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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想要……”他低下头沉思着,我正要笑他竟如此认真,他忽而冲进我怀里,我只觉下腹一凉,尚未反应过来,他从我腹中抽出染红的匕首,接着一次又一次狠狠的捅入我腹中。
“奴才就要爷的命做奖励吧。”他笑眯眯的抬起头,溅了一脸血,慢慢后退。
我震惊的望着他,手里的刀无声的落地。
我竟感觉不出十分的疼痛,用手去捂伤口,可是血流不止,怎么捂也捂不住,我要说话,却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用袖子去擦,顷刻将袖子染红一片,我不停的咳着血沫子,说不出话来。
“三哥!”“爷!”耳间都是轰鸣,隐隐听到两声叫喊,老五一脸惊惶,要往这里奔来,被身边的护卫舍命拦住,他疯狂的仿佛要将护卫杀掉一般。
和珅焦急的往这里挤,被小英子带来的兵反手砍过腰畔,软倒在地。
察哈尔是个绝不轻易落泪的汉子,他被一班人拦着,拼了命也怎么都过不来,急的眼泪沾湿了胡子。
我身后就是悬崖。我摇摇欲坠,勉强站着,伸出手抚摸晴儿的脸颊,说:“莫怕,咳咳,爷,咳咳,还活着,咳咳。”
晴儿路上一直凝满泪水的眸子看向我,忽而换成深深的恨意。
“三哥,是你借我的手杀了萧剑。”
我虽然已经听不清了,借着她的唇形,勉强猜出她的意思。
她忽而伸出两手,重重的一推。
耳边似乎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我根本无力反抗,沾满猩红的手指擦过晴儿的脸颊,留下三道血泪一般的痕迹,微微笑着,后仰着坠落下去。
她无声的哭泣着。脆弱的仿佛夏天的冰雪。
老五终于突破重围,扑倒在悬崖边上,似乎想一起跳下来,被护卫紧抓着不放。只来得及撕裂一片染血的袖子。
也许是十分之一柱香的功夫,也许是几个呼吸间,我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我算尽了一切可能,却没料到,会死在晴儿手里。不过想想,我杀了福尔康,又杀了萧剑,她这么对我,倒也不算错。
人死前,总是会想许多东西,山风从耳边掠过,我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还有许多事没做。
与老五争位尚未成功;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幕僚兄弟尚未封赏;我还想战胜缅甸,征服东亚;我想开发经济,改善民生;我想研发科技,掠夺石油,扼住世界命脉;我甚至想在西方开发出一片属于大清的天地……
一切都成了泡影。
耳边安静的什么也听不见……
据说人死之前,会想起一个对他最重要的人。
我应该想起谁呢?
额娘会在九泉与我相遇吧。
皇阿玛,还是不要了。
绵懿已经半岁,紫薇刚生了个小子,我没来得及看孩子长大,没来得及与她们白头偕老,真是可惜。
老五就不用了,我这辈子还真不欠他什么。不过亲眼看见我死,他想必会很伤心。
和珅,似乎也不必。他这样的性子,即使没有我,一定也能活的很好。
算了算了,不要想了,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缠绵的清风卷起衣摆。
天空是那样的湛青而遥远,仿佛要与我做最后的道别一般。多想再看一眼这丑陋而又美好的世界。
我恋恋不舍的闭上眼睛……
永琪番外 沉沦
人生三苦,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我和永璋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但那次南巡回来,才仿佛是初见。
小时候他是一个顽皮的哥哥,和大部分半大小子一样,拖着鼻涕玩耍。每天出了上书房,几个皇子便跌爬滚打在一起,我经常被他欺负到哭。不过小孩子不记仇,哭过了就算了。
再大一些,他变的安静。我们会在节庆时玩一些大人的游戏,比如行酒令,赌博,女人。那时我尚且懵懂,抱着女人也起不了心思,他也差不多。
我甚至觉得怀里的女人长得漂亮,他也长的漂亮,好像抱哪个都无所谓。
等我略微懂得女人的滋味,他遭到皇阿玛申斥,从此一蹶不振。
每次去探望,他都没什么精神,不大理睬我。
皇阿玛宠爱我,不喜欢他,我便渐渐看轻了他。
第一年逢节庆,还会记起。随着他一年又一年的颓唐,我有了新伴读,新朋友,玩闹场所从御花园转向朝堂,便将他抛至脑后,连面容也淡忘。
直到我得到了一个新玩具——小燕子,他才再次进入我的视线。
我无意间发觉到,他的身体已经好了,眼中不复忧郁。
记忆中的少年一霎那长大。穿一身石青补服,腰间挂着玉佩,明明是普通的打扮,却显得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清清朗朗,华华美美。原来他长大后,是这样的容颜。
他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手腕灵活的涉足朝堂,没事似的与皇阿玛谈笑。
除了我被他遗忘,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偶尔我也会进入他眼帘,但他眸中只有淡淡的嘲笑与不在意。
我也不甚在意,至少我那时可以假装不在意。我有小燕子。她活泼可爱,天真善良,远胜过我们当日玩的女人。
直到南巡。
和小燕子紫薇呆久了,我从她们口中不断听到永璋的名字,他的种种事迹。晚上做梦都不可避免的梦到他。
梦里似乎是五六年前的场景。那时我还是个小小童子。
我远远的站着,看水榭楼台上,他十一二岁,少年模样,笑吟吟的与一个小童赌酒,输了的人喝一杯,那小童衣着身形与我仿佛。
他长着一张瓜子脸,白如冰雪的修长手指,让羊脂玉盏的颜色都暗淡下去。他输了一局,将酒倾入樱色的唇中,笑的非常开心。
那小童凑过身去,将他口中的酒吮吸干净。
我心里酥麻而又难受,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走到他身边,看到那小童却不是幼时的我。
我着急的说:“三哥,你怎么不同我玩?”他搂着小童,笑意一下子敛了,淡淡的看着我,不认识似地。
我抱住他的肩膀说:“我是老五,你不记得了?”
他皱起漂亮的眉,想了想,说:“嗯,不记得。”他的双肩冰冷,化作雾气,消散在我手里。
我猛的醒来,已是白天。浑身黏腻,很不舒服,尤其是亵裤。我用手摸去,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我将单子揉作一团,叫了个侍妾进来,迫不及待的将她压倒。仿佛这样就可以消除我的慌乱似地。
然而离开她的身体,我发现这只是徒劳。
永璋,永璋。这两个字自那一刻起,就像一个种子,深深的扎进我心底。到底能够结出怎样的果实,我不敢想象。
我想远离小燕子和紫薇,却怎么也遏制不了自己的耳朵,总希望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继而我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似乎身体对女人的**减退,声音比以前尖细了些,甚至对小燕子她们的衣服首饰产生了兴趣。
随员中也有人对我投来怪异的神色。
有人在捣鬼。
我说服自己,或许不仅我的变化,连我对永璋那隐秘的心思,都是有人在捣鬼。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永璋。
我要回去!我要拆穿他!我要让他尝到我的痛苦!我要向他报复!
南巡归来那日彩云漫天,他与众人站在紫禁城前迎接,表情轻松闲适,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妃子和大臣自然而然的站在他背后,城墙在众人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从小到大见过他无数张面孔,却惟独没见过这样的他。
让人想要亲近,而又不敢狎昵。
什么拆穿,什么报复,都是假的!也许……我只是希望再见到他。
初阳之下,他与别人谈笑风生,而那个别人不是我。
我收敛眉目,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黯然离去。心中的种子似乎腐烂了一角,我任凭它腐烂发酵,长出苍白的嫩芽。品尝起来,苦涩如黄连。
这种感觉,或许叫做怨。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一切都是你的错。不可忘怀。不可原谅。
我放肆的去纠缠他,得不到回应,内心愈加痛恨。
额娘对我很担忧。我下定决心,来到练武场等待。我告诉自己,让一切在此了结。
如果打赢了,那他根本不值得我计较。如果我输了……我摇摇头,不可能会输!
然而我轻而易举的败了。
他重重的对我拳打脚踢,仿佛在抒发多年的怨气。我捂着头脸,把自己缩进果壳里,身体并不觉得疼痛,却不知为何,心中酸楚,滚滚落下泪来。
他拉开我的袖子,为我拭泪。动作轻柔的让我想哭。
我努力筑起的坚固城墙,就这样被轻轻打碎。
我在他怀里,像个歇斯底里的女子一样捶打撕咬。
他默默的将我抱进阿哥所。
炎热的空气中,蝉鸣不已。
我浑身湿冷,离开那片温暖,瞬间有些惚恍,不自觉的开口求他留下。或许这次他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
是没有机会忘记他,还是没有机会得到他,我一时不敢想清楚。
他俯下身,问我做什么。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离得这么近。
像多年沉浸官场的人一样,他的感情淡漠到几乎没有。
澄黑的瞳孔中总是蕴含浅浅的笑意,深究时会发现,笑意之下,是一片平淡,无喜无怒。除非有意示弱,大部分时刻,他即使觉得无奈,依旧嘴角微微上扬,唇尖略翘,从不给人可乘之机。
我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恨不得就此沉沦。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停下,就此止步,让所有的感情到此为止!
我攀住他的脖子,禁锢那一片玉白。可是真正使出的力气,还不到六分——我怎么忍心下手。
他不骄不躁的,将我的双手轻易分开压制。
只是手指间的触碰,便让我身体潮红。
杀了我,或者吻我。
榻上恍惚间汹涌起黑色的潮水,漫过手掌,漫过胸膛,柔软坚韧的水草缠绕过脚踝,让我沉入深深的水底。
他居高临下,轻蔑的丢开我的手。
那颗种子,长出缠绵纠结的藤蔓,将我的心遮出一片阴影。
我不顾一切地接近他,然而再怎样贴近,他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态度。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发难受,仿佛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呼吸到空气。然而每一次相聚再分离,心中的藤蔓就愈发遮天蔽日,勒着我的脖子,捆着我的双手,让我喘不过气。
那深埋在阴暗角落的种子,疯狂的的蔓延生长,吞噬掉我的喜怒爱乐,吞噬掉我的理智情感,以心为土,以情为水,以**为日光,以魂魄为养料,在黑暗中妖冶的绽放,扭曲的结出的黑色的果实。
我绝望的明白过来,我的路到尽头了,我已经毁了。往日的爱新觉罗永琪,已经死去。活下来的,只有丑陋的**。
那**是如此的肮脏、禁忌,可越是肮脏,越是禁忌,就越是甜美的让人忍不住去触碰,让人颠倒沉迷,舍生忘死。
我感谢上天让我双目明亮可以看见你。我憎恨上天让我只是一眼便再也离不开你。
我感谢上天让我双耳聪灵可以听见你。我憎恨上天让我听过你的声音再也无法忘记你。
我感谢上天让我可以闻到你的气息。我憎恨上天让我自此魂牵梦萦。
我感谢上天让我有双手可以触碰你。我憎恨上天让我无法拥抱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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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宫外,春风得意,可他知不知道,他特意的疏远,让宫里的我,无可挽回的沉入绝望。
我疯了。我确实疯了。我猜得到一切后果,可我顾不了任何后果。
我鸠占鹊巢,将他阿哥所里的大部分人收买。我准备好催情香。我打探他的每一个消息,每一步行踪。
然后,那一天终于到来。
夜色迷蒙,月移影动。他带着满身酒气,真的站在我面前,我却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到底要怎样,才能抑制住全身的颤抖?
我是如此的焦急,以至于没有耐性逼迫他说一句喜欢我,便将他推倒在床上,颤抖的手,怎样也解不开扣子。他不耐烦了,翻身将我压倒,蜻蜓点水般的吻过我的额头,眉梢,眼帘,鼻尖,一直到嘴唇。
他的唇温柔的与我厮摩,肌肤相亲,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体内。我空荡荡的心一刹那被填满,竟泛起酥酥麻麻的疼。
眼泪沾湿枕巾。
让我得到你,或者让我属于你。
我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永璋,永璋,永璋。这两个字,被我刻在心脏刻在骨间,刻的鲜血淋漓,每呼唤一次,即疼痛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