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紫英的声音充满著悲悯之感，平静的落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溢出来无路可退的痛苦。要天河去杀死他的大哥，这本来就是……若他可以，他宁愿以身代之，可是这就像让人可恨可恼的天意一样，捉弄著他们。
“玄霄……大哥……”天河只觉得痛苦噬心，恍惚诺大天地，他竟无路可选。他看著紫英，对方对他摇摇头，然後慢慢的伸过手给他。有什麽东西在心里砰的一下碎裂：“对不起，紫英，让我靠一会。”他同样伸过手，紧紧的拥抱了他的夥伴：“我……只要一会会……一会会……”
察觉拥抱下赋予的力度，这应是天河这一路来最大伤害……紫英也不知如何回应，只本能下意识，伸手回应拥抱。人体之温度力度相互熨贴，仿佛能从其中诞生出力道来一样，他们相互拥抱，彼此依靠扶持。虽然前途仍然在黑暗里，但是此刻确是真实……他们还有彼此，他们还剩余彼此，於是接下去，风也好，雨也好，痛苦也好，摧折也好，他们必定将携手走过。这一刻的软弱，痛苦，不堪，那麽就留给这个拥抱吧。
“刚刚那个，对不起……”天河红著脸道歉，为刚刚那一刻失态道歉，不知道的又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无事，这些事情负累於你身上，确实痛苦，我无力解你心头之结，又不善言辞，只一个拥抱相抵，也算过去。何况，能得你信任依靠，我也很高兴。”
“……”呐呐的摸著头，也不知道说什麽，只晓得那一刻清风拂面，在那个拥抱里，他渐渐平静下来，焦躁绝望彷徨的心情也逐渐安定下来。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因这个拥抱而消失不见，但是他确实感觉到了安心，於是非常自然的拉起紫英。
望了望手腕相接之处，紫英也随他：“去看看菱纱吧，是否转醒。”
***
待到了房中，才发现菱纱竟然失踪，原他们入神谈话之时，两人竟都没有察觉菱纱离开，慕容紫英思及刚才自己一番话，担心菱纱听了去，也著急起来，一把拉过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天河：“冷静下来，菱纱身体不好，不可能走远。这里你熟悉，你在青鸾峰找，我御剑下山四处看看她有无御剑离开。”
“好好。”听他话，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天河急忙点头。
紫英拍拍他，示意他冷静下来後，随即御剑离开。天河望著他离开身影不见，才回头开始寻找，青鸾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如没头苍蝇一个一个林子，山洞处都去寻了，连石沈溪洞也去寻了，漫山遍野的喊菱纱的名字，到最後就剩余没翻开石头往底下找了。但结果依然无用。他两手空空回到木屋前。
“怎麽办，紫英，我找不到菱纱……怎麽办……”他自怨自艾，走来走去，只觉得紫英不在，心里头就是失了主张，站在崖边想要张望紫英身影，突然一个回头见，他望到树洞里有人影一闪，心里掠过飞快的意念，随即转身奔跑上去。
“菱纱！”
只见向来活泼的少女此刻一脸带著平静悲伤表情转身看他。“天河……”
“你，你怎麽在这里，你吓死我和紫英了。”
“对不起，我本来想下山离开的。”菱纱默然的说，她竭力使自己露出一个快乐点的微笑来，但是她做不到：“你和紫英的话……我的都听到了。”她说：“其实，这一切很简单，只要我杀了自己就可以了……”
“菱纱，你别乱说！”
少女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天河。让我说完，你别这麽急脾气！”她终於露出一点像样的微笑来。“刚刚我一个人在这里，想了很多事情。你还记得麽？我们第一次遇到，我和你来树屋，我说以後要在这里隐居……然後我弄坏了你父母的墓室，我们一起下山去……这些这些事情，都好像是昨天的情景，可是仔细想想，原来已经过了这麽久，我们已经发生了这麽这麽多的事情。”她低头，露出温柔神色来，“後来，我们遇到梦璃，那时候她把我们在柳府刷的团团转，结果是一个漂亮的不得了的大小姐……最後也没想到她是妖界的少主……还有紫英，我记得我们在巢湖边第一次遇到，他御剑来救我们……简直就像神仙一样……我一直记得。”菱纱呵呵笑了下：“後来在太一仙径却把我气的跳脚……可是没想到紫英其实是个那麽温柔的人。”她转头对天河微笑，眼里却有泪光闪烁：“那些以前觉得无所谓的琐碎记忆，现在却都觉得那麽珍贵，甜蜜。我都舍不得，舍不得这些回忆，舍不得你们……”
“既然舍不得，就不要说死不死的……菱纱。”
“可是，你知道我最舍不得人是谁吗？天河……”
紫英停止了脚步，树叶摇曳在他头顶，洒落无限绿意阴影。他抬头看著那片绿影，斑斑驳驳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仿佛冰川终於慢慢融化，浸润出春天的水色来。他回过身去，只见崖上云海起伏，涛生涛灭，往来无常。视野开阔无比，仿佛一眼能望穿天涯。
而菱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树屋里传来，不够连续，却足够清晰。
这一切都是琼华造的孽，酿的罪，为何偏偏要无辜的天河菱纱他们去承担？紫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才是琼华子弟，若这些痛苦加诸於他身上，他也无怨无悔。只是菱纱……深深的愧意涌上来。如果他能够代替……
“其实，那都是些借口，他已经比以前懂事好多，是我……是我自己离不开他……”
紫英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心里微痛起来，原来他清修十几年，在琼华所学的东西竟在短短时间里被摧毁，而向来习惯清净安静的他，在他们热闹和温情里竟也逐渐习惯起来。当那日知道他们要离开琼华时，胸口所诞生出淡淡的痛楚和失落……说著理所当然的话，其实是自己离不开，放不下他们吧。
菱纱啊菱纱，这一切本不该你承担的……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
“若是唯你一死，方能解我派之灾，那琼华派即使无恙，往後又有何颜面存於世间？”他进门朗声说道。
“紫英……”菱纱回头，就紫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抱歉，我无意旁听，只是山下没找到人，就会山上，听到树屋人声，还好你在这里。”
“对不起，紫英，害的你担心了。只是我不想连累你们，不想在看到你们出事了。”
“出事？何来此一说。菱纱，你可知你求的一死，也不过令琼华暂时无法飞升，但望舒剑还在师叔手中，他只需寻到合适的宿体，今日之局又会重演……”紫英规劝她自尽念头，这些沈重的东西，怎可让她一人负担。
“但是……想找到宿体，一定很难吧？能拖多久就是多久，说不定、说不定那段日子里，就能发现其他阻止玄霄的办法了……这样至少可以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了……”
“菱纱……纵然有此可能，但师叔只会入魔更深，力量更加不可控制，他若带著双剑踏遍天下，寻找宿体，不知将会引出多少腥风血雨……”紫英叹息劝说：“被羲和剑之力吞噬的宿主，将变得嗜血狂乱，直到完全迷失心智，师叔如今的样子，也已相差无几了……”
“紫英，我只是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你从来不是我们的负担。这样，你们先留下，我回琼华看看情况，若有什麽，我也好应付，毕竟我是琼华……的……菱纱？”他低头，少女拉住他的袖子。
“笨蛋紫英，你当他们同门，他们可对你有半分情意。”
想起妖界里发生一切，紫英无法否认自己的心痛，但是他还是必须坚持：“我回去看看情况，‘剑柱’完成状况如何？如果他们一旦完成，恐怕一切都太迟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去劝说大哥放弃！”天河一步跨站在门口。“菱纱你身体不好留下。”
“紫英，天河，你们觉得玄霄会这麽被轻易说服？如果可以这样，上一次就会被说服了……他不会愿意的。”菱纱含泪摇头。
看著菱纱苍白面孔，天河只觉得自己也像站在悬崖顶上似的，摇摇晃晃：“那，那我会……会杀了他……”说著自己也没底气的话，但是天河知道，他并没有那麽多选择可以做。就像紫英说的那样他们无路可退了……
“天河……我，和你一起去。”少女沈默了半晌後，坚定的回答了他。
“不行，你身体不好，留在青鸾峰。”天河一口否决。
“不要，你别像把我丢下！你们去，我也要去。”
两人斗鸡似的对瞪著眼，但是紫英明白，他们内心对於失去对方的紧张，以及……他摇摇头，站在两人中间：“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吧，免得互相担心误事。毕竟菱纱状况时好时坏，若突然发作起来，你我都不在，也是难办，跟在我们身边，互相照应，天河也好及时运功替菱纱驱寒。”
“说的好，紫英。”菱纱急忙迎合。“我们这三个好朋友既然都替彼此著想，也放心不下彼此，不如就一起去，不是吗？ 放心吧，天河你每次都瞻前顾後，後来还不是没事？别瞧不起人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她笑嘻嘻的神色硬是把苍白脸色染红。“而且，你看连紫英都同意了。”
什麽道理只要一打上紫英的名字，似乎自己就会再没办法反对，菱纱似乎比天河本人更快的认知到这一点，并且屡试不爽。烦恼的摸著头，天河并不清楚为何自己对紫英所说某某某道理都无法抵抗，只好非常潦草大意的解释为，因为紫英是他们种最聪明的，诸如此类。“好吧，既然紫英都同意了，那我也同意。”
发现自己又被打上某些标签的紫英，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虽我同意，但菱纱你不可乱来，一切以你为重。”
“是是，紫英说的是，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是，你这个应声虫野人，紫英说什麽，你就晓得附和。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菱纱佯怒似的说著，然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放心，我还有许多事情想做，我还要告诉我的族人……而且我还舍不得你们，放不下你这个野人……所以，我也不会轻易死去的！”
“说的及是。”紫英点点头：“菱纱，你莫要忘记你说一切。”
紫英平静的目光，不知怎麽的让菱纱心虚起来，她心里很清楚，她打的小算盘。如果让她一个人死能救很多很多人，能让天河和紫英可以平安，那麽她绝对，绝对愿意的，她会快活的去死的。这样想著，她只觉得眼眶一热，急忙转身，就怕眼泪会掉下来：“快走吧，别磨机了，再等，‘剑柱’都做好了，那时候说什麽都完了。”
凝视少女背影片刻，紫英开口道：“那麽我们即刻动身吧。不过我们不知琼华结界是否散去，这样，我们先御剑飞往播仙镇，查看情况，到那里再做打算。”
“好，就这样决定了。”
“菱纱。”紫英出声叫停背向门口，似乎急著出门的少女：“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们的话。”
“知道拉，小紫英罗里巴索的。”少女开朗的声音伴随著轻快的脚步，随意的挥著手，仿佛真是心无负累，只眼角一点闪烁出卖心思。
没关系，我们不会失败的，我不会让天河和紫英你们死的。
【仙剑4/云紫】梦中月下 15
其实真的觉得玄霄挺惨的……
最美好的岁月就在冰里度过了，能回忆起的大概就是最後那些被背叛的记忆，曾经爱过的只留下点滴回忆了……
这个人都要变那啥啊
15
播仙镇早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播仙镇，而琼华也已经成冰封之地。
耳边是菱纱的惊呼，紫英发现自己需要牢牢控制自己，才能不流露出脆弱表情。
这里真的是琼华？那个他呆了那麽多年，自大小就成长的琼华？
紫英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绿色茵茵的草坪如今都被厚厚冰雪覆盖，原来葱笼绿意已不复见，脚踩上去不再有柔软的感觉，而是坚滑冰冷。长长的冰柱垂落房檐，代替了过去随风轻飘的纱带，所有过去的一切如今都被坚硬冷酷的坚冰所替代。
他只觉得一瞬间惘然的情绪牢牢捕获了他。他们修仙到底是所为何事？
“紫英……”天河默默的走上来，他不如菱纱那麽善解人意，可是他知道紫英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代表他很难过很难过，虽然紫英从来不说什麽，但是他明白，紫英从来不肯说，只是独自一个人把这些难过都吞了下去。“紫英，紫英……”他伸手握住的手腕。
“没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找他们吧。掌门和师叔一定还在某处操纵著双剑之力！不然绝无可能维持琼华派不坠。”
“嗯。”
他们一行往里走，却只瞧见更加心寒情形，往日那些情景全然不见，这个被冰雪覆盖的地方……这难道就是所谓升仙。紫英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呔，慕容紫英，你这个叛徒！竟然还敢回来！”
只见一琼华弟子突然冲出，见了慕容紫英便厉声责骂於他。
“你说紫英什麽！”
“天河。”紫英伸手拦住天河不善之举，依然以礼待之道：“虚凉师兄，告诉我，掌门和玄霄师叔现在何处？！”
“哼，这些家夥，小紫英对他们这麽客气干麽。”菱纱在身後嘀嘀咕咕。
“放肆！还敢质问於我！清修静地，岂容你这叛徒任意来去！”
“清修静地？”紫英皱眉反问：“……师兄，琼华派数百年基业已几近全毁，昔日清修之所，今日变成一座冰封死城，你身为琼华弟子，竟可视而不见！ 望师兄明察，快带我等去见掌门和师叔，或许还能阻止这场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