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倾城王奴 > 第三章

第三章

书籍名:《倾城王奴》    作者:青静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孟清漓自己也想不到,绕了这么一大圈,一切又回到起点。
被送到呼尔赤下榻的行宫,看到出门迎接的呼尔赤等人,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时光,让他没来由地眼眶一热。
待摩勒扑进怀里「娘娘、娘娘」地叫时,奶声奶气的嗓音,竟把他的眼泪一下勾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摩勒眨着大眼,看着抱住他哭泣不已的孟清漓,就凑过脸去亲,啵啵啵地弄得孟清漓一脸口水。
呼尔赤见「母子」两人相拥的模样,再见换了个容颜的孟清漓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一揪,上前两步将大人和小孩都搂进怀里。
要说孟清漓对呼尔赤向宋越讨人的过份强势没有任何怨言是不可能的,但在此情此景下,他又怎么能不动容,便难得地静静依偎在呼尔赤宽厚的胸膛中。
这时,他只觉得前尘往事都过去了。
晚膳过后,摩勒在孟清漓怀中沉沉睡去。
将摩勒带回他自己房中安顿好,还没等孟清漓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直跟在身边的呼尔赤打横抱起。
他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抓住呼尔赤的衣襟,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便挣扎着要呼尔赤放他下来。
但呼尔赤哪里肯。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他轻声道:「别乱动,用手勾着我的脖子。」
孟清漓撇过头去不看他。
见他不动作,呼尔赤也不着急。
「你不照我说的做,我们就这么站着,站到天亮。」
「你!」孟清漓在心中大骂呼尔赤无赖。
「你不勾着我,万一摔下去,我会心疼的。」
呼尔赤的话让孟清漓一下涨红了脸。换作从前,呼尔赤怎会对他说这般情话。既挣脱不开,他又不肯放,若两人呆呆地杵在庭中,被来来往往的仆人见到就太丢人了。孟清漓无奈,只好乖乖地将手环上他的脖子。
满意地笑笑,呼尔赤才将他抱回房。
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将两人的外衣褪下,又掀开被子裹住彼此躺下,呼尔赤的行为里没有半分情色意味,反而是满满的怜惜,这让孟清漓有些不太适应。
但就算不自在,他也知道这霸主忤逆不得,转过身子便想睡觉,谁知还没来得及有行动,身子已经被大手主人环上固定在他胸前。
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规律地响着,孟清漓原本有些紧张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
呼尔赤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背,只说了一句,「清漓,你受苦了。」
孟清漓顿时觉得眼眶热热的,原本的不满,也似乎被这句话给抚平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
「这不重要,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呼尔赤喃喃道:「幸好你的灵魂还在……感谢上神……」
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其珍贵和美好。
如今这人虽然换了身躯,但终是回到他身边、终是又安静的待在他怀里……
这一夜,荒原上的霸主终于迎来难得的安宁。

天朝为了表示与匈奴结盟的诚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显示自身的雄厚财力,在双方协商条约细节的几日大摆宴席。天朝文武百官与匈奴使者对席同庆,一派和乐融融。
呼尔赤则毫不避嫌的将孟清漓时刻带在身边,焦孟不离,眼神流转之间毫不掩饰对他的关爱。
由于是出席重要场合,孟清漓自是精心打扮过。不过穿的不再是天朝服饰,而是匈奴的贵族服饰。
上衣剪裁宽松,底色是素雅的象牙白,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图腾。鎏金的红色束腰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足上一双腾云马靴,更显利落。
孟清漓淡淡地扫视场中一圈,并没有发现宋越的身影,只好略带失落地收回目光。
呼尔赤似乎知道他的心事,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孟清漓微微吃痛,回过神来,见呼尔赤看着他,不禁有点尴尬,便想把手从他掌握中挣脱出来。
谁知呼尔赤根本就不打算放开,反倒和他十指相扣,任孟清漓怎么都挣不开,又担心动作太大被人看到不好,最后只得由着他握着。
见孟清漓不再挣扎,呼尔赤很高兴,用另一只手端起金杯接受敬酒。
呼尔赤是此次宴会的主角之一,席间不断有人来敬酒,劝酒之余,自然也会向孟清漓敬上几杯。
他酒量本就不算好,几杯黄汤下肚,自觉不胜酒力,向呼尔赤说了一声,就离席在无人的后花园里散步、驱散酒气。
「玉儿……」
静谧的夜忽然被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打破。
孟清漓回过头去,看着匆匆来到眼前的陌生男子,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身体一震,眼中带着无法置信的伤感,「水玉,多时不见,我也料到你还在恼我。」
孟清漓打量了这男子几眼,确定自己不识得他,那么想必是水玉之前认识的人了,「实在抱歉。公子如果认识我,定知道我一年多前便已失忆,实在不知公子是哪位,请直接说明来意可好?」
男子听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水玉,我知道你定是怨我,我不怪你。当时你气我抛弃你、娶了相国千金进门,一气之下做了傻事。但你可知道,我这一年多来,与妻子同床异梦,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得知你被送给匈奴王,气愤难当……」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你在宴席上落单,我便来寻你了……」
听男人失魂落魄的话语,孟清漓心思一转,忽然想到他在被送去将军府前,花爷对他说的话——「此番前去,你定要安分守己,万不可再想那个负心的梁汉庭……」
他猜道:「阁下是梁汉庭?」
男人见孟清漓说出自己名字,大喜过望,上前便欲将他拥入怀中,「玉儿,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
孟清漓连忙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让他扑了个空。
「梁公子,我和你之间的缘份已尽,请你自重。」
但梁汉庭只将他的话视为赌气撒娇,没有放在心上。
「玉儿,之前是我负你没错。今日我虽官拜刑部侍郎,前途无量,但心境空虚,再也找不回从前和你一起时的惬意快活,我才明白,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有你在旁……」说着,他又向前走去,似乎是想去拉孟清漓的手。
也难怪梁汉庭会舍不得水玉。
今日国宴之上,他身为朝廷重臣,自是席上之宾。当他见到呼尔赤带着穿着华贵、气质恬淡的孟清漓入席时,就被面目一新的「水玉」所震撼。
现在的水玉,仿佛被精雕细琢过的宝玉般光华四射,令人心醉神迷。
席间,他多次向水玉使眼色,但水玉就像不认识他似的,毫无反应。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逮到他独自离席,就追了出来。
孟清漓听着梁汉庭所说的话,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
水玉为此人而自寻短见,实在不值。
这梁汉庭虽相貌堂堂,但一双桃花眼说话时眼神闪烁,左右游移,是个小人之相,想必也只是个逞弄口舌之辈。
他对他没有半点好感,最好划清界限,少有接触。
「梁大人多说无益,水玉现在已是匈奴王的人,请大人速速离去,否则莫怪我喊人了。」孟清漓义正词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梁汉庭话音颤抖,「你就如此绝情?我今日抛下一切来找你……」
「梁大人,莫怪我直言。无情之人又有何立场责怪他人绝情。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水玉已经不会回到过去,也望大人善待娇妻,你我从此不再有任何的纠葛。」
「你……好啊……你……」梁汉庭没料到,平日对他千依百顺的水玉如今态度竟如此强硬,三言两语就呛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气愤之下,伸手就去扯孟清漓的衣裳。
孟清漓被他的无礼举动吓了一跳,死命挣扎,就当两人在拉扯的时候,一把利剑突然抵在梁汉庭的脖子上。
「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在梁汉庭身后的呼尔赤,脸色阴沉地举着剑。
若不是因为梁汉庭身上穿着天朝官服,呼尔赤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恐怕他此刻早就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了。
「呼尔赤!」孟清漓赶紧挣开梁汉庭的钳制,奔向赶来的救星。
呼尔赤顺势将他揽进怀里,一记安抚吻落在他的额头上,手中利剑仍不偏不倚的指在梁汉庭颈上。 ☆ 書 ☆ 香 ☆ 門 ☆ 第 ☆
「算了吧,别把事情闹大了。」见他没有撤剑的意思,孟清漓担心他怒极之下做出什么引起两国纷争的事,便拉了拉他的袖子劝着。
呼尔赤冷哼一声,反转剑柄一记重击袭上梁汉庭的胸口。
「唔……」梁汉庭闷哼一声,被强大的力道震得后退数步,跌坐在地,口吐鲜血。
收剑入鞘,呼尔赤这才揽着孟清漓,不再看梁汉庭,转身回到宴席中。
在两人转身走远之后,梁汉庭狠狠地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血迹,看着两人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宴会结束,两人回到行宫时已是深夜,摩勒早在二子的陪伴下睡去。
孟清漓有点喝多了,脸色微红,沐浴过后便早早歇下。
在床上,呼尔赤仍旧牵着他的手、搂着他躺在被窝里,喃喃说着话。
这几日两人总是这样入眠的,旁侧男人阳刚炽热的身体温暖着孟清漓略凉的身体,这暖意让人感到相当舒适,虽然一开始他还有些不自在,但久了,也就习惯了。
「清漓,这几日条约细节已商议得差不多,接下来就可交给其他人,后日我们就动身回大漠,卓琅可念着你了。」
卓琅是呼尔赤的乳母,也是二子的母亲。之前附在苏烟萝身体里的时候,卓琅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孟清漓心中也很惦记她。
想到可以见到过去那些熟识的人,他心里是欢喜的,但除此之外,更浓的担忧却也盘绕在他心上,挥之不去。
只是不胜酒力的他,现在却也无法想太多,只能枕在呼尔赤宽厚的胸膛上,微微点了点头,便沉沉睡去。

回到匈奴王庭的日子,正如孟清漓所想的,并非那么平静。
在苏烟萝体内时,也过过一段塞外生活,对这里的一切都还算熟悉,不至于不习惯,但他是旧地重游,别人看他,却并非是故人。
除了知道前因后果的二子和卓琅,其余人都对他这突然出现的汉族男子既怀疑又防备。
孟清漓的身份尴尬,虽然呼尔赤嘴上不说要纳他为妃,但夜夜都要他与自己同被而眠,根本等同于妃子侍寝,但他身为男子,又没有办法归入后宫之中。
呼尔赤后宫的女人们,因为孟清漓的出现而得不到宠爱,未来的继承人摩勒又黏他黏得紧。女人们嫉妒心大发,所有怨恨都指向孟清漓。
孟清漓不愿多添麻烦,也就不和她们计较,平日受了非难和委屈,也只是忍着,从来没有对呼尔赤提起过。
他本以为,只要他不去招惹那些女人,就算日子有点难过,但相安无事也就足够了。
直到这一天,王帐里突然来了五、六个气势汹汹的女人。似乎是见呼尔赤和其他部族的族长正在议事,一时半刻回不来,存心来找麻烦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辱骂着孟清漓,但他只是充耳不闻的做自己的事,就像没听到似的,不回答也不理会。
女人们见他这副摸样,恼羞成怒地要冲上去让他好看。
此时,帐外忽然传来呼唤孟清漓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卓琅家的家奴。
孟清漓没有心思和这些女人斗,赶紧走出帐外,「发生了什么事,这般慌张?」
那老奴一见到他,立刻慌张的迎上来说,二子的母亲卓琅病倒了,要他过去看看。
卓琅一家一直对他照顾有加,一听见此事,孟清漓自是焦急不已,连忙跟着老奴过去探视情况。
来到帐篷里,见到卓琅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口中还「二子、二子」地叫。
孟清漓忙问:「二子怎么了。」
老奴抹去眼泪,缓缓答道:「二子昨天出去狩猎,说要给他阿母打张鹿皮做袄子过冬,却和队伍走散了,到今天都没有回来。」
「怎么不叫人去找?」他慌急不已。现在已经入冬,大漠气候不比中原,万一迷了路回不来,又碰上大风雪,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叫了,但是回来的人说他们去打猎的地方正好遇上要刮暴风,都撤回来了,没人敢再去。」
  孟清漓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到看守王帐的士兵,便想请求他们帮忙前去寻人。
  但他虽是呼尔赤的新宠,毕竟没有名份,说话没有份量。而且没有呼尔赤的命令,那些士兵也不能擅离职守。
  孟清漓没办法,看到梦呓不断的卓琅,便咬了咬牙,下决心要自己去找二子。
  他不会骑马,想到二子家有几条照了他教的方法驯养的狼狗,正好能派上用场,便用二子之前钉好,打算用来玩雪的雪橇,系在狗儿身上,带了肉干、烈酒、伤药、柴火和短刀等物,最后还拿了支长枪,穿上厚重的衣服,便出发了。
  本来他是不可能不受阻拦地离开的,但那群来找他麻烦的女人,都是贵族家的小姐,嫁给呼尔赤多年,地位也高。
  她们看到孟清漓不知死活地要冒着风雪去救人,巴不得这会狐媚人心的伶人最好去了就永远别回来,便威胁士兵不许阻拦,更不许通报,就让他孤身一人朝草原深处去。
  孟清漓带了二子平时穿的衣服,让狗儿们闻了气味,朝着他们去打猎的位置追去。
  现在的草原上已有积雪,狗儿也有力,拉得雪橇往前直奔,速度倒也不慢。
  抬头望天,天空云层压得很低,风声阵阵呼啸,这场风雪恐怕来势不小。
  孟清漓很是心急,一心只想快点找到二子,便更催促狗儿们加紧前进。
  也多亏了这几条狼狗嗅觉灵敏,在天快黑的时候,竟真的找到了二子。
  「二子!二子!」他大叫着跳下雪橇跑过去,但二子没有回话,倒卧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吓得他心一下揪了起来。
  幸好靠近一探,二子还有气,只是被冻得昏了过去,被飘下的鹅毛雪覆了一身,孟清漓费了很大劲才把他从积雪中刨出来。
  看看暗沉的天色和越刮越烈的寒风,阴风怒号地,不止孟清漓,狗儿们也有了惧意,纷纷靠在一起,夹起尾巴缩成一团。
  心知这样下去不行,若冒雪赶路,只怕还没回到王庭,他们就会被这大雪给活埋。
  孟清漓四下探了探地势,发现不远处有座土坡,背风处有个不深的土穴,不像是天然的,可能是猎人特意凿的避风穴,他便架起二子,将他安置在雪橇上,让狗儿拉橇,自己跟在一旁朝土穴前进。
  他将二子搬进土穴深处,生了堆火、用肉干喂了狗儿后,便给二子灌了几口烈酒驱寒,搓揉手脚,忙了许久,才终于让全身冻得冰凉的人渐渐有了暖意。
  他又把狗儿叫到身边,挨着自己和二子,让温暖的皮毛为他们阻隔寒冷。
  听着外面的狂风袭击着岩壁,孟清漓开始感到害怕。
  他搂着二子,把身子蜷成一团,心里不断祈祷。
  但究竟是向谁祈祷、又祈祷些什么,孟清漓自己也不知道,只希望能快些度过这可怕的夜晚,好回到安全的王庭去。
  待到下半夜的时候,暴风雪已经小了许多。
  虽然带了许多柴火,但烧一整夜,还是不够的。
  火渐渐小了。
  二子的体温虽然恢复了,呼吸也已经转为平稳,但还是没有醒,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孟清漓正想着,是不是要趁现在风雪小的时候,冒险带二子回去?
  就在这时,洞穴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让孟清漓背上寒毛直竖。
  他不会这么倒霉吧,柴火刚要烧完,就遇到狼?!
  他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但是当身旁的狗儿浑身戒备地站起,喉咙里发出低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二子。
  孟清漓咬着牙,拾起身旁的长枪,将火摺子点了起来。
  狼群已经凑近洞穴,就着火光,他可以看见那些野兽闪着黄光的凶狠眼睛。
  还好数量不是很多,只有六、七头的样子。而洞内有五只狗、两个人,虽然其中一个昏迷不醒,但他们占地利之便,形势也不算太糟。
  狼群中的首领是头罕见的白狼,体形健硕、龇牙裂嘴。
  狼群首领也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一时间双方对峙着。
  良久,两头灰狼冲了过来。
  孟清漓抄起长枪,死守洞口,对着扑过来的狼肚子就是一刺。
  一头狼被刺翻在地,哀号着抽搐了两下,不久便没了动静。
  另一头和狗儿们打成一堆,孟清漓看准目标,换上近身攻击的短刀朝狼头斩去。
  虽然斩死了狼,狗儿也被咬死了两只。
  狼的血统毕竟更纯正,也更凶悍。
  孟清漓惊得满身大汗,但却不敢露出一点怯弱。白狼奸猾,被它发现弱点,恐怕会被啃得骨头也不剩。
  干掉了两头狼,狼群那边也有点犹豫,但鲜血的味道让它们躁动不安。
  很快,剩余的狼在白狼的号令下冲了过来。
  狗儿们都勇敢地迎了上去,孟清漓则挥枪扫开一头狼,对上那头白狼。
  他使枪全无章法,臂力也不够,让白狼寻着空隙,猛地扑来。
  孟清漓的手被咬住,利齿入肉,疼得他松了手,让长枪落地。
  眼前,清楚地看到狼的尖齿。他吓得闭起眼,那瞬间,心上蓦然闪过一道高大霸气的身影。
  谁知没有等到接下来的剧痛,手上的重量反而骤减。
  他睁眼一看,不远处火把明亮,脚下的白狼身上插了数支玄铁银羽箭,倒在血泊中。
  火光中,呼尔赤身形高大如天神,黑色披风被风吹起翻飞,帽檐上积着层雪,似乎是冒雪出来寻他的样子。
  「清漓!」高大的匈奴王策马奔来,两下便跃上土坡,跨过一片狼藉,将他扯进怀里。
  自狼口脱险,孟清漓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才发现脚已经软了,再也无力站稳,整个人便靠在呼尔赤怀中。
  他听到狂乱的心跳,不止是他的,还有呼尔赤的。
  呼尔赤将惊魂未定的孟清漓抱了起来,身后的将士便上来收拾狼的尸体,将昏迷的二子也带了出去。
  没有问候,也没有责备。
  呼尔赤的一言不发,反倒让孟清漓松了口气,只觉得抱着自己的双臂,比钢铁更坚硬,也比什么都让他心安。
  风雪还是在吹,但他已经不觉得那些咆哮怒吼的风声有多可怕,在这温暖的臂弯里,他只觉得无比安心,支撑一夜的身子也抵挡不住涌上的疲倦,他很快便在这安全的护卫中沉沉睡去。

  再次有意识时,孟清漓是被手上的伤痛醒的,那时候呼尔赤正往他伤口抹药。
  他一下痛得弹了起来,正开口想叫,见到呼尔赤看似不愠不火的脸,第一反应就觉得他在生气,而且在生很大的气,顿时也不敢嚷痛,只好咬着嘴唇忍耐。
  呼尔赤看到他一副委屈的模样,怒火消了不少。
  对他私自跑出去,给困在风雪里,还被狼群围攻一事,呼尔赤还是相当恼怒的。
  只是,看着孟清漓泪眼汪汪、想喊痛又不敢喊的模样,就算有天大的气,他也不舍得往这人身上撒。
  俐落的将他的伤口上好药、包扎好,呼尔赤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卓琅便冲了进来,跪在两人面前哭得声泪俱下,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直磕头。
  孟清漓想拦却拦不住,只好为难地看向呼尔赤。
  「好了,卓琅,去看着二子,别再让他乱跑。」
  听王发了话,卓琅这才止住哭,退了下去。
  经卓琅这么一闹,呼尔赤原本想说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是将摆在眼前的食物往孟清漓面前推了推,一言不发。
  原本想说些什么解释,但骇于他的怒气,孟清漓也只能乖乖吃东西。
  一开始还不觉得,不过几口食物下肚,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饿了,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呼尔赤也不动,定定地看着他埋头吃饭。
  一会,盘里的食物便空了。
  「饱了?」呼尔赤将食盘移开。
  「嗯。」
  「那好。」说完,他便狠狠吻上孟清漓的唇。
  口沫相濡,互相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呼尔赤益发觉得觉得自己对怀中人的感情太过于深沉,已然超出想象。
  他不知道那种感情要怎么形容,只知道,远远的看见那头白狼扑向清漓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彷佛都要冻结了。
  幸好这纤细的脖子没有被尖利的狼牙咬断,幸好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幸好……
  拥着这个人、细细的亲吻着他,呼尔赤心里有着满满的庆幸,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次,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他不想再尝到。
  只要这个人还在他怀里,无论他是男是女、从哪里来,一切都无谓了。
  被这样充满怜爱的拥着,孟清漓心里满是迷惘。
  从前他还是苏烟萝的时候,呼尔赤也不曾这样对待过他,那么现在自己成了男儿身,他反而一改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念头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受伤又困倦的身体让他无法多想,昏沉的意识在不断涌上的疲倦和呼尔赤温暖的怀抱中,很快就举白旗,他又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帐外非常热闹,人们似乎忙着筹备什么筵席。
  露天的广场堆起篝火,旁边高高的塔架上,七张狼皮被风吹得飞扬起来。
  侍女们见他醒了,立刻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为他换装。
  孟清漓穿上了纯白绣暗花的袍子,虽然百般不愿,还是戴上华美的头饰,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往主位上的匈奴王走去。
  篝火映照下的呼尔赤,脸部线条比平日柔和,见到他出来,竟站起了身。
  原本在欢闹的众人随着大王的视线看去,目光全都集中在孟清漓身上,一时间全场寂静。
  孟清漓觉得有点难堪。为什么他一出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感叹,「和玉齐儿真像呀!」
  突然,震天的欢呼响彻草原的夜空。
  很多人喊着塞外英雄的名号,为这位不顾生命危险冒着风雪去救人、还勇斗狼群的男子致敬。
  孟清漓第一次面对这么盛大的场面,顿时觉得有点脚软,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呼尔赤赶紧迎上去接住他,紧紧地将他搂在自己胸前。
  盛大的庆典开始了,众人欢乐地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醒过来的二子已经可以走动了,拖着身子过来拜谢孟清漓和呼尔赤,还将孟清漓拜为义兄。
  孟清漓这才反应过来,这场庆典原来是为他办的。
  对于二子的跪拜和敬酒,他有点不知所措。后来还是呼尔赤帮他把酒喝了,二子才欢天喜地的退下。
  庆典上,众人都玩得很疯,最后族里的勇士们更玩起了摔角,只有呼尔赤,今晚不仅没参与任何活动,还寸步不离的守在孟清漓身边,金褐的眼睛看着他,那里面的情感深得像海一样,让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在其中。
  心跳莫名变快了。
  他不懂,呼尔赤这样赤裸裸的注视里究竟有着什么含意。
  在苏烟萝的时候,他就拿捏不准这霸王的心思了,现在他身为男儿身,更是不懂,那样的眼神为什么会朝他而来……

  庆典结束后的隔日,呼尔赤外出议事,孟清漓身子也恢复了,在帐中坐不住,便去找卓琅和二子,顺便去探望幸存下来的两只狼狗。给狗儿们喂了食,才坐下来闲话家常。
  席上,卓琅一直絮叨个不停。
  「大王已经处罚了那几个害你的女人,被挑去脚筋逐出王庭了。干出危害王族的下作之事,她们族里的人也不敢再收留她们了,也算给你出了口恶气。」
  「哦。」孟清漓应了一下,不是太关心这个话题,反倒是想起昨晚的事,便问道:「玉齐儿是谁呀?」
  卓琅有点惊讶,「你不知道?玉齐儿殿下是大王的母妃呀!」
  「啊……」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玉齐儿殿下在大王四岁的时候,为了保护大王,被狼群咬死了……听说是头白狼。大王长大了,总想猎到它为母妃报仇,但那家伙狡猾得很,总是避开大王。
  「这次可好了,让大王猎到白狼,虽然不可能是害死玉齐儿殿下的那头了,不过怎么说也算是报了仇,难怪大王那么高兴呢!」
  「喔……」孟清漓这下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呼尔赤那日那么紧张,八成是想起他丧生狼口之下的母妃……
  莫名的,一股淡淡惆怅涌了上来。
  孟清漓摇了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便去帮卓琅整理羊皮。
  卓琅家的羊养得好,皮草厚实、毛色光亮,泛着珍珠白,让孟清漓看得爱不释手。
  卓琅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对他说:「我说清漓,这些皮草是上等货色,拿去给大王做件披风吧,你做的大王一定喜欢。」
  孟清漓脸一红。做衣服不是女人才干的活吗?
  「我才不要给他做衣服。」低低丢下这句话,他专心在手上的工作上。
  但卓琅不放弃似的,不断劝说,劝得他不堪其扰,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待他回到王帐,呼尔赤已经在里面了,见他进来,便招呼他过来。
  呼尔赤让他坐下,握起他的脚,给他套上毛茸茸的腿套。
  「这是什么?」孟清漓弯下身摸摸,问道。
  「用那白狼皮做的狼皮筒子。」呼尔赤看了看,很是满意,「特地吩咐人给你做的,看来很合适。」
  孟清漓想起刚才自己不愿为呼尔赤做披风,倒是呼尔赤先给他做了脚套,不禁有些心虚,也不敢去看他,只是将视线投在脚上的狼皮筒子上。
  摸着暖和的狼皮筒子,他心中也是一暖,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呼尔赤在一旁看呆了。
  孟清漓的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眼神流转,竟像天池湖泊中的水,满是荡漾春意。
  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一下将孟清漓抱起来,头埋入他颈间,「清漓……」
  记得之前,他还是苏烟萝的时候,曾要呼尔赤别唤他烟萝,那时他虽然依了自己,从此都叫他清漓,但从来没有一次这样唤他的名。
  一声一声的,像是怀着满腹疼惜与爱恋。
  温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激得孟清漓一阵麻痒,身子一抖,忘了该反抗、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怎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感受到他的顺从,呼尔赤欢喜得紧,堂堂匈奴王,竟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清漓、清漓」地叫。
  那一声声,就像叫到了孟清漓心坎里去似的,让他心里酸酸的甜。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