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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自镜中的讯息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第07卷 霸者的魔镜》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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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义明的老家在栀木县宇都宫市。
名为光严寺,施主(注1)的数目在市内是一二之数的真言宗寺院。
前来拜访光严寺的浅冈麻衣子从计程车下来後,首先就为寺院建地的广阔而吃了一惊。虽然已经从叔母那里听说了一些,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广大。她原本以为大概也只有住宅地的一角如此程度而已,但眼前的寺院建地是可以媲美公园的广阔,本堂也相当地大,美丽的炼瓦大屋顶在夏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光芒。这麽想来,从电车的窗口看到的、在这个城镇中闪着光的大屋顶就是这个建筑物。
附近的孩子们在寺院建地内的楠木旁抓蝉。对孩子们而言,这里似乎是相当不错的游乐场。麻衣子看向寺院的起居间,有些迷惘。
(是不是来得太早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约二十分钟。因为是寺院,所以或许排满了法事等等的行程。应该在这儿等到约定的时间吗?但是自己并没有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呆站着的耐性。麻衣子毅然地走向寺院的起居间。
「对不起。」
从本堂传来读经的声音。果然法事还没有结束的样子。家中好像没有人在,麻衣子困惑地站立在原地。
然後经过了约二、三分钟吧。好像有家中的人注意到拉门的铃声。从屋里走出来的,是个穿着和服、气质优雅的中年妇人。
「让您久等了。」
「啊,那个。午安。我姓浅冈。是前几天打过电话来的浅冈麻衣子……」
听到浅冈这个姓,妇人稍微回想了一下,然後好像回忆出来似地轻轻点头:「是住在二丁目的浅冈太太的侄女吧?是的。我从义明那里听说了。来,请上来坐。啊,可是法事好像还没结束的样子呢。可能要请您稍等一下……」
「啊,没关系的。是我比约好的时间早到,所以……」
「来,请坐。很热吧?我去准备冷的麦茶。」
麻衣子惶恐似地低下头来:「打扰您了。」
在橘夫人接待自己的慎重当中,麻衣子注意到这个高雅的老妇人似乎是有什麽地方误会了。
「真的是让人伤脑筋呢。实在是,都已经二十八了还整天晃荡,四周的人都向他推荐许多不错的人选,可是本人好像一点意思也没有……如果有喜欢的女性还是心里中意的人的话就带回家来看看,我总是跟他这麽说得嘴都酸了。」
「……是……」
「不过真是太好了。义明虽然不才,但还是请您好好照顾他……」
看来橘夫人是把自己误会成义明的恋人了。义明似乎没有向夫人说明自己为何会来拜访。麻衣子想着「真是伤脑筋呢」,但是本人出现的话误会应该就能解开,所以她也只是笑着听过而已。
麻衣子第一次打电话给叫做义明的人是在数日之前,在这之前他们没有见过面。将他介绍给自己的,是身为这个寺院的施主的叔母。
这种事就算说给普通人听也不会相信,但是叔母家在以前(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曾经为了灵现象所苦,因为太过严重而来向住持商量,然後这个住持的三男──当时还只是个修行僧的义明来为她们驱灵後,灵现象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而且他采取的是未曾见过的做法,十分的奇妙。既没有燃起护摩坛也没有读经,才看到他好像在观察灵的样子,突然间就念起「毘沙门天」什麽的咒文来,一下就把灵除去了。说是把灵除去,但叔母也看不到灵,只是从之後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情况看来,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除去的吧。除灵期间连三分钟也不到。
一问义明,他说是恶质的恶作剧灵附在和室新换上的挂轴上。那是从骨董店买来的,非常古老的挂轴。
第一次从叔母那里听说这件事时,麻衣子觉得实在是非常的可疑。
麻衣子经常听说新兴宗教什麽的经常利用这种手段抓住人的弱点,再巧妙地将之诱进陷阱里的事,所以对这种事一点好印象也没有。但是叔母好像从那之後就成了橘义明的信奉者。麻衣子好几次都告诫叔母这样不行,但义明好像除了灵之後一毛钱也没收的样子。叔母笑着说在那之後也像从前那样,是寺院与施主间的交往,自己只是迷上了义明的人品而已。
麻衣子也是,若不是发生了这次的事件,可能也不会想要去相信叔母的话吧。
麻衣子会扭曲自己的信念前来拜访义明,也正表现出她那溺水的人连一根稻草想抓的心情。
「真的让你久等了……」
之後大约等了三十分钟,义明出现了。让麻衣子惊讶的,除了他那高挑的身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容貌。端正的脸庞加上清彻的眼睛,说他是演员都不会有人怀疑吧。是个以二十八岁的年龄来说,有着太过沈着稳静举止的人。
法事好像延长了。但是觉得再继续让她等下去的话实在过意不去,义明连衣服也没换,以身着法衣的姿态出现了。还是个年轻人却与和服十分相称,格外衬托出他面容的出色。在直缀之上穿着五条袈裟,不知是否因为肩幅宽广之故,整体给人一种堂堂而凛然的印象,更蕴酿出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沈着来。但是他对自己的举止十分谨慎,所以并不会给予对方压迫感。
她觉得好像能够了解叔母迷上他的心情了。就连初次和他见面的麻衣子,都在一瞬间看呆了。
「以这种样子来见你真是抱歉。法事开始得有些迟……亲属的车子在前来的途中抛锚了,所以……好像是换轮胎花掉了不少时间的样子。」
这麽说着,义明露出了微笑。看得出是为了首次见面而紧张的对方着想。麻衣子心想这真是个好人。
「唉呀唉呀。这是怎麽回事啊,义明,竟然那副样子。房间里会有线香的味道呀。」
夫人送来了点心。义明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而麻衣子没有漏看这一幕。
「妈妈,这里是寺院,就算会有线香的味道也一点都不奇怪啊。」
「你在说什麽啊?这是为女性着想啊。就算家里是寺院,也不能就让它到处漂着线香的味道。这是体贴的问题。你连这点小事都没有注意到吗?」
看来义明似乎在母亲的面前抬不起头来。橘家的小孩共有三男一女,义明是三男,也是最小的孩子。长兄照弘在经营房地产业,二哥义弘和父亲一起做着寺院的工作(姐姐枒子(注2)已经出嫁,现在住在东京)。长兄已经拥有自己的家庭,居住在寺院建地内的别邸,而寺院则由决定今年秋天结婚的二哥继承,所以只剩下义明一个人没有着落,但本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来自家中的压力似乎相当强大的样子。
「真是的,老是这个样子,所以每次就算有好机会,到最後都没有结果。」
夫人虽然这麽说,但每次拒绝的都是义明这里。不过义明似乎是采取不要轻率地怃逆母亲的方针的样子。
「我知道了,所以请您去休息吧。这样子会没办法谈事情的。」
「唉呀。你是不打算向母亲介绍将来会成为妻子的人吗?」
「妈妈……」
义明押住了额头,无力地垂下肩膀。
* * *
「在那之後,令弟的情况如何?」
夫人离开之後终於开始进入正题的橘义明──也就是直江信纲──这样一问,麻衣子露出了忧虑的神情摇摇头。
「还是没有恢复意识。就像植物人一样,靠着机械维持生命……」
麻衣子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医生也说出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已经几乎没有这样的话来……,但是家人们都还不能就此放弃。」
「你怎麽样呢?」
「我?」麻衣子毅然地抬起头。
「梦见了那样的梦,没有理由会放弃的!」
「这样的话,……现在也还是会梦见那个梦吗?」
麻衣子点头,视线又回到矮桌上。
「那麽,你说的他会出现在镜子的那件事也……」
事情内容直江已经从电话大略听说了。最初一点都不相信心灵现象的麻衣子会来拜托橘义明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的弟弟·,浅冈慎也因为汽车事故而住院,是正好一个月前左右深夜的事。场所是在日光。浅冈家在中禅寺湖畔经营旅馆,弟弟为了送朋友到东武日光站而在深夜开车出去,结果遭到了意外。或许刚拿到驾照的他在夜晚驰上「伊吕波坡道」(注3)是不智的行为吧。在弯道没能完全转过车头而与护栏激烈冲撞。幸好同行者所受的伤都没有大碍,只有开车的慎也被救护车载走,受了失去意识的重伤。由於没有任何类似外伤的伤势,好像只有头部受到冲击,但是……
慎也出现在麻衣子的梦中,是那之後不久的事。
几乎是每天夜晚,她都梦见奇妙的梦境。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因为担心弟弟的事才会如此,但是不知为何总是同样的梦境。
弟弟在好像是森林的地方。赤裸着身体,而且不知何故,身体的下半部和一颗巨大的杉树同化了。
『姐姐,救我。』他这样向自己倾诉着,『我离不开这颗树。姐姐,救我。』
他的求救是那样地逼真,从梦中醒来时麻衣子的身体总是被汗水湿濡了。从此之後她几乎是每晚都会梦见同样的梦境,没有一天停过。
过了不久,她从意外发生时与慎也同在车上的学生那里听到了奇妙的事。慎也会发生事故,不是因为转弯不完全,而是为了躲避什麽东西的样子。但是为了躲避什麽则是不明。只是在事故发生前一刻,慎也的脸恐怖地扭曲着,发出了「呀啊──!」的可怕惨叫的样子。转过方向盘也是在那之後的事。然後就发生事故了。
决定这个事件的异样性质的,是一周前发生的事。麻衣子从自己房间的镜中看到了慎也。当然慎也不可能在那里。而且镜中映出的慎也只有上半身,其下就完全消失了。从此以後,只要在镜子或是其他的东西看到其中映出的自己同时,都会看到弟弟的身影。因为事情的异常而不安害怕的麻衣子,向在心灵现象方面似乎最可靠的叔母哭诉去了。
因此,现在她才会这样坐在直江的面前。
「事情有点复杂呢。」直江说着现出了严肃的表情,「这种事情,应该怎麽说才好……你会看到令弟在梦中出现,恐怕是令弟的……是吧,类似心电感应的那种东西吧。我想,把它当做是令弟给你的讯息就行了。」
「这样说的话,弟弟还有意识了?还没有死去……」
「即使想取回意识也无法做到的情况也是有的。会向你求救,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也不一定。只是出现在镜子里的事……」
麻衣子以求援似的表情看着露出詑异神色的直江。
「这件事很奇怪呢。这样的话有两种情况可以考虑。就是叫做生灵的东西。」
「生灵?」
由於这个词汇给人的恐怖感,麻衣子的身体颤抖起来。直江继续说了:「被称做生灵的东西分成两种,一种就像活着的幽灵。也就是叫做灵体脱离的东西。另一种的话,是活着的人让念飞离,在远处的对方面前出现施与危害,叫做投念。」
「……」
「你的情况,应该是前者才是。令弟以灵体脱离来到你身边,而你透过镜子看到他……吗?或者……」
「……」
「镜子本身成为媒介,传达令弟的意志吗?是其中的哪一个呢?为了知道令弟为何求救或是他身在怎麽样的状况下,不弄清楚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是不行的。」
直江说道冷静地望向麻衣子的眼睛:「但是我所看得到的范围内,在你的周围并没有像令弟灵魂般的东西存在。」
「咦──」吓了一跳而伸直了背的麻衣子环视四周。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看得到那种东西,麻衣子不由得害怕起来。
「你的确可以透过镜子看见令弟吧。现在也是吗?」
「嗯。」麻衣子在今天早上出门前才在镜中看到弟弟的。
直江稍微想了想,然後说道「请过来一下」,站了起来。
往本堂的方向走去,在走廊的途中有面穿衣镜。他让麻衣子站在镜前,自己则站在一旁。
「请你看这面镜子。令弟映在上面吗?」
麻衣子望向镜中的自己。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吓了一跳。弟弟就站在她的右後方,只有上半身,赤裸着身体,苍白着一张脸。和镜中的弟弟目光一相会,麻衣子就变得不知所措,别开了视线。
「是的。映在上面。非常清楚地。」
「……」直江好像看不到的样子。他重新环视四周,再一次望镜子,「我果然是看不见。看来这似乎是给特定的人、藉由镜子来传达的讯息。」
麻衣子回过头来,仰望不是虚像的直江:「那样的话弟弟他……弟弟他现在怎麽了!要我救他……到底我该怎麽做才好!」
直江以伶俐的眼神睨视着镜中,静静地思考着什麽……「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见令弟。不和本人会面的话,什麽事都不会清楚的。」
这样说道,直江以清晰的表情俯视着麻衣子:「你能够空出明天的时间来吗?我想请你带我到令弟的医院去。」
「是、是的……」被直江锐利的眼神注视着,麻衣子一瞬间好像要畏缩了。但是要是为了弟弟的话,现在不管什麽事都是次要的了。麻衣子点点头,一次又一次说着「拜托您了」地低头行礼。
「那、那麽,我要支付您多少钱才行呢?像调查费之类的。」
「调查费……?」
麻衣子好像把这和新兴宗教什麽的给搞错了的样子。直江楞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消失,浮现了初次见面时的微笑。
「你说了奇怪的话呢。……是吗。请放心。这是类似我个人的慈善事业,调查费用什麽的,一开始就不需要的。」
* * *
这是高耶一行人前往东京前一天的事。
浅冈麻衣子的家在日光市的中禅寺湖畔经营旅馆。
隔天直江一早就出了门,开车前往日光市。麻衣子在东武日光车站等直江,然後两人再一同前往慎也住院的医院。
那一天宇都宫的独身僧侣在正好约定的时刻到达了。麻衣子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就是直江。被直江出声叫唤,麻衣子吓了一大跳。
「是……橘先生吗?」
站在像是新车的WINDOM旁的人,毫无疑问的就是昨天的橘义明。与昨日完全不同地,墨镜配上黑色西装。乍见之下像是个青年实业家,但看来也像是和暴力集团有关系的人,不过和昨日判若两人的是,他今天除了那股沈着之外更俱备了凛冽的神采,让麻衣子看得又呆了数秒。
「请上车。」这麽说道,直江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
直江比起实业家来更有董事长密书的感觉,麻衣子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董事长千金似的。直江开的车是丰田的WINDOM,是在前天才新购的。据叔母说橘家有宾士和法拉利及一台国产车;而直江说以前有一台车被他搞成了废车,从那之後家里就不太让他开车远行了。新买的这台WINDOM是他专用的,所以这次就算再弄成了废车也不会向他要求赔偿,因此直江似乎很高兴。
「那麽,我们快点出发吧。」直江说道,开动了引擎。
「这一带在这个季节人潮相当地多吧?」
车子驶在车站前的国道上,直江看着并列在两侧的旅馆街这样说道。看到麻衣子紧张的样子,直江似乎在为她找寻不会影响心情的话题。麻衣子回答道「是的」,望向直江的侧脸。
「可是暑假也快要结束了……在这之後,秋天枫红的季节一到,人潮又会变多了。在伊吕波坡道上车子都会像念珠似地多起来,非常辛苦。」
「是吗……也是吧。我也来过几次,这里的枫叶真的非常漂亮呢。事实上我也……很喜欢日光。」
直江说道,轻轻地笑了。他的笑脸看起来总让人觉得和蔼可亲,麻衣子也跟着笑了。
(他说来过几次……)突然地猜测起来了。(果然还是和恋人什麽的一起来的吗?)
「啊啊。是天海僧正的雕像呢。」
彷佛要从一旁打断麻衣子的思考似地,直江看到跨越大谷川的日光桥头上的天海僧正雕像说道。天海僧正是轮王寺中兴之祖,被称为德川家康的心腹,是身为幕後的谋略家而着名的人物。
在稍微前面的地方有着名的「神桥」。是座涂着朱漆的美丽桥梁,传说是日光的开山之祖,胜道上人为了渡过大谷川的急流而向神佛祈祷时,出现的深沙大王向河中投入赤色与青色的两只蛇变成的桥梁。
再过去一点,就开始看得到土产店和旅馆什麽的了。这一带是坐拥东照宫、轮王寺、二荒山神社的日光山的参道口。
「这麽说来,昨晚我从哥哥那里听到──」
直江回复了稳静的语调:「在几个月前东照宫似乎发生了宝物被盗的事件呢。你知道吗?」
「嗯……是的。」
麻衣子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大约是在两三个月前吧。那个时候正好短大的朋友来玩顺便留宿,她带他们到东照宫参观。那时东照宫的建地内停了许多警车,也有许多像警察的人,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之後她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才知道发生了窃盗事件。
「我在那个时候因为其他的事情缠身,所以没有看到新闻……你知道是什麽宝物吗?」
「嗯,的确是……」麻衣子追溯着记忆。
「是御神镜什麽的吧。」直江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是御神镜吗?」
「嗯。听说好像是与家康有深厚渊源,重要文化财级的宝物。被盗的好像只有御神镜而已,但那是禁止一般公开、安置在社殿深处的样子。我认识的土产店的人说那是内部的人偷的、怎麽会发生这样不谨慎的事来等等的……」
「……犯人还没有抓到吧。」
「嗯。好像是这样。」
直江现出严肃的表情,转过方向盘。由於他那看起来似乎是有什麽线索似的认真表情,麻衣子不由得开口问他发生了什麽事。
「啊……不。说到镜子,觉得好像有什麽关连的样子。虽然或许只是我想得太多了。……啊,医院要往哪走?这条路吗?」
麻衣子说着「是的」,口述起前往医院的道路走法。医院在距离此处约四公里的地方。
慎也的病房在二楼最里面的个人房内。
这是在这一带算是较大型的综合医院。由於麻衣子几乎每日都来探望弟弟,医生及护士们都几乎与她认识了。她拜托熟识的护士向医生传达自己到医院来的目的,带直江到病房去。
「这是舍弟慎也。」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弟弟,麻衣子说道。只像在安眠的容貌看起来有些童稚的感觉,听说是十九岁,但看起来年纪和高耶差不多,甚至更小。他的身体上连接着数条管子,而一旁排列着森严的机械,就靠着这些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
脱下墨镜,直江默默地俯视着慎也。
「几乎没有外伤。」
麻衣子以憔悴的语调说道:「这种状态就叫做植物人吗?不管再怎麽呼唤他都不会醒来……已经过了二个月了。」
麻衣子低着头轻轻咬住嘴唇:「就连车子也没什麽损坏,说是车祸也不到那麽严重的地步。同在车上的这孩子的女朋友也只是有点头痛什麽的,一点伤也没有。但是,为什麽只有慎也……」
「……」
麻衣子哽住了声音沈默下来,房间里只有机械的声音微微作响。沈睡中的脸就像人偶一般,感觉不到一点生气。勉强能够自发呼吸的样子。也有对光反射、角膜反射、咽喉反射等等,也就是还不到脑死的程度,但是……彷佛就像睡病似的。
「总觉得他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孩子……」麻衣子终於以低沈的声音开口了:「我家的家系好像是完全没有灵感的血统,但是只有这孩子好像有点奇怪的能力。虽然这麽说,也不是看得到灵什麽的。」
「……?」
「这孩子,有时候会做预知梦。」这麽说道,麻衣子仰视身旁的直江:「和既视感不同。有时真的能预知到之後的事。以前表弟在工作场所的工程现场因为意外坠落而死了。弟弟在前天晚上就预知了这件事。他在半夜突然来到我的房间,大声哭着说『和生哥哥会死。会从高高的地方掉下来死掉』,我想着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事所以没有相信,安慰他那只是恶梦而已。结果在隔天表弟就像弟弟说的一样死去了。」
「……」
「之後也发生过两次那样的事……弟弟的预知梦只能预知人的死亡而已。一开始每当他梦见时都会向别人说,但因为太过准确,害怕被人恐惧,所以就渐渐将之藏在心里了。要是预知了会发生意外什麽的时候,他好像都会拚命说服本人改变预定,但是不被接受、或是变更了预定还是一样遭到意外什麽的……好像有过那样的事……就算说是预知梦,那个场面的时间或场所等等模糊不清的情况还是比较多,所以无法改变。不,就算清楚那些事,各式各样的事情或因素都一定会让那个人走向同样的状况。本来就无法改变,就以不能说是预知梦也不一定。……可是从那之後,他再也不和我说任何事了。」
麻衣子以哀痛的表情看着持续沈眠的弟弟:「可是我了解。每当听到有谁死去的时候,弟弟的脸总会变得苍白,现出一张好像说着『果然』的难过表情。我知道他又梦见了。就因为这样,他从以前就有些自闭倾向……可是,这一阵子觉得他好不容易好像看开了一些,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却……」
说到这里,麻衣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我无法察觉他的感受的缘故也不一定。果然还是很痛苦的吧。或许对弟弟而言,这样一直沈睡下去比较幸福也不一定。」
「……真的是……这样子吗?」
由於直江的一言,麻衣子突然抬起头来。
直江正面俯视着麻衣子:「令弟不是在梦中向你求救吗?他一定是想要醒过来的。他应该是想要早日醒来的才对。」
「可是,那……」麻衣子现出困惑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我这样相信,所以才会做那种梦。镜子的事也是,那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的幻影也不一定。」
「不,不是这样的。」
被强烈地这样断言道,麻衣子闭上了嘴。
「浅冈小姐。为了救助令弟,首先要你相信自己才行。也就是要相信越过从前的种种苦痛而来的、令弟的意思。」
「……橘先生。」
「慎也他应该不希望从痛苦的现实中逃开才是。」直江静静地说道,俯视着失去生气的慎也的脸,「现在,来到这里见到他,终於让我了解了。他不能醒来的理由……」
「咦……」
「这个肉体是空的。在肉体中没有灵魂。所以感觉不到他的气。」
麻衣子吞了一口气,以惊讶的脸望向慎也:「没有……灵魂……?」
「他的肉体在这里。但是慎也本身不在这里。就是这麽一回事。」
「那是……那样的话……弟弟他……」
直江以严肃的脸喃喃道:「看来是因为什麽缘故,肉体与灵魂分离了的样子。不,或许说是被分离了比较恰当。」
「弟弟他……!那麽,弟弟会变得怎样!就这样永远不醒了吗!」
「只要灵魂回来的话,马上就会醒来。失去灵魂的肉体大体上都会陷入一时的假死状态,但是时间一拖长肉体就这样死去的情况很多。慎也的情况是靠着机械而勉强让肉体活着,但是……」麻衣子以般若似的表情拚命地向直江求援,「那麽,弟弟的灵魂……!弟弟的灵魂在哪里!」
「不知道。」如此回答的直江望向虚空。
「不先找出他的灵魂在哪里不行。无论如何,先到他的灵魂可能被分离的场所──那个伊吕波坡道的事故现场去看看吧。不到哪里去灵查看看的话是找不到线索的。可以带我过去吗?浅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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