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想听你说
“这人……”邵棠不禁有些好笑，单手支着下巴，颇有几分无奈的坐在水边一块大石上，看着面前的杨过一个人忙来忙去。
杨过拉着邵棠走出很远，还真的要下水给他捕鱼来烤了吃。邵棠自然是不让他下水捕鱼的，他本来就刚才恢复过来，再到水里被凉水一激，岂不是要病上加病？可杨过这人没有别的什么缺点，就是为人特别扭，认定的事情，任人如何说，如何劝，却也不会改变丝毫初衷，只当别人的话是耳旁风，还能找出一堆一堆的理由来“反说服”，搞得邵棠无奈之至。
邵棠摇了摇头，便也没有坚持，叫杨过去了，自己坐在旁边等着他将鱼捕上来。杨过躺了几日也许是把他憋坏了吧？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叫他老老实实的呢？若是真的病了，说不定还就真能老实了。想到此处，邵棠真的有些佩服起小龙女来了，古墓之中，那样一个黑暗加淡漠的地方，小龙女是如何才能让杨过安安静静的待上两年的？或许换做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
邵棠刚一点头，杨过便急急的下了水，其实他是没有想到邵棠会答应的，毕竟自己刚病好，或者说连病好都说不上。不惊讶是不太可能的，但瞧见对方半是无奈半是温和的笑，忽然心中有些了然……这个人是最了解他的人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以后。这个人也是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了解他，在意他，不想拂了他的兴致，虽说他的做法会有一点点的出格，但还是不忍心摇头说“不”……
邵棠坐了一会儿，他从来没有下水捕过鱼，所以也不去给杨过捣乱，在水旁的石头上坐了片刻，再瞧瞧杨过扔上来的大大小小的不知名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转身跑回竹屋去了。
当邵棠回来的时候，杨过还在水里没有上来，不禁开口催促起来，“杨过，快上来了！你这人真是……”这人真是，一点不知道见好就收！
杨过答了一声“好！”又弯腰逮到一条鱼，随后将其扔到岸上，自己也一个纵身上岸。
邵棠瞧着浑身上下湿漉漉却笑的一脸阳光的杨过，不禁无奈的撇撇嘴，现在他敢肯定了，这人！别看他平时透着一股不羁老练的气息，其实真的是只有十七岁！还是小屁孩一个啊！
邵棠赶紧拉着杨过坐在边上，指了指地上一堆的木柴，说道：“快生火，别再感冒了，你还想再去床上躺着啊。”
杨过看着地上的木柴不由微微一笑，刚才他看到邵棠起身跑开，本来想叫住的，却因为晚了一步，他已经跑远了……原来是回去抱木柴了……
邵棠自然是回去抱木柴的，这条小溪旁边根本没有什么树木，就更不要提可以捡到任何烧火的木柴了。但想想一会儿杨过从水里上来不马上生火，不感冒才怪了，于是趁空跑回去取木柴。话说邵棠来到古代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可生火什么的高难度技术活还是不太会，只得抱了木柴，让杨过自己生火。
杨过两三下将柴火生了起来，然后又跑到水边去给鱼开膛破肚，仔仔细细的清理一遍。惹得身后邵棠炸毛，“杨过，给我回来！你先把自己烤干了再弄鱼好不好啊！一会儿冻病了，我可不要伺候你啊！”
杨过一边开口敷衍着一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下来，反而加快速度，说道：“好了好了，很快的，而且现在也不会感觉冷。你不是说没吃饱吗？我洗好一条就行了，先烤一条给你就好。”
杨过笑着不瞧邵棠拉下的脸，继续低头弄着手里的鱼，淡淡莞尔，说道：“以前小的时候，我就经常去溪里捕鱼的，想拿来填饱肚子，也可以拿去卖几个钱。可是那时候太小了，也不会武功，在水里站好几个时辰，根本就是一条鱼也抓不到，反而给冻病了。……以前觉得老天爷很不公平，我杨过根本没做错什么事，却这般待我，从小就没有亲人，还到处遭人白眼……”
“……”邵棠没有出声，他是不善于安慰别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但总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现在不会了。”杨过站了起来，将洗好的鱼用长树枝穿了起，坐到邵棠身边，举着鱼在火上来回翻转的烤着，嬉皮笑脸的一只手臂揽住邵棠的腰，说道：“还好，现在有你在了……我有人关心有人陪了，这样看来老天爷还算不错啊！”
邵棠轻笑，拍开对方揽在自己腰上还湿漉漉的手臂，又将那没有烤好的鱼也接了过来，说道：“烤个鱼你都能说出这么一通煽情的话来，你这个人还真会忽悠啊！鱼我来烤，你快把自己身上弄干吧。”
“好啊，不过邵棠会烤东西吗？别烤糊了。”杨过不住揶揄道。
翻白眼，邵棠给了他一记眼刀，自己就这么没用吗？虽说他是个大少爷，没进过厨房，但烤肉总是会的吧，以前邵棠也没少去过什么什么烂七八糟的聚会啊，不过烤肉而已，还不至于难倒他。
邵棠懒得搭理他，翻动着手中的鱼，说道：“一会儿你把衣服烤干了，去竹屋里拿一点作料来，要不就太腥了，不好吃的。”
“好。”杨过点了一下头就从地上窜了起来道：“我现在就去。”
“不……”邵棠立时反对，但那个“不行”两字还没有出口，旁边早已经没了人影，就只剩下一串得逞的轻笑之声。邵棠真是满头黑线，这人……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主儿，下次一定不能再可怜他了，要是一会儿他感冒发烧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高兴地忘形？
邵棠觉得又好气又无奈，却不自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也挑了起来，淡淡的弧度，煞是好看，昭示着主人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望了望跑得没影的杨过，继续烤手中的鱼……
邵棠烤了半天，总算将鱼烤熟了，不禁有些感叹，这条鱼怎么这么大。将鱼拿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想必味道一定不错，只等着杨过把作料拿过来，撒上些许便可以吃了。邵棠想到此处，不禁又抬头看了看竹屋的方向，杨过去了好半天，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真的被冻病了吧？昏倒了？邵棠撇撇嘴，那人似乎还不至于。
又等了一会儿，仍旧不见杨过回来，邵棠便坐不住了，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于是把剩下的木柴堆了堆，将烤好的鱼架在木柴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向竹屋走去。
“杨过。”邵棠推门进入竹屋，不由得叫道：“杨过，你怎么这么慢啊……”抬眼，屋里却没人。邵棠不禁奇怪，退出竹屋。
邵棠围着竹屋绕了一圈，也没找到杨过的影子，倒是瞧见程英在屋后的园圃里摆弄花草，便上去问了。
“杨少侠？刚才回来拿作料的，我帮他准备好了，后来表妹好像有事叫他，不过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吧，都这么长时间了。”程英说道。
陆无双？邵棠不自觉的皱眉，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也说不上来，便谢了程英，再去找杨过。邵棠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去溪边，万一杨过已经回去了，找不到自己又该着急了。
“傻蛋！你站住！你为什么不信？！”
邵棠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有些愤怒的叫着。无疑，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陆无双。
“傻蛋！站住！你听到没有！他就是想骗你，他肯定和黄蓉是一伙的！”陆无双气得杏眼都红了，恨恨的喊着，有点像发了疯一般。但前面的杨过却没一点反应，只是向前走着，连回头都没有回一下，全然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陆无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疾走几步，一把抓住杨过的胳膊，叫道：“傻姑她亲口说的，难道你还不信，你觉得傻姑她这样能骗人吗？那个邵棠拦着傻姑，他肯定是知道这事，不想告诉你！他分明……”
“够了！”天知道杨过现在平静的表皮下面是怎样一个狰狞的样子，手臂一振，将陆无双的钳制挣开，凤眼半眯起来，“不用你管！”
“傻蛋……”陆无双一怔，不禁没了声音。她从来都觉得杨过虽然不是个翩翩佳公子，不会温文有理，但也不失风度，总是嬉笑着的。此时的杨过有些让人不太认识，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轮廓，凤眼剑眉，无不给人一种压迫强势的气息。不容违逆……
“你！”陆无双愣了片刻，立时觉得委屈起来，杏眼中闪烁了两下，一串泪就落了下来，喊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才是在帮你的人，我好不容易才从傻姑嘴里问出来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你不去质问那个姓邵的为什么包庇黄蓉，却冲我发脾气！”
杨过眉头皱的很紧，右手下意识的攥着拳，指甲早就在手心里留下一个个不深不浅的痕迹，但他却没发觉。杨过很冷静……刚才他正准备回去找邵棠，却被陆无双拦下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而陆无双说的那件事情也当真重要——傻姑亲口承认，当年杨过的父亲杨康死的时候她就在场，而杨过的杀父仇人，正是杨过的郭伯母黄蓉！……
杨过冷静的有些出奇，除了皱着的眉头，一切都很平静。但这也只是表面而已，他是有一刻的平静，就在陆无双说完的时候，那一刻，他是没了思想，有些怔愣。而后呢，惊诧、愤怒、无奈、酸涩、恨意……还有什么感觉，其实杨过也说不明白了，总之心里一下乱七八糟的，各种感情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杨过不知道现在是恨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点。他终于知道邵棠为什么要阻拦傻姑了……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黑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些无力，杨过抬眼瞧了一下陆无双，口气已经恢复到淡淡的，不再带有一丝怒意，说道：“不关你的事。”
陆无双又是一怔，她万料不到杨过会说这样一句话。
杨过转身，想快步离开，却刚一侧头，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邵棠，不自觉的开口说道：“邵棠……”声音似乎很平静，却仍有丝拨动，微微的颤抖……
邵棠听到声音便寻了过来，一直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看的清楚，听的清楚。他本来想让杨过在合适的时候知道，至少不要误会，可谁料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杨……”邵棠开口，还没说完，只觉得手腕一紧，已然被杨过拉住。
“先走再说！”杨过一把拉住邵棠，并不停步，拉着他继续向溪边走，说道。
“……？！……”邵棠没出声，被他拉着一直向前走。他只觉得杨过上来拉他的那一下真的很用力，手腕被攥的有些疼，但没走两步，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松了力气，几近小心的牵着。邵棠心中一颤，这样的杨过，如何能叫人不动心？
“那个……”邵棠被杨过拉到溪边，刚才生的柴火还没有灭，只是小了一些。邵棠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支支吾吾的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杨过别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随后将邵棠拉着坐下来，“没事吧？”
“唔？！”邵棠一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解的抬头瞧他。
杨过微微皱了一下眉，“你的手腕，我刚才有些冲动了……”说着将邵棠的手捧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白皙的腕子上有一圈红印，不过幸好杨过很快就意识到了，将力气松开，还没有淤血。
邵棠傻了一下，怔怔的瞧着他。杨过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同样轻轻的帮邵棠揉着被攥红的腕子，动作很小心，似乎生怕再弄痛了他。
邵棠抿了抿嘴唇，道：“陆姑娘和你说了……”
点头，杨过没抬眼，继续揉着对方的腕子，动作依旧很轻，说道：“你不是说过会告诉我的吗？我想听你说。”
“……”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