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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籍名:《狼亲狈友之卧蛇藏鼠》    作者:恩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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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杀侧耳听了一阵,脸色发白,「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段和喊得很惨……」柏为屿一脸悲壮,「他们一定遇到危险了。」
  段杀眼圈儿一红,咬牙道:「段和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这整个墓炸毁了给他陪葬!」
  柏为屿丧眉耷眼的道:「你想殉情,我还不想呢……」话没说完,段杀点燃引线,火花滋滋往雷管奔去,柏为屿「哎呦」一声俯身抱住头,随着轰隆隆巨响在心里腹诽,他妈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不小心段和死翘翘了,他这个疯子哥哥会不会拉着我们一起陪葬?
  这一回不仅把不远处的墙炸塌了,连头顶上的的砖块也往下掉,柏为屿苦笑道:「段杀,我看这个办法不行,再炸下去,段和找不到,我们自己先给埋进去了。」
  段杀一瞪眼,「那你说用什么法子?」
  柏为屿没辙,一摊手,「你炸吧,爷舍命陪君子了!」
  段和扎上块破布,被迫帮乐正七推开棺盖,棺材里躺着一具干尸,衣服早已腐烂,配饰不多,右侧摆放一把玛瑙剑柄的青铜短剑,干尸面上带着副黄金面具,面具之下是黑沉沉的眼窝。段和打个哆嗦,赶紧移开目光,黑猫在棺沿上竖着尾巴溜达,不时发出喵的声音;小蛮虚弱地一笑:「七仔,短剑归你,面具归我。」
  段和:「你不是说就看一眼,不拿吗?」
  小蛮:「我是说了,说话不算话是茅山派的传统美德。」
  段和眼里含着一泡大大的眼泪,这些人好坏哦……
  乐正七骤然举起手里的青纲匕首,快如闪电般直捅捅地往干尸的心口处扎去,段和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乐正七将干尸整个钉在了棺材里,这才镇定自若地将它身边的短剑捡起来,用指腹抚过依然锋利如新的剑刃,喜上眉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如此好整以暇的盗墓,段和真是见所未见!只见乐正七揭开干尸面上的黄金面具,抛给小蛮,「接着!别往自己脸上戴。」随之扣住干尸的下巴一拗,从它嘴里挖出一块白玉,转身塞给段和,「见者有份,这个归你,谢恩吧。」
  段和冷汗淋漓地接过,「谢……谢主隆恩。」小蛮笑微微的点头表示赞许,呦,这小子适应能力挺强的。
  黑猫叫了声:「喵!」一跃从棺沿跳到白玉台上,弓起背作攻击状。段和再一看棺材里的干尸,腿下一软,差点瘫倒……干尸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乐正七无奈,作伤脑筋状,「怎么醒了呢?」
  小蛮吓了半跳就恢复平静,「难不成他饿了?」
  乐正七恍然大悟,调头在包里乱摸一阵。
  墓穴里的干尸嗷嗷叫起来,由于被青铜匕首钉在棺材里不能动弹,只能挥舞着四肢凶猛地嘶叫,段和扶着白玉平台,差点昏厥,「你……你还在找什么?」
  乐正七找出半个馒头,塞进干尸嘴里,哄道:「乖喔,我们也穷了很久,只剩半个馒头了,里面还夹了咸菜,你凑合着吃吧。」然后,面无表情的招呼段和,「来,盖棺。」
  段和心惊肉跳地帮着把棺盖盖上去,眼泪往肚子里吞,你们比干尸还可怕!
  干尸依然在棺材里叫啸挣扎,震得整个棺材都在摇晃,乐正七慢条斯理的说:「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它丢下不管,是不是?」
  小蛮也同意:「对啊,太不人道了。」
  段和含泪望天,神啊……
  乐正七看向段和,天真无暇的眨巴大眼睛:「大哥哥,你是童子吗?」
  段和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激怒地跳起来,「问这个干什么?」
  乐正七往棺材上一指:「是童子就上去撒泡尿,它就会乖乖死过去的。」
  段和恼羞成怒地指着小蛮,「他也是处男!」
  「谁说我是处男啊,笑话!」小蛮反驳。
  「你刚刚不还说你的初吻交代给我了吗?」段和满面通红。
  小蛮咳嗽一声:「呃,我就随便说说的,目的是激起你的愧疚感和责任心。」
  懒得理你!段和回头瞪着乐正七,「我就不信你这小孩子不是处男!」
  乐正七俊脸一红,清清嗓子道:「让你失望了,我也不是。」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段和绝望地在四道火辣辣的目光下爬上棺材,作烈士状大义凛然地拉开了裤子拉链……
  一行人满载而归出了主墓室,段和背着小蛮,小蛮背着那个黄金面具,兴奋过后就又昏迷了。乐正七领着那两人转过两条墓道,进入一间窄室,用力顿顿墙角的长条石阶,石阶往下一沉,同时右侧墙向上拉开一公尺,后面露出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质斜坡。
  段和张口结舌:「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密道?」
  乐正七把手电筒递给他,「以前的修墓工匠有机会的话就会在修墓的时候偷偷挖一条密道逃生,以免将来被活埋在墓穴里。」
  段和:「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找到这条密道的?」
  乐正七愕然:「很难找吗?」
  段和:「不难找吗?」
  乐正七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难吗?」
  段和:「……」
  乐正七把段和的脑袋按进小洞口里,低声道:「爬十多公尺斜坡,左转就是我挖的盗洞,再往上爬六、七公尺就出去了!出去马上给小蛮输血,要是他死了我让你陪他殉葬!」
  段和挣扎着抬起头:「那我哥……」
  「废话,为屿还在里面,我会不管他们吗?」乐正七往他屁股上踢一脚,「还不快滚!没本事就别学人盗墓,一个个都是猪脑,只会用炸药,要不是遇到我,你们全部都死了!」
  段和比乐正七大了十岁,此时也没脸计较这个小孩子出言不逊,想了想,只好悻悻地拖着小蛮爬进斜坡里。
  柏为屿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四面八方没有一块墙是稳的,脚下冒水,顶上滴油,左边一片废墟,右边摇摇欲坠,段杀已经用完了最后一根雷管。
  关掉手电筒,幽蓝的光线微弱地从各个砖缝里透出来,刚开始两个人看到光线欣喜若狂,可炸得越深越是前后左右都在漏光,无形可循,不知道确切方位在哪。
  段杀喊了一嗓子:「段和!」没有人应。
  柏为屿也喊:「小蛮!喂……听到的话就应声!」换来一片死寂。
  段杀被火药和砖渣轰得遍体都是皮外伤,全身血糊着黄土黑灰,看不出个人模样,只露出两只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柏为屿知道自己八成也是这副德行,故而更加心灰意冷。
  「我说。」他踌躇着开了口:「他们俩大概是遇到不测了。」段杀目光呆滞地转身靠着废墟坐下来,扯了扯嘴角,一言未发。
  柏为屿嗓音暗哑:「你也别难过,我们也差不多了,早死晚死的问题而已。」
  手电筒的光线闪了闪,微弱下来,两人相视苦笑,等这最后两截电池用完,差不多死期也快到了。
  「我不该带他来这种地方。」段杀木讷讷地自责道:「他就是个书呆子,在这种地方落单就死定了。」柏为屿哼了哼,倒下来窝成一团。
  段杀问:「你干什么?」
  「睡觉。」柏为屿抽抽鼻子,他饿得眼前发黑,全身发软冒虚汗,「累死我了,也没东西吃,睡着就不饿了。」
  段杀漠然片刻,说:「等你死了可以睡很久,何必急着现在睡?」
  柏为屿想想也是,一骨碌坐起来望着段杀,恬不知耻地伸手:「段大哥,给我点饼干吃。」段杀冷冷地瞥他一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柏为屿厚着脸皮爬过来,扒住段杀摇晃,「段郎,我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段杀吐出两个字:「走开!」
  「我真的好饿,呜呜……」柏为屿的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段杀只有最后一小块饼干了,言简意赅地丢给他一句话:「你别求了,我不会给你吃的。」
  柏为屿绝望了,抱着膝盖蹲在段杀面前,嘴一咧,眼泪鼻涕呈瀑布状飞流直下:「好饿啊,呜呜……妈妈,我好饿啊……要当饿死鬼了,段大傻,我死了一定找你报仇,都是你害我……」
  段杀被吵得耳根疼,怒道:「喂,谁害你了?」
  「又没说你!」柏为屿抹着眼泪继续哭:「你叫段大傻吗?」
  段杀无言以对,他也饿得快不行了,寻思着还是把饼干藏肚子里去才安全!于是他掏出那一丁点饼干准备吃掉。
  「啊……妈妈,我好饿啊……」柏为屿嚎啕得更大声了。
  段杀:「……」
  柏为屿盯着饼干,不断逼近段杀:「饼干,我想吃饼干……」
  段杀忍无可忍,拿枪指他:「敢再吵一句给我试试!」柏为屿闭了嘴,苦大仇深地瞪着他,段杀从容地打开饼干包装袋,看柏为屿一眼,柏为屿在瞪他。
  饼干只剩半张扑克牌大小,段杀小小地咬下一块角,看柏为屿一眼。
  柏为屿眼里两汪亮晶晶的泪水,还在瞪他。
  段杀心里一软,他也挺可怜,吃一半再给他剩下的一半吧。想着,再看柏为屿一眼。
  那家伙的脸离他只有二十公分,两眼珠子瞪得几欲脱眶。
  算了,再吃一小口就给他好了,段杀无奈,张口要咬饼干。
  就在这当口,柏为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而来,一口从段杀嘴下咬住饼干,扭头四脚并用爬到另一墙根处。
  段杀愣了一瞬,摸摸自己的嘴唇……柏为屿抢饼干时把他的嘴唇咬破了,他舔了一下,一丝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柏为屿缩在墙角,两黑爪子抓着那小不伶仃的饼干,三口两口咬碎,使劲吞一口口水咽进肚子里,然后摆出英勇就义的pose,「我吃掉了,你想怎样?杀我啊!」指指自己的心脏,「有种的这里给爷来一枪!」段杀阴沉着脸举起枪。
  柏为屿咻地缩成一个球,抱着头哆嗦下停,呜咽:「不要杀我……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饿,真的啊……」
  段杀:「……」这下好了,没吃的、没喝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干瞪眼,柏为屿想起小蛮,不觉鼻子一酸,问:「我哥们是不是很够义气?」
  段杀没好气,「嗯。」
  「我和他既不是亲兄弟交情也不深,他能以命救我,我自然不能贪生怕死。」柏为屿吃了点饼干也没那么难受了,抖擞起精神,勉强扶墙站直,「没有雷管我们徒手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段杀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你这不要脸的死孬种就会要嘴皮子!
  段和把小蛮拖出盗洞,外面漆黑的天幕洒满星星,段和感动得几乎要哭了!低头拍拍小蛮的脸,他的语气抑制不住的狂喜:「夏威!我们出来了!」
  小蛮全身冰凉,脑袋半埋在他的怀里,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费力地说道:「哥们,我快不行了……」
  「去你妈的,我们出来了!」段和吃力地把他抱起来要往身上背,「我这就送你去村子里输血!」
  小蛮抓住段和的衣襟,「村里那个破诊所不会有血的,去县医院也来不及了,你先听我说几句话……」
  「你说!」
  「我没爹没娘没老婆没孩子……」
  「挑重点的说!」段和急得想揍他!
  「我从小就没有家,中学直到大学连过年都是在宿舍里一个人过,我大伯装道士坑蒙拐骗,赚了钱给我念书,今天我要死在这里了,今后没法孝顺他老人家……那个黄金面具你卖掉后,拜托把钱交给我大伯……」
  段和眼眶一热,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小蛮脸上,一迭声道:「知道!我一定给他!」
  小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说:「我这辈子做了不少亏心事,去年在武汉认识一个女孩,上完床就跑了,我特别内疚,你把钱也拿给她一点……」
  段和点头,哽咽着说:「好!」
  「今年年初在乌鲁木齐交了个女朋友,春节还陪她去见父母,向她父母要份见面礼就逃了,我对不起她……」
  「……」
  「暑假在上海又找了个空姐,一个多月吃她的、住她的、还用她的钱找小姐,走了也没打招呼……」
  「……」
  「哦,在成都逛夜店的时候买了只挺帅气的鸭子,吃完没给他钱,还揍了他一顿……」
  「……」
  「前两个月在厦门搭上一个富婆,害她和她老公离婚……」
  「……」
  「还有哦,村里诊所隔壁那个张寡妇……」
  段和直翻白眼,「行了行了,你这种社会败类早该死了!」扯起小蛮扛在背上往村子的方向跑。
  柏为屿那里,在两个人奋不顾身的挖掘之下,墓道大面积坍塌,将两个人都埋了进去,段杀从废墟里爬出来,找不到手电筒,只能随着柏为屿的呼痛声把他挖出来。砖缝里漏出的幽蓝光线愈发微弱了,两个人坐在混着水和油的砖砾中沉默地对视一眼,柏为屿摸摸后脑勺,然后看看自己的手……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说:「我头疼。」
  段杀平静的道:「恭喜你。」
  柏为屿更加平静:「恭喜。」
  段杀问:「还挖吗?」
  柏为屿摆摆手,「我疼,让我缓缓。」
  段杀起身凑过去,伸手在他汩汩冒血的脑门上摸了一把,「这里疼?」
  「后脑勺……更疼……」
  段杀往他的后脑勺摸去,竟没有摸到血,这就更要命了!心下一咯,不由口气悲凉的道:「小兄弟,恐怕你要比我先走了。」
  柏为屿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死的挺冤枉,也很委屈,「我不是怕死,只是很后悔……」他喘了口气,缓缓说:「我想我妈了。」段杀默默无语。
  柏为屿呜呜地抹了把眼泪,「她一个人把我养大很不容易,我大学的时候她嫁了个暴发户,气得我五年都没回过家……我真不懂事,不像个爷们……」段杀扯下衣服撕成条布将他的脑袋囫囵捆了一通。
  「别做无用的事了。」柏为屿软绵绵地推开他,说话开始颠三倒四,「我没命孝顺她了……」转而哭得像个小孩子,自暴自弃地躺倒下来,「我真后悔、真后悔……」段杀托着他的脑袋从水里移开,给他搬到断墙上靠着。
  柏为屿顺势拉住段杀,意识不太清晰了,满嘴冒胡话:「小蛮真够哥们,我以前尽调侃他,早知道我要和他拜把子……」
  段杀敷衍道:「是、是。」
  柏为屿哭得很伤心,喃喃道:「乐正七,我喜欢你……小七,我喜欢你……」
  段杀手忙脚乱的挣扎,「喂、喂!」
  「喜欢你,很喜欢你……」柏为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乌黑,眼一闭,脑袋向后仰去。
  他脑袋下就是尖锐的砖砾,段杀赶紧托稳他不撒手,免得脑门疼。
  柏为屿死命的抱着段杀,分明是灵魂出窍了,口里念念有词:「我喜欢你、喜欢你,我能出去的话再也不当缩头乌龟了,管你是谁的老婆我也要抢来……呜呜,我喜欢你……」段杀无语问苍天,能不能让我死的清净点啊?
  柏为屿蜷起来,「我想吐……」
  段杀不敢再动他的后脑勺,只得用胳膊撑着他的脖子,苦涩地劝道:「小兄弟,你别再说了,睡一觉说不定就解脱了。」
  柏为屿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痛的直发抖,叨念道:「妈妈,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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