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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深夜的鸟儿们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第20卷 拥抱十字架入眠》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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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木高耶看着这边。直江承受着他的视线,一面将门外的推车推进来,慢慢地走近他。
「要是吹风吹太多,对身体不好哦。」
放好推车,将玻璃窗关上。原本像活的一样舞动着的窗帘,像死了一样地静止了下来。房间里再也没有动的东西。
「我煮了汤。你什么都不吃,会伤身体的。趁热喝了吧。」
独眼的高耶,再度将视线移向户外。
「高耶。」
就算出声叫他,也得不到回答。呆呆地眺望着户外,大概是没听到直江的话吧。
高耶变成这副模样已经好几天了。封闭了自我,日复一日,一直坐在床上。虽然意识恢复了,却像是活的人偶,又像痴呆症的老人,始终是面无表情地坐着。一次也没有进食。
「没有食欲吗?」
高耶沉默着。
「就算只吃一点点也好,否则的话,体力早晚会不支的。」
凝视着外面。
直江背对着窗户站着,默然看着这样的高耶。然后他忽然走近高耶身边,
手伸向他的额头。中途
「!」出现了意外的反应。高耶一惊,用力挥开他的手。
直江惊愕地看着高耶。高耶的右眼里涨满杀气,瞪着直江。
(左边)因为左眼包着纱布,所以不允许他人站在左边。简直就是负伤的野兽。虽
然已经恍惚成这样,高耶仍然单用右眼发射出两倍的力量,睨视着直江。
直江微微眯起了眼睛。(居然这样地警戒着)好像全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了。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发烧而已。」直江解释着,「为什么要这样警戒呢?」
「……」
「你在害怕什么吗?」
力量像退潮似地从高耶眼中消失了。又回复面无表情,独眼的高耶再度望着阳台的方向。
户外,月光在雾气中扩散开来,带着不可思议的颜色,流泻在树丛中。
然后高耶就不再看直江这边了。为了让他进食,直江不得不在他身旁坐下。虽然床因为他的体重而下沉,高耶还是没有反应。
「转过来好吗?」直江为他铺上餐巾,将汤碗放在膝上,说着。然后用汤匙舀了汤,「一下子就好了。」
高耶看着窗外。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对。
直江心中抽痛,看着这样的高耶。不带威胁性地伸出手,抚摸着高耶的头
发。
轻轻的沙沙声,怀念的触感,在指缝间滑动着。即便如此高耶还是毫无感觉。他一直很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发。只要用手指
梳理他的头发,他就会露出非常安心的表情…应该是这样。
「……」直江曲起手指,静静地握拳。
「高耶…」直江伸手将高耶的下颚转向这边。虽然将汤匙送到他嘴边,汤只沾湿了高
耶的唇就流了下来。
但是他不能放弃。高耶已经二天没吃东西了。直江将汤含在嘴里,托起了高耶的下颚。好不容易打开了高耶的嘴唇,用
自己的嘴将汤喂过去。
刚开始时没有成功。试了三次,高耶总算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在嘴唇分离的的时候,目光在近距离交会着。高耶用半开的迟钝眼瞳看着
自己。他独有的强烈目光,在这眼瞳里是不存在的。就像捞上岸的鱼一样。
再让他喝了一口。这次由于太过急躁,不得不拍他的背免得呛到。然后,用同样的方式让高耶吃完。高耶没有再多要的表示,也没有拒绝。
像照料幼儿一样,将弄脏的嘴边擦干净,然后帮他换了衬衫。处理妥当之
后,高耶又恢复眺望窗外的状态。
「…需要什么的话,就按这个铃。我就在隔壁房间。」
没有回答。
直江收拾好推车,走出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在四方形的房间里响起。在回复寂静的房间里,青色的光冷冷地射了进来。

夜深了。时针指着一点。
直江待在没开灯的厨房里,将食器放在流理台上,只是用水浸着却没有洗,然后从冷藏库里拿出矿泉水。
口好渴。
——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不要讲得那么伟大。)自己还不是什么都没吃。虽然没喝酒,吃的方面也只是啃啃饼干状的干粮而已。
自己也被念过,不好好吃饭会怎么样,但是实在是没有食欲。照顾高耶比想像中还要耗力,身心都疲累不堪,完全感觉不到饥饿。
——真会给人添麻烦。
想起鲶川说的话,直江苦笑了。(居然累成这样,从复生以来还没遇过哪。)
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倒入杯中的矿泉水,像屏幕一样映出了那天的情景。
高耶的叫喊声,以及,红莲的火焰…
那时——
高耶放出的火焰,像海啸一样吞没了中岳的火山口。
鬼八竭尽最后的力量击出的怨念,化成了黑炎在高耶体内流窜着。鬼八一族的执念,化成四射飞散的粒子,和高耶体内的种种感情冲撞、共鸣、爆裂,最后集中成巨大的力量,把他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引了出来。
冻结的时间忽然苏醒了,像解除暂停的录像带,高耶的感情波动,从原本静止的画面开始转动。
如果持续发狂下去,精神一定会彻底崩坏。他就会像大家所担心的一样,发狂而死。在那之前——在他将要沉入火焰之前,急忙赶到的直江抱住了他。
(要是再晚一点的话…)也许就没救了。
高耶放出的火焰,以惊人的热度和火势,吞没了在场的人们。他无止尽的力量失去了控制而满溢,暴动了起来。
简直像地狱。不但大友的人纷纷葬身火海,连他自己都烧伤了。
把他从火焰中救出来的时候,高耶的背上受了严重的灼伤。连张了护身波的直江,都不能免于火伤,完全无防备的高耶身上更是一大半都被烧伤了。连他到底有没有救都不知道。
然而高耶并没有死。能够留住性命,并不是奇迹,而是辉炎石的缘故。当时辉炎石的力量还没有消失。是火向之民所结晶制成的「火山之力」,救了高耶一命。
穿越了火海之后,直江带着高耶离开了火山口。
但是他并没有回到吉江他们那里去。直江特意由反方向下山,带着高耶藏身在山麓的熔岩洞窟里,在那里向鲶川求援。
吧台上,放着当时用的发信器。由微暗的光线可看出它是贝壳形状;紧急的时候,一打开贝壳就会发出紧急信号。受信机就交给鲶川。告诉他,当受信机响的时候,
——瞒着其它人,过来找我。
受信机不能交给色部,八海也不行。鲶川是直江的旧友。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选择「朋友」,而不是「主君」,所以交给他。
鲶川照约定来了。
——本以为来不及了。
鲶川回想起发现两人时的情形。
——还以为是殉情的尸体。
会这样想也不是没道理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直江,他却已经筋疲力尽,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两个人都衣衫破烂,直江靠着岩石,像在守护高耶似地抱着他。怀中的高耶,像在熟睡,也像已经死了。
鲶川准备的藏身处——这个山庄,上杉没有人知道。
附近是常做为修道场的灵山,土地非常适合使用地愈法(利用土地的灵力来休养的法术)。虽然含有的「气」在数量上比不上男体山,短时间内还算充足。
直江在那之后几乎立刻醒过来了,高耶则足足昏睡了一个月。自己还在回复中,还得同时照顾高耶。幸好,过程还算顺利。辉炎石比想象中的还有效,原本以为需要做皮肤移植的灼伤,眼看着就要治好了。当辉炎石消耗完的时候,伤痕几乎全部消失了,只有肩膀上还留着一些。但是问题并不在烧伤上。
(居然变成这样。)直江无意识地握紧了喝干的玻璃杯。
问题是,鬼八的怨念。鬼八在即将消失在调伏的光团中之前,所击出的怨念,并没有从高耶体内消除。
这件事是在高耶刚醒来的时候发现的。自从来到藏身处之后,整整过了四十天。直江虽然不眠不休地看护着高耶,偶尔也有离开去换毛巾,高耶就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的。
清醒的高耶,怔怔地凝视着阳台。
清新晴朗的早晨。为了让新鲜空气进到屋里,不时会微微地打开窗户。木造的阳台上,有几只野鸟停在上面鸣唱着。偶尔会出现的野兔,也好像在等待高耶醒来一样,来到阳台上。
高耶呆呆地看了野兔一眼。
突然、兔子吐出血来,在痛苦到达极点时,死掉了。野鸟也是,一只一只地死去。
当直江回来的时候,阳台上染满了血,到处是小动物的尸体。高耶呆住了。
——高耶…
听到直江的声音,高耶将视线投向这边。
瞬间,直江的心脏响起异样的声音,好像被空气枪从近距离轰了一记。虽然立刻采取防备,他还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抬头,直江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鬼八的怨念,集中在想不到的地方。高耶的左眼…
左眼发生了异变。漆黑的瞳孔,变成了鲜红色。简直就像红宝石。像被红莲的火焰染色一样的赤红。
被视线触到的同时,直江感觉到身体被毒素入侵了。要是没有防备一定会吐血昏倒的。直江拚命忍住呕吐感,看着高耶。
高耶动摇了。用求救的表情看着这边。但是表情立刻僵住了。
在他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直江信纲」的同时。高耶的动摇,变成了恐怖。
(吓到他了…)顿时,惊愕和恐怖袭向高耶。他用手覆着嘴,发出不成句的悲鸣声。
——高耶…!
在萩城死掉的人出现在眼前…陷入混乱的高耶,激烈地摇着头,只是叫着,不要过来,一面在床上不断地后退。视线放出更多毒素,直江咬紧牙关走近他。
当逃开的手腕被强迫握住时,高耶切断了精神的丝线。
半张着嘴,陷入了失神状态。他的眼瞳虽然失去了焦点,还是继续吐着毒素。
直江忍住涌入心中的苦闷,抱住了高耶。
高耶的眼睛一直张开着。
说的话他一定听不进去,所以只有抱着他。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死。确确实实,活生生地在这里。让他听自己的心跳,把手臂的强力,肉体的热度,全部传达给他。不管多久一直都会如此。
现在高耶的左眼用绷带包住了。纱布的下面是不动明王的咒符。
(居然变成这样…)直江把手肘撑在吧台上,押着额头。
光用看就可以杀死生物的、邪眼。虽然鬼八的怨念变成了唤醒记忆的引爆剂,完全没想到会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祸害。死前的怨念,却把高耶的身体变成毒素的团块。
现在想起来,辉炎石的奇效,可能也是鬼八的关系。因为辉炎石是跟鬼八同样的火向之民产生的灵石。
虽然最明显的变化出现在左眼,经过调查,毒素不只存于视线,所有的部分都会放出毒素。总之呼吸、声音——所有从身上发出来的东西都被鬼八的怨念侵入了。
当然也施行了净化法试着消除,但是用尽了所有办法,仍然无效。
现在毒素虽然集中在左眼,并防止其发散,一旦高耶的精神状态发生混乱,恐怕所有的器官都会伤害外界的生物。
总之,鬼八的灵魂虽然消失了,却以怨念的形式栖息在高耶体内。
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全系于高耶的精神状态。现在虽然平静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脱序。到时直江就危险了。
说起来,高耶就像是关关脱落的浓硫酸桶,什么时候炸开都不足为奇。这样子根本没办法跟别人正面接触了。
想到这里,直江苦笑了。(那种样子,怎么跟别人接触啊?)封闭自我的,人偶…
听到水滴落的声音,直江抬起眼睛。水龙头大概松了。水滴声刻划着一股比心跳稍慢的旋律。
隔壁的房间仍然静默着。看来这会是个很漫长的夜晚。
隔着一扇门,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只要待在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会受害而已。)只有直江一个人。不需要担心高耶会杀死别人。
(就算是封闭在躯壳里的人偶…)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
直江将手覆在眼上,自嘲着。高耶已经变成那样了。叫他也不回答,也不开口说话。完全的自闭。
(你的伤,已经深到这种程度了吗?)太天真了。还以为只要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就会得救的。这个男人,到底在自恋什么啊?那种态度明明就是在逼迫他。
(这种模样也是你期望的吗?)就算失去了身体,就算失去手脚,只要他在身边就好了。只要能触碰到他,什么模样都无所谓。
(这样你也觉得幸福吗?)就算是这副模样,比起分离的时候…宁可就这样下去。「……」
多少天以来,总是坐在枕边,一面看着高耶一面想着。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房间,他的灵魂就在这里。
脑中浮现色部和吉江等人的脸,鲜明得连想视若无睹都办不到。不禁嘲笑起自己来。面无表情的假面具,正是他用来踢散自己那半调子的良心的武器。
(你的本性就是这么冷酷。)不打算回去。上杉景虎跟直江信纲都死了。这样就好了。瞒着色部他们,把高耶藏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过日子。这种深山里,不用见到任何人,不需要跟世间接触,一面照顾着高耶,静静地生活。他期望这样的生活已经多久了呢?这里既安静,又住了很多动物,附近还有美丽的湖。夏天有萤火虫飞舞,秋天可以听到虫鸣,冬天可以看到白雪覆盖着白桦林。在这美丽的地方,景虎只属于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也不会受到威胁,两个人一起生活。景虎眼中映照的,只有自己而已。
该有多么美好。被这世界——被所有人遗忘…
——要是为这事迷惑的话,你应该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不是吗?
(…是啊,没错。)对着记忆中的声音,直江回答着。
(我知道,鲶川。)对着急速萎缩的妄想,空虚地笑着,直江垂下了头。
不可能能会忘的。——只是用幸福的妄想,稍微安慰自己一下而已。
就算沉溺在妄想里,也不能从现实里逃开。
(没办法忘记啊。)可能的话还真想忘掉。
酒柜里陈列着一瓶瓶的洋酒。
要是能借着酒忘掉也好。但是酒的魔力只是一时的,没办法逃开现实。因为知道那是很空虚的作法,直江没有喝酒。虽说他本来酒量就不好,可真不知道他是完全不会醉,还是在酒里一路沉溺到地狱的底端。
酒精是无用的。能够依靠的,只有小小的精神安定剂。
——在变得太迟之前…直江抓着头发,摀住了脸。
(在做这些无聊事的时候,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样下去,鬼八的毒会更加地侵蚀高耶,他的损耗早就像用火把照着一样明显了。
(根本抓不到时限在哪里。)再迷惑下去…就来不及了。
明明知道却还是下不了决心。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清楚得不得了。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来得清楚。
交叉着两手押住眼睛,直江苦涩地咬牙。
(我不可能做得到的…)但是除了自己就没别人了。非自己动手不可。其它任何人都不行。绝对不行。就因为知道这点,谦信才全权委托给直江。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更不能交给其他人。
(如果天上真的有主宰命运的神,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直江全身震动。这不能说是活了四百年的代价。那个人可不是自己喜欢才活这四百年的。还不如说他憎恨这样的人生。然而,
(为什么,上天只对这个人特别残酷?)直江咬紧牙关,从指缝间用恶鬼般的眼神望着空中。右手伸入口袋,拿出几粒小药丸放入口中。一面憎恨着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咬碎了药丸。
时间无情地流过。明知道,光是无所事事地眼看时间过去,已经是罪过了。
(明明知道,却…)没办法把时间停住。(在这牢笼里,要是时间能够停住的话…)
黑夜沉重的面纱,包围住苦闷的男人。
男人呻吟着。同时把叫做「时间」的毒液一饮而尽。
鸟儿好像知道快天亮了。
不知何时开时森林里响起了野鸟的叫声。仍然黑暗的东方天空,有少部分转成了淡红色。天空的层次,在这时是最美的。
由于疲累,直江趴在吧台上,小睡了一下。由于神经极度紧张,对声音非常敏感。
落地窗打开的声音。
(…高耶?)张开眼睛,立刻站了起来,打开隔壁房间的门。窗户开着。
高耶赤着脚走出阳台。
「高耶…」
在这之前高耶一次也没有自己走出户外过,是注意到什么吗?站在阳台上,呆呆地凝视着树丛间流动的雾气。
拿着睡袍,直江跟在后面走出阳台。本以为他恢复正常了,看那样子又不像。一样是半张着眼睛,神情呆滞。
「…想出去透气吗?」直江走近他,「这个样子会冷哦。还是披上外衣比较好。」
说着便将睡袍披在他肩上。高耶好像在侧耳倾听着什么东西。
带着凉意的空气,包围着这一带。树丛的低处有霭气流动。闻得到新鲜的土壤和绿意的气息。森林仍是盈满着不受污染的酸素。
鸟儿好像知道天要亮了一样。
白桦林里响起鸟鸣声。布谷鸟在鸣唱着。高耶好像就是在听布谷鸟的声音。
就在这时,阳台的扶手上,降下了小小的鸟儿。是住在附近的红雀。头上好像戴着美丽的红帽子,非常可爱的野鸟。在这附近筑了巢。这种鸟平常是不会轻易接近人的。
这只鸟却一点也不怕人。从扶手上跳下来,用棒子般的脚啾啾地跳向高耶。高耶的反应就像小孩子一样。眼中微微发出光辉,弯下腰去,对靠过来的红雀伸出了手。
「!…高耶,不行!」
太迟了。红雀吐血了。高耶全身僵硬。鸟张开羽毛倒下来,痉挛了一下,不久就动也不动了。死了。
(又是…)左眼遮住了。但是仍有微量的鬼八毒素从右眼漏出。人类还可以忍受,但已经足够杀死小动物了。一旦视线交会,意识就会相通,就会有感应。一感应到鬼八的毒素,就会受到侵害。
高耶呆呆地俯视着变成肉块的鸟。
「高耶…」直江话说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震惊而呆立的高耶,好像在想些什么,慢慢地转头。
「高耶!」
高耶跑出去了。光着脚跑下阳台的阶梯,在土地上奔跑着。直江大吃一惊,连忙追过去。虽然披在肩上的睡袍掉了,高耶却完全没注意。
「你要去哪里?高耶!」
拉住他的手臂,却被甩开。高耶跑向浓雾包围的方向。这雾是人为的雾,会幻惑人的灵雾。能力不足的人要是进去了,就会迷路出不来。这是为了在人前隐藏这山庄所做的装置。
「不行,高耶!」直江追上了不肯停步的高耶,从身后强制地抱住了他,「不能去那里,会回不来的。」
「…」本以为怀中的高耶会挣扎,他却完全没抵抗,只是无力地站着。看到他的脸时,直江吓了一跳。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高耶…」
无声地哭泣着。
直江说不出话来。无法忍受心中涌出的悲痛,直江抱紧了高耶。
高耶面无表情地哭泣着。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直江却没有闭上眼睛。肩膀激烈地震动着,数度摩擦着他的脸颊,呻吟着。虽然拚命忍耐,呻吟声仍然从嘴边漏出。
为什么这个世界老是要这样逼迫高耶呢?
(拜托,住手吧…)直江在胸中控诉着。
(已经够了吧?)为什么,连一点小小的喜乐都不行呢?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行?这样子高耶根本没办法活下去。如果连接近其它生物都会变成罪恶,高耶就再也无处可去了。他的心扉再也不会打开了。(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高耶像人偶一样呆立着。
(只是勇往直前地活下去而已啊!)抱着他的手臂加重了力量。
直江的申诉,没有人回答,只是空虚地消失在雾中。明明身体这样温暖,连心跳都感觉得到。
(我不行吗?)自己没办法抚慰他的痛苦吗?做什么都没意义吗?
高耶没有回答。沾着露水的草沾湿了高耶的赤脚。
没有表现对寒冷的不适,就这样一直呆立在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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