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是冠军
等到肖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微整理出一些头绪来，场上的分组训练已经宣告结束。
大汗淋漓的少年们三三两两地朝着场边走来，口中还在热烈讨论着今晚即将开打的南非世界杯最后一场比赛，也就是荷兰队和西班牙队的决赛。
由于荷兰和西班牙在此前都没有过捧起雷米特杯或是大力神杯的荣耀，因此在数日前的两场半决赛结束后，全世界的媒体和球迷就已经欣喜地发现，在格林威治时间7月11日晚上10点或者更晚一些时间过后，世界杯八十年历史上的第八个冠军就将在遥远的“彩虹之国”华丽登顶。
此役过后，到底是事隔三十二年再度回到决赛的“无冕之王”荷兰摘掉自己头上略显尴尬的头衔，还是有着“友谊赛世界冠军”戏称却在此前从未进过世界杯四强的西班牙名实相副。
在主裁判的终场哨声响起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无人知晓，当然，肖畅是个例外。
“肖畅，晚上准备去谁家看球？”杨森顺手脱掉被汗水浸透的球衣，伸出汗涔涔的胳膊，拍拍肖畅的肩膀。
“呃？我还没想好，你们呢？”其实肖畅也没多大选择，要么是他自己家，要么就是外婆家。
“一起去老头儿家看怎么样？石头他们几个也去的，人多点才热闹嘛。”石头是索磊的外号，与之相对应的，杨森的外号便是木头，虽然他再三抗议，无奈他的名字里有四个木，抗议无效。
“……行啊，那就去教练家吧。”若是换做二十年前，肖畅也是跟着杨森、索磊他们一起管陆皓叫做老头儿的调皮鬼之一，尽管陆教练当时的年纪才不过五十出头，远远还没有到被人称作老头儿的年龄。
不过如今重头再来，肖畅却是有些叫不出口了，在他后来最落魄的那些年月里，陆皓算是对他很不错的人了。
“嗯？教练！”杨森一时转不过弯来，肖畅那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他正在纳闷，却发现陆皓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忙不迭地改了口，又有些欲盖弥彰问道：“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
“怎么会呢，你们愿意来的，晚上都可以来，茶水点心管够！”陆皓哪有不知道这班半大小子背后管自己叫什么的，不过人嘛，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沈渊，你今晚去教练家看球不？”肖畅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和现在的沈渊相处，只不过沈渊似乎很担心他的情况，打从训练结束就一直和他形影不离，肖畅只能没话找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去啊，吃过晚饭我给你打电话，我们一块去。”沈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到让肖畅有些出乎意料。在他的记忆里，当年去陆皓家看球的人可是不包括沈渊的，莫非那些他熟知的过去从他回到这里的一刻就开始出现了偏差。
由于滨城在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变化实在太大，肖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回到自己家。
家里没人，这在肖家而言，算是再正常不过的状态。肖畅的爸爸肖武军是职业球队的主教练，平时忙得很，肖畅一年到头在家见到他的次数还不如看他指挥比赛的时候来得多，至于肖畅的妈妈冯蕾，则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冯蕾去世那年，肖畅年仅六岁，刚上小学一年级，因为肖武军那时刚接手滨城青年足球队，忙得无暇分身，根本没空照顾儿子，而肖家二老又走得早，所以肖畅就被退休在家的外公外婆接回家去了。
冯家的两位老人膝下有四个孩子，冯蕾是最小的那个，上头既有哥哥又有姐姐，向来受宠得很，如今爱女早逝，两位老人在伤心之余对她留下的那颗独苗苗会是何等关注也就可想而知了。
肖畅的大舅家有位比他大四岁的表哥，叫做冯凯，也是个热爱足球的，自小就爱带着堂妹还有表弟在巷子里和同龄的孩子们玩街头足球，肖畅最初对足球的兴趣就是被他给熏陶的。
可惜多年以后，等到肖畅功成名就的时候，人们提到他的名字首先会想到的却是“子承父业”，“虎父无犬子”一类的话，表哥的功劳被彻底抹杀了，这让冯凯很是忿忿不平。
肖畅在外公外婆家住了整整六年，直到小学毕业那年才搬回自己的家。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两位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远不如过去好，两位舅妈照顾老人家就很辛苦了，肖畅实在不好意思再给她们添麻烦；二来就是，肖畅小学毕业这年，滨城“小升初”实行的是“摇号选校”原则，而他正好就被全市最好的中学——滨城中学——给选中了。
滨中是滨城的老牌学校，从解放前算起，至今也是近百年的历史了，滨中老校区就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可是由于学校近些年来发展迅速，老校区周围又是寸土寸金，根本没有发展的余地，于是从2000年开始，校方就开始下大力气在滨海新区修建新校区，各方面设施都是奔着国内一流去的。
不过肖畅的外公外婆却是住在老城区，距离滨中的新校区很远，肖畅若是继续住在那里，每天上学途中得倒两趟车，就是不堵车在路上起码也得花上一个钟头，倒是肖武军和冯蕾当年结婚时买的房子距离学校比较近，骑车就是一刻钟的工夫，来回比较方便，于是肖畅顺理成章地在学校开学的前几天搬回自己家去住了。
老肖是个常年不着家的，小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为了防止儿子回家挨饿，导致岳父岳母上门追杀，老肖在小肖回家的当天就赶紧去家政公司请了位阿姨回家，每天下午过来打扫卫生，顺便给肖畅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
滨城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天闷热潮湿，今年更是遭遇了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高温袭击，那温度计上的水银柱简直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嗖嗖嗖”往上爬。肖畅虽然是在学校冲了凉回去的，可到家的时候又是一身汗涔涔的，就跟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没两样。
“畅畅，你回来了？累坏了吧，赶快去洗个澡，晚饭马上就好……”肖畅到家的时候，张阿姨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立即大声问道，她在肖家做了两年，和肖畅的关系一直相处不错。
畅畅！？肖畅顿时满脸黑线，-＿-|||。虽说张阿姨那时都是这样叫他的，但以他三十四岁的实际年龄再来重温当初十四岁时的感觉，心里确实是慎得慌，愣了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呃，谢谢张姨！”
平时肖畅上学的时候，回家通常都会比较晚，张阿姨一般是把饭菜先做好，然后打包装进保鲜盒，最后再放进冰箱，等肖畅回来自己用微波炉热来吃。现在是暑假，虽说肖畅要参加学校球队组织的训练，可每天到家的时间还是比念书的时候早了许多，张阿姨便是等他吃过晚饭，洗好碗筷，收拾好厨房再回家去。
解决好民生问题，肖畅顺手打开电视机，滨城体育台正好在放对他家老爹的采访，问他对今晚决赛的看法，看着电视屏幕里显得比记忆中年轻很多的正在侃侃而谈而且侃得还和事实不谋而合的老肖，肖畅无奈地耸了耸肩，原来老爷子以前看球很准的啊，怎么后来却向贝球王看齐了呢，而更要命的是，他从来都是被他看好的那个。
肖畅正在纳闷，被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过于火爆的铃声响了好一会儿肖畅才反应过来，抢在电话挂断之前拿起手机，电话是沈渊打来的，说他已经出门了，让肖畅出去等他。
一只蝴蝶在南美洲轻轻扇动一下翅膀，就可能导致太平洋上掀起一场台风。肖畅不知道自己的重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他也不想改变任何人的命运，他只想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这一次，他不允许自己再错。
沈渊家和肖畅家住得很近，过来就是两站路的事，肖畅挂断电话就出了门，在小区门口等着沈渊。陆皓教练的家同样不远，顺着沈渊过来的方向，再坐三站也就是了。然而面对眼前这个温柔俊雅的十四岁少年，肖畅却是为难得很。
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沈渊是无辜的，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而另一方面，相识二十年，相恋十年的恋人一朝背叛的情景又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使得他在面对沈渊时比所有人都多了一份审视。
肖畅和沈渊到了陆皓家时，队里的好几个队员都已经到了。杨森和程鑫在打实况足球，双方选的正是几个钟头后即将进行对决的荷兰队和西班牙队。球队的双胞胎后卫李淼和李焱在旁边下注，赌注便是谁输了谁明天就给对方洗衣服。门将方垚在和陆教练才念完小学二年级的外孙女下跳棋，两人玩得津津有味。至于索磊，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呢，估计是在为晚上的比赛养精蓄锐。
陆皓教练只有一个女儿，大学毕业后就在外地工作，平时很少有空回家，外孙女也是放假才能过来玩玩，所以陆师母很喜欢球队的这班小孩，知道他们晚上要熬夜看球，特地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等待着决赛的开始，这其中也包括肖畅，哪怕他早已知道这场比赛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