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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南江北送君归

书籍名:《山河永寂》    作者:一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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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头,微微笑起来,“在秋阁里也是闲坐,本想来看看大人,却见得进了佛堂,又不好讨扰。”
  “这又何妨,我也不过是习惯而已,坐了很久么?”
  云阶摇头,“也是刚刚过来。”
  赵光义突然离近些端详,突地笑出来,“眼睛分明是肿了…….”许是她自己觉得不雅,用些淡粉细细遮了,若不是细看确是看不出来,“夫人又责难你了?”
  “无非仍是旧话,也谈不上责难。”云阶有些不好意思。
  赵光义颔首,“她无非是不愿看你受苦。这也是人之常情。”
  云阶觉得心里的话能够让人懂得确是件幸事,每次过来坐坐便能觉得安然许多,她目光停在那镯子上,“你大哥很在乎你。”
  赵光义却突然侧过脸去,“在乎?”
  云阶刚想说赵匡胤数年以来一直都不肯放弃搜寻关于他下落的信息,却突然发现了些什么,她心里疑惑不由伸出手去,刚要触及那镯子又发现自己过于失礼,急忙地收手,赵光义只当她好奇,也便伸过去,“无妨,你想看?”
  云阶语塞,不经意地瞥见那镯子上的花纹有些异样。
  
  树影微动,云阶奇怪地看那镯子,“这纹路……”
  赵光义手里原本捏着几只奇异草茎,这时无聊地摆弄着,听得她说镯子便顺势看去,并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幼时胡闹罢了,也忘了上面雕的是什么,或许是……”他仔细看看,“简单的竹纹吧。”话刚说完却也愣住,手里的镯子恰好转到刚刚对于云阶那一面,木头上原本好好地纹路突地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削去了一丝,竹茎中部便无端地空缺了小小一笔。
  他是真的不曾注意,两只镯子原本是一样的纹路,有同样是十几年钱的旧物,带着经年沉淀下来的暗哑色泽,若不是刚好的角度,上面遍布着细密的雕纹哪里看得出来。
  赵光义眼光一动,他看云阶有话想问又不开口,便知恐怕出了纰漏,故意自然地放下袖子,“十几年了,我自己都忘记当日大哥如何教导,再让我重再雕一次恐怕便全忘记了。”说完低头笑起来,重又看她,“我大哥以前常拿这个哄我。”
  云阶想也不想,她不曾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这镯子可是他那一只?”
  赵光义沉默,半晌问它,“你看得出分别?”
  云阶有些抱歉的神色,“我…….那竹纹是我早年有次不慎刮掉的,那年我闹着让他教我剑,可是爹爹不许何况他也不愿,我当日拿着剑胡乱地生气,不小心就划了他的镯子,你大哥当时生了很大的气。”
  赵光义有些不安,仔细想来又觉得此事纵使让她知道也无妨,面色极是平常,“我与大哥互换,这本是为了助它。”他的那只镯子里后来被自己暗中改造,挖空了内里,藏入了极珍贵的物品,却没想到赵匡胤得了珍宝随意送人,那便已经是后话了。
  云阶颔首,“你们的事情云阶也不懂,不过是好奇罢了,大人别放在心上。”
  赵光义觉得四下起了风,天色阴沉,看她穿得一件纱衣略显单薄,不放心地开口,“佛堂僻静,别受了凉,不如回去吧?”
  云阶却摇头,“回去凌儿愤愤不平,娘又还是执意催我应下婚事,云阶一时不得安静,倒不如在这里坐坐。”
  “北风干燥,如此时节若在南国,风中亦有花香水气。”不自觉地还是想起金陵的夏,终究算得故乡,纵使他再也回不去。
  江南永远会是一种解不开的情结。
  云阶很是感兴趣,“几次想要渡江爹爹都不准,云阶早闻江南风光,却一直不曾得见。”风声渐大,云阶发丝轻扬,她伸手去理顺放至而后,带些艳羡的侧脸有女子的温婉美好,赵光义愣愣望她,心下叹息。“若是有幸重游江南,云阶可愿同行?”他本是相知而后并无刻意地随口询问,话说到一半却认了真。
  云阶转过脸看他,眼前的男子轮廓明晰却不似赵匡胤一般气势外显,他身上有极矛盾的特质,幽静而坚韧,却不失危险性。
  赵光义不是他大哥一般挥刀断水的气魄,他的危险全都在眼角眉梢,口中念着佛经却能让人再也望不穿彼岸。
  云阶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瞬间看他的眼睛格外用心,也便得了极大的宽慰,她点点头,如他一般认真,便像是执迷不悟的同路人,因为彼此都不知方向,所以格外珍惜唯一的光。“好。”
  相视而笑。赵匡胤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的草茎,急急地放入怀中恐它沾了雨水。
  天边雷声滚滚,极远之处的云雨呼啸而来,异常迅猛的转变毫无转圜的余地,赵光义刚伸出手去,便觉得落了雨点,“北方天气当真易变,这雨竟来不得丝毫延缓。”
  云阶起身拂去衣裙上的清尘,仍是很爱惜自己的女子,看见裙边微微地打结,俯下身子细细整理好,赵光义不动,只看她。“如此,我也能放心,别再做傻事了。”她还顾惜件裙子,一时也不会真的下定决心。
  两人谁也未曾注意,赵光义说自己也能放心,而不是大哥也能放心。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也还曾记得真心关切另一个人的感觉。只不过连赵光义自己都不曾发觉。
  
  不过是转身的光景,雨竟已经倾泻而下。噼啪打在石阶之上瞬间洇湿一片,云阶素白的衣裳拖在地上很快见了污渍,赵光义不忍,伸手去扶她,“快些下来,雨大了。”云阶望望天色,劈空一道闪电映出荒白庭院,抿着唇慢慢从阶上下来,赵光义刚想说先送她回秋阁去,云阶却先担心起来,幽幽地叹息一句,让赵光义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此时他在何处……他一向不在乎天气,暴雨也是不管不顾…….”
  一阵巨大的响雷,云阶终究有些惧意,不由手抖微微掩耳,巨大的轰鸣之音像是随时要劈在顶上,赵光义见她害怕,不由得声音也软下来,“无事,我们快些回去,别走树下。”她不由自主向自己这方挪过来,找广义以手遮于她面上,云阶微微有所触动,“若是他,必不会想到这些。”赵光义遗憾,“可是我也不会值得你在他人面前反复提起。”
  唯有雨声,云阶看他,“回去吧。”
  
  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
  入夜,赵匡胤终于踏上北岸土地,不是不遗憾的,却于事无补。
  一把火,一支箭,是不是记忆就能全然抹得干净,可他只觉得那把火直烧尽心里去,竟然起了疯狂的念头。
  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看你一无所有,那样的李从嘉能不能留得住?
  
  岸边远远见得一间小小茅屋,昏暗光线从中透出,太傅震怒,一行人黯然无声许久,此番下了船,赵匡胤长叹一声,环顾四下,渡口夜晚人声渐远,唯有一人远远地在浅滩处提灯查看些什么,护卫本是过去驱逐,又被赵匡胤挥手制止,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惊扰百姓。看那人身形竟不知自己身份,无所顾忌地在一旁细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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