不停滴下,就如失禁一般。
  
  这一番热闹从晌午闹到日头偏西,大家看不能再耽搁,纷纷整顿衣服。领头的盐客取了三枚大钱,投在李阿乱颈中布袋里,道:“我们这许多人总共这么一小片肉,也没吃到甚么,嘴里淡出个鸟儿来!”
  旁边一个年纪轻的笑嘻嘻道:“想他也不差这几个皮肉钱,只怕是想汉子,出来浪的。”
  领头盐客道:“人家明码标价,我们行走江湖,总要讲究道义。”
  那年轻盐贩笑迷迷道:“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您老顾念,我们回来还走这条道。”
  
  一行人嘻嘻地笑着,也不放开李阿乱,扛了盐包赶路去也。
  
  李阿乱眼前一阵黑一阵青,全身痛痒难当,两耳嗡嗡乱鸣,心中将这二十余个私盐贩子家内的女客又招呼了一遍,只盼有好心人来救,但见山路上空空荡荡,小溪潺潺流着,风吹树叶哗啦啦直响,哪有半个人影儿。
  
  及至太阳下山,终于又有一人经过。这人尖眉鼠目,面皮焦黄,背着半袋米,挽了一只竹篮,李阿乱见他蹩蹩地走近前来,不禁叫了声苦也。
  
  欲知所来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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