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室内，冰冷的石地板上交错着光芒闪烁的复杂纹路，赵素华坐在法阵的正中心，旁边四个白道袍的老人分站四方，均是白发长须、仙风道骨，这自然是天苍门中功力仅次於赵素华的四人，来为赵素华护法。
半晌，赵素华忽道：「来哩！」双手结印，漂浮而起。
整个空气中忽然出现一丝丝细微的电光，随即隐有轰隆声。
五人同声念咒，法阵发出刺目的光线，四角的道士们催动丹元之力，让灵力向中间凝聚，欲帮赵素华对抗天雷。此阵的功能就是凝五为一，站在中间那人等於有五人之力，至於其他四人，虽是瞬间灵力亏空，但站得不够近也不至於被雷火波及。
从高挑的石室之顶，雷光咆哮而下——
被雷光打到的瞬间，赵素华却面色一变，「不好！」
雷光已经消失，石室外却仍然乌云密布，赵素华看向四周——四名老者已经全数倒地，被踢到阵法之外，东位站的是身着白袍的俊美狐王，熙明的双手背在身後，脸上毫无表情；西位是呵笑着的东方霆，仍结印的指间微闪动雷光，显然方才的天雷实是他的杰作；南位是一身红衣的绦燕，正稍显闲适地拉紧光华柔软的白披风；北位则是笑嘻嘻的杜擎宇，他一身褐衫，手上提了一把桃木剑。
赵素华一瞬间明白过来，东方霆善使雷，他们草木皆兵，一看见落雷就以为是天雷，其实不过是东方霆的操弄，四个护法已经将灵力都传到阵眼，自然就挡不住偷袭，所幸立即有人补位，阵法才未溃散，可他们四人居心叵测，这当然是祸不是福。
赵素华盘算了下，他虽聚集了五人的灵力，其他人的能力并无法为他所用，而凭他自己只能对这四人之一做出致命的攻击，更何况若拚力一击，他将无法再抗天雷劫……双眸一眯，冷声问：「你们如何进来的？」
东方霆温文一笑，「先师东方泉。」
赵素华微微一凛，他逼走东方泉後当然巨细靡遗地做过调查，问题是记载中那个新拜入天苍门的小徒弟已病死，这显然是东方泉动的手脚，可恨他忙着平定内部人心动荡，竟没注意到这种细节……东方霆在修真界活动後他也怀疑过此人是否东方泉的徒弟，毕竟姓东方之人不多，但若东方霆真是她徒弟，万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又感觉不出对自己有丝毫恨意，更无报仇的意图，不料——
赵素华冷笑道：「好，好得很，没想到你竟忍到今天，再来跟老夫算帐！」东方泉是一个温和开朗、无心机的女子，竟教出这麽一个城府忒深的徒弟！
东方霆淡笑道：「师叔，我并不是针对你，不过这次还是要请你缓一缓，暂且留在人间了。」
熙明冷声道：「赵道长行事天怒人怨，恐怕死不足惜吧。」
赵素华沉默不语，他在想如何脱离眼前的困境，不知再过多久真正的天雷就会落下，渡不过他将魂飞魄散，现在只有勉强催动法阵，吸收掉这四人的灵力，才能抗住天雷，问题是这四人并不会乖乖把灵力交出来给他，但方才东方霆是在法阵发动的瞬间趁虚而入，现在若要撤开，可能会被法阵之力反噬，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谁也无法动弹的局面，只能靠脚下的法阵来互相对抗。
五人之间气氛一凝，赵素华迅速结印，瞬间发动法阵，打算来硬的。
法阵发动的刹那，杜擎宇一个甩手，桃木剑直直刺入阵心，四人结印念咒。
赵素华一怔，感觉刚聚集的灵气竟然溃散开来，骇然道：「逆转阵法？」
东方霆边念咒边愉悦地一笑，似乎在说「你猜对了」。
五行阵既是五行，当然依五行而成，若护法之人按五行相生的位置站，此阵便能发挥最大效用，但要逆转此阵也不难，只要按五行相克方位站定，再配上相应的咒文，方角之人的灵力大於阵眼，就可以逆转。
东方霆找出了师父留下所有关於阵法的典籍，挑出几个可能抵御天雷的阵势，强迫另外三人背下好几种逆转之咒，又因为赵素华命格属土，刚好是正中之位，东方霆觉得五行之阵被使用的机会很大，便算了一下其他人的命格，他自己属火，熙明属金，绦燕和杜擎宇都属水，於是最後几天都在找寻土石之精，裁了一件充满大地灵力的衣服给杜擎宇，尽量盖过他本身的命格属性，现在插在阵心的桃木剑亦是充满树木精魂，用来盖过赵素华的命格。
赵素华明白过来，大喝道：「你们疯了吗！？若逆转法阵，你们可是必须与我一起承受天雷劫！」这也是他安心使用此阵的原因之一，五行阵的功用在聚五为一，以强敌强，若逆转法阵，强力之处分在四方，天雷就会劈在整个阵上，每个人都必须承受此劫，特别是四方之人。
听闻此言，其他三人都是一怔，一齐看向东方霆——喂喂，他们没听说要承受天雷劫啊！
东方霆依然笑得气定神闲，口中咒文没有一点停顿，绦燕怔了一下就恢复常态，杜擎宇和熙明对看一眼，硬着头皮继续，反正现在要离开法阵已是不可能，也不能帮着赵素华成仙，唯一的方法就是抽走他的灵力，看能不能真的应付天雷。
赵素华一看就知道东方霆没把实情说完整，一边努力稳住元神，一边冷笑道：「难道三位要为东方道友送死吗？他只是在利用你们！若他现在过天雷劫也是成仙！」
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杜擎宇和熙明没有思考几秒，决定先相信东方霆，东方霆这家伙虽然城府深、善算计，但对朋友还是不错，也很守诺，他既然说不会害他们，那就无论如先相信是不会。
至於绦燕，虽诧异了一瞬，但他本就已经把信任交了出去，自然不会怀疑对方，只投给东方霆一个温柔的眼神，东方霆回以笑容。
天外轰隆作响，忽然好大一阵震动，整个石室晃了下後，天顶厚石应声崩裂开来，大小石块崩落而下，在五人头上像撞到什麽一样全都弹到一边，天空中乌云浓黑一如泼墨，雷光窜动，一道巨雷手臂般探出云层，向下劈抓，甚至可以听到撕裂空气的声音。
东方霆四人催动真元之力，瞬间将法阵勉强逆转，赵素华感觉全身灵气开始被抽走，怒喝了声，知道自己终究敌不过他们四人联手，凝聚全力，一掌拍向绦燕。
赵素华就算想玉石俱焚，也只有能力杀死一人，从这四人站上法阵他就盘算过，而以他的敏锐，不难看出东方霆和绦燕的小互动以及眸光转之间的情意，很快想到这才是东方霆背叛修真界的主因，不，说不定东方霆一开始就只想得到他的帮助，名正言顺地进入狐族，若东方霆真这麽喜爱绦燕，喜爱到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到狐族去，与其杀东方霆，不如杀绦燕。
这一掌货真价实，绦燕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上。
熙明怔住，杜擎宇倒抽了口冷气，转头去看东方霆，他本以为就要看到这辈子看过东方霆最慌最绝望的一次，不料东方霆只是一脸轻松地呵笑出声。
赵素华睁大眼，目眦欲裂，「东方霆！你真是奸诈小人！」东方霆还笑得出来只表示一件事，他根本不爱绦燕，他早就算到以赵素华的个性，肯定觉得与其杀他本人不如杀他心爱的人，所以才让绦燕做了替死鬼！
雷光就在头上缓慢而下，东方霆仍然气定神闲，轻笑道：「我确实不是君子。」
「好……很好……」赵素华咬牙冷笑。
见其他两人都用震惊的表情看他，东方霆又笑了笑，续道：「很可惜，我也不是小人。」
只见绦燕的屍身忽然化作一片片白色羽毛散开来，一身红衣的绦燕出现在羽毛堆里，有些不悦地看向东方霆。
赵素华失声道：「鸦羽披风！竟然是鸦羽披风！」乌鸦羽毛是黑色，鸦羽披风却洁白如雪，此物的功用就是以假为真，作替身使用，这是比追踪行迹更重要的功能，所以当初杜擎宇看见东方霆把披风披在绦燕身上才如此惊讶，因为这法宝是能救人一命的。可是鸦羽披风是羽毛披风，绦燕今日披的披风却是缎面，根本没人想到。
也就是说，东方霆确实算到赵素华会对他爱的人下手，才让绦燕披上披风，又怕赵素华看出那是鸦羽披风，还特地将披风幻化成别的样子。
绦燕挨了一掌後立刻明白过来，他之所以不悦，是因为东方霆事前一句未提，若赵素华那一掌不是往他拍呢？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东方霆确实很了解赵素华，就因为东方霆之前一句未提，他们的互动才自然而隐晦，若刻意亲昵，说不定又是反效果。D_A
四人凝聚心神，重新念颂咒文，彻底反转法阵，赵素华明白大势已去，铁青着脸跪倒下来。
天雷在空中不断凝聚雷光，变得越来越粗，声音也越来越骇人，几乎震耳欲聋，压迫感重得令人窒息。
四人努力将流入体内的灵力化为己用，伸手撑起法阵，头上出现一层流转着五色彩华的光壁，随着他们催动真元之力愈加灿烂。
一刻钟後，彷佛已聚集了所有能量，天雷忽地轰然而下，如巨龙般咆哮着扑向法阵，发出可怕的撞击爆裂声。
除了熙明功力深厚，勉强撑过这击，另三人唇畔都溢出鲜血。
天雷微微一退，复又扑上，这次分成四股落雷，狠狠击在四角上。
虽然天雷分散开来，四人仍感到几乎心脉俱碎，熙明唇畔也开始溢出血来，杜擎宇更是可以听到自己骨骼挤压发出哀鸣的声音，以他们的修为，要飞升都还嫌太早，若非有此阵，早在第一击时就全灰飞湮灭，现下勉强化用吸收的灵力，好险不但有赵素华的，还有方那四个护法的，但仍是命悬一线。
巨雷不断闪烁怒吼，企图冲破光壁，四人勉强催动真元，此刻脑海中什麽也想不了，只能努力挺过这劫再说。
庞大的力道一下一下撞击光壁，耳畔尽是轰隆雷声，眼里无法视物，满是雷光，口中都是血锈味，身体各部分都已经麻痹，疲累至极，又痛得想要倒下来打滚，早已无人能摆着从容表情，在这可怕的天劫之前多少修为都显得渺小，他们已几乎用尽全力，可这劫难何时才会结束？
雷击持续了整整两刻钟，整座永苍山几乎都在摇晃，飞禽走兽龟缩无声，石室已将近被劈碎，那光壁流转的光华不如开始时耀眼，厚度也只剩薄薄一层。
东方霆心中叫糟，却是咬牙硬撑，他好不容易斗倒赵素华，若此劫不过，他们四人都要魂飞魄散，永无再会之日。
雷光已经开始转细，彷佛是力道逐渐被消磨掉，但声势仍然巨大，如咆哮的困兽。
东方霆感觉到胸中空荡，他从未如此不安，他虽很会算计，却也不是事事都中，若此劫不过呢？心志一怯，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狠狠呕出一口鲜血，努力稳住心神，强撑着回头去看绦燕。
绦燕的唇畔挂着血丝，银发在雷光之中不停翻飞，如大雨斜落，一双黑眸深沉冷静，那是东方霆从未见过的坚毅，也许是察觉到目光，他慢慢回过头来，看到略显不安的东方霆，随即淡淡笑了。
东方霆微微一怔，跟着笑了，他从未如此赌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不是能活着，但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很幸福，幸福到……幸福到想要一直活下去，不，他绝对不能死。
东方霆深吸口气，再次催动真元，丹田虚无，他将能够使用的灵力全部发出，打算拚死一搏。
四人都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分别将灵力催出，本已稀薄得快要看不见的光壁又再一次发出灿烂的光芒，巨雷厉声咆哮，彷佛不甘心似的劈打着光壁。
指尖在颤抖，头痛欲裂，鲜血已经染红衣襟，天空中的雷光忽然凝於一线，朝着法阵中央砸下。
石室轰然爆开，光壁大力晃动，随即应声而碎，四人呕出大口鲜血，倒卧下来。
天空中雷云慢慢散开，逐渐恢复平静，阳光再一次洒下。
天苍门长老们赶至早已只剩遍地碎片的石室前，尽皆愕然。
熙明最先站起身来，他的头发长度及膝，是火焰燃烧的颜色，光华流转，一双眼眸亦是火光般艳红，真身已现，九条狐尾比他还是狐王时那略带棕色的红更亮，也是火焰之色，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催动灵力，手中便冒出黑色的火焰来，熙明吃了一惊，「这、这是——」
绦燕也站起身来，他一头银发如今散发出比霜雪更寒冷锐利的光泽，眼瞳是月光般的柔和金色，他摆动了下灿银的尾巴，发现自己已修出第九尾，这不是因为天雷劫，恐怕是大量吸收功力所致。
东方霆和杜擎宇同时起身，看了对方一眼，杜擎宇露出震惊的表情，东方霆却笑出声来，他们的头发都泛成白色，眼瞳却是暗紫色，杜擎宇惨叫了声，运转了下真元之力，果然——「成魔了！我竟然成魔了！」
东方霆气定神闲地笑道：「化用、吸收他人之力，本来就是邪魔歪道。」
「纵入魔道，我亦无悔……原来如此。」绦燕失笑了声，问：「你本来就打算要成魔？那个誓言也是在拐我？」
「当然。」东方霆敛眸而笑，「仙魔不能相合，与其如此，不如大家都成魔来得乾脆。」
熙明无语，抚额无奈地低叹了声。
杜擎宇张大嘴道：「东方霆！你想成魔也跟我商量一下好不好？我可是修了一辈子仙啊！」他化用阵内功力时当然也想过这不是正道，但都快没命了，谁顾得了正道不正道？
东方霆浅笑道：「你心有执念，真想成仙，这天雷劫你是过不了的。」天雷劫到底是渡仙还是渡魔，取决於渡劫者本身，他们用这种方式渡劫固然是个影响因素，最大的原因还是渡劫者本身的意念。
杜擎宇又咕哝了两句，忽然哈哈大笑，「算啦，成仙还更麻烦，不如离经叛道到底吧！只是修仙修这麽久修成了魔，心情还是有点复杂呀！」
东方霆淡淡一笑，走向绦燕，轻揽住他的腰，柔声问：「怪我吗？」
绦燕摇摇头，伸掌在他脸上轻拍了下，「下次要赌你自己的命前，至少告诉我一声。」
「好，抱歉。」东方霆笑着吻吻他的额头，「不过，这样以後你就没有理由可以离开我了。」
「我本来就不会离开你。」绦燕闭上眼，偎入他怀中，把脸贴在他胸膛上，轻轻蹭了下。
这边柔情密意，那边熙明和杜擎宇正和天苍门子弟怒目相视，天苍门人想过去检查赵素华的状况，又不敢直接跟两个「魔」对上，气氛很紧绷。
东方霆轻抚了下绦燕的头发，回头对他们道：「你们门主性命无虞，这点可要感谢我们，不过他可能要在人间多待几百年了。」赵素华虽未死，功力定是几乎废掉，东方霆原本就没有打算杀赵素华，师父死前叮嘱他不必多造杀孽，而他认为，废掉赵素华的修为才是最好的报仇方法。
杜擎字哼道：「都给我闪开啊，你们门主和四护法都不省人事了，不要命的就拦我们吧，我可是魔啊！」
天苍门才因为跟狐族一战元气大伤，无力於拦阻四人，无奈之下退开来，放他们扬长而去。
四人走出山门，都颇有恍若隔世之感，成魔虽不是他们一开始的希望，却是现在可想到最好的结局，确实他们四人的个性都不大适合修仙，心里有所惦念、有所眷恋之下，恐怕也渡不了劫。
「结果就这样成魔了啊……」熙明抬头看着蓝空，深吐口气，「这样也好，天狐派该对我再没怨言。」
杜擎宇委屈地道：「你怎麽还惦念公事？这时候不是该庆幸能跟我相守了吗？而且异界殊途，我们身为魔界中人，怎麽还去管妖界的事啊！」
「你现在倒开心自己入魔道了？」东方霆笑着摇摇头，牵紧绦燕的手，柔声道：「我们走吧。」
「去哪？」绦燕问。
「哪都好，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可以四处游历，可以不管俗事。」东方霆微笑着轻抚了下他的发，「等你想安定，我们就找个地方住，我天天做糕点给你吃，替你梳头，这样好吗？」
绦燕扬起淡然而美丽的微笑，金色瞳孔里闪耀着月光，「好。」他紧紧回握住东方霆的手，两人迈开脚步，朝远处走去。
那边杜擎宇卷起袖子，打算把熙明打昏带走再说。
他曾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看着一个遥远的目标，不断往前走，快乐悲伤都是不重要的片段，反正成仙之後，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放弃。後来他才知道，他认为一切都能放弃，只因为他什麽都不拥有，根本没有可以去放弃的东西，他想成仙，也纯粹是因为除了修道，他无事可做。
直到遇到那个人，他才知道，无论是仙是魔，只有永生相守，才是幸福……
魔界
天空是阴郁的深紫色，将夜之时，太阳刚落，隐隐透着几线月光，道旁大树在晚风中缓缓摇曳，树下的小花散发着清香，他抬头，金眸和月光融成一色。
他走到家门口，把手里提着的红色灯笼挂在屋檐下，映亮了雪白的琉璃瓦，虽是只两人居的小屋，却精致典雅。
尙未伸手推门，木门就被拉开，「绦燕，你回来了，快进来吧，我已经温了酒。」屋里的人笑着对他伸手，於是他把自己的手交给对方，跟着进屋。
木桌上已经放了几个小点，温好的酒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烛光温柔辉映，照亮整间屋子。
绦燕解下披风，坐到桌前，东方霆便靠过来，先替他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梳顺，他淡淡一笑，抓住东方霆垂落的银发，将两股发丝打结在一起。
「你这样我怎麽梳头？」东方霆笑着亲亲他的脸颊，把他抱起，搂着他坐下。
他窝在对方怀里，看着缠住的两股银发，淡淡敛起眸，唇畔挂着微笑，「又是晚秋了，我们也在这边住好几年了吧……」
「想换地方住吗？」东方霆不去解开他刻意打结的发，只是温柔地梳顺其他的。
绦燕轻蹭了下东方霆的胸膛，「不要了，我喜欢这种生活。」晴天种花、雨日读书，有时候他们只是静静相拥着，悠闲地讨论对某篇文章的见解，或者兴致来时写一首曲，东方霆很宠溺他，他的日子悠闲而且快乐，偶尔他们会回狐族，偶尔会去拜访熙明和杜擎宇，偶尔那两人也会来。
魔界的岁月很长久、很平淡，可是他很幸福。
那时候，相信了这个男人的感情，把自己交给他，真的……太好了。
「喝酒吧。」东方霆轻吻他的额头，把酒杯递给他。
绦燕淡笑着接过，轻啜口酒，「我想看日出。」
「好，我们早早睡了，明天看日出吧。」东方霆也轻呷口酒，微笑着说。
绦燕抬手，勾住他持酒杯的那支手，轻轻啓口唱道：「夜未洗苍燕归家，小屋对坐望灯花，此生惟愿互把酒，晚醉醒时共朝霞……」声音悠扬远去，淡然而带着甜意，低沉而缠绕不止。
两人对望一眼，就着勾手的姿势，像喝交杯酒一样，凑唇飮尽。
东方霆放下酒杯，捧起他的脸颊，轻轻吻上他的唇。
那天，他对他说，他要永远陪在他身边，信他、爱他，不离不弃、永不相负……
仙魔之寿，能有多久？
也许那时他们就已经明白，自己要的，只是在对方身边，看冬去春来、等花开花落，夜晚喝醉了就相拥而眠，晨起酒醒之时，共赏朝霞……
《完》
後记
这本书就算要说是多灾多难也不为过……虽然雅某一直都有喜新厌旧和半途弃坑的恶习，不过像本书这样中途至少被四、五本书插队的例子真是少之又少啊，少得我自己都很讶异他到底为何有办法完结啊……（望天）
因为已经太久了（咳），雅某只记得一开始好像只是想写个跟狐狸有关的故事，当然後来大纲架一架就变成「要写一部荡气回肠场面壮阔生离死别抛头颅洒热血的修真小说」，最後修真小说固然写成了，其他条件都没达到（殴），从头到尾只见到东方道友在那逛来逛去地拐人，应该要精明能干的天狐大人被骗得死死的，被骗死就算了还一点悔意都没有……
唉，大纲无用啊……
至於拿来做对照组的杜擎宇跟熙明，老实说本来他们应该有更多戏份的，不过因为他们刚好是雅某不擅长的类型，东方那边又是雅某最擅长的类型，後果，咳，可想而知……当然再添个番外感觉会比较完整，不结尾有说到他们偶会来访，显然也过得很好，想一想还是这样算了吧（绝对不是因为我懒惰是字数不够了真的真的）。
另外提一下祁寒好了，祁寒也是本来应该要有很重戏份结果却变成路人甲的可怜人，咳，祁寒跟绦燕之间没什麽暧昧，因为他们都是男的（殴），所以顶多说是好兄弟，但事实上他们之间也有心结，至於祁寒真心喜欢的人应该是熙明（虽然熙明也是男的……），不过他们之间猜忌太多了，所以熙明从来就没相信过他，才造就了祁寒的死，虽然祁寒自己也其实是宁可死的，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因为我觉得写到最後连主角们都跟作者一起忘掉他，所以还是提一下好了，对不起啊祁寒哥（掩面），投胎去当个幸福的小受吧！
最後，本文一定要感谢每次在我快弃坑时就来给我留言的读者们，大概我硬撑到第七章发现好像快写完了，就会把故事拚完了，所以还是写超过一半那段时间的鞭策是最重要的吧，不然我毎次写个三章就夭折，都想叫自己三章小雅了（殴）。
另外关於文中的诗词引用，「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出自李商隐的无题，「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出自李白的长相思，为了负责任特别在这里标一下。
是为後记。
九十八年六月六日，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