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幽暗世界·深渊行记
深渊，广袤无际。这里存在着腐蚀性酸液的湖泊，有毒的烟云，有着剃刀般锋利尖刺的洞穴，以及炙热的熔岩景观；还有一些不那么致命的地形，例如灼热的咸沙漠，有毒的微风，以及昆虫肆虐的平原。然而这写丑恶严酷的环境并不是深渊的所有。
冥府，也是深渊的一部分，将来会归于哈迪斯属下的地方。现在，哈迪斯才刚刚被分配到这里，冥府也才刚刚开始修建，但一切已经具备雏形。那条在冥府汹涌奔流着的黑色大河，便是后世传言中的痛苦之河。实际上，在其他神话中也有这条河的影子——譬如弱水，三途川。那是连鬼魂都会溺毙的河流啊……痛苦之河后方是一片广阔的灰色平原，这里叫做真理田园，此处连接着两条路，分别通往幸福之所——爱丽舍乐园和痛苦之所——地狱。只是现在，这里还只是一片荒芜，爱丽舍是哈迪斯为冥后珀耳塞福涅所修建，这时候他们两个还完全陌生。真理田园前有审判台，在这里灵魂们接受审判，然后罪人进入地狱，良善者进入爱丽舍。但绝大多数的人依旧进入轮回转生。在还未修筑的爱丽舍乐园和地狱之间，建造着一座雄伟庞大的宫殿，这就是冥王哈迪斯的住所，将来冥后珀耳塞福涅也会住在这里。
深渊的属性偏重于黑暗，几乎不容纳任何光明，甚至后世哈迪斯仅有的几次走入阳界那必然是带领牺牲者的灵魂去冥府，或是检查是否有阳光从地缝射进黄泉。因为自身光明属性与黑暗排斥的原因，陈昭微微皱起了眉，情绪有些不快。他不过是觉得不怎么喜欢这样的环境，如果换成一般的光明属性神祗，在这种排斥光明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是情绪上的不快？恐怕力量都会被压制到最低点，甚至会造成永久性损伤。然而光明属性神祗毕竟只是陈昭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收集信仰力量而创造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像普通光明神祗一样被这种环境影响呢？事实上，陈昭本身是没有确切属性的，光明属性不过是包裹在他外围用于伪装的力量而已。
但是，如果陈昭表现的什么事都没有，不就暴露了他的力量？不要忘了他旁边还有个塔耳塔罗斯。
所以陈昭将身上强盛的光明属性信仰力量收敛了一些，并且瞬间白了白脸色，显露自己的确受到了压制，只是硬撑着不显露而已。
只是在他这样做了之后，塔耳塔罗斯却带了点疑问地看了陈昭一眼，然后松开了本来握住陈昭的手。
在不知不觉之间，其实陈昭已经泄露了自己的秘密，而他自己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露馅。
一切说得上是个巧合吧。事实上，黑暗属性的深渊的确会对光明属性的神祗造成压迫没错，可是不要忘了后世的爱丽舍，那可是聚集了大量光明属性的事物的场所，既然爱丽舍可以在冥府存在，就说明光明属性并不一定是完全被深渊排斥的。不要忘了塔耳塔罗斯是怎样的存在。
塔耳塔罗斯，即是深渊。他掌控着深渊的一切，只要他想，一个念头深渊就可以变得比奥林匹斯山还符合天界的定义。不过是消弭深渊对于陈昭的压制而已，他也只是动了一个念头而并没有使用力量。而陈昭因为本身很强，根本感受不到深渊压制，自然也没能感受到压制的消失，加之塔耳塔罗斯只是动念而没有使用任何力量，陈昭自然是没有发觉这里的玄机，自作聪明地伪装出受到压制的样子，反倒泄露了他的秘密。
至少塔耳塔罗斯一开始虽然觉得这个自称北美大陆神系主神【华】的光明属性神祗不简单，却没有想过陈昭可以无视深渊的属性排斥，然而就这么一点举动，却把陈昭暴露的彻底。
陈昭对此毫无知觉，只是浮在空中与塔耳塔罗斯并肩而立，注视着正在修建中的冥府。
恢弘的宫殿，用黑色的大理石堆砌，大理石表面被细细打磨光滑。从审判台到地狱，这里是未来威名远扬的冥王所辖。
“塔耳塔罗斯殿下。”看了一会，陈昭开口了，带着三分敬意地选择称呼塔耳塔罗斯为“殿下”，不过事实上，神祗地位崇高，互相之间的称呼本来就应当是“殿下”的，只是希腊诸神实在太脑抽，直呼姓名都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和陈昭一样注视着冥府，塔耳塔罗斯从鼻腔哼出一个音：“嗯？”以此表示自己有在听。面对陈昭对他“殿下”的称呼，感到稍微有些不习惯了。毕竟他是深渊的化身，在很多时候连人类都会直呼他的名字，并以此代指深渊，地狱。
“塔耳塔罗斯殿下为什么会允许哈迪斯殿下管理冥界？”毕竟冥界是诸神信仰的中心，而冥界因此成为了深渊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如果说冥府被哈迪斯掌握，那岂不就是等于塔耳塔罗斯主动将手上的势力交出去了？而且深渊好歹是塔耳塔罗斯的大本营吧？即使塔耳塔罗斯对于深渊的掌控达到了极致的高度，可以随意收回冥府的控制权，但这样放出权力也不应该是一位明智的神祗会做的。如果是陈昭自己，一定会把冥府牢牢控制在手里。说起来，宙斯胡乱册封自己的兄弟为冥王海皇，根本就是捞过界的行为，要知道不光深渊有塔耳塔罗斯这位大神，海界还有涅柔斯和多里斯呢！以宙斯为首的第三代神祗，还真是不给上古神祗面子，以为自己处理了泰坦们就天下无敌万事大吉了吗？可不要忘了他们可以胜利的原因，是有大地之母盖亚的支持啊！
还真是直白的问题。塔耳塔罗斯想着，明白这句问句是没有其余什么意思的。或许只是出于好奇，更或许好奇都没有？甚至他会不回答对于陈昭都没有区别。想了想，塔耳塔罗斯还是开口回答了。
“第三代神祗已经崛起了，而且，这对我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利益损害。”似乎前半句话只是废话，后一句才是解释，但陈昭听在耳中，却更加关注前半句话。这半句话，含义颇深啊！第三代神祗已经崛起，意思不就是宙斯为首的新神谱开始占据了信仰的大半江山？塔耳塔罗斯的意思是大势如此，他没有意愿干涉；或者是一种讽刺？第三代神祗的崛起……不过是一群被推到前台的跳梁小丑罢了。恐怕以这位神祗的身份力量，第二种猜测才符合实际情况吧。
至于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损害。恐怕还不只是塔耳塔罗斯随时可以收回冥界这一点，难道——
“殿下和哈迪斯殿下约定了吗？”应当是他们两位神祗作了某种约定，哈迪斯以此得到塔耳塔罗斯的支持，不然就算哈迪斯再强，恐怕也无法与深渊之主的塔耳塔罗斯对抗，今后还能有冥王的威名！
真是聪明。听到陈昭的问话，塔耳塔罗斯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么一句。毕竟见惯了第三代神祗们糊里糊涂的情况，聪明的实在少见。就算后世有个普罗米修斯，也是个缺心眼的，面对宙斯，竟然傻乎乎地跳下那么明显的陷阱。根本不懂如何斗争。第三代神祗……他们的著名事迹也就停留在争风吃醋、控制人类，内斗上面了吧？反倒是他们的有人类血统的子女还少丢点脸。而陈昭在短短时间分析出塔耳塔罗斯短短一句话里面的内容，还真是让塔耳塔罗斯刮目相看了。
所以带着一种略微愉悦的心情，塔耳塔罗斯没有半分不情愿地顺着陈昭的话往下说了：“的确是这样，实际上，哈迪斯的冥府人手本来就不够，我会安排一些人帮他。而且地狱部分的修筑他也需要我的帮助。”言下之意，就是说冥府中会正大光明地存在塔耳塔罗斯的人，加之塔耳塔罗斯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需要有人协助我管理冥府。”这一句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明面上，让哈迪斯掌握冥府，就是给了宙斯一份面子，也给了支持他的大地之母盖亚一份面子。而且虽然深渊是塔耳塔罗斯的私有领域，但塔耳塔罗斯还真没有怎么管理过这里，有哈迪斯卖命，倒是对塔耳塔罗斯有好处。
闻言，陈昭点了点头。在希腊神话中对于冥府的介绍还算是比较多的，现在冥府也没建成，倒是没什么看头，但是冥府之外的深渊却一直是一个谜，既然来一次深渊，到不能错过了。虽说刚才看见的外界不过是一些极端的环境，但是陈昭知道，深渊之中还是有其余存在的。
要知道，这个时间，正好是宙斯夺权成功，将大部分泰坦神打入深渊的时候。现在那些神明们可是被百臂巨人看守着，直到神话时代晚期克罗诺斯和宙斯和解之后才被放出，到福岛居住。
除了泰坦们，那位著名的狂暴的神祗，提丰俄斯可是也被宙斯打进了冥渊啊！
只是一直以来，让陈昭迷惑不解的是，明明说提丰俄斯是深渊之主塔耳塔罗斯和大地之母盖亚的孩子，为什么塔耳塔罗斯竟然放任宙斯把自己的孩子关在了自己的领域？
想到就问，陈昭直言不讳，也不怕得罪了塔耳塔罗斯。毕竟刚才的对话中，陈昭已经发觉了塔耳塔罗斯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畏惧宙斯力量权势的神祗。宙斯畏惧他还差不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提丰俄斯还会出事？两位古老神祗的孩子，不应该这么简单被收拾了才对，而且宙斯把提丰俄斯打下冥渊的举动，不就是在打塔耳塔罗斯的脸么？
塔耳塔罗斯闻言的第一反应是惊愕：“【华】殿下，您听谁说提丰俄斯是我和盖亚的孩子的？”
因为信徒长年的祷告已经习惯了【华】这个称呼，陈昭并不为塔耳塔罗斯的称呼感觉不适应，只是为那句话的内容觉得惊愕，难道不是这样？毕竟这是《神谱》中的记载啊。说大地之母盖亚在金色的阿佛洛狄忒的帮助下与塔耳塔罗斯相爱，然后生下了她的最后一个孩子提丰俄斯。
“殿下也许是因为身在异大陆，消息出了错吧。”塔耳塔罗斯这样解围，然后开始解释：“您应当知道，宙斯剖开脑部生下雅典娜的事情？”
陈昭点了点头：“这件事当然是知道的，毕竟那些预言很著名。”孩子必将推翻父亲的语言，让这些神祗吞了多少次自己的子女。真是可笑啊。
“赫拉因此而心怀怨愤，她认为这是宙斯还惦念他前任妻子的表现。”塔耳塔罗斯继续解释，丝毫不给现任神后任何面子，直接表现了赫拉的妒忌，不过凭这位大神的力量身份，也的确不用给赫拉任何面子。
的确，后世人评价希腊神话，曾有人说希腊神话就是宙斯不断拈花惹草赫拉不断争风吃醋的历史，足可见赫拉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为了这种事情吃醋倒也正常得很。陈昭想着，却还是不明白这和提丰俄斯有什么关系，倒是觉得这个塔耳塔罗斯有些喜欢说话大喘气。
不管陈昭怎么腹诽自己，塔耳塔罗斯还是很给面子地继续解释着：“因为这种怨愤，赫拉向天父地母和我祷告，请我们赐予她一个儿子，力量要远胜她的丈夫宙斯。此后她整年拒绝与宙斯共枕，不受孕而在契里琼山洞生下提丰俄斯。”（《荷马史诗》说法）
也就是说，实际上提丰俄斯只是塔耳塔罗斯赐给赫拉的孩子？怪不得提丰俄斯受难的时候不管是盖亚还是塔耳塔罗斯都没有出手帮助他。而更可笑的是除去宙斯和雅典娜的诸神都为了宙斯和提丰俄斯战斗这件事跑去了埃及避难！开什么玩笑，赫拉当年好歹也是被称为女武神的，怎么可能比不上雅典娜那个家伙，这只是因为提丰俄斯身份太尴尬，诸神要避嫌而已……毕竟虽然赫拉常常吃醋惹事已经正常至极了，但为了这件事弄出了一个差点推翻宙斯的儿子……赫拉自己是尴尬，诸神是觉得这种人家的家务事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了解了事情始末，陈昭有些无语了，第三代神祗还真是荒唐到了一定的程度，竟然为了吃醋都弄出这种事情来。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所以他抛开这件事，另找话题：“那么塔耳塔罗斯殿下，我可以去看看泰坦们和提丰俄斯吗？”这些宙斯的敌人，如果用的好，推翻宙斯并不是难事，光是提丰俄斯一个就足够让宙斯头疼了。如果不是塔耳塔罗斯给宙斯身后的盖亚几分面子，用深渊镇压了这些家伙，宙斯还能轻轻松松寻花问柳去？每天焦头烂额都是轻的了！弄不好被打入深渊的就会换成这位没有神王神格的“神王”。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因为本身塔耳塔罗斯就是邀请陈昭参观深渊，而深渊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可以参观的？况且塔耳塔罗斯自负即使陈昭想做什么，在这深渊也脱离不了他的掌握。而且，即使是陈昭把那些家伙都放出来了，和塔耳塔罗斯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负责看守泰坦们的是百臂巨人，又不是深渊之主塔耳塔罗斯他！他不过是给了个囚禁这些家伙的地方，而且宙斯把这些仇敌放到深渊还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呢！还真是不懂事……这样想着，塔耳塔罗斯突然很想自己放走这些宙斯的敌人。
所以塔耳塔罗斯点了点头，依旧是向陈昭伸出手，准备带着他进行空间移动。
然而这次陈昭拒绝了。说句老实话，陈昭不觉得自己是连空间移动也要别人帮忙的，虽然在深渊随意移动算是在挑衅塔耳塔罗斯的威严，但是陈昭认为，既然塔耳塔罗斯已经决定了让自己去参观一下宙斯的仇敌，自己进行空间移动到那里也不算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他没有像之前到达深渊一样把手伸出去，而只是摇摇头，微笑着征求塔耳塔罗斯的意见：“抱歉，塔耳塔罗斯殿下，我想我可以自己移动过去，只要您告诉我大致的方位和距离就好。”
虽然从没被拒绝过让塔耳塔罗斯很不习惯被陈昭拒绝，但他还是明白了陈昭的意思。毕竟陈昭也是一位不弱的神祗，如果在别的神祗的地盘上总是依靠别的神祗，很伤面子。而神祗从某一个层面上说，就是死要面子的一种存在。所以塔耳塔罗斯“啊”了一声，表明了同意的许诺。
然后塔耳塔罗斯抬起手，指向偏左的方向，淡淡开口：“那边五千里外是百臂巨人所看守泰坦，提丰俄斯在西边一点，更远的地方。”言下之意便是先去看泰坦神了。
实际上，二代的泰坦神们还真是有点背，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奥林匹斯神祗，比起海界什么地方的神祗要优越到哪里去了，然而就是为了宙斯的事情，这些大神就被丢到了塔耳塔罗斯的深渊，成为了阶下囚。更可笑的是，负责看管他们的是同样被打进深渊的百臂巨人——也是他们的兄弟，盖亚的孩子！
但是成王败寇，有时候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宙斯胜利了，他就是神王，而反抗他的，就会遭到泰坦们或者提丰俄斯这样的下场。
无论是陈昭还是塔耳塔罗斯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怜悯。只是单纯的去看看这些神祗的现状。
如果不是要给塔耳塔罗斯面子，也要小心自己暴露，陈昭本可以随意用主神的力量确定泰坦神们和提丰俄斯的位置的，但是因为之前所说的那些原因，他还是问了塔耳塔罗斯。确定了大致的方位之后，陈昭就直接移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