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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孤独(1905-1939)教师生涯(1931-1939):《恶心》(3)

书籍名:《百年萨特:一个自由精灵的历程》    作者:黄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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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取材于西班牙内战。它写了一个反法西斯战士在被处死前夜的心理体验。对死亡的来临的焦虑、恐惧甚至生理反应(出汗、小便失禁),待死者与活人(医生)之间的敌意和隔膜,年长者同未经世事的少年反应的差异,这些都写得十分逼真可信,让人怀疑萨特本人是否就有这种被俘的体验。实际上他是在写这篇小说3年后才被德军关进战俘营。他已经把自己的体验预支了。想象就有这样巨大的创造力,把实际上未曾发生的事情弄得栩栩如生。 《墙》的结尾尤其令人称道。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这是深得短篇小说之三昧的写法。难怪有人把它比之欧•亨利的一些名篇。
《艾罗斯特拉特》是一个关于疯狂的故事。一个仇恨他人的人,找妓女发泄性欲,但不与她性交,而只是以观看她的走动的裸体、张开的阴部和让她手淫他为乐。他同时买下手枪,写下102封给知名作家的信,准备枪杀5个不相干的人、然后以最后一颗子弹给自己来出名。最后他杀死一个肥胖的路人,被追至厕所未能自杀而被捕。
这些小说显然都离不了萨特自己对生活的体验,或者来自他所熟悉的人们的素材。如《艾罗斯特拉特》取材于博斯特的一个梦,而《房间》则是由于波伏瓦的一个女友的爱情事件和精神失常激发了萨特的创作欲。《亲密》也曲折地反映了萨特对自己身体的紧张关系。《一个工厂主的童年》显然有着萨特自己的童年生活的影子在其中。但它们都不是着意于萨特本人对生活的体验,而是通过想象创造一些活生生的人物,展示了人的种种生活境况,表达了他想告诉人们的一些东西。
萨特的短篇小说在引起许多读者的兴趣的同时,也招来一些非议。主要是其中被人们看成是自然主义的描写。《墙》中临死前的生理反应(小便失禁),《艾罗斯特拉特》中窥裸癖和手淫癖,《房间》中的精神错乱者的幻觉,《密友》中的对于肉欲的渴求,《一个工厂主的童年》中的同性恋情状。像阴户、撒尿、呕吐、……这些以前从不登文学大雅之堂的词语堂而皇之出现了。难怪萨特的继父芒西先生看不下去。对于那些正统的资产阶级来说,萨特的作品显得粗俗难耐,甚至有淫秽之嫌。
实际上萨特并不是对人作直露的或解剖式的描写。他不过是努力表现人的真实。他不愿意把人美化而宁可把人们像他们所是的那样展示给他们看。他非常反感资产阶级传统道德和人生准则那一套虚伪的东西,把人说成是多么善良和完美。在萨特看来,人既不是绝对的善,也不会是绝对的恶,他就如同他所是的那样存在着。由于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人及其本性,萨特的小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也正因为这样,人们在得到新鲜感的同时又深受震动和刺激,甚至难于接受。
在创作小说的同时,萨特开始写文学评论文章。在他看来,写评论是一种发现他正在阅读和评论的人看世界的方式。被评论者的世界观可以在他写的作品中找到,但不是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的。评论者的工作就是通过研究大量的符号和标志来发现这种世界观。评论者通过作者运用的技巧来发现他看世界的方式,也就是要抓住一种形而上学的东西。一旦做到了这一点,也就真正把握了一个作品的总体。萨特本人既能搞文学创作,又精通哲学,他来搞文学评论显然具有许多人不曾有的优势。
萨特首先评论的作家是福克纳。福克纳是萨特很感兴趣的美国作家。他在勒阿弗尔任教时还就福克纳作过文学演讲。他的评论文章《福克纳的〈萨托里斯〉》发表在《法国新评论》1938年2月号上。文章指出,福克纳作品中新人的本性,一方面是诗意的、神奇的,常常隐而不露,另一方面又像岩石一样顽固;亦物亦精神,一种藏在意识背后的固态、不透明的精神,一种以光明为本质的黑暗,这才是地道的具有魔力的物体。萨特的结论是,福克纳艺术的主要动力是“不诚实”,也就是说,像这样着魔是不可能的,甚至是不能想象的。
萨特对美国作家多斯•帕索斯的评论文章《关于琼•多斯•帕索斯和〈1919年〉》发表在《法国新评论》1938年8月号上。萨特着重分析了多斯•帕索斯的“人”。这个美国作家的“人”是一个“混血儿”,既在外又在内。我们和他在一起,我们就在他身上,我们和他动摇的个人意识一起生活,可是突然一下这个意识顶不住了,它变弱了,它熔化在集体意识里了。我们跟着它进入集体意识,当我们不注意时我们突然又被排挤在外。这个“人”是镜子后面的人,是奇怪、可鄙却又令人眩惑的创造物。多斯•帕索斯从这两种境界之间的永恒往返得出奇妙的效果。
萨特指出:多斯•帕索斯取材于我们的世界,但没有一个世界比他的世界更遥远、更奇怪。多斯•帕索斯只发明了一件东西:一种讲故事的艺术。但这就足够创造一个世界了。萨特最后总结说,多斯•帕索斯的世界同福克纳、卡夫卡和司汤达的世界一样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是矛盾的。但正因为这一点它是美的:美是一种掩盖之下的矛盾。他认为多斯•帕索斯是当代最伟大的作家。萨特本人的创作也深受多斯•帕索斯的影响,他后来在写长篇小说《延缓》时借鉴了这位美国作家同时性的写作方法。
作为一篇带抨击性的评论文章,萨特的《弗朗索瓦•莫里亚克先生与自由》发表后引起很大反响。它刊登在《新法兰西评论》1939年2月号上。萨特主要评论了莫里亚克的小说《黑夜的终止》。莫里亚克曾说,小说家对于他创造的人物而言相当于上帝之于万物。萨特指出,莫里亚克技巧的全部古怪之处都可以从他对自己的人物采取上帝的观点来解释。上帝同时看到外部和内部,灵魂的底蕴和肉体,整个宇宙。莫里亚克先生对于他那个小世界同样也是无所不知的。
萨特反对莫里亚克的这一思想。他认为,小说人物有他们自身的法则,其中最严格的一条规定是:小说家可以是人物的见证人或者同谋,但绝不能身兼二职。不在外面,就在里面。而莫里亚克先生不注意这些法则,结果杀死了他的人物的意识。在一部真正的小说里没有为享有特权的观察者留下位置,而莫里亚克偏爱自己,选择了神明的全知全能。但小说是由一个人写给其他人看的。上帝的目光穿透外表,不在外表上停留,所以在上帝眼中没有小说,也没有艺术,因为艺术以外表为生。萨特最后以幽默的口气说:上帝不是艺术家,莫里亚克先生也不是。
萨特还对尼赞的小说《密谋》、福克纳的小说《喧哗与骚动》以及瑞士作家德尼•德•卢日蒙的《爱情与西方》作了评论。萨特的评论文章具有自己的特色,跟他的小说一样,他的评论能够紧紧抓住读者,使之耳目一新。萨特开始在评论界有了名气,他的评论文章也常常被人所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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