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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蚀骨****处(上)

书籍名:《山河永寂》    作者:一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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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能望见山顶天幕低垂,他与他身影交叠。
  台上剑痕如故。倾华如水,仍有火光猎猎。
  李从嘉俯下身子挽袖,手指一笔一笔地在地上勾勒出来,“赵匡胤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笑意显著,长发一时触及地面也不去管。
  赵匡胤难免气结,明明是他逼出来的决绝这时又来嘲笑,不由俯下身子随他坐在一旁矮石之上。“你可知我于此处独等一夜?”
  李从嘉默不作声,他看着凤凰台之上夜晚依旧火把环绕,远景随之变得飘忽不定,空气里放佛还能嗅得见那一夜的血腥气。
  不能再回忆自己那一瞬间的念头。
  
  “我后来曾见过此剑痕。”
  赵匡胤倒没想过他还会来此地,这痕迹上的话确是说得不似自己往日风范,只不过全拜那一夜绝望所致,今日看来倒显得自己痴傻…他立时声音变得不自然起来,“看它又能如何…”故意不去望身畔之人。
  李从嘉一听便知他语气中的掩饰,更觉得有趣,赵匡胤啊赵匡胤,李从嘉心底暖意顿生,见他越是不回头越要执意转过身看他,“你说如何呢?”
  眼前人斜斜一缕墨色长发,重瞳如墨蛊惑依旧,他故意而又孩子气地托着下颚凑上来望他。
  “太傅果然好身手,剑能入石三分。”
  火光中的李从嘉难得的放松恣意,夜昙悄然而开。
  腕子上的木镯随他动作晃动,因为略大而滑至下方,腕骨之间立时风华万千,李从嘉本是无心想逗他一逗,完全是带着调笑随意而说的一句话,并没想过后果,说完随意极目远眺,于山顶之上遥望江水深深吸气,只觉心下豁然开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叹得绝妙,谁知下一秒李从嘉便已经后悔刚才之话,人却径直被赵匡胤一把牵扯入怀,“那我便要补偿。”
  他挣扎,“放手。”赵匡胤顾及身后石台怕他磕碰手上不曾真的使力,李从嘉半晌挣脱出来跌在石地上,觉得手下起伏,恰是那道剑痕,他刚欲整衣起身,赵匡胤突然随他覆在地上,压制住他月光之下皓腕霜雪,但见李从嘉满面惊动,只要看得那碧色之人褪下了往日的风轻云淡,赵匡胤便觉心底安稳,“你必须还我一夜。”
  就是故意想看看,你凭什么总是如此不得掌控。
  
  李从嘉闻之便觉此话于己实属轻视,眼底闪出怒意,“放开!”
  紫檀香气充盈鼻间,赵匡胤就知道他一定会生气,再不许他多言堵住唇齿,手指顺他脸侧长发而下,直攀上腰际不放,外衫繁复拉扯开来。
  一层一层剥离开来的香气,
  周遭空气飘忽,火光熊熊映照之下那一身夜雨的男子长长叹息,终是松了挣脱的气力,缓缓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吻流连于眼睫不去,一时彻底放开手去,任它明日风雨但求今朝一醉,有何顾虑?何况遇见了赵匡胤,天地之间便全剩下危险边缘的快慰,心里很是疯狂的念头,他突然伸出手去直直地纠缠着赵匡胤的长袍拉向自己,便陪着你一起沉堕。
  剑眉之人气势决然吞噬一切,瞬间疯狂的神色,手入衣内星火燎原。
  赵匡胤只觉得数月不见他愈显清瘦,舌尖顺其颈线而下勾勒而出完整的绝世秀骨,直逼得李从嘉周身混沌,呼吸紊乱之间俱是暗香浮动。
  凤凰台上凤凰游,剑痕之上几近妖异。何曾读过的救赎,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纵使虚妄也罢,亦只得纵情一夜此生无憾。
  
  石地之上纱衣俱下,和着江水翻涌辗转不得出口,赵匡胤恐石地夜露冰冷,以衣裹于二人之上,李从嘉忽地望见夜空明月成缺,蓦然身子颤抖,直向那锦衣里偎去,这是什么地方,纵使夜深,若是万一有人上山…
  看他死咬着嘴唇摇头,赵匡胤覆指而下,“不会有人来的…”挑他唇间迫他放松,嘴边还是见了血,“啊…”身后的人吻在发上,李从嘉仍旧畏缩,背上蝶骨现出细细汗意,身后之人几乎就要失控,但觉其周身紧绷难见的示弱姿态。
  他纤细的手指挣扎于身下层叠的纱衣之中,无助地突然回首望向赵匡胤,全没有丝毫的刻意,眼底尽是迷茫,如那墨色一般的长发散在背上,赵匡胤只觉他恍似魔魅,几近膜拜般地轻轻吹开他背上发丝。丝丝冰凉的气息吹在身上,那清淡的影子立时颤抖不住吟出声来
  李从嘉也会惧怕,怕很多事情,怕他所在乎的人再见不到自己一如既往风轻云淡。只不过通常因为他的惧怕无人能救,便要学着自己担待。说他懦弱性子,可是放眼三千里地山河竟无一人再能给他庇佑。
  何况也许日后他竟也要试着成为万人之主,庙堂之上囚着的便是人心的神。
  他的心给了谁?从不曾被人想过。
  
  “何苦。”赵匡胤缓缓安慰他,将那衣物砌与他身下感觉他才能略略心安,身体的温度再掩饰不住,李从嘉死死抓着他手臂,只觉疼痛难忍轻吟出声,立时逼得两人全然承受不住。
  满满的,是他。都是他。
  一时再控制不住,李从嘉无处可藏,眼角濡湿,突然就死命地缠住不放。
  给你全给你,所剩无几,挥霍亦是福祉。
  什么南北商货江南日月,统统不及他一手翻云覆雨。原来那些前人字句痴狂,俱是心有菩提。
  
  凤去台空江自流。
  杏花开败再见不得那场心火毁天灭地,直惊得江水默然。
  赵匡胤噬其体肤,手指忽地触及什么,竟是一道伤疤,横亘于腹间起伏,心底惊痛,“从嘉….别动…让我看看这伤….”
  李从嘉流泪不答,闪躲不愿多说。一时觉得难堪别过脸去。
  “谁伤了你?”
  软在衣裳之上只剩得摇首的力气,仍是不肯告诉赵匡胤,说了亦无用,负约便是负了,不论本意如何,本无再争辩的必要。
  他拭他的泪,“不许再让….别人…看见你的眼泪….”舌尖仍旧流连那疤痕,觉得他周身抖得厉害,更加不肯放过。
  真的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好像天大的事情压在心底李从嘉都依旧能够淡笑折枝,开口便是字句惊鸿,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每一次他给他的疼便能轻易地击垮一切。
  “说!”他披着一张盛世的皮囊,难得一见的软弱,赵匡胤死死捏住不肯放过。
  李从嘉抬起指尖,轻轻点在他臂上自己曾经砍出的旧伤,“这痕迹尚在。”一时触动。赵匡胤征战之人,胸口的伤口依稀可辨,他于江南一隅听得些北朝大胜的战报,具是他用如此代价换得的。
  手指从臂膀掀起滔天之浪,忽地至他胸口那道凄厉剑伤,“又是何人……伤了你?”
  赵匡胤愣住。
  这个时候,李从嘉仍旧不快乐。他清醒得太轻易。
  
  一目重瞳中悲哀得像是能够溺死人心,落寞地笑,笑得极美,赵匡胤,我们本就各自担负,谁又能真心救得彼此?
  赵匡胤厌恶如此无能为力的感觉,为了证明掌中那缕碧色魂魄的的确确真实可触,他近乎是发了狂,直逼得李从嘉清泪愈甚,点点滴滴焚尽秦淮画舫三千繁华,直渗入尘埃里,落在剑痕之上。
  若是他想要,赵匡胤几乎能覆了这一江浩汤。
  可是李从嘉在他耳畔轻轻淡淡一句话,气犹不定,赵匡胤望他,见他笑意,便真的伸手覆上他的颈,美得像是罪孽的轮廓,明暗恍惚之中,明显经不得气力。
  他在赵匡胤耳畔反复重复,“杀了我…”
  暗暗使力,他全然不去挣扎,就像是要折断在他手里,依旧笑着对他说,“杀了我。”
  “为什么?”
  已经说不出话来,“…怕…”胸口剧烈的起伏,赵匡胤眼光骤然一紧忽地甩开手直接把他翻身按在石壁之上,力道之大竟让李从嘉低声咳出声来,石壁湿凉,他想躲开又没有任何办法,身后之人逼他抬眼看尽天光,极远之处竟隐隐能看得秦淮暮夜华灯缀,他重瞳映火,墨色之中幻影万千竟似琉璃光影。月落烟浓,清辉碎,可惜人不醉。
  李从嘉不醉。
  “你怕?”看他终究羞惧不愿直看满山遍野金陵楼阁,赵匡胤拉扯他的头发逼他抬眼,“你什么都怕,独独不怕死。所以李从嘉!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心逼到绝路,最后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朦胧澹月云来去,谁叹彩云易散。他仍旧带笑看他,侧脸满是悲悯,不知所怜何人,还是怜那遥遥一声箜篌脆。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再睁开眼睛,天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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