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子巍……你当真要走吗？」
皇宫里，脸色苍白的穆晓宇躺在床榻上，皱着眉头看向跪在面前的臣子。
「圣上，臣心意已决，望陛下成全。」杨子巍躬身回答，毫不犹豫。
穆晓宇叹了口气，倚靠在软枕上，「子巍，其实联……一直对你有所隐瞒。你那紫微星命格，虽然朕装作不介意，但心里却依旧担忧，故让珐兰那厮钻了空子，害苦了你。」
「此事怨不得圣上，微臣知道圣上的顾忌，况且，当年若非圣上相救，微臣也难逃一死，这恩情，微臣只有来世再报。」杨子巍垂下了头，从珐兰口中听说此事的时候，他虽然震惊、难过，但现在他已经释怀了。
天子毕竟也只是个凡人，孰能无畏？如果自己身上这莫名其妙的紫微星命格为皇上带来不必要的顾忌，自己便该退隐江湖，避开凡尘俗世，以免再起风浪。
「但朕希望你明白……即便如此，朕也一直拿你当兄弟。」穆晓宇红着眼，看着杨子巍，「朕知道留不住你，但是朕只希望你，就算是为了朕，好好保重！」
「谢主隆恩！」杨子巍叩首。这是他最后一次向穆晓宇跪拜，从此以后，他便要离开这俗世，不再沉溺于权势和欲望之中。
离开皇宫后，他很快来到了最近的山林附近。
流溪早就在那儿等着他，见他来了，流溪皱着眉又问：「你做好准备了吗？此行凶险，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成功，你很可能没命回来。」
「让我去吧！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杨子巍微微一笑，神色轻松，可是流溪知道，等待着杨子巍的，绝对不是一条轻松的路。
为了帮助语大人吸取灵气，这男人必须以人类的躯体，进入妖怪精灵们的世界。
妖族素来不喜人类，这次没了语大人的保护，对杨子巍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而他这区区人类的躯壳，如何承受得住那些折磨？
但是杨子巍心意已决，并抛下一切，包括他过去所重视的权势、身份、地位……将家产散尽，只留下随身长剑。
他的决心不容动摇，没有人可以阻止，哪怕是一起长大，他发誓要追随一辈子的当今天子穆晓宇也一样。
流溪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告诉杨子巍语大人尚且有救的是自己，现在他能为他做的，也只有竭尽所能打开通往灵山的大门，为杨子巍守住返回的道路！
一道红光从流溪手中射出，刹那间冲上云霄，染红了天际。
云层翻涌，渐渐靠近过来，越来越密集，最后，那晴朗蓝天，竟然射出一道闪电。
闪电劈开了云层，一道五彩霞光落在杨子巍和流溪面前，自地面上浮现出一扇光门。
「去吧……」流溪指着那扇门说道。
杨子巍应了一声，走到光门里。
「多谢！」这一句感谢，虽然不足以表达他所有的感激，却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真挚的话语之一。
「一定要把那孩子救回来……」流溪低声叹息。
光门渐渐罩住杨子巍的身子，刺眼的光芒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眯起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过刺眼，视线里的流溪，头发渐渐散开来，从发梢一点一点……变作雪白。
「流溪你……」杨子巍伸出手去，但是眼前视线一晃，流溪的身影顿时消失，只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沙哑叮嘱，「此行前去多灾多难，但若心无所畏惧、无所欺瞒，以一片赤诚之心，定能打动天地……」
心无所畏惧、无所欺瞒，以赤诚之心打动天地……
杨子巍默默念着这几句，顿时觉得信心十足。
他一定会怀着赤诚之心为语祈福，为他汇聚灵气，等那孩子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后，他一定会用最真诚的心，去面对他，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视野渐渐清晰，出现在杨子巍面前的，是那熟悉的山门……
又回到这里了，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美丽的邂逅、奇妙的相处……如今，这青山碧水未变，却已物是人非——这座灵山里，已经没有那孩子的身影。
杨了巍握紧手中的山魄，踏入山门。
想要为语汲取天地灵气，必须到达灵山山巅。记着流溪的交代，他向山顶走去，一路被无数荆棘绊倒，勾破衣衫、划破皮肤。
他全然不顾，犹如苦行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达山巅。
「那个不要脸的人类居然还敢回来！」
树林里，传来了精怪们的议论，声音不大，杨子巍却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害死了语大人，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
妖怪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失去了司语，他们对杨子巍抱着强烈的恨意，因此发现他还敢靠近灵山，便渐渐聚拢过来，很快就将杨子巍包围。
「哼！过去要不是语大人阻拦，我早就把这擅闯灵山的人类生吞活剥了！哪容得了他活到现在？可他竟然忘恩负义，害死了语大人！」
「我们要不要为语大人报仇？」
「当然要！为语大人报仇！杀了他！」
群妖们义愤填膺，有不少按捺不住火气的，已经伸出他们的利爪扑向了杨子巍，「纳命来！」
杨子巍的手放到佩剑上，但是稍加思索，却又松开手，任由那些小妖将自己扑倒在地上，撕扯乱咬。
这是自己应该受到的惩罚……他必须接受。
胸前被妖怪们的利爪伤得血肉模糊，杨子巍硬是一声不吭，冷静的等待着妖怪们发泄完怒火。
「这小子是不是傻了？」终于有妖怪发现了杨子巍的异常，因此拉开扑咬着他的几名小妖，「还是他有什么阴谋？」
「在下……」听见这话，杨子巍才忍着痛，艰难的撑起身体，「在下此次前来，是想……为语聚集灵气……以便使他重生……还望各位……见谅……」
「呸！」那妖怪狠狠吐了口唾沫，「你们人类只会欺骗，想汲取灵气来救语大人？我看你是害了语大人还不够，又想来谋害言大人吧？」
「这混蛋太可恶，还跟他废话什么，杀了他！」小妖们在一旁叫嚷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杨子巍无奈，从怀里取出山魄，「你们若是不信……看这个……」
散发着墨绿光芒的宝石呈现在众妖面前，但是众妖并未因此而相信他的话。在他们眼里，人类都是不可信任的！特别是在知道了语大人之死以后。
「是山魄！是语大人的山魄！」
「他竟然夺了语大人的山魄！」一个妖怪发出了吼声，「他是为了山魄害死语大人！可恶！」
「这等恶人，绝不能让他靠近我们灵山半步！」一名小妖愤怒的一掌掴向杨子巍，打得他眼前一黑。
糟糕！杨子巍暗自想着，如果不能说服这群精怪，自己恐怕连灵山的半山腰都到不了，还怎么救语？
「杀了他！」群妖愤怒涌来，杨子巍顾不上其他，握紧山魄卖力奔向通往山顶的方向。
他已经做好付出生命的准备，他不怕死……可他必须将语救回来，完成他对司言、对流溪的诺言，保护那个孩子，不受伤害……
「他想逃！」妖怪们见他冲向山顶，纷纷出手，一时间，利爪法术统统攻向了他。
身子几乎快要被妖怪们拆散，背后也被火焰灼伤了一大片，杨子巍却一直咬紧牙关，任由妖怪们摧残他的躯体，直到有妖砍断了他的脚筋。
「唔。」杨子巍摔倒在地上，此时他的眼已是血红一片，从头到脚，身体没有一处完好，甚至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撕了他！」嗜血的妖怪们发了疯一般凌迟着杨子巍，像是故意要让他生不如死，尝遍各种痛苦。
左手臂，被一个妖怪咬掉了半截，右腿，被另一个妖怪硬生生的折断，痛得杨子巍死去活来。
杨子巍脸色苍白，冷汗混着血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但他依旧用剩余的那只手护着司语的山魄，藏在自己胸前，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山魄一闪一闪，仿佛感应到他遇见的危险，渐渐变得滚烫，杨子巍握紧了它，轻声安抚着，「不要紧，语，很快就没事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如果死了，他的灵魂也会陪着语留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了……
「住手！」
就在杨子巍几乎快晕厥过去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的女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却阻止了所有妖怪的报复行动。
杨子巍稍稍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张和司语极为相像的面容……是司言。
「呵呵……是你……」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事情，我已经听流溪说过了……不过，杨子巍，你好大的胆子！」司言挥手猛地一拍，她身边的石块瞬间变得粉碎。
杨子巍沉默着，静静的等着她将满腔怒火发泄完。
「灵山不允许任何人类出入，就连侍奉我们的巫族都不被允许进来……可是你和流溪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擅闯灵山，今日如果就此放你回去，让我如何向族里长老们交代？」司言冷冷的质问，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杨子巍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对不起……你应该很恨我才对……」杨子巍低声轻叹，仿佛在期待对方会为了司语将自己大骂一顿，甚至鞭打一顿，更或者是跟那些小妖们一样，要了自己的性命为他报仇。
「我当然恨你！如果不是你，那孩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我怎么可能不恨！」司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艳无双的脸毫无表情。
「那孩子，从几百年前就只看着你一个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也不管我怎么劝阻，都无法让他忘记你。」司言一手将杨子巍从地上拎起，狠狠甩向一旁的大树，「明明最关心他的人是我，但他却宁可为了你抛弃生命，抛下我不顾！」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好像在喉间积蓄了太多的悲伤哀怨，让她痛苦得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他会这么傻？为什么他非你不可！」
杨子巍颤颤的伸出他唯一的手臂，在司言面前摊开了手掌，掌心中那颗山魄依旧不停的闪烁着。
「语……」司言走上前去，痛惜的握住杨子巍的手，握紧那颗山魄，感受着弟弟的灵魂。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为他聚集天地灵气，让他重新回到你身边……相信我一次，好吗？」杨子巍恳求道：「让我上灵山的山巅去吧……」
司言抬起眼看向他，冷笑了一声，「聚集灵气让他重生？你以为你一个弱小的人类能做到吗？不妨告诉你实话，就算是我来做，也要耗费上百年的时间！而你，怕是一天都活不了……」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我会努力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杨子巍并不怀疑司言所说的，也不惊讶，从流溪最后犹豫的表情他便猜到，聚集灵气并不容易。
那只是流溪在为他找寻最后一丝希望……
「那你舍得下人间的一切虚华？财富、名利、权势……这不都是你们最喜欢的吗？」
「那些……我早已抛却。」杨子巍淡然一笑。
「好！」司言忽然伸出手，覆上他的头顶，「既然你已对人世了无牵挂，那你可愿意为了他死上一回？」
「这辈子我亏欠了他，为他而死，我心甘情愿……」杨子巍嘴角含笑，缓缓闭上双眼，伸出的手臂渐渐垂了下去，无力的落在地上。
而他手中那颗山魄，也像是感受到他生命的逝去，渐渐收敛了绿光，黯淡下去，变成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你果然还是想要跟着他吗？」司言将杨子巍手里的山魄拾起，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众妖，「此人已经被我吸取了灵魂，从今以后，灵山之内，不得再提起此事！」
众妖雀跃欢呼一阵，更有甚者将杨子巍剩余的躯体残忍的撕咬开来，分吃进肚里去。
不知是否是不忍看见杨子巍的遗体被毁，司言身形一闪，离开了此地。
她迅速飞向山巅，脚尖点立在顶峰，将手中一直护着的紫色光团送了出去。
目送着那紫色的灵魂飘上天空，消失在云端后，司言咬着下唇喃喃道：「别忘了你今日所说的话……紫微星君。」
眼眶，早已变得湿润……
与此同时，人间界，杨子巍进入灵山的地方，地上的阵法忽然闪出一道紫光，接着那光门就此闭合，消失不见。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伫立在阵法之前，静静聆听着从遥远异界传来的噩耗。
「唉，一切果然如言大人所料……杨子巍，我没看错你……」他呵呵一笑，收起阵法，自顾自的唠叨起来，「汲取灵气换山鬼重生这种事，凭你一个区区人类自然办不到，但当你恢复成星君大人之后……呵呵，那可就很难说了！」
收完阵法，他拍了拍手，然后像是心情不错似的，一蹦一跳的踏上下山的路。
天界，紫微宫
「紫微星君！你这些日子神游下凡，可苦了我呐！」太白金星苦着一张脸，站在紫微宫门庭前，拦住了正匆匆要出门的紫微宫主人，「今日说什么也由不得你偷懒，你看看，这几日你不在，人间界的帝王之气淡了多少！紫微星不在正宫之位，却让我太白冲太岁，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本君今日有事，你下次再来数落行不行？」紫微皱着眉头，无奈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太白金星为仙耿直、大方，在众仙友间仙缘颇好，唯独这唠叨、爱操心的毛病改不掉，天庭大大小小的事都忍不住要管上一管，这会居然还找到他的头上来了，殊不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与太白金星耗。
「不行不行，今日事今日毕，这连凡人都懂的道理，你怎能……」太白金星硬是不放行，苦苦拉着他。
「啊！天狼星君，你来得正好！」紫微忽然抬起头，看向太白金星的背后。
太白金星身子微微一颤，松开了紫微的手，有些惶恐的转过头去……天狼星君昨日刚被他骗去顶替紫微星君的任务，今日怕是来找碴的！
就在他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紫微身形一闪，就从他身边溜走了。
身后根本没有人！太白金星发觉自己上当之后，气得直跺脚，冲着紫微的背影怒吼，「紫微！你居然连人间那些不要脸的伎俩都学会了！真是气煞我也！」
「太白星君，我家星君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等他回来后，下官定会鼎力督促星君完成任务，请太白星君放心。」站在一旁沉默多时的文曲微笑着上来安抚受骗的太白金星。
他这才想起要在这些小仙的面前保持风度，因此轻咳了两声，叹道：「不知这紫微星君又去忙什么？他不是刚结束个任务回天庭吗？」
「太白星君竟然不知，我家星君如此匆忙，自然是去见那孩子……」文曲低声答道，却让太白金星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孩子啊……呵呵，原来如此……」
犹记当年，山鬼瑶姬在天池一舞，让多少仙家道友们赞叹，山鬼之美更胜嫦娥仙子，于是众仙友纷纷下灵山寻觅年幼的山鬼饲养，以做座下灵兽。
结果当时找来的幼小山鬼中，竟出现一只男性山鬼，全身发黑，模样长相与他的姐妹们完全不同，令诸仙厌恶，因此无人理睬。
就在其他山鬼都被带走后，只剩下那个男性的小山鬼，坐在石阶上哇哇直哭，哭得他太白金星差一点就动摇将他收下了。
可是没想到，素来不喜参与这些烦杂之事的紫微却先他一步，走到那个孩子的面前，向他伸出手去……
「呵呵……」太白金星抚着自己的胡须，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年紫微星君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太过难忘……一个平日冷酷无比的男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温柔待人，看到紫微星君难得犯愁，他们可是在背地里笑翻了天。
但没想到，那孩子在紫微星君并不算温和的抚摸下，竟然笑了！那一笑简直惊艳四座，让无数本来对男性山鬼不感兴趣的仙友后悔不已，说是让紫微星君捡到了宝……
原来，紫微星君这么匆忙，就是去看他的宝贝了，这无疑是他们最近聚会上闲聊的最好话题。
灵山西峰，山巅之上，司言迎风站立，仰头看向天空。
在她面前，一块通体碧绿的宝石悬浮于半空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再等等，我想，他很快就会来了……」司言像是在安抚那块石头，声音轻柔。而当一点紫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之后，一抹微笑便浮现在她的嘴角。
那位星君，总算记起一切，回来救语了……
紫光划破长空，在天际带出一道美丽的光线，落在司言面前。
「星君来得可真快，下界不过才过去半年时间……」司言笑道，语气带着点讥讽。
「你是在怪罪本君来得太迟吗？」紫微星君一面答，一面走向那枚山魄，双手覆盖在山魄之上，「语，我来了……虽然稍微迟了一点……」
当自己作为凡人杨子巍的肉身死去后，他感觉到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向着高处飞去。与此同时，身为紫微星君的记忆也渐渐恢复，让他想起了过去很多事……
第一次看见那个小家伙的时候，他含着眼泪，孤单而寂寞的看着自己的姐妹们离去的身影。
他那模样，跟一向独来独往的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
身为帝王之星，受天下人追捧的紫微星君，他深刻明白何谓高处不胜寒，也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孤独，所以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就在与那孩子擦身而过的时候，竟然被他的哭声打动，不自觉的看了过去……然后做出令众仙瞠目结舌的举动，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很久，他才伸手抚摸他，而小家伙竟然破涕为笑，打破了僵局，也打破了他心底的一道防线。
「从今天起，你就是属于本君的山鬼！」或许是被小家伙的笑容给蛊惑了，他没有多加思索，便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之后，他也从未为自己的宣言感到后悔。
他将小家伙带在身边，悉心照顾，亲自教授法术炼器，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俊俏、一天比一天可爱，他心里渐渐产生一股怪异的情绪，想将小东西抱入自己的怀里，天天黏着他不放，也不想让太白金星那群仙友瞧见语的蜕变。
身为仙人，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只是为自己的私心感到恐慌。
他开始尝试着疏远他，更以他已经成年为由，打发他回到下界，与诸多山鬼一样驻守灵山。
语要离开的时候，每走两步便回头来看他一眼，眼中带着浓浓不舍之情，可是他却忍住将他拉回身边的冲动，把心一横，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他曾答应那孩子会去看他，可是每一次见到他，语便又漂亮了几分，让他的心也更加不安。
仙人是不该有七情六欲的，但他的心却变得波澜起伏，只因为这个益发清秀的山鬼。
所以他逃走了……强忍着对语的思念，不去看他，不去想他，不去理睬他。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压制住心中的魔障，最后只能向玉帝领命下凡，想用这方式，将那孩子从脑里彻底逐离。
可是谁能料到命运最后还是将自己和他牵在一起，而那孩子为了完全不记得他的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身为杨子巍时的那股痛心和悔恨，此刻也全烙印在他灵魂深处，所以刚从紫微宫苏醒，就立即冲出南天门，往灵山赶来。
「语，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不顾了……」
紫微将山魄捧在手心，自身上散发出阵阵紫光，缠绕住小小的山魄。
「真不愧是星君！」司言在一旁赞叹，紫微星君身上那来自天界的纯净灵气对于山鬼而言是最高级的补品，有他的舍身相助，语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紫微耗费自己的道行，将灵气输入山魄之中，很快绿色的山魄染上一层紫晶色，泛出美丽异常的色彩。
当山魄渐渐变得剔透晶莹时，司语的身体也出现在两人面前，从头到脚，逐渐由透明转成实体。
「语……」司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见到这样的奇迹，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弟弟总算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了，不，是回到所有需要他的人的身边……
最后一丝光芒进入司语赤裸的身体之后，他便直直的倒了下去，正好落入紫微怀里。
轻轻抚摸着他的睑，紫微始终冰冷的脸终于展开一抹笑颜，这是向来冷漠的他难得的一笑，为了他怀里的那个孩子。
「嗯……」司语低声呻吟，随即感觉到身体好像被人紧紧抱着，于是缓缓的张开了双眼。
第一眼，便被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占据所有视线，顿时泪满眼眶，将那人的容颜都模糊了。
「紫微……」颤巍巍的伸出手去，碰上他的脸，司语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那个人吗？他回来见自己了？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苦。」紫微抱着他瘦弱的身躯，生怕对方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化作星辰离去，「语，陪我回天庭去吧，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顾。」
「紫微……」司语紧紧回抱，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眼泪顺着紫微的脖颈流淌下来。
山风依旧冰凉，但他的心不冷，因为对方的温度正顺着指尖一点点的传递过来，温暖了他的心扉。
几百年的时间和孤苦，终于换回这个人回眸一顾，再多的苦与累，都是值得的。
司言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两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身离去。
那个对语而言是唯一的存在的人，已经再也不会离开了，那个总受族人排挤的孩子也再也不会流泪，再也不会露出那种惹人心痛的神色来了……
无论是人与妖，还是仙与妖，只要真心相爱，艰难阻隔也不过是场考验，在暴雨之后，有情人终能走到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