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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问问他们。”天河说著站起来。
紫英伸手拽住他：“不用了，天河。”
“为什麽麽？”
“知道又何用，已经百年。再是追述也早无意义，我能明白当年道臻不肯对我言明的缘由，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他摇了摇头：“不知有时候也许更好些。”
“可是，可是锁妖塔进去会如何？”天河声音变软。
“我曾听过这样传说，只说进了锁妖塔，便无回头路，终此生。便是至此也会为其锁住魂魄，与塔里妖魔战斗不休吧。”紫英说：“一入锁妖塔，再无回头路。”
“那道臻……”
紫英没有再说什麽。
原来一个想了那麽多年念了这麽多年的故事，最终竟是在这样结局。除了他们外，已经不会有人再知道，或是记得曾经道臻付出过什麽，最後最後，他连名字也不会被蜀山记得。但是，紫英想著，道臻入塔前是否有回望过蜀山派，回望过那遥遥望不见的居巢国，想象著他的弟弟和他的弟妹，抱著年幼的孩子，在避世之地幸福微笑的模样。
然後，能否会心一笑。
应该是，能的吧。就像自己从来无悔这样的一生，以此生和天河能携手百年。
****
路过寿阳的时候，紫英不忘打听了下裴捕头的消息，却被告知原他多年前已经去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河也不禁一阵恻然。认识他们的，现在除了远在幻瞑界的梦璃和东海底下的同门外，大概都去了地府，这样想来，这人世间已无人认识他们。
“不过本来就没人认识我，如果不是菱纱带我下来。”天河性格大开大合，在别处也是很容易看开，虽然失去朋友也让他觉得伤感，不过还好，不过还好，他还有紫英。
紫英却颇有些感叹时日，这寿阳街道一如过去毫无更改，但每扇门，每扇窗之後容颜早已经更改。原来的柳府里住进了新的县令，那是一个模样黑黑的男子，紫英远远瞧过他进门时候的一眼，而现在的捕头是个瘦高个的小夥子，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在街上巡视。但他还记得，柳府门内柳县令强忍悲伤的笑意，和那一日坟前雨下，裴捕头安静沈默的侧脸。还有那临街的客栈，他遇到了很久不见的夙莘师叔。但是现在回过头，却已经全然是陌生的一切了。
“不知道这次梦璃能回来麽？”天河有些郁闷的说著，太多次漫长等待实在让人心焦，但转而他又笑起来，只是他笑声有些发闷，语言里几分更像是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会继续等。”
紫英跟在他身後只觉得在得知裴捕头死讯後，天河有些古怪，他试图去询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倒让他心里有几分不安生出。出了寿阳，这条小道天河早已熟悉，来来回回走也不用他一旁看著，就让他随性走在前头，他後头慢慢跟著想著。这一趟行程，他们慢慢走，观赏沿途风景，也已经过了好些年，想必现在青鸾峰上也已经是漫山遍野碧色了。
穿过巢湖小道，天河一心一意往回走。紫英依然跟在其後慢慢走，回头的时候远远望见巢湖，紫英不由停止了脚步，远远站定眺望。
他不知人若在里是否可居住百年，也许道闰也早就去世，留下妻与孩子。那麽还有人念起过道臻这个名字吗？
“有水的味道。”天河不知什麽时候折返回来。
“嗯，这里可以看的到巢湖。”
说起巢湖其实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话，他们最早就是在巢湖边的相遇的时候，初初下山的少年，和御剑而来的琼华弟子，还有他们的第一次争吵，槐米和道闰的故事，都发生在这巢湖之旁，之中。
“已经百年了。”
“嗯。”
“不知道槐米他们还好吗？”
“想去见他们吗？”
天河笑起来：“想。”旋即他又说：“不过我想还是等一等。”
“为什麽？”
“不为什麽。”
“如果顾念我的话不必，我既做过，不会逃避，槐米的父母却是我所杀，如果他们要责怪於我，甚至为父母报仇，我也不会有怨言。”
“但已经百年了……”
“对妖或仙而言，百年不过弹指，天河。”
“那人呢？”
“……”
“紫英比我更清楚吧。我们的事情。”天河越过紫英，朝著巢湖的方向，他的声线平稳而毫无动摇：“百年了，我也知道。柳伯伯，紫英的师叔，还有裴捕头，还有许多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人生百年，这句话我也听过。”
紫英愕然，他不知天河此话用意。“天河……你？”他觉得有些惶惶然。
“就算紫英不说，从来不提，我也知道。天亮了，紫英会叫我起来，天黑了，紫英会说很晚了，我们睡吧。哪怕我从来都看不到日出日落，可是我也知道时间在过。”他说，用很平稳的口吻说：“已经百年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我也知道，什麽变化都没。”
“……”紫英沈默著，他知道这也许是衔烛之龙所说的玩笑，不老。“天河，你不要想太多。”他伸手握住天河的手：“我和你一样。我们……”
“不一样，不一样，我知道的。”天河固执的说：“我知道紫英从来没放弃过修行，我知道紫英一直在调息，我知道的。可是为什麽？”他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紫英的：“我们一样。”
天河莫非想说我们一样不老麽？不，天河。紫英想说，我已经老了，只是你看不到我已经青丝如雪。“我们一样不好吗？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紫英，不知道为什麽，在知道裴捕头死了後……我一直觉得不好。”
“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我不知道怎麽说。”天河口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转身朝著紫英，脸上充满了不可琢磨的彷徨，像是压抑许多时日的东西一起突然浮现出水面。
“不要担心许多，天河。”紫英牢牢握住他的手，像是这样就能去除掉那些时光给他的彷徨不安，夺去的年少时光。“虽然许多都在改变，可是我们还在一起。”
“你还有我。”
他说，你还有我。
他说，我们还在一起。
他说，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可是天河想说，紫英，我只有你了。他想说，我们一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想说。
紫英，一生有多长，可有尽头。
【仙剑4/云紫】 梦中月下 48
抓著头发填完
这一章比较挫的是紫英天河和梦璃之间的描写
总觉得抓不好紫英微妙的心里活动
又不是说他害怕逃避梦璃，又不是故意要内啥内啥。
无能星人啊……
其实想说啊……
就算没有云紫，梦璃你也晚了一百年
百年之情
若有人在你身边百年不离不弃，爱不爱倒真不重要。
揉入的也许已经不仅仅是情。而是真正的灵魂。
48
魔剑悬浮於半空之中，遥遥的停落在巢湖之上。片刻之後魔剑卷起一道利光般向远处划去。
天河坐在青鸾峰山崖前，直到熟悉的破空之音自远处而来。他立刻跳起来：“紫英！”
“我回来了。”从魔剑上稳稳走下，紫英收回魔剑：“巢湖水起波澜，幻暝界与世间相交之日应就在今明两天。”原这百年间世间或有差池，幻暝界降临之时与百年前并不完全相同。但紫英想起当年幻暝界降临，巢湖水起波澜，引得附近渔民纷纷落湖。这次想起以巢湖水来测算时日的法子。
“太好了。就是不知道梦璃这次还能不能来。”
紫英遥遥的看著站在树下的傀儡梦璃：“如果梦璃回来的话，我想傀儡梦璃也应有所知觉的。”
“说的也是。”每逢这个时候，天河从事表现格外开心，想是总期待多年不见梦璃此刻能遇到。“我要去准备吃的，野猪野猪！”他开心笑起来：“还有梦璃送给我的玉腰弓，我也一直有仔细保管。”
“是啊，梦璃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已是百年，那百年前娴静少女还是会依然如昔麽？抑或是。紫英想起那一日分别，他和菱纱站在神台下等待，幻暝的风传送来，少女含泪的离别诗。他看到菱纱瞬间复杂目光，然後慢慢转身，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而他抬起头，遥遥的看到少女哭泣模样。
天河奔著跑回木屋，准备去打猎。紫英跟著他身後回到木屋。
墙上，玉腰弓，後羿射日弓，依次排开。而天河剑，紫英剑交错搁在一起。从窗口遥遥的看的到望舒，斜倚在菱纱墓前。
就像那时他们，一直在一起。
“紫英紫英，很久没吃烤野猪了，今晚就吃吧，我要猎好多，给梦璃也吃！对了，梦璃还没吃过我的烤野猪！”
紫英站在木屋前，看著天河奔忙於山野之中。他转身进屋放下剑匣，将屋里整放干净，踢乱的凳子归回原位，防止天河踢到。忙完一切後，拿书静静翻看。平素日子原就是这样平淡，懒洋洋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觉得有些困倦，用手轻轻的按压一会眉心，想提提精神。按压一会，方才觉得好些。远处传来天河捕杀野猪时候兴奋的大叫，不过听著很轻，忽而又听不见了，像是奔去了很远的地方。
紫英觉得有些迷糊，想站起来清醒一下，忽见门口有人背光而立。
“天河？”他靠著桌子，书页被风一吹哗啦啦的翻著。
对方没说话，只定定的站在那里，光晕模糊了他整个轮廓，一切都看不真切，只有身後树影，伸展开绿色阴影，摇摇曳曳。灼热的光线刺痛眼，紫英眯著眼睛辨别著，他忽又觉得这个身影不像天河，太过娇小，但又觉得似是曾相识。用手遮挡著阳光，分辨著。
“怎麽了？小紫英已经忘记我了？”少女清冽的声音的打破一切。
“菱纱？”紫英大惊：“你回来了。”
“哎，我想你们，所以回来看看。”少女站在门口，阳光模糊她的面目看不真切，只话语里一如既往的快活：“这麽些年紫英还好嘛？”
“烦劳菱纱挂记，我们很好。菱纱你呢，鬼界服役可好？”
“哪里来了什麽不好，什麽好，和大伯在一起，苦一点也没什麽，何况在那里有许多熟悉的人，又见著了父母，於是觉得很开心。”菱纱笑著说，银铃样：“不过我牵挂你们，所以过来看看。紫英和天河还一起吧。”
“是。”
“紫英很喜欢天河。”少女用的并非疑问句。
“是。菱纱我……”他怕少女难过，故而急急辩解。
“这样很好啊。”菱纱开心的说：“我们之中，天河和紫英在一起，我也很高兴。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虽然知道天河的目光下意识的在追随谁，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现在想来，天河真是一个诚实的傻瓜，他早就告诉我和梦璃，他喜欢的是谁。他的眼睛太诚实了。”
紫英沈默在原地，不知道说什麽好。
“你们能在一起百年，我很高兴，真的好高兴。”
紫英抬起头，他想努力看清少女的表情，可是那强烈的光芒使得他睁不开眼。
“啊，对了，梦璃要回来了，我见不到她，真是……请帮我转告她，请她不要难过，还有……”少女说这，一步一步走进门。表情模糊在逆光的黑暗里。
“菱纱。”
少女站在桌边，低头凝视著他。她伸手轻轻覆盖上紫英放在桌子上的手。
“要记得，死亡并不是终结。”
手上传来比冰雪更凉的触感，紫英猛然一惊，一惊而醒。少女的身影瞬间褪去，紫英抬起头，因动作太迅速瞬间产生眩晕感，他扶著额，转头而望，门口空空，并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踪迹。
“菱纱……？”他轻轻唤出这个名字。
只有清风回应著他，书页继续被风吹动，发出喧哗的声音。天河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紫英走到门口，四下里阳光大好，明亮热烈。远处云海翻滚。像是证实给他，刚才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
紫英伸手轻轻抚上自己手背，冰凉的触感却依稀犹在。而菱纱的那句话也是。
紫英，要记得，死亡不是终结。
菱纱，你想说什麽？
***
天河这一晚显得很兴奋，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过一会叫了紫英的名字。“紫英，你睡了没？”
“没，有事？”
“没，就是觉得睡不著。”
“早点休息吧，要是明天梦璃真的回来……”
“紫英紫英，我有没有说过，我梦到梦璃了，她说这一次会回来。”
“呃，没有。”紫英听他这样说，想起梦璃是梦馍一族，也许有能此能力吧。那麽他为何又会在困顿午後半梦半醒之间梦到菱纱。抑或者只是思念之故，因思念所致的梦境。“梦璃托梦於你麽？”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我梦到梦璃，在梦里我还是能看到的。梦璃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变。”
“梦璃是梦馍一族，较之我们自然不同。”紫英听他言不由心里一动，梦馍族，其寿命恐怕远远超於凡人，何况梦璃在幻瞑界多时，也许她能获知天河不老的原因。
“紫英，你说都那麽长时间了，梦璃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明天见了不就知道了。”
天河翻了一个身，朝著紫英的方向。“紫英紫英。”他叫著对方的名字，似乎有说不尽的话。
紫英怔怔瞧著他，忽又想起离别时，梦璃泪眼婆娑。这回首百年之内，想来这份情感大概……
“紫英，为什麽不说话？”
“……”
“紫英？”
“只是有些困了。”紫英淡淡的说，衬著月色，他看到自己白发如霜。“早些睡吧，明日也有好的精神气来见梦璃。”
“哦，好。”天河答应著，翻身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