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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著水杯，突然喝不下去。
“天河？”
听到紫英催促，他急忙一口干下，却又不料喝的太急呛了起来，很辛苦的咳嗽著，紫英急忙伸手给他拍拍。“慢点。”紫英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搁在一旁。“睡吧，明天一早梦璃便回来了。”
“嗯。”他唯诺的应了，却靠在床不肯躺下。“紫英，我……”亵衣贴在皮肤上，有点冰凉的意味。天河莫名的想起，今晚前些时候……“紫英。”他说著用手绕住对方的腰，暗示性的亲吻对方发丝下的肌肤。
“天河，现在已经……”
已经什麽，紫英没说下去。空气变得有些混沌，月亮更偏了一点，於是这小屋里就一片漆黑了。
*****
紫英的精神不是太好，梦璃这样觉著的，与此相比的是，天河的精神很好。梦璃转头看看在外面切柴的天河，哼著不知名的调子，也许天河一直这样精力充沛吧。
“梦璃，你继续说。”紫英虽然看不出什麽具体困顿的样子，但神情里总有莫名的倦怠在，他倒了一杯浓茶，正慢慢的品著，眼里带著微微明澈的光芒。
“我回去查阅过典籍，无奈我们梦馍一族少於外界来往，就算有所记载也不全，只泛泛而道说神龙有能力来往阴阳两界，且神龙千载万年，靠的全是神龙之息，想来若将此分与凡人一般，便可助对方延年益寿，更有甚者，长生不老。但具体如何，却也无从提起。我翻阅所有梦馍一族典籍，也只有此寥寥几句。虽询问母亲，但无甚结果，母亲只听闻过神龙之息，却从未亲眼见过。紫英，我……”
“梦璃无妨，这也足够。”紫英吹去茶沫，喝一口浓茶：“其实我也知道，这不过是想知一个结果。我记得那一日神龙曾对天河说，给与他试炼，让他尝尽人间之苦，才会在他大限之日来接他，问他是否会怨恨这样命运。”
听紫英此言，梦璃顿时怔住。她知当年他们为了取得翳影枝，花费许多精力，却没有料得竟是付出如此代价。“你的意思是说，神龙在天河身上种下神龙之息後，才让你们进入鬼界？”
“嗯。”紫英见她脸色发白，急忙补充道：“梦璃，神龙说是赞赏天河勇气，故而想给他试炼。所以……”
梦璃摇摇头：“你别再说了，紫英。”她想这竟是如此竟是如此，若不是她，想必天河也不会遭此命运：“我无从说什麽，紫英，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神龙之息，我不知其年岁。”
紫英倒显得平静：“昨天你走後，天河揭穿我们谈话。我想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所发生不平常。”
“天河他！”
“天河他只是淳朴，并非一无所知。我想他一直不提，大概也是怕我多想。”昨日深谈後，紫英不知不觉突然平淡下来：“他说，去想过去没有用，我们只需要一直往前就可以了。”
“天河他，还是老样子。”
“是啊。还是老样子。”紫英看著青色茶水，“後来我想也是，我们如此辛苦来去，倒不如顺水而行。身老病死，皆有定数。我从不畏惧。只是……梦璃，若真有一日如此，我……”他抬起头看著梦璃，双眼漆黑明亮。
“紫英，你说。”
紫英注视著那一盏碧色茶水，他简单开口：“人终有百年，我也不例外。”
他只说了十个字，但已经足够，梦璃明白他所要表达意思。她眼里蓄起水色，很慢很坚持的点了下头：“我知道，紫英，你放心。”
紫英微笑起来。
***
梦璃是在第二天走的，幻瞑界和人间界交错时间有限，若错过一日，便再要等上十九年，梦璃已经是幻瞑之主，这次虽前来，但也身系要务，不得不归，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只得含泪离别。只不过这次梦璃能切实承诺，下一个十九年，她必然会回来。
天河似从不在意时间流转，他急急叮嘱，梦璃你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下一次来。
梦璃含泪应承，抬头又见紫英含笑默然。不由想起昨日深谈，心里掠过酸楚。
“天河，紫英，你们也好好的，等我回来。”
“放心放心，梦璃！”天河仿不觉离别，自顾自开始期望起下一次见面。而紫英一如当初告别，拱手为礼，微微的弯下腰，然後是微笑告别之词。
梦璃退後一步，她觉得她得走了，不然眼泪就会忍不住。
“你们，一定要多加保重。”
紫英抬头，注视点点光芒碎於空中，温婉女子身影消失於他们之前。来去匆匆的女子最後给他们一个十九年之约定。下一个十九年之期，依然遥远。
“紫英，梦璃已经走吧。”天河站在他身边，风掠起他的发，有些变长的遮盖了他的眼。
“嗯，不过十九年後，她会回来的。”
“嗯。”
紫英伸手掠了掠他的发：“有些长，我帮你剪掉一点吧。”
天河很乖的点了下头，他看不见，这些事情统统由紫英料理。乖乖的搬个凳子坐在木屋门口。等著紫英准备好东西过来。
春天的风那麽温柔，他坐在青鸾峰的的山崖前，空气里有很好闻的花香，钻到他鼻子里面，他用力吸一口，觉得好像整个身体里都是那麽温柔的味道。他就这麽怔怔的坐在那里，等著紫英来给他剪头发。
他想起很早很早以前，他爹站在山崖口，看著远方，见小小的他过来，便对他微笑起来，神情里有著温柔的迷茫。
他想起很早以前，有点咋呼的少女站在山崖前打量四周，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野人。
他想起很早以前，他跳下御剑的剑，漫山遍野的大叫，我回来了。他听到身後少女清晰善意的笑声。
他想起以前，他和他沈默拥抱。说著，我们只有彼此了。
他想著这里有许许多多记忆，和紫英的，超过其他所有的一切。
“天河？”紫英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意识到自己走神，不知何时紫英已经去而复返。
他觉得脸上有凉意，像是雨水低落在脸上。他伸手背擦了擦，笑真著对对方说：“紫英，好像下雨了。”
声音在短暂的迟疑後响起：“是啊，下雨了。我们进去坐吧。”
“嗯，好。”
紫英拉起天河，後者回个他个略带羞涩的微笑，拎起板凳，跟著紫英回家。他们身後是绿意盎然的青鸾峰。
*****
最後一次是前往不周山是梦璃回来後又过了五年。但是这次他们没有走到头，在半山腰的时候，紫英不知怎麽的就受了风寒，坚持著又走了半路後，天河发了脾气，不肯再往下走。他一把抱起紫英，说是你肯也不好，不肯也好，我都要把你抱会青鸾峰，反正我也会御剑。於是牛脾气一发作，踩著紫英剑就御剑离开了不周山。好歹不周山他和紫英来过多次，天河记性又好，於是一来二去也熟的很，不半会也就御剑出了不周山的范围。神龙是没见著，紫英也没什麽好说。他冷的有点索索的发抖。御剑时候天上的风大的很，吹得他骨子里都冒出寒气来。可是他还得努力睁著困顿的不得了的眼，告诉天河方向。天上不像地下，哪里有许多标记，他得给天河指路，不然指不定就从青鸾峰歪到了南蛮。
等天河双脚落了地，他这才放下下来，这一放心，便再也撑不住，不知是睡还是昏过去了，反正是没了意识。
天河抱著他急急就往房间里赶，把紫英轻手轻脚放上床，脱了外衣，只把一床一床被子盖到他身上。然後呢？然後他却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打从小他就身体强健，没过什麽头疼脑热，虽然照顾过爹，但现在想来，其实爹什麽都打点好，他只负责跑腿，因此多半经验也是没的。而和紫英在一起，一个身体强健，一个修道有术，基本都没什麽头痛脑热过。紫英突然一病，於是六神无主起来。
天河摸摸紫英发烫额头，又摸摸他手。没头没脑想起那会爹的最後时光，连带的想起紫英说过的杂七杂八的话，心里顿时也慌了起来。
事不到临头，真正是不知道慌乱的。“紫英紫英。”他现在也只剩的反复叫对方名字，却不知怎麽办好。叫著叫著，紫英便悠悠转醒，见天河一旁心急如焚，便明白原委。
“天河……”他说话的声音虚的紧，没平日里半分清朗。
天河听的清清楚楚，急忙扑上来：“紫英，你怎麽样。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怎麽办？”他一叠声问了许多，表情慌张不见平日模样。
“无事，天河不必慌乱。”紫英慢慢说，从被下伸手握住天河的手，“只是偶感风寒，无妨的。”
“可是，紫英，你前面……”
“御剑的时候风有些大，我有些困，只是这样。”他轻描淡写的说：“你只帮我去山下跑一次，抓点药便成。”紫英说著，想要起来。
“紫英，你别动，你说，我听著。”
本想起来提笔给他写方子，听他这样说，又念起自己确实体虚，想想也就算了。说了几味药，嘱咐天河和抓药的大夫说一下就成。他看天河一脸紧紧张张，便宽慰他说是无妨。
“过去，从来没看到紫英生病……”天河这样解释著。
他听著心里一紧，伸手掠过天河因著急而汗湿的鬓角：“人食五谷杂粮，自然无法避免病痛。”他宽慰著他，却不知怎麽突然胸口一紧。放在被上的手不由下意识紧紧揪住被角。只他说来依然是一切安好姿态。天河所握之手也是半点颤抖也没有。
“紫英，那我下山给你抓药。”
“嗯，好，下山之路你也熟悉，要切忌当心，不要著急。”
“我一定做到，紫英你要不睡一会。这样会好点。”
“嗯。”
天河不放心的替他掖好被，摸摸索索的全部照顾个便，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下山去。
紫英目送他离去，揣测他走的速度，想是已经远离此处後，他稍稍放松下来，放开一直掐在手心里的被角，一阵被压抑的咳嗽声，他忍耐著将这淤痛之气压制到现在，这会便是狠狠咳嗽，像是要补偿刚刚压抑之苦一样。窗外风呼呼的吹著，他咳嗽了半日放才止住，怔怔的看著窗外，漫山遍野弥漫开的野黄色，忽然意识到冬天就快到了。
【仙剑4/云紫】 梦中月下 51
春节的尾段啊，放出最後第二章。
最近沈迷在大蛇中，又被人约写了都督的文，远目，欠账一屁股。
茶
正色
关於此文，已经拖拖塔塔，唠唠叨叨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很多情感其实已经不要赘言了，我想大家都明白。
所以这里基本……切啊切啊切的就切掉了
记得去爬山的时候，天色都黑了，站在旅馆门口看，漆黑的群山，风刮过的时候，林子发出好听的喧哗声，明明是有声音的，却觉得安静的不得了。
所以反复强调这样场面……因为某F私心,汗
囧，好吧，我不多说，请大家看文吧……
摇手指，我是有爱的HE……
嗯，内啥，我顶个锅盖先。
51
紫英的身体就是在这一年开始变坏的。
虽然谁都没有点破这个事实，但是彼此心里都明白。木屋开始习惯草药的味道，天河上山的时候不仅仅是惦记著野猪肉，他也会寻一些草药，紫英以前教过他分辨。在那百年之间，两人无事上山，紫英会拉著他，一样一样教他分辨，他都记在心里，於是现在一样一样从记忆里翻出来，去寻。
青鸾峰渺无人踪，倒是各种草药补药隐藏之地，於是天河找了，拿给紫英分辨，或是留著或是加入药里。
天河在门口蹲著弄草药的时候，紫英会披著天河给他的动物皮毛做成的裘，坐在桌前看著他。
这一年的冬天并不冷，泡出的茶水要隔著好一会才冷。紫英就端著茶，翻著书等他。天河不会让他风头里坐著，因为紫英很容易受风寒，一咳嗽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候半夜醒来，便能听到他低低压抑咳嗽的声音。以前是紫英会起来帮他掖拢被子，现在换成他。天河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容易惊醒。
桌上药和水的位置他记得清楚，从来不会搞错，堆了许多止咳的甘草。在手一伸的地方就到。他想自己是习惯照顾人的，像是小时候，爹畏寒，他总会去山上捡许多柴火，满满堆满屋子，烧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烧了热水，放在爹能拿到的地方，干咳的厉害了，便能润润喉咙。小时候夜里常抱著爹睡觉，爹有时候会冷醒，发著抖起身，因为怕吵醒他。而他总能在爹抱他的醒来，抱著爹不肯松开。
他说，没关系，我很热，抱著爹，爹就不会冷了。
天河抱著紫英的腰，埋首在他颈项间，话语含糊的说著：“没关系，抱著紫英，我才会觉得好些。”他这样说著，不敢抬头。“我和你一起睡。“他强调著，不肯离开紫英的床。
紫英身上有微微的震动，他以为那是咳嗽所导致。只是他看不到，就像他过去错过多那麽多表情一样。那麽灼热的眼泪，滴落到地上，迅速被吸收，连影子也不见。
他紧紧的抱著紫英：“早点休息吧，紫英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
紫英默然无语，借著那麽一丁点的夜色看著他，看著他微硬的发投下倔强的影子，看著他模糊的肩的影子。屋子里那麽黑，四周一切都投入憧憧的影子里。
这一夜，紫英做了梦。
梦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他站在巢湖边极目远望，星空无限，而夜里巢湖水发出哗啦啦安静的喧哗声，璇玑和怀朔在不远的地方，盘著腿坐在火堆旁，高高兴兴的说著什麽。燃烧的火堆将他们的脸色映出好看的红色来。
他无比清晰知道，这只是梦。过去记忆回落下的影子。在他面前是已经故去百年的同门。紫英有那麽一点迷惑，比如他为何会梦到此地，但这一丁点的迷惑很快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