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甩不开的焦糖宝贝
凌子臣将糖糖抱到篮子里，便披了衣冲出去。
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的连锁店，他跑了半小时才找到一家，却只有卖蜂蜜核桃。
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三包十万火急地往回奔，一路上脚又开始痛，但他管不着这些，糖糖还在等着。
但当糖糖半睁着眼看向送到自己跟前的核桃时，却怎么也不肯吃。
它伸出小爪子，轻轻推着。凌子臣半天才明白它是要自己吃。
凌子臣红着眼咬了半口，又递过去。糖糖这才借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啃着。
凌子臣一边喂它一边自责，都是自己害糖糖变成这样……自己整天出去找工作，竟那么晚才察觉……
糖糖吃得很慢咽得很艰难，只吃了四个便吃不下了，眯着眼虚弱地睡去。
凌子臣将篮子抱在怀里，守着它一夜，也想了一夜。
对他来说，糖糖已不是一只宠物那么简单……
它的聪明，它的灵性，让凌子臣有种拥有一个孩子的错觉。
糖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它不能说话也不能给凌子臣任何物质的回报，但糖糖对他无条件的依赖与信任，让他打心眼里幸福。
然而这么一个忽然填满了他空虚生活的鲜活生命，就要在他的掌中流走了……
他没能力抚养它，没能力照顾它，没能力让它快快乐乐地成长……
该怎么办？？
凌子臣苦恼地将手指插在发间，不自觉地收紧，想借这种疼痛来削弱心中的痛。
然而没用……脑中反复浮现弟弟凌子卿的那句“趁早把它送走吧！”。
或许……真的该将糖糖托付给其他能够照顾它的人……
糖糖跟着自己，是不会幸福的……
可是又有谁能像自己那样对糖糖视如己出？万一他们虐待糖糖怎么办？又万一……他们对糖糖太好，糖糖忘了自己怎么办？？
一想到糖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自己，凌子臣就受不了。
他喜欢糖糖总爱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喜欢它撒娇似地用小脑袋蹭自己的胸口，喜欢它用小爪子捧着食物递给自己吃。
但……
凌子臣望向窗外婆娑的树影，忽地眼前一亮。
对了！可以把糖糖放生啊！！让它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怀抱，自由自在地生活！
虽然和糖糖分开是自己最不愿做的选择，但若能让它过得比现在好……
眼看天就要亮了，打定主意的凌子臣立即起身，提着一包核桃和装着糖糖的篮子往公园去了。
或许是糖糖太累，也或许是凌子臣的动作过于小心，糖糖到了公园都还没醒。
一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才开门。
凌子臣在大门口等着，眼睛一直盯着篮子里熟睡的糖糖。
他其实很希望糖糖此时醒来，那样的话，对着它水汪汪的大眼睛，自己绝下不了狠心将它丢弃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ˇ﹏.玲ěr整-理
然而小家伙始终睡得很熟，时不时翻一个身，咂咂嘴继续睡。
公园门开了，凌子臣只好买票进去。
凌晨的公园，鸟语花香，却只有几个早起锻炼的老人。
凌子臣兜了半天，才选中一棵靠近河的隐蔽的绿树，脱下外套铺在其中一段高高的树枝上。
然后俯下身，对着糖糖又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从篮子里捧出来，轻轻放了上去。
松开手的一瞬间，凌子臣红了眼。
他就要失去他心爱的宝贝了……
待它醒来时，该是多么害怕，多么不安……
它会明白是自己遗弃它的吗？会因此而恨自己吗？
可是没有办法……像自己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连如此弱小的生命都无法保护……
凌子臣将一整包核桃倒进事先剪好的半个小牛奶盒里，放在它的身旁。
这样，在糖糖适应这里的生活前，至少有一周可以不愁吃的。
最后看了眼心爱的宝贝，想亲亲它，却又怕吵醒它，只能替他将枝叶都拢过一些，将它小小的身影全部遮挡在繁茂的绿色中……
该走了……
凌子臣背过身……
清晨的阳光如此灿烂，美好的一天，却早已黯然失色……
++++++
凌子臣解开领带倒在床上，这几天去面试，对方一见他颓废的样子便婉言拒绝了……
或许是之前将糖糖遗弃的动作已让他耗尽了心力，现在的他，只剩了一具空壳。
他每天都想着糖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饿着，有没有睡好，会不会被人逮到……
他还留着糖糖的稻草窝和小篮子，一到夜里就抱着发呆。
他常常会有一种糖糖还在身边的错觉，会不自觉地对它讲话，然后扭头才发现肩上空荡荡的。
每当这时，他就疯了般想把糖糖找回来……
但每次理性都告诉他，你养不起的，还是放它自由吧……
忽地，门铃响了，凌子臣有气无力地打开门，就见了个西装笔挺英气逼人的男子站在门口：
“凌子卿呢？？”
“啊？？”
那男子一蹙眉，推开凌子臣便冲进去。
“喂！！”凌子臣跟在后头。
但那男子只是一一打开房门看了遍，确定处了凌子臣外没有其他人之后便一声不吭地怒气冲冲地走了。
凌子臣呆了许久，正准备关门，忽见一个身影窜进来，捂住他的嘴合上了门。
凌子臣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弟弟凌子卿吗？
凌子卿唰地闪到窗口，撩起窗帘看看，见那人的车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
“哥，这几天我住你这儿。”
“啊？”凌子臣一愣。难道和刚才那人有关？
凌子卿继续道：
“哥你不要和任何人说我在这里，住宿费什么的我给你，你只要负责帮我买东西烧饭……”
凌子臣又愣了愣：
“你不去上班？”
凌子卿长叹一声：
“刚才那人，就是我老板……”
晚上，洗好澡的凌子卿出来边擦头发边道：
“怎么不见那只松鼠了？”
凌子臣握着笔勾报纸择业信息的手一抖，随即低了头去。
凌子卿耸了耸肩，看向窗外：
“下雨了……”
凌子臣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只见点点雨滴打在窗上，啪啪作响。
不知道糖糖有没有被雨淋到，凌子臣对着报纸发呆。
它该是很怕闪电的吧……每次下雨都躲在自己怀里……
“啪啪！”
“啪啪！”
似乎雨又下大了一点……
“啪啪！！！”
“啪啪！！！”
“哥……”
凌子臣抬头，就见了凌子卿对着自己身后的窗子发怔。
迷茫地回过头，就见了风雨飘摇的窗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磨砂玻璃上，用小爪子拼命地拍打着。
它浑身的毛都湿透了，但一双点漆般的眸，仍在雨水中拼命睁着，紧紧盯着凌子臣。
凌子臣不可置信地站了会儿，猛的扑过去打开窗。
湿漉漉的小毛球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凌子臣抱住它，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失而复得的狂喜，便觉臂上一痛。
低头，竟发现是小东西在咬他。
雨水滑过微微颤抖的小东西那毛茸茸的脸颊，竟像是泪……
凌子臣心痛地抚摸着糖糖，任它咬着。它的辛酸和委屈，凌子臣全都明白。
可小东西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咬破他的手，两眼湿润地啃了会儿便松开了，转而生气地用湿漉漉地大尾巴拍打凌子臣的手。
凌子臣低下头，满怀歉疚地吻了吻它的额头。母亲曾说，额头是只有长辈能吻的地方。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是因为自己糖糖才受了那么多苦，还千里迢迢地找回来……
相对它的坚决，自己这个以爱它之名而抛弃它的父亲，是多么地自私虚伪……
凌子臣默默抱着它，等它发泄够了，便在弟弟凌子卿呆愣的目光中将湿漉漉的小东西放到铺了棉布的桌上，一手托着它背一手执着吹风机给它吹。
小家伙似是累极，在暖洋洋的风中缩着爪子眯着眼，毛还没干便倒在凌子臣的掌心沉沉睡去。
凌子臣小心翼翼地托起它放到篮子里，又倒了些上次剩下的核桃在它的专用小碟子里。
洗完澡出来，凌子臣对还在发呆的凌子卿道：
“早点睡吧，床单我都帮你换过了。”
凌子卿嗯了声，又看了糖糖一眼才往客房走，走到门口忽地回头道：
“哥……你是不是始乱终弃了？”
凌子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凌子卿也不等他回答，坏笑一声便进了房。
凌子臣摇摇头，走到电脑桌旁，又对睡得正香的糖糖发了会儿呆才关上灯，回房去了。
然而睡到一半，忽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睁开眼，就见了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蜷成一团的糖糖。
糖糖眨眨眼，用近乎乞求的的目光望着凌子臣——于是毫无悬念地秒杀。
当凌子臣用宽大温暖的手掌将它拢进怀里时，小毛球幸福地蹭蹭他，然后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卷着尾巴睡了。
凌子臣低头看着它近在咫尺的睡颜，其实心里明白，小东西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再次丢下它……就像个做了噩梦向父母撒娇的孩子……
“再也不会了……”凌子臣抚着它毛茸茸大尾巴：
“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说着说着，合上了眼。
待凌子臣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怀里的小东西睁开了眼，然后爬爬爬，爬出他的臂弯。扬起小脑袋，舔了舔他的唇，再红着脸重新钻回那温暖的怀抱。
++++++
第二天凌子臣被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给拱醒了，睁开眼才明白是糖糖的鼻子。
凌子臣亲亲它，摸出手机一看，竟已过了闹钟时间，要不是糖糖，凌子卿那种睡到自然醒的是绝不可能来叫醒自己的。
凌子臣忙起床刷牙洗脸刮胡子。
今天起那么早是为了去一家合资的IT公司面试。
凌子臣穿上自己最好的一套西装，打好领带站在镜子前。
糖糖跳到他肩上也跟着他对着镜子端详。
“糖糖，可以吗？”
糖糖用尾巴勾着他，蹭蹭他的脸颊。
于是凌子臣将糖糖抱进篮子里，出门去了。
然而走到地铁往包里掏交通卡时，却摸到个毛茸茸的大尾巴。
凌子臣僵硬地收回手，长长叹了口气。
自做孽不可活啊……
提着装着小东西的包来到商务楼下，被人引至门外，紧张地握上门把时，小东西从包里探出头来，轻轻舔了舔他的手。
凌子臣只觉一股暖流涌进心里，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
要给宝贝糖糖看看自己抬头挺胸的模样！！
凌子臣摸摸糖糖的小脑袋，示意它钻好，然后拉上拉链，深吸一口气敲敲门，走进去。
凌子臣从头到尾都直视着前方，紧绷着下颌，问什么答什么。
结束面试后，面试官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其中一男子道：
“凌先生各方面都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希望您等几分钟，我去请经理来。”
凌子臣欣喜若狂，但表面仍是一派平静。
五分钟后，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走进来，倨傲地看了凌子臣一眼，然后道：
“明天来上班。”说完便走了。
面试官有些抱歉地对凌子臣道：
“我们樊经理就这样……”
但沉浸在狂喜欢中的凌子臣全然没注意这些，认真记下面试官说的关于上班的事项和待遇后，便道谢一声离开了。
刚出了公司门，凌子臣便拉开包，一把抱起糖糖转了一圈。
“糖糖！！你听见了吗？？他们录用我了！！！”
糖糖“吱”了一声，用大尾巴缠住他的手臂，亲昵地啃了啃他的脸。
凌子臣搂住糖糖，忽想起糖糖早上都没吃什么，于是大步向附近的餐馆走去。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抱着一只松鼠的满面春风的男子。
凌子臣夹起一颗圣女果给糖糖，糖糖欢喜地捧着，大尾巴惬意地摇着。
于是一人一松鼠，你一口我一口美美地吃完了一顿。
凌子臣打着饱嗝忽地叹道：
“糖糖要是也能吃我吃的东西就好了……”
那样他一定会让糖糖吃遍山珍海味，要它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糖糖仰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凌子臣。
凌子臣替它抹掉胡子上沾着的番茄酱：
“说说而已……你是什么爸爸都喜欢！”
糖糖眼神闪了闪，低下头去。
凌子臣只当它困了，付了帐便叫了车往回赶。
糖糖在凌子臣怀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
天黑了，凌子臣才睁开眼，就见了凌子卿放大的脸。
“干……干什么？”吓死人了。
凌子卿用古怪的表情看了会儿他怀里睡眼惺忪的小毛球道：
“帮我去买盖浇饭。”
“不是说做饭吗？”
青筋：
“现在都八点了！！”
自知理亏的凌子臣唯有抱着还趴他怀里打哈哈的的小宝贝出了门。
提着盖浇饭回来，小宝贝又在怀里睡着了。
想着大街上太吵的凌子臣难得地绕了一次小路，结果刚拐进巷子里，便被三个正在抽烟的小年轻给围住了。
“这位大哥，借点钱花。”
为首的红毛掏出了一把弹簧刀。
凌子臣一退，却发现身后也有两人堵着。
怀里的糖糖迷茫地睁开眼，见了这情形也是一愣。
凌子臣抱紧糖糖，乖乖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了红毛。
红毛数了数，一扔烟道：
“妈的！就这么点？！！”
另外几个立刻面色不善地围上来。
凌子臣一缩：
“真的只有这些……”
红毛猛地一伸手，抓过他怀里的糖糖：
“你有钱养这个，没钱给兄弟们花？？”
糖糖痛得吱吱叫。
“还我！！！”凌子臣红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立刻便被后面两个小年轻架住了臂膀，然后腹上结结实实地挨了红毛一脚。
“唔……”
凌子臣闷哼着跪倒在地。
“快打电话叫人送钱来！！”红毛吼。
后米几人狠狠踹在凌子臣的背上。
凌子臣只觉两眼一花向前倒去，然后就听了红毛一声惨叫。
“啪”地一声，什么被扔在了面前。
凌子臣勉强睁开眼，就见了一团小毛球，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