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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籍名:《焚心劫》    作者:四时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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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尔赤第二日便走了,胤朝的欢迎仪式盛大而恢弘,送别也一样充满气度。可是火尔赤走出京城十里,心中都一直在想着,何日能重返这座华丽的城池。他不知道,以后他的一生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用一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
  相安无事过了几日。纪清言背地里总在忙着什么,平日去刑部衙门,今日轮休却也不见踪影。花清浅隐约知道他是有些关系可以助他带走自己,这几日话里话外,也透出些这个意思。花清浅仍旧不告诉他是否同他走,事实上,他也拿不定主意,逃跑不成,等待他的……他几乎不敢想。
  他其实也有私心,不答应,就永远可以在最后一刻反悔。虚幻的美好,总胜于真实的炼狱。
  他早上醒得有些晚了,这会儿吃了早饭,还迷糊着,搬了摇椅在院子里一下下晃荡。邱贵妃前些日子走路磕着,不小心动了胎气,宫里头好一番折腾,南玖也极为重视。这几日不叫他留宿了,夜夜睡在邱贵妃那里,用实际行动昭示自己的恩宠。他心里头很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伴君如伴虎,花清浅有时觉得,南玖的某些动作神态,像是南璟再生。
  坐在摇椅上半梦半醒,只觉天光无限,正是恩赐。隐约间似乎有人扫自己的鼻翼,他睁开眼,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皇……皇上!”他立刻起身,动作太急摇椅一下子往前扑去,他被晃了一下,南玖伸出手臂,正抱个满怀,得了便宜还不忘调笑:“这么热情?”
  花清浅脸颊羞红,更多是惊讶。给南玖挪了个地方,南玖也不客气地坐下,手还是别扭的姿势揽着他。摇椅不稳,花清浅坐的位置更加危险,南玖点着他鼻尖,问他:“想朕了么?”
  花清浅哪顾得上跟他肉麻:“皇上怎么忽然来了?”
  “朕问你,想朕么?”南玖更不理会。
  花清浅叹了口气:“皇上回宫吧,叫人看见了不好。”
  “朕不怕叫人看见,朕是天下的主子,谁敢说闲话?”他把额头顶在花清浅的额头上,“清浅,乖,告诉我,你可曾想过我?”
  花清浅气他胡闹,赌气道:“不曾。”
  “一点也不曾?”
  “一点也不曾。”
  “曾”字的尾音尚且飘在空中,花清浅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急速下沉,头后仰着几乎就要重重撞到地上。他惊恐地张大眼睛,吓得连叫都发不出声,忽然有一股力把他向上拉了一下,他连同身后的摇椅都保持了一种极度后仰却不着地的角度,南玖的身子贴上来,把他禁锢在他和躺椅之间。南玖脸上轻笑着,问他:“想我么?”
  花清浅惊魂未定,赶忙道:“想,想,我很想你。”
  “这才乖。”南玖居高临下看着这一脸煞白的人,怜爱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情-欲一同涌向下头。他低头,咬住花清浅的唇,品尝着他的味道,一只手向下探去,撩起他的下摆。花清浅抓着他的手,轻喘着道:“别……光天化日的。”
  “谁敢看?”南玖笑着,推开他的手,“朕很想知道,在摇椅上是个什么滋味。”
  花清浅不再争辩,乖乖闭上眼睛,南玖低下头,手上也重新动作起来。
  在摇椅上做,南玖自然是食髓知味,一直到花清浅晕厥,都有些停不下手。可花清浅这一晕,就一直到晚饭时分才悠悠转醒。南玖亲手给他清理,又坐在床边守着,这张脸怎么看怎么诱人,连睡着了都像带着勾引般,引他一次次低头把那两片唇咬得充血。
  花清浅实在累极,摇椅晃他也跟着晃,每一次,都觉得那东西进的比上一次更深。南玖折磨人的本事一点也不比他老爹差。花清浅不敢装睡,上回装睡被南玖看出来,又是一阵折腾。他睡了一觉,体力好容易恢复了些,可禁不起再一回了。他睁开眼,正看见南玖垂头下来,于是神智清明地接受了这个吻。吻过了,南玖自己也不由得笑:“早不醒晚不醒,这下给你抓个正着。”
  “你哪里来那么好的精力,我都要给你折腾死了。”花清浅坐起身子,嗯,还是有些腰疼,可并不那么厉害了。南玖虚扶了他一下,被他瞪了一眼,推开,自顾自找鞋子。南玖在一旁赔小心:“福伯做了晚饭,咱们一起去吃吧。”
  花清浅眉间皱起一个川字:“夜了,你还不回宫么?”
  南玖笑笑:“朕出来时候就没打算这么早回去。近几日大乘寺来了西域高僧开坛宣讲佛理,很是热闹,清浅,吃过晚饭便陪朕去瞧瞧吧。”
  他语气商榷,眼神却明明白白告诉清浅这就是圣旨一道。花清浅无奈,只能应了。两个人一同往前头饭厅走,刚出小院门就看到王宝福伯候在两旁,若不是佝偻着腰,真像两尊门神。南玖看见福伯就想起件事,当下便问:“朕听说纪清言还住在府里,怎么还不搬走?”
  “他那点俸禄哪够买个宅子的?况且我这里又大,并不多他一个。待过些日子,他的俸禄足够买宅子养活自己的时候,我再叫他搬走。”花清浅忽然多了坏心眼,道,“你若不乐意,大可以提他的俸禄或者直接赏他套宅子呀。”
  “胡说,朕真这么干了,要被那些老东西念叨死。”南玖一想到朝廷里那些上了年纪拼命维护正统规矩的老臣就头疼。
  两人说着话,觉得不过几步路就到了饭厅。饭菜清淡可口,都是家常。南玖在宫里吃惯了精致又复杂的吃食,吃着炒的小菜竟有股别样的香味。花清浅有些食不知味,天刚擦黑,平时清言这时候早回来了,现在人却哪去了?他挤眉弄眼问福伯,福伯也不知道,往门口瞟了两眼,门口站着保护皇上的大内侍卫,却还是不见清言。
  南玖吃了两碗米饭,这在平时是出奇的好食量,王宝几乎欢欣雀跃。花清浅也吃完了,福伯赶忙招呼人收了碗筷,又上了一盘子切好的水果。装水果的碧玉盘是先皇赐的番邦贡品,南玖识货,见这盘子,立刻瞟了花清浅一眼。花清浅只当没看到,用手指捏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南玖自嘲地笑了笑,也捏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南玖便要出门。王宝本以为他再耽搁一会儿就要走了,谁成想竟要去逛什么百姓的集市。这侍卫们要是一个不小心是,让皇上伤着碰着,自己有几个脑袋啊!
  他刚想劝,南玖就洞悉,一挥手:“都不必劝朕,朕是天下的帝王,还不准朕与民同乐?”
  没办法,侍卫四散开保护皇上,自己跟在后头。南玖终于还是融进了人群里。
  花灯盏盏,悬在高处。花清浅素白衣衫,行在人中,手执团扇的女子从他身边款款行过,遮着面容投给他一个留恋的眼神。南玖有些吃味,把他手握住,不着痕迹地带进自己怀里。花清浅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不敢在人潮里太过露骨,不过一挣便挣脱开。远处传来叫好声,大概是哪处杂耍玩出了花样,南玖大感兴趣,问花清浅:“去看看么?”
  花清浅点头应许,他们一同行去。今日的人可真是多,摩肩接踵,光头的僧侣有之,更多是平凡市井的小民。叫卖的小贩扯开了嗓子,吹嘘着自己的货物是千年难遇;路边的馄饨摊子开了锅,热气冲出三丈高,小二叫着“那边二位爷,三碗”;女子犹豫着哪个香囊更配自己,心里头惦记着给情郎绣的荷包今晚只剩最后几针。花清浅并不急着去看杂耍,置身人群,看浮生百态世事悲欢,才让他觉得,生如繁花。
  这一个晃神,就出了大事。
  南玖不见了。
  他左右踮脚望望,看不见南玖的踪影,竟也看不到王宝和大内侍卫的踪影。看来是走散了。他叹了口气,心里道声“也好”,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南玖心里头高兴,步子飞快,他一路跟随很是吃力。如此,便自己走走吧,兴许哪里,便又遇到了。
  他闪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复向前行去。前方摆开了戏台子,依依呀呀唱着徽腔。他站在台下听了一会儿,这唱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现下一场,正是鹊桥相会。旁边一个年轻女子边听边跟着台上人抽泣,织女与牛郎每年只能团聚一次,这是生离,却不知生离与死别,哪个更让人肝肠寸断。
  他一边逛着一边想,仿佛还是不久之前,才与人结伴来过这繁华集市,叹这年华似水。河边照例挂了成排的花灯,他走过去,不少年轻男女早已结伴而立互诉衷肠,倒显得他形单影只不应景。他对旁边守花灯的老伯笑笑,一盏一盏灯看过来,那花灯上题着诗句,他拣了一盏,灯上画着梅花,有几分淡淡。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他念出最后一个音,像是想到什么般往一旁看去。灯火阑珊里,那人提着灯笼站着,有种格外的朦胧飘渺。清浅笑起来,向前走出几步,那人把灯笼交到他手中,轻道:“老伯说,这灯上能题字,你想题什么?”
  “你呢?”
  “‘清’。”他眼角温柔,“有你,也有我。”
  花清浅笑笑,道:“你吃过东西了么?有闲心在外头晃荡,却不回家。”
  “我在衙门吃过了,正打算一会儿去大乘寺。”纪清言握住他手指,两人一同向前走去。
  “去大乘寺做什么?”
  “还愿,顺便,再去上炷香。”
  “还愿?”花清浅侧头低笑起来,“菩萨成全你了么?”
  “成全了。”
  “哦?”花清浅有意取笑,“你喜欢的人也说喜欢你了么?”
  “说不说不要紧,要紧的是,菩萨让他在我身边,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喜欢上我。”
  花清浅笑起来,打着灯笼同他顺着河堤往大乘寺走去。路边有老妪提着篮子,叫卖自己做的活计。两个人凑上去,老妪热情介绍着自己这都是花了几天功夫做出来的,手工如何精巧。纪清言挑了一荷包红豆,付了铜板给老妪,老妪欢欢喜喜说着吉祥话走了。纪清言蹲下身子,把荷包系在花清浅腰带上,道:“七夕时未与你同过,这是补上的礼。”
  花清浅抚着荷包,满天星子似乎都落在这一双含笑的眼中:“无妨,明年一起过便是。”
  大乘寺照例人满为患,西域高僧白日开坛,这大乘寺似乎都沾了仙气,香火到了夜间也极盛。花清浅手里头提着灯笼实在碍事,纪清言做主送给路边疯跑的小孩子了,反正心意到了,那个“清”字,早就题于心头。他们从缁衣小僧那里买了一把香,在长明灯那里点燃了,纪清言拿着香,与花清浅一同跪于佛前。我佛笑看众生,不知多少人的悲欢离合都尽在他一笑里。
  清言的愿许了很久,花清浅陪他合十跪着,待他默念完,就走出大殿,把香□大香炉中。花清浅回头望去,佛身金光闪闪,透着暖意,他默念一声“我佛慈悲”,同清言往钟楼走去。
  “你不问问,我这次许了什么愿?”纪清言笑问。
  花清浅同他并肩站在风里,今夜的风都是暖的,往楼下望去,明明已经入秋,怎还有这般如画风景。他摇摇头,道:“你告诉我吧。”
  纪清言的手掌按在花清浅手上,渐渐包住他:“你猜猜看。”
  “我猜,你求菩萨保佑你,能与一个人厮守。”
  纪清言笑意渐深,带着些喜:“你看,这繁华十里莲灯千盏,如何美丽,而我所在意,不过你在月下的一笑。纵然广厦万间珍珠千斛,我只愿与你南山下一间小草屋,平平淡淡,度此一生。”
  纵然此后际遇无数,纪清言也觉得,这一夜,他的每个动作都出于真心,每句话语都出自肺腑。花清浅若当时答他一句“好”,那他必会放弃一切,这一生与他厮守。
  世事毕竟,不能总是如愿。
  南玖唤清浅的一声,彻底打破了所有的旖旎。大内侍卫将四周的民众阻隔开,南玖神色平静地走过来,执起花清浅的手道:“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花清浅不知如何作答,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同南玖一同出来,被执着手,几乎立刻就指尖冰凉。纪清言虚行一礼,低声道:“微臣拜见圣上,在外头不便,恕臣不下跪行礼。”
  南玖点点头,眸光扫到花清浅腰间的荷包,神色也未有变化,淡淡道:“你们俩倒是碰上了。也好,朕也怕清浅被人磕碰到,纪卿替朕保护清浅,该赏。”
  纪清言躬身道:“不敢。”
  南玖没理会他,柔声问花清浅:“天晚了,咱们回去可好?”
  花清浅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忙道:“臣恭送皇上回宫。”
  “不,你同朕一起回去。”南玖见清浅眉目间完全是拒色,嘴角扬着,轻轻一笑,“你莫忘了,纪卿,朕还没有赏。”
  花清浅身子震了一下,抿唇道:“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成。
没办法,这章有点太浪漫,所以作者这颗铁疙瘩心都被打动,不得不让清浅享受片刻温存。
此去经年,纪清言想起当时,会否有流光难求之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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