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夜之间的离别
一刹那，万籁俱静。
凌子臣听不到红毛捂着手臂的咒骂，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只知道，它的宝贝摔在了他的眼前，浑身抽搐着，嘴里还冒着血泡……
他挣扎着爬过去，将满是鲜血的糖糖轻轻捧起。
糖糖痛苦地眯着眼，不断扭着身子，似是想挣脱这种痛……
然而它越挣扎血流得越多，力道也渐渐弱下去。
“和你说话听见了没？！”红毛又是一脚，结果还没站稳便被忽地直起身的凌子臣整个撞飞出去。
手里的刀“哐”地落在地上，抱着糖糖的凌子臣扑过去捡起了，喘息着就朝还在发愣的红毛刺去。
红毛愣住了，刀到了跟前才条件反射地躲开。
凌子臣扑了个空，刀子深深扎进了地里，凌子臣却不罢休，拔出刀子红着眼又朝红毛冲去。
“还愣着干嘛？！”红毛一边躲一边对后面四个吼。
四人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就要去抓凌子臣，却在红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吓得一退。
红毛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腿哀哀叫着，凌子臣举着滴血的刀回过头来。
那眼神，全不似方才的懦弱，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野兽……
胆子小的一人率先逃了，其他几个互看一眼，也跟着跑了。
红毛骂了句脏话，拖着残腿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杀人是要偿命的！！”
凌子臣冷笑，好一个杀人偿命！！我便要你血债血还！！！
然而高举刀子的刹那，怀里一声微弱的呻吟。
凌子臣低下头，就见了小家伙的眼睁开一条缝，虚弱地看着他，满是乞求。
“哐当”一声，刀掉在地上。红毛一见，立刻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逃远了。
凌子臣的泪，打在糖糖满是鲜血的小肚子上。
它到这时，还在为自己着想……
但自己连保护它都做不到……
“糖糖，你坚持住！”
凌子臣忍着腹部的痛，开始往大街上跑。
他记得过了十字路口便有家宠物医院……
所有的景物都向后倒去，他第一次闯了红灯，在车流中不要命地奔跑着。
然而终于赶到医院将还睁着眼的小家伙交给医生时，医生只拿听诊器听了听，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刹那间，天崩地裂。
凌子臣愣了好久才猛地抓了医生的肩膀：
“不会的！不会的！！它刚还有反应的！！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试一试好不好？！”
那医生沉默地伸出手，将小家伙的双眼合上，然后拍拍凌子臣的肩道：
“节哀顺变……”
大街上的灯光很绚烂，像一场无止尽的狂欢。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抱着他已经逝去的宝贝，跌跌撞撞地走着……
昨夜，还许诺再也不会丢下它，今晚，就被它彻底地丢弃了……
他的宝贝不要他了……
这是否是上天对他不懂珍惜的惩罚？？
然而糖糖是无罪的啊……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种结局……
回到家时，下起了雨。
凌子臣蹲在自家楼下，徒手在花坛里挖着。
雨越下越大，将一旁糖糖身上的血迹冲刷殆尽。
凌子臣直挖得满手是血，指甲断裂，才用袖子抹了把被雨水打湿了的眼，小心翼翼地抱起糖糖，轻放到泥泞的土坑中。
又看了好久好久，才伸手将土掩上。
然而刚埋了一半便嘶吼一声，发疯似地将糖糖挖出来抱在怀里。
糖糖！！
糖糖！！
不要离开爸爸！
是爸爸错了……再也不会丢下你！
爸爸会努力工作，给你买最爱吃的樱桃！
你醒醒好不好？！
再看爸爸一眼好不好？？
糖糖……
糖糖……
凌子臣泣不成声。
然而向来听话的糖糖却依旧闭着双眼，小爪子垂着，一动不动……
不知发泄了多久，雨渐渐停了。
凌子臣望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终于明白，它是不会再醒来了……
低下头，最后吻了吻它的额头，重新刨开土，将它埋了进去。
拔去周围的杂草，看一眼那小小的坟冢，凌子臣沙哑道：
“爸爸会每天来看你的。”
然后踉跄起身，黯然离去。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一人提着湿漉漉的伞，站在那小小的土冢前。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
凌子臣淋了雨，烧了一晚上。
浑浑噩噩地睡到中午，才勉强睁开眼。
肚子已经不痛了，但头好重……
“醒啦？”
凌子卿走过来，给他额头上的毛巾又换了块。
凌子臣只觉得昨日的记忆汹涌而来，将他溺死在不曾减淡分毫的痛苦中。
“糖糖死了……”他用手遮着眼，颤着唇将昨天的事一一脱出。
凌子卿听完后，沉默良久道：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然后从袋里掏出他的手机：
“前面怕吵你。”
凌子臣接过了，就看了上面一个固定电话的来电记录。
想了半天才明白那是昨天面试的人事部的电话……
完了……
上班的第一天就无故缺席……看来又要被炒了。
但又有什么关系……
失去了糖糖，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振作起来……
“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凌子卿打断了他的思路。
凌子臣摇摇头，哪里吃得下……
凌子卿也没在说什么，替他裹好被子便出门去了。
片刻后，门铃响起。
凌子臣觉得奇怪，凌子卿方才分明是带好钥匙的啊……
门铃固执地响着。
算了，去看看是谁吧……
拿下额头的毛巾，艰难地起身，扶着墙挪到门口。
然而刚打开门，一个身影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凌子臣一个踉跄，怔忡地看着怀里的美少年抬起头湿润着大眼睛喊了声：
“爸爸……”
然后彻底宕机。
这算……
怎么回事？
正呆愣，就听了脚步声。
提着饭盒的凌子卿用同样呆愣的眼神看着他和他怀里的美少年片刻后道：
“哥，你私生子……？”
“怎么可能！！”凌子臣企图推开怀里的少年，却被抱得更紧了。
凌子卿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哥你原来有这种癖好……”
凌子臣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看眼怀里的美少年，不禁红了脸：
“别瞎说……我真不认识他！！”
凌子卿笑了，上前摸摸少年柔软的发：
“你知道他叫什么？”
水汪汪：“凌子臣。”
“他是你谁？”
泪汪汪：“爸爸……”
凌子臣彻底无语，此刻他说什么都像是越描越黑。
正犹豫呢，忽觉一双粉嫩的小手摸上他的脸颊：
“爸爸你病了！！快回去躺着！！”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穿着睡衣光着脚的凌子臣往卧房里推。
凌子臣被他按倒在床上裹上被子后哭笑不得地看向凌子卿求救，却发现他在忍笑。
“哥，在没搞清楚他是你儿子还是姘头前，先让他住这儿吧！”
凌子臣嘴角抽搐。
这是他亲弟弟吗？
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叫什么？”凌子卿问。
那少年一双眼定在凌子臣身上缓缓道：
“夏唐。”
夏唐不会拿筷子，所以他主动抢过盒饭满怀热情地将饭都喂进了凌子臣的鼻子里……
凌子卿笑到胃疼，然后捂着胃替凌子臣把沾满米饭的被子换了，再捂着胃挪出门去买盒饭。
于是剩下的两人在房里大眼瞪小眼。
凌子臣道：
“你究竟是哪儿来的？离家出走可不好……”
夏唐委屈地摇摇头：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真是我爸爸！”
凌子臣回忆了一下自己沧桑的三十载，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该有个私生子。
“你是……陈雅然的儿子？？”
夏唐歪脑袋：
“陈雅然是谁？”
凌子臣叹，看来这少年应该不是陈雅然给他戴绿帽子的产物了。
正想着，就觉被子被紧了紧：
“爸爸你先睡会儿，等叔叔回来我叫你。”
叔叔……
汗……
这孩子自动代入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不知为什么，凌子臣对他总有种亲切感，觉得即使睡着了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对一个刚遇见的陌生孩子的这种无理由的信任，会不会有点奇怪？
但凌子臣真的太累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夏唐正替他换毛巾。
凌子臣一愣，这孩子，难道一直在照顾自己？
眼见着那双澄清的双眸看向自己，凌子臣窘迫地别过头去看闹钟：
“我弟弟呢？”
“还没回来。”
凌子臣蹙眉，摸了手机给凌子卿打电话，但始终没人接。
怎么回事？都那么晚了……
“爸爸你别担心，叔叔可能有事吧！”
凌子臣心道有事也不会不说一声啊，便听夏唐继续道：
“爸爸你饿不饿？我给你煮面！”
凌子臣一愣，自己中午几乎没吃什么确实饿了，但这孩子的语气……怎么那么顺理成章地反客为主啊？
眼见着夏唐往厨房去了，怕他出什么事的凌子臣忙跟过去。
到了厨房，就见夏唐熟门熟路地从左边厨里取了卷面，然后从下面抽屉里端出锅子。
凌子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烧开了水，将面扔进去，然后被溅出来的水烫到了手，“啊”地一声。
凌子臣忙上前抓过他的手，取了肥皂给他涂。
“疼不疼？”凌子臣涂完后问他，却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
凌子臣脸上一烫，放开他的手道：
“你为什么那么熟悉我家我就不追究了……你快点回去吧！爸妈要着急的……不然我可要送你去警……”
话未完便被夏唐一把抱住：
“你才是我爸爸！！我哪儿都不去！！”
凌子臣只感觉怀里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像极了已逝去的糖糖，心中不免柔软起来，心道先让他住几天吧！等他想开了再送他回去。
++++++
总经理吴凌云冷着个脸，开着车将刚抓来的副经理凌子卿绑架到自家楼下，再拖着他往电梯里走。
打开家门，扔进去。
“你到底想怎样？”
凌子卿整整衣服：
“你留不住自己的女人，还怪到我头上？”
吴凌云一把扯过他领子：
“那你现在这样对她又算什么？”
自己交往了五年的女友，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就要带去见父母了，结果前一天她说爱上了别人。
吴凌云呆若木鸡地看着梨花带雨的她，最终还是心软了。
但没想到几天后，女友哭着打电话给他说被那男人抛弃了，不想活了。吴凌云吓得忙赶到女友家，又劝又哄，才终于让她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女友睡下后，他悄悄翻她的手机，便见了她和凌子卿你来我往的诸多短信……
于是怒气冲冲去找到凌子卿，却被他跑了。在他楼下守了几天才终于抓到了他。
凌子卿对此的解释，却是不屑一顾道：
“没兴趣就甩了……”
吴凌云一拳打上去，凌子卿的脸偏向一边，嘴角也破了。
“你不就记恨那件事？都说好忘了的！！！”
凌子卿一拳打回去：
“你给男人上了你忘忘看！！”
吴凌云立刻哑巴了。
其实那晚也怪自己不好，喝了太多酒，第二天醒来，便发现两人赤 裸裸地躺在宾馆的床上，大眼瞪小眼。
吴凌云在愣了许久后，说了句“忘了吧……”，凌子卿没有回答，只是穿了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此后吴凌云总有意地回避着凌子卿，他既愧疚又害怕，怕他把事情抖出来，或者借此要挟自己。
然而太太平平地过了一个月，就在吴凌云以为凌子卿已经淡忘此事时，却被女友告知她爱上了别人……
想来这一切都是他对自己的报复吧……他那么强势的一人，怎么能容忍曾被自己那样对待……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吴凌云懊恼道。
“很简单。”凌子卿直起身：
“你也让我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