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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东京二十五时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 通往黃泉的风穴》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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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拜访者按下成田让房间的门铃时,是已经过了深夜一点的时候。让准备着考试,正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的时候,被铃声「吓」地惊醒了。门铃一次又一次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
(谁啊?这种时间……)来访者几乎就要吵到邻人地拚命不断按门铃。不止如此,还激烈地敲打房门,情况实在不太寻常。不管是隔音设施做得再怎样完善的公寓也禁不起来人这样吵闹。让吃惊地接起对讲机。
『是我,成田。快点开门!』
从听筒传来的声音使得让大吃一惊:「千秋?是千秋吗!怎麽了?怎麽突然在这种时间……!」
『快点开门!景虎这家伙他……!』让不等千秋说完便跑到玄关去,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身影映入眼中,让不由得叫了出来:「高耶!」
千秋修平肩膀上担着的,正是仰木高耶。高耶受了严重的伤,整身衬衫都是血。让一开始以为他和别人打架了,但很明显的并非如此。他的衣服被疑似刃物的东西划破,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脸上也有被爪子抓伤的痕迹。
高耶全身无力地被担在千秋肩上,微微抬起头看向让:「让……?」
「笨蛋!你做了什麽啊!怎麽会受这麽严重的伤……!」
「别嚷嚷,成田。伤势没那麽严重啦。有没有什麽可以换的衣物?不能就这个样子回饭店。」千秋说道,拖着高耶鲁莽地进了房间。
「到这边的房间来!」让打开寝室的门让他们进去,千秋於是将高耶放到床上。
「笨蛋……血会弄脏床单……」高耶说着又要起身,却马上被千秋按了回去:「你给我乖乖待着。成田,拿湿毛巾来!还有纱布和绷带!反正可以治疗的东西都拿来!」
千秋一下指示,让便四处去准备他所说的物品。千秋俐落地剥下高耶的上衣,让他脱下染血的衬衫,将脖子一带的血污等用毛巾熟练地擦乾净。虽然伤口很多,但幸好都伤得不深。
拿换穿衣物过来的让担心地望着高耶:「要不要紧?」
「不好意思,让。你现在正在准备大学的考试吧?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紧的啦。倒是你们,到底是干了什麽事啊?」
「老样子。和怪物战斗。」千秋一边以纱布拭去伤口的血一边说了,「都是你不好啊,景虎。对那种小角色放松警戒才会吃苦头的。」
「好痛……!」消毒水渗入伤口,高耶皱起脸来,「你就不能更温柔一点吗……!笨手笨脚!」
「自作自受啦,大白痴。」
让听着两人的对话,似乎觉得不要紧了。从外观看来,伤势也没想像中的那麽深,应该是不严重才对。总之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去泡热咖啡来。脏掉的衬衫放在那里,我拿去洗。在我这里就别拘束了,好好休息吧。」让说完後,暂时出了房间。
成田让现在在东京品川区的公寓租了一间房间住在这里。他去年顺利地从高中毕业後,为了就读第一志愿合格的牙科大学,离开松本开始在东京一个人生活。这栋公寓从住进来後开始算起,已经快过了十个月了。大学方面,现在正是期末考期间。
高耶目送让离开寝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躺上枕头:「为什麽把我带到这里?」
「没办法吧?像那样血染全身衣服破破烂烂地回去看看好了。一定会被柜台叫住通知警察的嘛。这里是最近的地方啊。换衣服吧,笨蛋。」
「……这里可不是可以随便跑来打扰的地方吧?要是让被留级了,都是你害的啊。」
「他又不像某人。」千秋灵巧地将剩余的绷带缠好,环顾房间内:「在人家有家归不得、四处奔波的时候,成田这可恶的家伙还是一样住着高级公寓哪……啊啊,真可恶。一个人生活的辛劳,有钱的牙医大少爷根本不能体会嘛。」
让住的地方是距离车站五分钟的十楼公寓第七楼,相当宽裕的一房一厅附厨房卫浴,一个人来住是稍嫌大了些。让现在所就读的大学离这里也不远。听说是让的父亲从前就读的学校。虽然松本也有牙科大学,但让说他想离开父母一个人生活,因此选择了东京的大学。双亲也说「这也是一种人生历练」而允许他这麽做了。
高耶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已经快要一年了呢……让到东京来以後。」
「对啊。时间过得真快呢。我们在全国巡回的时候,这家伙可是在过着快乐的大学生活哪。」
「可是他在东京的话,能见面的机会也较多。」高耶叹息般地这样说完,望向天花板,将手指按上眼皮,「……逃走的小罗喽怎麽了?追上去了?」
「不用担心。一只不剩地全解决了。好像是长野业盛的侍从吧。一定是他切腹自杀时跟着一起殉死的人吧。尽是些爱做傻事的家伙们。就算陪着别人一起死,也根本得不到半点好处啊。」
「……虽然解决了长野是件好事,但结果好像也只是白白便宜了武田而已呢。」高耶又叹气了。刚才《调伏》的长野业盛,是从前上野国箕轮城的城主。他是名将长野业正之子,父亲死後遭到信玄侵攻,悔恨地切腹自杀而死。
长野一族对武田信玄而言是长年来「上州地方最大的敌人」。在《闇战国》中,长野一族虽然与信玄几乎同时成为怨灵复活,但由於武田的上州侵略行动而从箕轮城中被赶出,之後他们便为了取回居城而与安房的里见一族联手,一边进行游击行动,激烈地与武田抗争。关东现在除了千叶县一部分之外,几乎全都是武田的势力范围。北条在日光的事件中灭亡以後,武田的势力在这两年间飞跃性地扩张。曾是北条势力的土地全被武田以怒涛之势攻夺,其他的武将根本没有任何可趁之机。现在关东全境可以说全都染上了武田一色。但也因为如此,在房总半岛部分地区进行顽强抵抗的里见及长野让武田大感头痛的样子。
「不过也没办法啊。又不能那样放着长野不管,让一般市民继续被卷入事件当中。」
「……说得也是。」不知是否因为伤口疼痛,高耶有些痛若地闭上眼睛,用手抚上被业盛所伤的脸部伤痕。已经有二十个毫无关系的市民死伤了。不能再继续放任他们下去,「代我慰劳一下尽力协助的《轩辕》们。告诉他们辛苦了。」
「嗯。我会转达。」千秋包紮好绷带,微微向前探出身子,「……不管那些,问题是你啊。景虎。」
「……?」
「会受这样的伤,不是因为你对业盛放松警戒吧?还有战斗现场的样子。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弄的话,不可能会搞成那副惨状的。」千秋看穿了,「又无法控制力量了?」
高耶默默地移开视线。这似乎是他不愿触碰的话题,高耶不悦地撇过头去。千秋明白地看着他的样子,继续说了:「不用隐瞒了。就算你瞒也没用,看那惨状就知道了。」
「那是因为业盛他抵抗的缘故。」
「不是吧?以你的力量,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压制业盛才对。就算不弄塌仓库的墙壁、挖起柏油路也做得到吧?……我的话就做得到。」
「……」
「是你的《力》失控了。对吧?」
「没到失控那麽严重的地步。」高耶狠狠地反瞪千秋,「只是有点失手而已。」
「因为失手,所以杀了凭坐吗?」
高耶语塞,苦涩地瞪着千秋。
千秋无视那样的高耶,傲慢地交叉双手,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看来治疗还是继续下去比较好。」
「已经不需要了。」
「就是因为需要我才说的啊。现在你就已经杀了一个应该得救的凭坐了。」
「我没有杀他!」高耶认真起来,反驳道,「或许让他受了伤,但是我没有杀他!」
「你又没确认。虽然叫了救护车,但他已经受了重伤。能不能得救,机率是一半一半吧。至少要是你能好好控制《力》的话,凭坐就不会受到那样严重的伤害了。我有说错什麽吗?」
高耶没有任何能够反驳的话语,只能苦涩地瞪着千秋而已。
「直到你能像从前那样百分之百好好控制《力》为止,我要继续治疗。这不是为了你。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力》而受到牵连哪。为了不让你的《力》失控,治疗必须继续。为了确保效果持续,你有一天接受一次强制暗示的必要。知道了吧?」
高耶虽然不甘,但还是死了心,无奈地点点头:「好。这样就好。」
「──我想喝水……」好像是累了,高耶无力地躺在床上,撩起前发,「我要冰水。可以帮我倒吗?」
「真是个任性的大将哪。」千秋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去倒。你再睡一下吧。」
「直江……」高耶呢喃道,让千秋微微一惊地抬起视线,「连络直江,要他来接我。不能打扰让读书。今晚要回饭店去。」
「……嗯,我去连络。」千秋以低沈的声音回答,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变得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床上的高耶疲惫已极地闭上眼廉。
「他说要喝水。」千秋来到客听,对正在泡咖啡的让说道。
「水就好了吗?」
「嗯。你拿去给他吧。这样他也觉得比较轻松吧。」
「高耶他不要紧吗?」
「伤势的话,还好啦。」千秋以一副熟知这里的态度粗鲁地坐上沙发後,就像放下肩膀上的重担似地叹了一口气,放松了力气。
然後他注意到音响放出的音乐,「哦」地一声开口问了:「现在放的,是最近很流行的曲子吧?」
「嗯,电影主题曲的那首歌。昨天新专辑发售了。相当不错哦。」
「不错的曲子嘛……」千秋像评论家般地如此说道,将头靠上沙发背,「一个人住就别放这种沙发啦,混帐东西。反正你这个大少爷一定也没在打什麽工吧。」
「春假以後还是会继续开始打工啊。现在正在找。」让将热咖啡注入马克杯中说道,「随便怎样都好,你也不要这样吓人嘛。这种时间那种样子突然跑来,对心脏不好啊。」
「你是要当医生的吧?我是想让未来的医生治疗治疗嘛。」
「我是牙齿专门的。」让说着走到千秋身边,将倒有咖啡的马克杯交给千秋,「我是不知道你们和什麽样的家伙打交道,可是不要让高耶太乱来啊。竟然让他受那种伤。」
「你的那句台词我已经听得耳朵长茧啦。」
「三年来都是这样一直不停地说的呢。」让又回到厨房在杯中倒入冰水,「只要高耶继续做这种事,今後我还是会一直说下去的。就算你觉得烦我也会一直说。」
「你真像个罗嗦的老太婆哪。」
「没办法啊。我除了这样说以外,什麽都做不到啊。」
「你不会想让他停止做这种事吗?」
「要是能让他停止的话我早就做了。三年前就让他停手了。」
「……是啊。」千秋喝了一口热咖啡,受不了似地垂下眉毛,「好难喝耶,这个。」
让在杯中放进两三个冰块,拿到寝室去了。
「高耶,我拿水来了。」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听见的是细微的鼾声。高耶好像睡着了。看来是相当累了,让叫了他好几次,但高耶都没有要醒来的样子。让死心地将杯子放在一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藉着从门口漏出来的光线,勉强可以看见高耶的睡脸。
(累了吧……)让和高耶在一个星期前才见过面而已。高耶虽然不想提起自己现在在做些什麽,但他只要一来到东京,就一定会来看让。离开松本後,他们现在每个月也会见面三次左右。这个房间高耶也来过好几次了。 高耶好像几乎都没有回到松本去。当然高中也没有毕业。从那趟毕业旅行後,学校里就几乎看不见高耶的影子了。但即使如此,高耶仍然保持着与让之间的连络,一有时间也都会来看他。
(可是他会来见我……)让露出些许苦笑。(也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吧。)
这麽想着,让以手指摸上种植在额上的小红点。高耶不肯告诉让他在严岛到底做了什麽事,但千秋偷偷告诉他了。让被织田信长操纵的事。这个红点是叫做『魔王之种』的东西,只要这个埋在体内,自己就永远是信长操纵的人偶。想要将之除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将它冻结而已。
让刚听到这件事时受到相当大的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被信长操纵时的记忆像梦境般依稀留在脑海里。自己拚命想要抵抗某人的事也像恶梦般地记得。得知那些都是现实,让觉得恐怖万分。想要想想办法。但是束手无策。为了不给高耶他们添麻烦,让只有依赖他们了。
(真是悲惨……)因为自己的无力,让好几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可是另一方面,由於『魔王之种』的关系,即使成了现在这种状况他也能够与高耶继续维持朋友关系。一想到这一点,让又不能完全断言没有『魔王之种』比较好。也因此让能够得知高耶身边发生的事,确定他的安危。
(总觉得真讽刺啊……)不靠这种东西的话,甚至连一个至亲好友都无法留住的自己实在是悲惨。现在彷佛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居民般的高耶仍以从前的态度来对待让,这是最令他感到欣慰的事。不是在自己面前的高耶,不管是遣词用句还是态度,……看起来都像不是自己能够与之平起平坐的人了。他具备着自己立於他人之上的自觉及相应的深思熟虑。这从以前那为了隐藏自己的自卑而向他人示威、毫无余裕而镇日战战兢兢的高耶身上是完全无法想像的。这的确是令人感到可悲的显着改变。虽然看到那样的高耶令自己感到不安,但高耶只对让一个人以从前的口气及态度相处。不过这或许只是高耶为了使自己安心而故意装出来的而已……
变得疑神疑鬼的自己使让感到厌恶。但是连「自然的举止」都教人怀疑那是「作戏」这种程度,高耶变成了「令人无法完全相信的人」了。
(……要是我这麽想的话,那你就太可怜了。)望着高耶毫无防备的睡脸,让感到一股罪恶感,叹了一口气。从高中时代开始,高耶就比其他的同学看起来更老成,但是当时的脸仍然带有几分稚气(看到从前的照片时会这麽想)。那是因为表情的关系吗?让偶尔会和高中时代的同学见面。是和自己同样来到东京的大学就读的同学。虽然最近大家都对各自的大学生活变得熟悉而不太常见面了,但每当聚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提起高耶的事。「他现在在做什麽」、「已经休学了吗」之类的。让当然无法说出实情,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句「他过得很好」带过而已。不过不断追问的也是大有人在。
(可是,最可怜的人还是美弥啊。高耶……)美弥也已经是高中生了。不管对父亲还是妹妹,高耶都已经停止用催眠暗示来瞒骗了的样子。他只告诉他们「我在东京工作」,但听说高耶连住址都没告诉家人。也因此曾经有一段时期和家中有了冲突,或许是因为这些事带来的疙瘩,高耶也变得有些难以回去松本了。这也是没办法的。过着那种生活,若是完全没有障碍那才奇怪。但是,再这样下去他的人生就只有愈来愈脱离社会了。高耶到底打算继续这种生活到什麽时候?
(……这可是你的人生啊。)高耶现在的生活方式没有未来。太过短暂,令人看不下去。
(你难道已经放弃所有一切了吗……?)让的表情变得阴沈。这两年之间,自己参加大学考试、昇学、上京,不停地在动着。然而高耶却只是一直在进行治退怨将的工作而已。虽然已经过了两年的岁月,但彷佛只有高耶的人生被停止了。这样下去不行的。让忠告过高耶好几次,但他只是听过就算了而已。
(你要是过得好那就够了。)现在他努力要自己这麽想。除了这样想之外,让别无他法。
让站了起来,想要走出房间。就在这个时候。
「让……」身後传来声音,让回过头去。高耶好像醒来了,「你拿水来给我的吗?」
「嗯。因为你在睡觉,我不想把你吵起来……」让走回来,将放在桌上的杯子交给高耶。
高耶坐起上半身接过杯子:「谢谢。」
「会不会饿?要不要吃点什麽简单的东西?我做给你。」
高耶以双手捧着杯子,视线移往隔壁房间:「……那首歌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嗯。是『SEEVA』的歌。现在很流行吧?那首电影主题曲的歌。」
「啊……是那首歌啊。」
男歌手的唱腔令人印象深刻。虽然高耶与社会上流行的东西完全脱节了,但流行歌还是多少能听得到,因此有所记忆。充满热情的副歌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摇滚弦律。
「这首歌……我蛮喜欢的……」高耶闭上眼睛喃喃道。
「那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拷贝给你唷。反正我有多的空白带。对了!……我拿到票了,演唱会的。」
「演唱会?」
「嗯。巡回演唱会的。下周日在横滨会馆举行。我拿到两张票,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星期日吗……」高耶想了一下,点头,「我努力看看。」
「太好了。这样就有强迫朋友让给我的价值了。一定要去哦。」
高耶笑了。他将冰冷的杯子包在手掌心,低低呢喃:「你这里好温暖。」
「……高耶。」
「我只要待在这里,就能觉得安心。……总觉得好像回到家里似的。我蛮喜欢你这里的。不用顾忌什麽。心情好安定。」
的确,高耶的表情非常安稳。可是让甚至连他那安心的表情都要怀疑起来了。怀疑这是不是顾虑自己才说出来的话。胸口好痛。
「考试结束後,我想回松本去一趟。」让一边整理着毛毯边缘一边说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回去?美弥一定也很担心你的。」
高耶的表情罩上一层阴霾,就这样沈默下去。让也不再勉强,轻轻拍了拍高耶的肩:「安心睡到早上吧。不用对我客气了。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也没关系的,直到你休息够了为止。」
「……谢谢。可是今晚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回去?都已经这种时候了耶?」
「直江会来接我。」让的脸瞬间转硬了。高耶的嘴角浮现些许笑容:「我刚才要千秋连络他了。今天晚上我就回去饭店。不好意思,打扰你准备考试了。」
「……不会。」让悲伤地抿住嘴,「杯子放在那里就好了。我把水壶放在这里,想喝的时候就倒吧。要是想要什麽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唷。」
高耶点点头,笑了:「谢谢。」
让也点头,悄悄出了房间。门一关上,只留下高耶一个人,房间又恢复了寂静。让靠在房门上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注意一看,千秋就站在身边。
「千秋……」
千秋似乎察觉了,拍拍让的肩膀:「浴室借一下。全身都是灰,乱难过的。我用那边的毛巾哦。」说完後就消失在浴室里了。
* * *
一个小时後,前来迎接的两人抵达了。
玄关的门一打开,门协绫子就推开千秋往里面进来:「景虎呢……景虎,你要不要紧!」
「喂,现在是半夜耶。小声一点。」
「这里吗?是寝室吧?景虎!景……!」
就在绫子要进入卧房的时候,门正好从里面打开,高耶出现了。他好像听到声音而起床了。站在门边的高耶双眼有神地张开着,完全没有刚才那无力的样子。不知何时准备好的,衣服也换好了,是随时都能回去的状态。
「不好意思。还要你们来接我。」
「景虎,你的伤怎麽样?不看医生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只是擦伤而已。让你担心了。」高耶说完,注意到伫立在门协绫子身後一个黑西装的男人。陡然间高耶不知为何突然眼神变得锐利,睨向那个男人。
「我来接你了。景虎大人。」
「……」高耶不知道是在生什麽气,以恐怖的表情瞪着对方,「……为什麽不马上过来?直江。」
被称做直江的那个男人以清澈的眼神俯视高耶:「非常抱歉。我在楼下准备了车子。我们走吧。」
高耶瞪着男人沈默了一会儿,然後狠狠地撇过脸去,无视他的存在。他一边穿上鞋子系好鞋带,对让说了:「打扰你了,让。」
「没关系的。你已经要走了吗?」
「嗯。等到安定下来,我再过来找你。」高耶说完站起身,回头转向让,「考试加油唷。」
高耶像是说着「走吧」似地以下巴催促黑西装的男人,出了玄关。高挑的男人轻轻向让行礼後,晃动着宽广背後的一束长发,跟在高耶身後走了。
让对於那个男人被称做「直江」一事仍然觉得不习惯。千秋以复杂的表情目送他们离去,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我们也差不多该滚了。再见啦,成田。有空再过来啦。」
「啊,等一下。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要把洗好的衣服送去,告诉我地址。」
「我们会再过来拿啦。」
「你笨蛋哪,让君是想知道景虎住的地方啦。真是不通人情的家伙。」绫子骂了骂千秋,对让说了,「我们明天又要换地方了。要是饭店决定好了再连络你。不用太担心了,景虎的事,我们会负起责任好好照顾他的。」
「绫子小姐……」
「不要紧的。大姐姐不会说谎的。」说了声「拜拜」,绫子催着千秋从让的房间离去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彼端後,被留下来的让好一阵子都呆立在那里。
(高耶……)
* * *
一到楼下,路上已经没有小太郎的车子踪影了。高耶好像早一步坐他的车子回去了。绫子没办法,只好乘上千秋的LEOPARD。
「结界好像有确实发挥效果呢。」绫子回头望向公寓说道,「刚刚也跟担任让君保镳的《轩辕》见面了。他说目前还没人有向他出手。公寓的结界也好好地在发挥效用,暂时应该不要紧吧。」
「只要『魔王之种』仍然冻结着的话哪。」千秋插入钥匙发动引擎,「不愧是谦信公亲自击出的冻结波,连信长都难以将它解冻的样子。可是这到底能撑到什麽时候呢?」
「你真的看到了吗?在严岛神社击出冻结波的不是景虎而是谦信公那一幕。是真的吗?」
「不知道。或许是我作了梦也说不定哪。」以食指按下方向盘旁边的按钮,灯光便远远照亮了杳无人迹的道路,「信长本身从严岛的事件以後就没有什麽引人注目的行动了。那家伙现在在什麽地方干些什麽?这麽久的时间里什麽行动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诡异哪。」
「对呀。真是诡异。引起那麽大的骚动後,却又一直沈默着,实在是很奇怪。」
「从那之後也一直掌握不到他的行踪,到底是怎麽了?真是,魔王大人到底是在想些什麽啊?」如此说道,千秋踏下油门。车子往深夜的街道行驶出去。
距离严岛的事件,已经差不多经过将近两年了。那之後《闇战国》的战况不断愈趋激烈化。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都会爆发怨将之间的抗争,也发生过几次巨大的破坏事件。高耶一行人也没有休息的时间。无论再怎样调伏,新的怨将也不停复活过来,这种毫无进展的徒劳行为已经让他们受够了。抗争一旦变得激烈,怨将们也开始不顾一切胡闹起来了。破坏建筑物、将一般市民卷入等,事情是愈闹愈大。势力方面也从以前的小国林立状态有了相当大的改变。武田及一向宗等大势力力量愈来愈强大,而无相当力量的势力则在臣服或灭亡的选择中不断往强者聚集。其中信长复活的消息似乎带给全国的怨将相当大的震撼。《闇战国》大略来看,情势逐渐归结到织田及反织田两大势力。
「可是照这情况,景虎也真的都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了呢。」绫子头靠椅背喃喃道,「整理散置在全国的《轩辕》及白衣女的情报来判断状况再下达指示,这也是很难做到的啊。真是了不起呢。处理那样庞大的情报,但判断及指令竟然都能正确无比。要是大将不是他的话,上杉老早就完蛋了。」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你自己看看,《轩辕》们那充满信赖和尊敬的眼神。上一阵子也是这样啊。怨恨上杉而成为怨将的长继连。结果他还不是归顺为景虎的部下了?还有宇喜多秀家。他会对上杉这样恭顺也都是因为景虎啊。就算是怨将,有看人的眼光的人还是了解我们景虎的实力的。」
「你从古早以前就是那家伙的崇拜者嘛。」
「对啊。崇拜者啊。我很尊敬他的。哪里不好吗?」
「没什麽不好啊。」千秋将香烟含在口中,弯向十字路口的右方。
这两年之间高耶立下了令人瞠目的彪炳功绩。身为上杉的指令塔、立於顶点的人物,高耶将他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迎合他人的姿态、不屈於他人的强韧意志吸引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们,有时甚至连敌方的将领都受到感化而归顺。对於那些怨将,高耶不知是否有意将他们用为上杉的战力,并没有将之《调伏》。就像从前谦信做的那样,原谅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同伴。上杉的立场当然就像当初那样──私设警察般的立场完全没变。但是只要稍加注意,就可以发现上杉的势力已经成长到能够与织田、武田、一向宗等并驾齐驱的强大了。
「……那家伙的确是做得不错。」
「?」
「这点我承认。色部那老伯怎麽找都找不着,被叫做直江的那个男人又是上杉以外的人,不能使用《调伏力》。应该是轴心的夜叉众战力明明欠了两个人,上杉全体却还能正常地进行所有机能,全都是那家伙一个人的力量。甚至还愈来愈强。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不足的地方也是他在弥补。真是完美得让人憎恨哪。这样还不满足,甚至连敌人都拉拢成己方,让他们为自己效力。那家伙实在是了不得哪。」
「……」
「直江明明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千秋充满苦涩的话语令绫子的脸色沈了下来。
「我们约定过不再提这件事的吧?」
「他死了以後也已经快过了两年了……」
从那之後,千秋和绫子赌上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拚命搜索直江。现场经过灵查,也试着呼唤过他,但是却找不到半点他的灵魂存在的回应。想着即使不换生,或许还有以灵的形态存在的可能性,他们要《轩辕》及白衣女在全国毫无遗漏地各处寻找了。
没有回应。只能做出直江已经净化的结论了。但是,高耶连那种失望也根本感觉不到。
「那个混帐……」千秋吸着香烟,粗暴地踏下油门,「光是在一旁看着就让人心烦哪。」
「长秀。那件事……」
「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竟然对自己下暗示。我从来没见过那麽过分的逃避方法。我现在还是不承认。那种逃避方法,我绝对不原谅。」
「长秀。」
「竟然把小太郎那家伙当做直江……」无法忍受地如此呢喃,千秋睨视车线前方,「混帐东西……」
绫子也难受地闭口不言。港口中,数盏橘红色的灯光闪烁着。过了午夜一点的湾岸,冰冷地似要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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