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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焚心劫》    作者:四时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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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会过后第三天便是大年三十,宫里头下了懿旨,太后叫荣萱进宫家宴以享天伦。太后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娘,说是养育圣上长大,可皇家的亲情,跟利益总脱不了关系。花清浅就算明知这劳什子家宴不过是做给天下看的一场笑话,可传旨的太监到了府上,也不得不欢欢喜喜接旨,打点太监的赏钱一点不能少,到日子,再由着宫里来得太监宫女给荣萱粉饰一番,迎进宫去。
  荣萱虽然有时任性,但面对这些宫廷利益之争向来让人省心。大抵是亲娘在宫里并不是什么得宠妃子,所以受的白眼多了,就算不明白,也知道面对强权,人总是不得不屈服。
  这一去,就去了十数日。荣萱在宫里处分随时,机灵讨巧,很是招太后喜欢,得了许多赏赐不说,听身边人说,太后曾经私下里对皇上说过,这般懂事孩子,该给个亲王的封号,重新接进宫里。好消息传到花府,却只得到花清浅一声冷笑。
  当初排除异己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一副佛爷心肠,现在倒想起来要封爵封王了。谁不明白呢,先帝子嗣多已凋零,除了拿不出手的旁支,只剩下圣上和荣萱。有心人要用荣萱做文章,实在防不胜防,倒不如放到身边,名为封赏实为看管更放心些。
  看到孩子回家时候累的倒头就睡的样子,花清浅心疼不已之外,更多了一丝担忧。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极力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么?
  宫里来的人还带来太后的褒奖,并许多吉利赏赐,分别是给花清浅和纪清言。纪清言得到赏赐未见多么欣喜,叩谢之后转回屋里自去读书。花清浅挑挑拣拣这些赏赐,留下两个和田玉的烟壶,剩下的,都交给福伯处置。
  宫里的女人,都对花清浅满腹敌意,只是有人愚昧,表现在面上,有人精明,不形于色。这位太后对花清浅的印象自然好不到哪去,可她偏偏能按捺下情绪,当妃子时,对花清浅虽不过分友好,终归还算以礼相待。所以最后,是她做了太后,而不是斗鸡眼的卫妃。
  忆起前事,再怎么避免,总会不堪。花清浅压下胸口一股浊气,唤丫头给荣萱熬他最喜欢的冰糖鸭梨,吩咐间前院小厮急匆匆跑来,道:“吴家小少爷求见。”
  “谁?”花清浅一顿,“吴时?”
  小厮忙应是,花清浅沉吟笑道:“他消息倒快。他说求见谁?”
  “少爷。”
  “小少爷还是我?”
  “他说……是花清浅公子。”
  花清浅笑意更深,道:“好啊,那我便去见见他。”
  吴时在正厅坐的着急,眼见着花清浅走进来,急忙探头看他身后,见荣萱没跟着出来,又是担心又是失落,面色一下子沮丧起来。花清浅哪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却有意晃晃他,道:“吴公子怎么有时间到我府上来?”
  “荣萱呢?”吴时家里几代武将,向来有事说事,能托辞是见花清浅来的就已经委屈他了,忍到此刻听到花清浅这么轻飘飘的一句,立刻就想拍桌子。
  花清浅拿起紫砂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他睡了。”伸手做一个“请”,“这茶很好,吴公子尝尝。”
  吴时耐着性子尝了一口,“咚”一声放下杯子,站起来迈出一步:“我想去看看他。”
  花清浅笑起来:“你不是来见我的么?”
  吴时不说话了,可眼神带着少年的负气与不甘,紧盯着花清浅。花清浅不急不慢,道声“请坐”,说:“你来见他做什么?”
  “我……我听说他从宫里回来,担心他,来看看他。”吴家少年几乎把舌头吃进嘴里。
  “他进宫不是好事么,你担心什么?”
  “他进宫才不是什么好事!他明明是……明明是……我要看看他!”
  “明明是什么?”花清浅冷笑,“谁告诉你的?”
  “我爹和二哥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荣萱他是皇子……他要当王爷了,可是,我不想他当王爷……”吴时英伟的脸涨得通红,“他当王爷,没有自由不说,还会被卷入勾心斗角里面,被利用被攻击,这不行……”
  “行或不行,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你父兄说了算,更不是我或者荣萱说了算。吴小少爷若是想跟荣萱套套近乎,我自会转告,请回吧。”花清浅起身送客。
  “不是的!”吴时急坏了,“我不是要跟他套近乎,他是不是王爷我都不在乎,我更希望他只是个平民!我……我想保护他,他受的苦太多了,我想让他快活,让他欢喜。我听人说他在宫里很讨太后欢心,心里像被火烧过了。他得多么委屈自己,才能做得让人人都喜欢。我不想他委曲求全,我想让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喜欢我就不给我好脸色看,我……我就是想照顾他保护他!”
  “可是你拿什么保护他?”花清浅的声音很轻,就像蛊惑,“一道懿旨下来,他就要进宫,过几天再一道圣旨下来,他丢了性命你也毫无办法。保护?你在朝中一无官职二无人脉,凭着父兄么?你父兄只怕根本不愿意你跟荣萱来往太多吧。”
  “我……我节后就要考武状元的,我会当大将军,然后保护他!”吴时梗着脖子。
  “是,待你金榜高中,平步青云,手握重兵,有了保护他的力量之后,只怕他早就被啃得尸骨都不剩。”花清浅噙一抹冷笑。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吴时握拳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不起,谁都等不起。”花清浅清冷地笑笑,“你若想见他,我也不拦你,只是今日往后,你们要不要见面,还须你自己拿主意。我盼着你做个对荣萱有好处的选择,可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人微力薄,也拿你没办法。”转身自己先走了。
  傍晚时候吴府家人来寻,花清浅才叫福伯去荣萱房里把人叫出来。彼时吴时已经在荣萱房里呆呆看了许久,房里未曾点灯,荣萱的睡颜渐渐看不清晰,但又像历历在目。跳脱的眉眼,飞扬的唇角,高高在上带着隐约不安的自负任性,吴时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明白,自己是这般爱着面前熟睡的少年。
  爱的,可以为他抛弃一切,去争去抢,去变成自己最不愿意变成的那种人。
  花清浅等着门口,见他出来,轻轻一笑:“回家吧,你家里人要担心了。”
  “你是故意的。”吴时同他一般高,走到他面前,先前输掉的气势全补了回来。
  花清浅但笑不语,吴时深吸一口气,接着问:“你要如何才能满意?”
  “不是我满意,而是你自己满意。”花清浅转身让过他,“我等着你功成名就,吴将军。”
  吴时没有回答,圆月初上,清冷光华下,他的身影单薄,却坚定。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十年之后,本朝最年轻的将军行军间歇面对手中长剑,心中想起的不是萦绕于心的爱人,而是这个总是温和浅笑的男子。
  这个为身边的人安排好一切,却惟独漏掉自己的男子。
  
  花清浅走进门,荣萱早醒了,大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床顶雕着并蒂莲花,做工不甚细致,荣萱一直不喜欢,闹过要换,此刻看的如此认真,傻子都知道是在出神。花清浅走过来坐到他床边,弹了他脑门一下,说:“醒了还不起床?”
  “别烦,我在想事情。”荣萱打开他的手。
  花清浅笑的打跌:“年刚过,你就思春了?”
  荣萱竟然不恼,反而呆滞般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半晌,举起右手,手背挡在目前,有些迟疑道:“他刚刚……偷偷亲我,还跟我说,喜欢我。”
  花清浅勾起唇角:“那你呢,喜欢他么?”
  他仔仔细细想了一想,翻个身,整个人蜷成一团,声音都瓮瓮的:“我不知道,我的确讨厌他总缠着我,可是他亲我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不是那么讨厌了。喜欢是什么呢?清浅,你喜欢过人么?”
  花清浅被他问得一怔,苦笑道:“你说呢?”
  荣萱做起来,抱着自己的双膝继续呆滞:“你肯定不喜欢父皇,那你喜欢皇兄么?”
  “萱儿……”
  “清浅,你们在外面说了什么?”少年仰头问。
  “你没听到?”见对面人摇头,花清浅眯起眼睛。“他向我要你,要保护你照顾你。”
  荣萱没接话,但眼神紧盯着花清浅,迫不及待。
  花清浅笑笑,眨眼目光便冷厉下来:“我不同意。同为男子,凭什么你便是被保护的那方,怎么不能换做他被保护?我家萱儿,哪怕年纪小,也是顶天立地好男儿,做什么学娘儿们一样,扭扭捏捏要人保护?”
  荣萱听的愣了,眨着眼睛缓不过神,良久问道:“那他说什么?”
  “他说是他造次,今后必将将你和他一视同仁,再不敢小瞧你。”花清浅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笑,“你看看,我替你在夫君那里挣回多少面子。”
  荣萱登时火冒三丈,一张小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狠狠打了一下床铺,可惜床铺太软,生猛一个拳头陷进去没了声息。小少爷瞪着面前人狂吼:“什么叫婆家?你也知道同为男子,怎么不是他嫁过来?!况且,本少爷说喜欢他了么?!”
  花清浅含笑看他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大步流星走出去,不解道:“去哪?”
  “吃饭!”荣萱不回头,语气间由愤怒羞赧,渐渐转为孩子气。
  花清浅目送他走出房门,福伯在外面迎上,叫唤着小少爷,两个人一言一语,活像祖孙俩。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向后仰倒,靠在床边的雕花柱上,望着头顶并蒂莲花,有些苦涩地笑起来。
  花清浅,你爱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添加了些新内容,不要遗漏情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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