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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了很远，走了两个世界，最后选择的道路依旧是和最初最相近的那一条。
“我在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奇犽发现这些问题他都没有答案。
“你是个没有人性的黑暗傀儡，你本身没有任何欲望也没有任何企图，你唯一能够感到快乐的瞬间，就是看别人死在你的手下。”伊耳谜的话是充满暗示的操纵，奇犽还记得小时候伊耳谜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他，消除恐惧消除欲望消除气息，然后才能从任务中保护自己。
“不是的！”
他听见场内的另一个自己喊出这句争辩，他们确实是从小听着这些教导长大，但是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是没有自主的存在。正因为他们有感情有渴望有厌恶，所以才会选择从家里跑出来。奇犽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要在这个时候重提这种暗示，
——是的，我有想要的东西，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它的样子，但我肯定我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没有。”伊耳谜清冷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拽出，奇犽猛然发现自己已不知什么时候满手冷汗。但即便正面感受伊耳谜的压迫，这个世界的奇犽也逞强般说出了和他心里同样的话语。
“我有……”那个声音颤抖而压抑，奇犽不用想象这明白那其中包含了他多少的尊严和勇气。猎人考试变成了一场家庭的审问训练，奇犽下意识地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那让他感到恐惧。
他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猜到伊耳谜没有如此质问他的真相：他和另一个奇犽出现裂痕的那个因子，伊耳谜在比赛前一闪而过的怒意来源。他还记得第二场考试后飞行船上另一个奇犽否定他们共同时的情景，他还记得另一个奇犽告诉他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理由。那个名为小杰的男孩占据了这一个奇犽几乎全部的注意，甚至是他们多年的自我认同也被他带着扭曲。
“我想和小杰做朋友……我已经厌倦杀人了……我想要像个普通人一样玩耍……像普通人一样……”
奇犽觉得，这场审讯，他已经不想看下去了。
也许是恐惧压力，又也许是另一个奇犽真的渴望和那个刺猬头男孩在一起，无论如何他依旧想要争辩什么，那些话语确实再次激怒了伊耳谜。
伊耳谜说：“你不可能有朋友，你只是因为小杰太抢眼而一时迷惑而已。”
伊耳谜说：“和他在一起你会杀了他，总有一天你会想自己能不能杀了他。”
伊耳谜说：“你这样就像吵着要养狗的小孩，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狗。但小孩子的爱心只有一开始，很快就会厌倦，觉得照顾狗很累。”
最后伊耳谜说：“好吧，那就杀掉小杰。”
伊耳谜说着另一个奇犽，但奇犽不由自主地想到卡娜莉娜，那个站在枯枯戮山的古树下恭敬地叫他奇犽大人的女孩。奇犽曾经一度觉得很寂寞，但没有人可以做他的玩伴，抛弃一切训练和任务的玩伴。他以为新来的同年女孩会成为那个人，但揍敌客的规矩阻碍了一切。
影响继承人成长的不确定因素都必须去除，小杰现在就站在那个位置上。
杀人和猎人试验合格条件让选择小杰生死的人成为了伊耳谜面前的那个人，如果无法战胜大哥小杰就会被杀死。这其实不是一个艰难的命题，无论另一个奇犽是否战斗，伊耳谜也都不会输，也不会杀死自己的弟弟，结论永远只有一个。
唯独不同的是，“我认输”这句话将意味着另一个奇犽确实抛弃了自己曾经想要的朋友，而他说出这句话时甚至连动都没敢动一下。
所谓重要的东西，所谓为了他可以否定另一个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在恐惧面前也不过一文不值。如此简单轻易的放弃，令奇犽突然好笑自己是为什么一直妒忌他和他之间的关系。
伊耳谜说：“你没有资格交朋友，也没那个必要。”
伊耳谜说：“猎人执照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命令你，现在没必要考上。”
奇犽知道这次的离家出走到此结束了。
最后一场是另一个奇犽对鲍德罗，在裁判开始的瞬间，银发男孩就刺穿了武斗家的胸膛。鲍德罗当场死亡，奇犽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步一步向场外走去。
他擦过同样样貌的另一个自己身边，奇犽可以看见对方眼里深不见底的绝望。他抬脚想跟着追出去，伊耳谜冰冷的声音阻止了他。
“回来，小奇。”伊耳谜招招手，“他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揍敌客任务
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失去资格，便等同于两人同时失去资格。
尼特罗这个狡诈的老头显然不打算退步，或者说奇犽本身并不在于尼特罗感兴趣认同的范围内，原本388号奇犽·揍敌客的合格资格也随着387号奇犽·揍敌客的杀人行为一同被取消。
作为失去资格的考生，奇犽在这个酒店里的使用权被收回，由于整个酒店都是被猎人协会包下，连自掏钱包续订房间都不允许。好在猎人协会对合格考生从不吝啬，虽然是单人间，但拥有一张足够大的双人床，得到不得继续使用原有房间的通知后，伊耳谜当机立断把弟弟拎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我可以去市内订一家酒店等你……”虽然考试已经结束，但之后还会有一天作为讲解和庆功宴使用。估算到在萨巴市还要住上两晚，奇犽低着头小声建议，但伊耳谜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和大哥住一起有什么问题么？”
——有我也不敢说啊！
奇犽低头腹诽，命令反抗不能，只能乖乖跟了过去。
伊耳谜这么决定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眼前的这个弟弟，比起刚刚遣送回家的那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实际上问题也许更大。
之前送走的奇犽令他觉得需要教导的地方在于妄图和那种不三不四的小鬼交朋友。十几岁正是继承人定型的关键时刻，这种时候除了实力方面的教育外，精神上也要严格把关。而奇犽最大的问题恰恰就是在于精神上。
奇犽在精神上太脆弱，甚至不如其他揍敌客的孩子，他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伊耳谜有时会想这是不是因为弟弟的天赋太过优秀，才会让他在大量训练和任务之外还会有时间胡思乱想。记忆中他和糜稽在这个年纪时都没有产生过什么不想在家里的叛逆情绪，也许糜稽那个热爱蹲在房间里的弟弟不算，但至少他在那个年纪时更多的想是变强以及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揍敌客杀手。
或许是因为那之后不久，他的精力就转去刚出生的奇犽身上去了？
浴室的玻璃门被“哗啦”一声拉开，奇犽头发滴着水珠走出来。考试时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去掉绷带后，伤口被水泡的发白，伊耳谜皱皱眉头招手让他过去。
奇犽还不会念，强化身体痊愈的力量还没有，即便他本身的痊愈力高于常人，这么对待伤口也有些乱来。
“自己处理一下。”伊耳谜指指床头放着的药箱，然后起身去了浴室。奇犽从里面拿出伤药和绷带，牙齿咬住一端，熟练地包扎起来。
伊耳谜并未受伤，所以这些东西只可能是为自己准备的。想到之前会场里散发着的阴森杀气，和起身前冷淡的表情，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位大哥和自己原本的那位不同比较面瘫，奇犽绝对会相信伊耳谜其实是准备之后给自己几钉子。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奇犽“嘭——”一声将自己砸进床垫里，头发将柔软的枕头打湿一片。
伊耳谜出来时，奇犽已经裹着身子睡了。削瘦的身体安稳地贴在双人床的左侧，看起来进入沉睡却依旧保持着警惕，除了白天挑战比他强上一些的半藏而受伤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他重新教导的地方。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交朋友的古怪念头。
但就像他留下奇犽时所认为的那样，伊耳谜觉得这样的奇犽才更棘手。从他和这个孩子第一天正面接触时他就发现，尚未定型的继承人精神上早已受到了影响，而影响他的那个不确定因素恰恰就是另一个奇犽。
因为面对着可能比自己更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所以对自己的存在和未来产生了疑惑，这可能是比交朋友更糟糕的状况。
需要的时候，伊耳谜可以杀掉那个叫小杰的家伙，但他无法杀另一个奇犽，这正是麻烦所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奇犽知错之前，尽可能不再让他影响到这一个奇犽，或者找到其他可靠的事物来替代奇犽精神上的支柱。
伊耳谜需要继续观察奇犽，现在就送他回家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亲自照顾他，他始终觉得单交给老爸或爷爷，那两个人对奇犽有些过于放任了。
“后天和我一起出一趟任务。”伊耳谜伸手摸了摸被褥里那团微湿的银发，奇犽含糊地应了一声，肯定已经记下。
第二天的事情比想像中还要麻烦，由于规定问题伊耳谜不能带无关人员入场，奇犽便被留在了房间里。中途去萨巴市内买了一些衣服和零食，奇犽终于可以扔掉那套被半藏弄得沾满血块的T恤。
夜晚的庆功宴持续了很久，伊耳谜回到房间时，奇犽散着一地的零食睡在床上。
奇犽错过了很多事情，比如某个刺猬头醒来后便威胁伊耳谜要将另一个奇犽带离他身边，又比如大哥竟然会被那种家伙抓断手臂（已经自愈），再比如伊耳谜告诉了他们揍敌客家族的所在地。他目前所知的就是太阳再次升起时，他可能要融入这个世界的揍敌客家族里。
出一趟揍敌客家族的任务，这是只有家人才可以相互搭档前行的。
“那么这次的目标是在哪里？”次日清晨，奇犽便半抱着滑板跟伊耳谜离开了酒店。按照伊耳谜的计划，他们第一站就是萨巴市的飞行船空港。
“有点远。”伊耳谜从口袋中拿出定位系统，两个光点在屏幕上交替闪现，“流星街，在优路比安大陆，坐飞行船去大概要5天，之后可能还要花费一些步程。和客人约定的时间是一周后，现在时间还很充裕。”他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愕的弟弟，“虽然你没有去过，但是也应该听妈妈提到过……”
“嗯，那是她的故乡。”奇犽点点头。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网络里流传那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奇犽对它多少有过那么一点好奇。
前往流星街
“流星街，位于优路比安大陆北部，土地面积与拉呸共和国相当。从一千五百年前起，那里就被当作废弃物处理场，因此网络上一直流言那里有八百万的居民，但官方始终宣称那里无人居住。”
奇犽坐在飞行船上，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打寻找任何有关流星街的资料。这种长途旅行的飞行船一般都搭载有联网和读卡的电脑，某种程度上是专门针对忙于奔波在世界各地的猎人的设施。不过普通人即便没有猎人证也可以使用这些公共设施，虽然无法进入职业猎人的专用网站，但普通的情报收集也能找到很多东西。
“社会结构，不明。”
“生活方式，不明。”
“居民信仰，不明。”
“教育学习，不明。”
“啧，结果根本是什么也不知道啊。”奇犽抓抓头关上电脑。虽然伊耳谜拥有猎人执照，但奇犽对在哪里使用它并不了解。犹豫了很久还是好奇问了伊耳谜这些问题，保证愿意帮伊耳谜一次任务来交换情报，但黑发男人偏偏头觉得并没有什么必要。
“我觉得妈妈说过的那些就差不多了。”
“她根本就没说过什么啊。”奇犽对这个答复不满。
尽管自己的母亲就是来自于流星街，但对于那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基裘基本很少去提它。或者说，比起她的故乡的状态，她的儿子的训练成长才是她唯一会关心的。
“是吗？”伊耳谜抬起右手抵住下巴做了个思考的动作，“应该说，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说明的地方吧……”
“你去过？”
自家哥哥毫不在意的口气令奇犽有些惊讶，在网络上传说得神秘黑暗的地方，在伊耳谜的口里似乎和巴托奇亚并没有什么差别。也许伊耳谜是对的？但从他记事开始，奇犽并没有什么伊耳谜接过流星街任务的记忆，毕竟家族任务并非什么需要对家人保密的事情。
“两次，不过并不是任务。”伊耳谜放下手中的茶杯平淡地解释，“很少会有目标在流星街的情况，一般即使目标是流星街的人，他们大多也并非留在流星街内。如果目标是流星街的人，委托人在确认目标死亡前也很少能得知此人的真实身份。除非是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目标，比如幻影旅团，流星街和一般封闭式的小国差别并不大。”
“旅团是流星街的？”奇犽记得这个词。三年前父亲在一次任务归来后，给予了这个团体最高评价，那对当时以为父亲是天下无敌的奇犽是个不小的震惊。
“唔……也并非都是……”伊耳谜想了一下，比如西索那个家伙，虽然认识不久但那家伙似乎并非是流星街的人，而是为了某种特别爱好而加入的旅团。“而且我们这次去也不是杀人，而是去那里和客人谈生意的具体事项。”
很少会有需要正面面对客人的谈判，熟悉的客人不会对揍敌客有任何疑问，而新客人大多数都会由管家处接管。
“去了就会知道了。”伊耳谜拍拍奇犽的头，“没什么好期待的。”
飞行船在云层上飘了五天，降落在尼贝拉哈空港时，已经是31号中午。此处离流星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按照导航的显示，他们还要横穿整个坦思卡多纳共和国。
奇犽和伊耳谜一起行动了一个星期，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紧张，面对完全面瘫化的大哥，他有时候完全弄不清该怎样去猜测伊耳谜的心思。好在伊耳谜虽然面瘫，但话似乎并没有变少，旅途中的交流并未产生什么以前没处现过的尴尬状况，说到小时候的事情，奇犽发现不管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过去几乎都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