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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焚心劫》    作者:四时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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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清浅高中榜眼,坐在帝王下首,是什么感觉?
  清言一口饮尽旁人敬上来的酒,目光摇摇曳曳投向清浅。他坐在自己斜对面,没有人给他敬酒,就算是御宴,也没人给他一点面子。他面上静水无波,感应到自己的视线,抬起头,端起酒杯,对着自己遥遥一敬。
  清言便心甘情愿喝了这一杯下去。
  白日里坐着宫里出来的马车一路到宫门,已经有熟人等在那里,正是苏何。苏何此次是清言的同科,二甲第一名,说白了,仅在清言之后。清言去赴裴宁的约,十次里总有四五次有苏何在场。裴宁的性子热,其实与苏何并不是很合得来,还这么殷勤地邀他,只能说裴宁居心不良,或者说,邱含墨居心不良。
  苏何与他打了招呼,自去一旁安静地站着,偶尔投过来一瞥清冷的目光,不知看谁,却又像谁也没入他的眼。除了第一眼,清言再没觉得苏何像清浅,清浅的美是带着一种安然和恬静的,让人觉得抱着他就一定可以暖过来。而苏何的美,却让人觉得靠近些便寒意刺骨,终究是消受不得。
  想到这里,也不免讽上一讽。邱含墨放着花清浅的大好真心不要,如今后悔了,却镇日守着个冒牌货当宝。
  没过多久,状元郎和榜眼也到了。状元在考前曾与纪清言有些小小的机缘,下车看见清言,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榜眼与状元郎向来交好,见状元郎这般大方,也只得硬撑着面子打过招呼。远处随之传来轻轻的一声嗤笑,却是苏何。
  榜眼本来还怒,一见是苏何,立刻没了底气。毕竟自己出身商宦,而苏何的父亲却是得罪不得的二品官员。状元郎就要耿直的多,皱着眉毛问:“苏兄有何赐教?”
  苏何很少笑,这一笑起来,眉目里也尽是刻薄,清言觉得他更不像清浅。苏何往这边走了几步,离他们还有段距离的时候道:“不敢。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不想笑不想说话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逼迫自己的。”
  榜眼面子上挂不住,回道:“苏兄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
  苏何挑挑眉毛,看了纪清言一眼,转头很是认真地对榜眼道:“我并不是指林兄,只是今日天气晴好,有感而发而已。”
  清言摇着头笑起来。
  榜眼的面子彻底没了,大怒拂袖而去。状元不知该帮谁,苏何虽然冷嘲热讽终究句句属实,可榜眼又是他的好友。他犹豫再三,对清言虚揖,跑去安抚自己的好友了。
  这时候人也到齐了,一位中年宫监引领着他们往宫里走。这一路,众人按名次排做一排,苏何正巧在清言身后。未到正式朝见圣上,就算队列都不严格,走了没多久便散了。太监懒得管,只求这帮新贵人以后见着能不给自己麻烦就好。状元和榜眼还是体体面面走在最前面,清言离开他们很远,与苏何并肩而行。苏何冷着脸,眉梢轻挑,清言就知道他准许自己进入他自己的世界,于是叹道:“官还没做成,先结了个仇家。”
  “那是我说的,与你何干?”苏何说。
  “你这么处心积虑,委屈自己跳出来为我出头,为了什么?”
  “不过因为我看不惯而已。”
  “看不惯,以你苏大少爷的性子,向来是不看了,如今这么一闹,不消一炷香朝野上下就都知道你我交好。”纪清言眸光一冷,“邱含墨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着急拉我入伙?”
  “又关于飞什么事了?不过我自己看不惯,想帮忙而已。”苏何一看就不常骗人,脸紧绷着,一脸戒备。
  清言看他这样,也不打算再问,淡淡道:“无论邱含墨想做什么,你且告诉他,历朝君主最恨的就是臣子结党,皇上是圣明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发作,不要以为皇上不知道。”
  苏何恨恨咬牙:“清言熟读史书,那先告诉我哪一朝臣子不结党?于飞也不过感喟自身渺小,想为百姓做点实事而已。”
  清言淡淡笑笑,没肯定也没否认,点了点头,快步向前面走去。
  
  俗话说得好,人倒霉时候,老老实实坐着喝酒都会被人找事。
  南玖嘉奖了状元郎,又嘉奖了榜眼,还没等对纪清言说出半句好话,榜眼忽然起身,几步跨到中间道上,当着皇帝和众多朝臣的面完成了撩衣下跪痛心疾首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之后,声嘶力竭道:“臣万万不敢受陛下如此嘉奖。”
  荣萱没能到场,吴时却在,闻言轻轻嗤了一声:封你官了么,就臣来臣去的。
  南玖不解,身子前倾问面前的榜眼:“莫非朕刚刚说错了?”
  榜眼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趴伏地更低了些:“陛下圣明,只是臣听到陛下如此夸赞臣,臣却未曾为陛下分忧,心存愧疚。”
  南玖低头翻了个白眼,断定这是个二缺,挥挥手道:“卿有心了。”
  摆明了告诉二缺,朕是很忙的,吃个饭不想被你扫兴。
  可二缺却误会了,以为皇帝很是赞许,于是接着道:“如今天下,灾害肆虐,民众苦不堪言。朝堂之上,奸臣当道,乌烟瘴气,更还有,”说到这里,榜眼君偷偷递了一个得意的目光给纪清言,“科举关于国计民生的大事,竟也能让宵小操纵,以至取人不淑。此情此景,臣眼观之耳闻之,深感痛心,原为陛下马上鞍腰中剑,替君分忧!”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出口,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一个个都沉默着,等皇上的反应。南玖默然无声良久,带着无穷的疲惫开口:“自古明君贤臣,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如今朝堂乌烟瘴气,百姓名不聊生,怨不得你们,是朕的错。”
  说着,帝王举起酒杯,长身而立,遥敬天地:“朕,自罚一杯。”
  在场众人全部跪地,高呼“罪该万死”,同时,恨不得掐死惹事的二缺。
  榜眼君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浑身抖得筛糠也似,连个声都发不出,只听见牙齿打战的声音。状元郎虽然为人良善,不代表傻,见他这样,就算拉一把恐怕也扶不起来,跪下去的时候特地离他远远的。其余人也都抱着这么个想法,所以探花身边竟然形成一个诡异的半圆。
  南玖饮尽杯中酒,苦声道:“众卿平身吧,朕今日遭醍醐灌顶,望众卿常常念及百姓民生,戮力同心。”
  忠臣齐声作了保证,战战兢兢回到座位上。皇上最后这几句话,听着也不像大怒,也不像嘉奖,众人心里没了主意,都打算观望。可怜二缺榜眼君,腿都软了,烂泥一般被人扶回位子。
  纪清言夹起一筷子玫瑰肉丁,放在口中慢条斯理咀嚼着,余光扫向斜对面的那人。
  清浅已经不正常很久了。
  众人都望着榜眼不怕死地侃侃而谈的时候,清浅捏着杯子出神;众人都起身跪拜的时候,他足足比众人慢了两拍;刚刚皇帝喊平身,他更是摇摇晃晃被身后的小太监扶着坐回去的。
  看他现在也不喝酒也不吃菜,只是把着桌子看桌面的样子,醉了么?
  他这么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喝醉才对啊。
  清言不知不觉已经把眉头拧紧,又一杯酒饮尽,恨不得冲上去搂着他仔细看看他是怎么了。
  可关心花清浅的,永远不会只有纪清言一个。
  王宝悄悄从上头首座溜下来,靠在花清浅耳边轻轻道:“花大人可是不舒服?”
  清浅仔细对着眉眼看了几遍才分辨出这是王宝,心里头明明什么都明白,可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已经极力让自己保持正常了,还是抵不住醉意来袭,只得道:“多喝了几杯,没成想竟然醉了。”
  王宝听他除了口齿有些模糊,眸光有些朦胧,一切如常。但皇上有命,便道:“万岁爷说,大人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这宴没一会儿就完了,先走会儿也没什么。”
  花清浅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醉意并没有减退一点,不得不承认自己撑不下去,强扯出一个笑道:“有劳公公了。”
  王宝笑道不敢,伸手叫来两个稍强壮些的太监。小葡萄伸手来扶花清浅,被他避开了,愈发小心翼翼跟在摇摇晃晃的花清浅后头,生怕他一个不慎就摔倒。王宝还要伺候南玖,只跟了几步,就不再动了,抬头,皇帝余光所在,一直追随着花清浅。
  正因为这目光如此贴近,一刻不离,所以,他没有漏过花清浅转头看向纪清言的那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成。
改了几个字。
清言是探花,第三名,不是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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