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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尸闻录之尸鬼》    作者:徐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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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一孝死的时候拽著房贤说了一句话,“上……上…”

房贤顺著房一孝指的方向望过去,只有一个佛龛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惨白的墙壁有点扎眼。

房贤觉得没由来的冷,他慢慢转过头来,声音压得很低,“是有什麽话要说麽?”

房一孝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麽。可惜话还没出口,就突然脸色一变,死命掐著自己的脖子挣扎了起来。

房贤一见这场景,吓得把手里的药碗弄到了地上,青花瓷的碗碎了一地。

房贤记事很早,大概两三岁时的记忆都会记得很清楚。

他妈是一个人带他的,总是在农忙的时候背著他在地里干活,夜里的水田有点吓人,整一片黑压压的,只有蛤蟆会偶尔叫两声。

月亮总是亮的晃眼,白得叫人心寒。所以在很久之後,房贤见到月亮总是会莫名的觉得恐惧。

後来他妈死了,才五岁的房贤就被人卖给了房一孝。

房一孝那时候才四十多岁,已经算是那个年代里功成名就的人了。第一代下海做生意的人,机会把握的好,人又沈稳,一步步的就富裕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房一孝会领养一个孩子。

房一孝的一生中有过不少女人,在房贤出现之前或者之後都有,但是没有一个能为他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房贤仍然记得他第一次被带到房一孝面前的时候,房一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是我儿子,你身上流著的不是我房家的血脉,记住了麽?”

房贤虽然不懂那话里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房一孝见他点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後来房贤才知道,房一孝那个人十分不苟言笑,所以初次见面时的那个笑容,竟然是房一孝对房贤展现的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房一孝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房贤依言走了过去。

房一孝低下头,看著半大不小的房贤,“你以前的名字我也不问了,只是你现在要记得,你叫房贤,一辈子都只能叫房贤,你虽不是房家的人,但是你叫房贤。”

房贤又点了点头。

“伸出手。”

房贤伸出了手,小孩子的皮薄,血管清晰可见。

房一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又掏出一把小刀,捏著房贤的手,对著他的手掌划了一刀。

不是很疼,但是鲜血从身体里流出来时那种渐渐失温的感觉让房贤觉得恐怖。

“房贤。”

房一孝喊著他的名字。

房贤抬起头,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还没适应自己的新名字。

“你怕麽?”

房贤只是看著房一孝,什麽话都没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房贤开始怕房一孝的。

虽然房一孝以为他不记得,但是房贤却对过去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自从那天之後,房一孝就待房贤如亲子,给房贤报名上幼儿园,给房贤请老师学书法,甚至在外人面前笑著用“我们家阿贤”这样的句子称呼自己。但是私底下,他对房贤的称呼也仅限於“房贤”这两个字。

房一孝开始生病也很突然,虽然他长得很文气,看上去也不怎麽高壮,但是也不像是个短命的人。只是有一天房贤放学回家,就见房一孝昏倒在地上翻白眼,房贤连忙打了急救电话,才把房一孝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经过这件事之後的房一孝变得很怪,原本就不多的话越发的少。在医院查不出病因,房一孝一怒之下搬回了房家老宅,然後开始接受中医的保守治疗。

直到房一孝咽气之前,房一孝所有的药都是房贤给煎的,这是房一孝的命令。房贤每天早晚端著药给躺在床上的房一孝送去,每次喝药都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因为房一孝总会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那眼神总会让房贤觉得毛骨悚然。

就连最後也是。

房一孝死後,房家的财产全部归入了房贤名下,只是直到房贤成人为止,那些钱财都会让律师看管著。

房一孝的律师姓姜,叫离白,名字相当的古意,是个总是微笑著的男人。

按照房一孝的遗嘱,这个叫做姜离白的人会每个月和房贤见上一面,然後了解一下房贤最近的生活状况,顺便把当月的生活费交给房贤。

这样费时费力的给钱方式让房贤觉得麻烦,有一次他面无表情地问过姜离白为什麽不能直接把钱全部打在卡里。姜离白却只是笑著说那是房一孝关心他的方式。

房贤无意多说,点了点头,拿著钱就走了。




尸鬼──2

放学回家之後房贤一般都是直接回家。

那天下午下了车,和司机老於告了个别,就朝著房宅走去。

房宅是一栋颇有年代的建筑,三层的小洋房,位於郊区,屋子的采光不是很好,所以房间里总是很昏暗,空气里也总是会有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房贤打开门,发现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桌子上也没有饭菜。房贤抬起手看了看表,平时这个时间王妈应该做好饭等自己一起吃的啊。

“王妈……王妈…”房贤走到楼梯口喊了几声,却仍旧无人回应。

房一孝死後房贤一个人住在房家老宅。宅子里的佣人也遣散了不少,只剩下做饭打扫的王妈和负责开车的老於。老於家里有儿有女,得每天回家住,王妈是外省来的,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

房贤在楼下喊了一段时间,屋子里一点人声都没有。

秋天的天黑的快,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就被一层暗黑色所笼罩了起来。房贤朝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树影斑驳,有点吓人。

下意识地步子就快了起来,房贤朝著客厅的吊灯的开关处走去,用力按在了开关上。

开关为什麽是软的?

而且还……这麽冷?

房贤的手微微一僵,慢动作回放似地转过头,朝著身侧的开关看。

一双惨白的手搭在开关上,尖长的指甲嵌在松松垮垮的肉里。

“小…少…爷…你…怎…麽…了……”

那声音,是王妈!

“王妈?”他不确定得问了一声。

“是……啊……哈哈哈哈……”

王妈平时是这麽说话的麽?

“啪”得一声,吊灯打开了,橘黄色的灯光把整个客厅照亮。房贤连忙缩回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往後退了一步。

王妈正站在他的面前,佝偻著她矮小的身体,手里拿著一把染血的菜刀。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麽刀上有血?

王妈的脸有那麽白麽?她的眼睛有那麽大麽?她以前有留那麽长的指甲麽?

房贤又往後退了几步,他用眼角的余光望著大门,又看了看茶几上的门钥匙。

原本面无表情的王妈却突然眯起眼呵呵笑了起来,“小少爷你怎麽啦,魂被勾去啦。”那语调瞬间又恢复成了以前的那个憨厚的老妇人。

房贤眨了眨眼,屋子被橘红色的灯光填满,散发著一股温暖的味道,空气里突然弥漫起了饭菜的香味。

诶?饭菜的香味?

房贤转身,朝著刚才的桌子看了一眼,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房贤又转身,老妇人已经绕过了古董花瓶走到了厨房里,乐呵呵得做起了菜,一边做还一边唠叨,“今天做菜的时候才发现菜不多了,小於又去接你咧,我就走到公路上叫了车子出去买了很多菜。”

房贤木木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王妈的声音还在耳边,“就差一个牛肉了,呵呵,最近的牛肉真新鲜,还带著血呢……”

房贤觉得自己整张脸都麻了。

既然刚才王妈就做好了那些菜,那为什麽回家的时候一个都没见到?甚至都没看见站在厨房里的王妈?

“吓死我哩,刚才小少爷那麽直勾勾地看著我,好像撞邪似的。”

撞邪……?

房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房贤上的是一所位於市中心的公立高中。里面的学生虽然算不上个个精英,但是起码都很优秀。

十四五岁的孩子,正是渐渐成熟的年纪,也开始沾染了很多成人的恶习。

房一孝很有钱,房贤又是每天由人接送的,因为这个房贤就被人议论说。甚至有人说他是找人代考才进了这所高中。

房贤原本就不太爱说话,平时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坐著。班级里同学对於这样的房贤觉得奇怪。哪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会连体育课都只是在一边坐著呢?又有什麽人能在三年里几乎都没和身边的人说过什麽话呢?房贤太异常了。而这点异常让正常人觉得恐惧,这点恐惧逐渐转变成厌恶,习惯性的讨厌。

其实这也不是房贤不愿意,只是房贤不知道应该怎麽和那群人做朋友。

以前他所在的是一所私立初中,因为学费奇高,所以那里的学生家里多半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房贤的性格内向,又不爱说话,久而久之,房贤竟然就成了那群孩子的娱乐对象。

偶尔开玩笑,那些人也就会拿房贤做笑料。那时候的房贤还小,被欺负也不敢吭声,只有低著头一个人忍著。

你不反抗,欺负自然来得更厉害。有一天晚上,房贤下了自习正准备回寝室洗澡,就被同寝室的同学喊了出去。

那个人对他说有话要对他说,要他出去一下,房贤自然就去了。

哪知道他刚一出门,就被几个人推进了一边的女厕所。

房贤刚从厕所的地上爬起来,就看见厕所的门“哢嚓”一声被锁了起来。

房贤猛力敲著门,大喊著那些人的名字。

“你们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原本肆无忌惮的笑声却突然没了,房贤绝望的趴在门上,心想那些人大概已经走了吧。

房贤怕黑,房贤怕黑夜里那个泛著冷光的月亮。

那个空旷的女厕的窗户大开著,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让房贤不禁打了个哆嗦。

房贤觉得害怕。散了自习,连保安都已经走了。这麽一个巨大的校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房贤蹲在厕所门口,一动不动地盯著眼前的月亮看。生怕这个的东西突然变成什麽钻进来似的。

一边看著,心里不知不觉就生出了对那几个人的怨恨。为什麽要把他关起来,让他一个人担惊受怕。

“去死吧,都去死吧。”房贤一边诅咒著,一边哭了起来。

滴答……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水声。

房贤蜷缩在门口,角落里,死死地盯著窗外,慢慢的困了。

第二天一大早,来打扫厕所的阿姨发现了房贤,连忙通知了保安。

房贤因为在厕所呆了一夜所以受了凉,高烧不退。

房贤烧了好几天,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房一孝就告诉他他已经转学了。

房贤呆呆地看著房一孝的背影,脑子有些糊涂。因为被同学关了一次厕所就要转学麽?

房一孝突然转过身,看著床上的房贤,“以後有这类事的话,一定要先告诉我,知道麽?”

房贤点了点头。

房一孝起身,关上门走了。




尸鬼──3

星期五下午老於告了假,说是自己女儿发烧住院了,没办法抽身。房贤还算个通情理的人,也就批了,准备放学之後自己叫车回家。

放学的时候是五点十五分。秋天的天黑得早,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房贤和班级里的同学处得不是很好,也不喜欢人群,就一个人绕到了学校後门,准备从学校後面的小径穿到马路上去。

小径就是一些饭馆的後巷,因为会堆著一些杂物和垃圾,所以平时没什麽人来。

房贤背著书包踩著细碎的步子往前走,一直走,拐一个弯再走一点就到。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不一会儿整个天都黑了下来。房贤穿著衬衫,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也许明天该加件外套了。

拐一个弯,就能看见出口了。

房贤一边从岔路拐了过去,一边想著待会儿得快点拦到车才行,否则回家就晚了。

拐弯的时候踩到了一根横在地上的竹竿。房贤低头看了眼那个竹竿,心想是谁那麽没道德,把这种东西乱扔。

心里抱怨了几声,就走到了拐弯後的路上。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怎麽还没到出口?照理说拐了弯之後再走个三五分锺就到了啊。

房贤看著眼前的路,也觉得奇怪。

天黑了,所以有些辨认不清,但是原本应该在不远处的闪著霓虹灯的路口的确没有。

房贤转过身,看了看身後,难道是刚才拐弯的时候没看清楚,拐错地方了?

房贤不禁皱了皱眉,不过这条巷子和以前走的那条是一个方向的,应该也能通到大路上吧。

房贤这麽想著,就继续往前走了。

走著走著,却发现怎麽也不见出口。

难道真是走错路了?

房贤觉得有点烦,他不喜欢这种时候了还在外面走。

房贤绕啊绕了,没走出去,却又绕到了最先的那条路上。

看著眼前熟悉的小径,房贤叹了口气。

从头开始走吧。

房贤依著原来的路径又走了一遍。一直往前走,找到第一个路口,然後左拐。

生怕拐错路,房贤对著即将拐进去的巷子看了看。

这不看还好,一仔细看,才猛然发现两条巷子是一样的!

对,就是第一条和即将拐进去的这条。

房贤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踩到了什麽。

房贤低头,发现地上倒著一根晒衣服的细竹竿。

成九十度角的两条路仍旧是一样的。

“怎麽会这样?”房贤不禁喃喃自语。

恐惧一下子袭上他的心头,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却突然想起了以往房一孝的那些话。

房贤,夜里千万不能出去。

别和其他人太亲近。

脑子里乱的很。

房贤在脑子里搜寻著以往看过的书,想从里面找出些只言片语应付眼下的情况。可是思来想去,却怎麽都没有这方面的东西以供参考。

对了,房一孝最忌讳他看这些东西了。就连当初买了本搜神记看都被他呵斥了一番。从此往後,他对神怪的书也就敬而远之了。

房贤站定在拐角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明摆著是遇到了鬼打墙,连个化解的办法都没有。急得他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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