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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芳华

书籍名:《一壶清茶捣江湖》    作者:大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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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冬,空气里透着一丝阴冷,哪怕穿上两三件棉衣都抵挡不住。来茶楼喝热茶的客人更多了,路过的、打尖的、听书的、聊天说事的,整天是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单枞在三楼也忙个不停,烧水端茶,有几次滚水不小心溅到手背上,烫得红肿起一片,他又没这闲心思去买药膏,再赶上这等天气,不出几日,手上已经有了冻疮,生疼生疼。
  这日下雨,客人少了些,他打了一铜盆热水,独自一人蹲在茶水间浸手,热水慢慢渗入皮肤里,倒是好受了许多。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以前自己一个人过活的时候,也是样样事情肩上扛,却没如今这等境遇,冻疮更是从来没生过。低头看着铜盆,水面映出自己的模样,几个月来大抵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少了许多怡然自乐,多了几分忙碌忧愁。
  单枞对着水面,咧了咧嘴,亮了亮白牙,暗暗为自个儿打气,这等小事都闯不过,老爹在地下岂不是要气得挺起来了?
  茶水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转头却见李三叔叼着烟杆踱进来,单枞忙起身笑道:“三叔,今日得闲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个小子干得怎么样,好歹是我向掌柜保举的。”三叔口气很是和蔼,瞥见边上的铜盆,问道:“在干什么哪?”
  单枞不好意思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摸摸脑袋:“手上生了冻疮,想用热水泡泡。”
  “啧,我说你这小子,快伸手给我瞧瞧。”三叔放下烟杆,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重新拿起烟杆,道,“这个用热水泡不好,反而会更厉害。街那头拐角有个胭脂铺子,掌柜徐四娘是个实在人,兼卖口脂、面膏、手药、沤子等等各色。你与她说是我的名头,再要冻疮的手药,保管比市价便宜一半。”
  单枞忙连连称谢,三叔又道:“下午没什么客人,你与掌柜说一声就行。不过我来倒是要央你一件事,明日我和几个伙计要去丽水采办,赶得急也须五六天才能回来。你且住在我屋子里,平日帮我打扫打扫就行,最主要别让其他人进出屋子。”
  “您客气了,这等小事应是小辈的本分。”他客套一番就答应下来,进了大堂见没什么客人,就与掌柜告了假去徐四娘的铺子买手药。
  下雨天不仅茶楼没客,街上其他铺子也没什么客,走了没几步就见着那胭脂铺子,外面挂着半截布帘。瞅瞅里面没有客人,单枞这才收伞挑帘进去,一步入店铺,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再瞧店里处处装点雅致,估计晴天里女客不少。
  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坐在边上,一边用玉槌捣着不知什么东西,一边道:“小哥儿来买什么东西?”
  单枞客客气气道:“李三叔说您这儿东西极好,我过来想要一管手药。”
  徐四娘笑出声来,低嗔着:“李三头这个死鬼。”复又放下玉槌,起身道,“小哥儿可是生了冻疮?伸手给我看看。”
  他依言伸出手,徐四娘瞧了一眼便道:“怕是以前没生过,头次厉害得紧。”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他,“明人不说暗话,论人身上抹的这些东西,全杭州城没一家敌得过我。我这瓶手药料足,将猪胰合蒿叶浸了酒捣出汁来,再混以桃仁、丁香、藿香、干松香、橘核近十味药材。你晚上用淘米水洗了手,擦干后抹上,保管不出两日就消了冻疮,日日抹了不会干裂。”
  “多谢您了。”单枞笑道,“这多少钱一瓶?”
  徐四娘笑道:“这瓶手药市价也得一两银子,罢,你再拿盒面膏去,两个一起算你一两,如何?”她又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青瓷小盒来,掀开盖子,满满一盒面膏白如新雪,“这个面膏别看略少些,料更多,除了牛髓,我搁了二十多味药材进去,做了没几盒,外面十两银子一盒我都不给,如今可是给你占了便宜去了。”
  单枞道:“小辈承了这份恩,哪敢说是什么占便宜。”便应下了,掏出银子与她,揣着一个小瓶儿并一个小盒儿出门。
  当晚就用温热的淘米水洗了脸净了手,抹上面膏和手药,果然滋润非凡,还有股子淡雅的香气。边上的伙计调笑道:“小单去了哪儿寻香来,还是相好留香了?”
  单枞踹了那人一脚,佯装薄怒道:“去你的,隔壁衣铺的小喜儿没给你留香?”众人听了,遂哈哈大笑,他自己心里也豁然明朗起来。
  
  早起开店门,外面停了雨,地上干了一半,还是有些潮乎乎的。今日轮到单枞负责伙食,他往柜上说了一声,掌柜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知道了。雨后的菜价不比往常,贵了几分几厘,集市上充斥着喧哗,各家女主妇都为了那几个铜板争论不休。
  单枞暗想这城里就和镇子不一样,以前想吃什么菜在后院挖了就是,现在得一分价钱一分货,些许这货还没自家种的好。他转了几圈,在认识的摊子与摊主上讲了会儿价钱,各方商议最后价钱,皆大欢喜。付了钱提着满满一篮子菜,他瞧瞧时辰光景,也不着急,悠悠然踱回去,路过胭脂铺子的后院,心说要不要去铺子谢谢徐四娘,那手药确实是好用。
  正犹豫着,后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恰巧徐四娘从里头出来,抬头见到他,哎呦一声笑了,道:“真是巧,单小哥买菜回来?”
  “刚回来,正想着去铺子谢谢您的手药。”单枞微微欠身,笑道,“真是好用,只一晚,手上就舒服了许多。”
  “这个手药你得每天都用,准能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个冬天。”徐四娘道,“我可不是自夸,效果是在你自己手上的。”
  单枞忙道:“那是。”
  徐四娘道:“说到这个,我与你说件事,眼看快过年了,我这铺子里原来雇的一个捣药伙计辞了回乡,我自己忙不过来,别的小姑娘家捣药又没力气。你若是有认识的,举一个与我,工钱自是好说,只要忠厚诚实能卖力干活,帮我过了这个年就行。”
  “我也只是初到杭州,还没认识老乡可以信托的。”单枞道,“我与三叔说说?”
  徐四娘道:“李三头那里,不用我说就老早寻起来,还没信儿,怕是茶楼自己的人手也腾不过来。”
  单枞道:“李三叔平时活忙,店里大大小小都得操持买办,我记下了,有人便与您说一声,如此可好?”
  徐四娘笑道:“这才是,我且等你消息,顶好这几日就有人来。”
  两人说定,单枞便提了篮子回茶楼。
  茶楼里其他伙计都已经忙乎起来,单枞今日不做工,独自去了小厨房,打了井水来洗菜。霜降后的青菜特别甜,是冬日蔬菜的不二之选,他用刀切了根,将菜叶和菜心分开洗,三九寒天的井水哪怕再甘甜也是极冷,手乍入水中刺痛刺痛,他心里默念这水是热的,埋头洗下去,不一会儿双手就通红通红,却不是暖和的,比冰水还凉。
  单枞对着双手呵了口气,使劲搓了搓,试图让手热乎热乎,结果还是一片冰冷。
  他只得放下手,撩出菜叶,起身准备倒水。端起木盆,一转身,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自己刚才竟然没发现。
  寒风里立着,一动不动就盯着自己,不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身上的衣裳却是东一块泥西一块灰。
  不是白若溪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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