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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失落的荒村(十六)

书籍名:《沉于昨日》    作者: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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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濯四人目前还能比较舒适地窝在摸索出的安全地点里养精蓄锐,而另一边的车站里却承载着魂不守舍的三个入梦者。
  戴姝手里紧握着人偶,手上的伤口有些肿痛,但她却毫不在意地后背贴墙坐在角落里发呆,裹在下半身的破布全被雨水浸湿了。
  板寸劝她去等候椅上歇着,劝了几次见她不理人,便没好气地自己坐了上去,“你怕什么,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
  他回头看了眼一夜之间变得脏乱憔悴的人,心想恐怕现在拍张照片发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这女人就是在荧幕上光鲜亮丽的那位大明星。
  板寸叫“乌阿”,这是他在入梦后告诉别人的虚名。他前后成功从梦境离开共计四次,这回是第五次入梦,勉强能自称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但在很多熟手眼里压根不够看。
  乌阿刚开始的出生点正巧就刷在了戴姝旁边,看这女人漂亮还有些面熟,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他不否认是因为贪图一些好处,才会在戴姝露出茫然和慌张神情时贴过去假装绅士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他有意在字里行间描绘自己的经验多胆子大,而急需要一个护盾和一份安全感的戴姝也犹豫后决定上他这辆车。
  两人各取所需,成为入梦者中最普遍的一种搭配形式,戴姝似是忌讳着什么,许诺乌阿护她离开这里后会给他转一笔账。
  而乌阿本想着人家姑娘漂亮,能照看就照看一下,说不定出去后还能深入发展一下感情,这一听有钱赚后更是积极上进。
  听到戴姝报雇佣金的数额时他还愣了愣,再看戴姝时眼神就有些不对味了。
  他本就是贫穷出身,在破网吧里当网管多年,没有赚多少钱倒是挨了不少打。每次看见电视上那些穿金戴银一辈子温暖不愁的有钱人时,他都在嫉妒。
  他再次打量了戴姝一圈,终于想起来面前眼熟的这个女人是谁,心里忽然有些沾沾自喜。
  他想,能看一个大明星躲在自己身后摇尾乞怜的话,那样也不错。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搭上戴姝的肩,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见戴姝只是稍稍抵抗便沉默下来后,他更是得意,凑过去贴着她耳边摇晃的耳钉诱哄:“你放心,哥对这儿熟得很,只要你乖乖听指挥,绝不会出事的,哥准保你活着出去。”
  戴姝咬着唇低下头,似是在做心理建设。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略带羞意的笑容,温温柔柔地说了声好。
  而栗发青年就是他们在入村的路上遇到的,眼眶红红的模样像是刚哭过一般,见到陌生的两人也不警惕,反像是见到了父母一般扑了上来。
  乌阿其实并不想和他同行,不光是会打扰他和大明星的二人世界,也说不定会给他在其他方面添麻烦。
  但他看着栗发惊惧相交的模样又转念一想,如果想要更好的保护戴姝,拿一个及好哄骗的人当挡箭牌来用无非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事实证明,他的临时决定并没有差错。栗发像是头一回进来这里,对他的支配顺从极了,几乎是可以称言听计从。路上有许多他不愿意去探查的地方,就让栗发进去当扫雷器,就连唯一一户有人的房门也是让对方去敲的。
  当时他搂着戴姝站在老远的地方,看栗发颤颤巍巍立在门前,不知和里面人说了什么,险些被从墙上探出来的铁耙插断了脖子。事后这个傻子捂着自己的伤口,像是做错了一件事一样挪回了他的面前,差点跪下来道歉。而自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事,就让这人喜极而泣,愈发尊敬地待自己。
  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乌阿在梦境中体会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前面几次死里逃生都有了意义,不断积攒着经验,然后从新人身上捞取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不就是他存在在这里的意义吗?
  一旦梦醒后他还要面对着乌烟瘴气的环境,还要遭受催债人一次次上门的威逼,甚至还要被那些拿着十几二十块钱来上网的脏鬼唾弃辱骂……梦里这些都没有。
  他只要保住一条命,就能享受别人的拥护和爱戴,享受女人温软的身体,享受小弟的听话与顺从。
  所以在看见关渝舟和夏濯时,他被捧上天的身姿一时还下不来,等着这两个人像栗发一样扑过来问他一些事情。
  但是他却忘了前几回他是怎么在别人的支配中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的,也忘了思考关渝舟和夏濯是否有能耐足以让他在不经意间丧命。
  本来关渝舟拒绝了他,他还不至于生气。因为关渝舟表现的很有礼貌,虽然摆明了不愿和他们同行,但却不会惹人讨厌。
  可戴姝的话却让他不高兴了。
  他还记得一开始戴姝是如何拿腰贴着他的掌心,半身重量全都托在他身上的模样,但一见到关渝舟,戴姝却主动提出想要让关渝舟进队一起,甚至还说愿意多花点钱请他多费点心。
  明摆着是对关渝舟有兴趣。
  他见两人消失在视线范围里,忍不住抬手在她臀部揉了一把,咬牙说:“那种男人有什么好?凭着一张脸在梦境里欺骗你们这种心软又缺爱的女人,到最后不还是为了利益把人抛弃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他已经忘了自己从开始也是怀着欺骗的意味来接近戴姝的。
  当天晚上,三人挑挑捡捡找了个空屋子住了下来。
  哪怕没法进有村民的房子里去讨一顿饭,他们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更好更干净的床铺和用具。
  为了让自己的大佬光辉更加夺目,他看着省下来的不到二十积分,咬咬牙换了两个盲盒,开了点食物分着吃了。
  积分是入梦者手里的珍宝,它代表着希望和梦想,是所有孤注一掷的人拼死也要得到的东西。而乌阿却一下花去了仅存积分的一半,只为了他那一时占据了主位的虚荣心。
  他觉得自己付出了,也急求着想要点收获,所以压上戴姝时还不忘和裹着毯子缩在门后守夜的栗发嘱咐一句关灯。
  戴姝过程中一直有些推拒,时不时会让他别碰自己,称他的手太凉了。
  乌阿觉得自己明明是暖和的,戴姝无非是要找个借口拒绝和自己亲近,有气急时不经意地扯上了她的头发,换来了一声惊叫。不过毕竟环境不对,他也没有多做些什么,只是占足了手头便宜后翻身下了床,却对上了栗发的目光。
  乌阿咧咧嘴恶意满满地笑了:“怎么着,你也对她有兴趣呢?便宜你了,看你听话这么久,想去试试就试试吧。”
  栗发却在戴姝小声压抑的啜泣声中青涩地摇摇头,慌乱回应他:“不……我,我不行的,我喜欢……年龄小的。”
  乌阿嘲笑了他几句,说行,哥给你留意着。
  他说完话后却有些心烦意乱,觉得本来明明是想好好对戴姝的,却不知为什么乱了步子。看着黑暗中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他又摸了回去把人抱住好好安抚了几句,却在同时感觉被子下似乎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在动。
  顿时飙升的悚然感让他头皮发麻,他喊着快开灯,在刺眼的灯光下一把掀开被子,却见里面不过是两双赤裸的腿而已。可自己一双腿上布着腿毛,另一双纤细白皙的腿上却密密麻麻全是小手印!戴姝也明显发现了,她惨叫得更加凄厉,不停地上下审视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脸和手脚,其他地方全都被留下了印记。
  刚刚她喊凉,也是因有什么东西在被子里趁乱一起抚摸着她。戴姝慌了,她害怕到鼻涕眼泪一起掉,口齿不清疯癫地问乌阿自己是不是会死。
  乌阿也慌了,他问栗发刚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栗发头摇成拨浪鼓,颤声一遍遍说:哥,没有,真没有。
  乌阿只能向戴姝保证,一定有可以解除的方法的,让她不要害怕,“你看,现在没事了,那个东西只不过是来吓吓你知道吗?哥向你保证,哥见到这种事多的去了,你会没事的。”
  他好生哄着,戴姝却不领情,一边推他一边继续嚎啕,说他是骗子。刚开始乌阿还有耐心,到后来却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大声斥责道:“哭你妈啊!哭一晚上了还哭,是不是想把那东西引回来让你死的更快一些?啊?再哭把你丢出去!”
  戴姝不哭了,她顶着半边红肿的脸傻愣愣地盯着乌阿看了半晌,默不作声地侧躺下去,连衣服都没穿就闭了眼。
  栗发胆怯地缩在床下,他也因惧怕而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小声地和乌阿说:“哥,我……我今晚不睡了,我给您看一整晚,您和嫂子睡。”
  乌阿心烦意乱,没好气道:“什么嫂子,别乱叫。”
  栗发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乌阿看他那副模样,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见手下的皮肉毫不抗拒却又在害怕着自己,略躁的心情被莫名其妙地安抚了。他揉了揉栗发的发梢,说了句那辛苦你了。
  栗发仰视着他,像是听到了一句了不得的夸奖,露出时常遮在刘海下一双晶亮的眼睛。
  乌阿想,养狗的好处果然还是有的。他陷入睡眠时比以往都安心了不少,一想到屋子里有人把守阵地,遇害的又不是自己,他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不过他并没有自然醒,而是栗发将他晃醒了。他有些不清醒地顺着栗发所指方向望向窗外,发现了两个没见过的参与者正蹲在田地旁,怀里宝贝地抱着一个罐子。
  栗发声音带着长时间没有饮水的沙哑,低到像是怕吵醒了还在睡觉的戴姝,“哥,他们刚到,我看他们对那罐子都轻拿轻放的,是不是里头有什么玄机啊?”
  乌阿眯着眼,十分有领头人风范地当场下了决定,“走,把她喊起来,咱们看看去。”
  也正是因为这偶然的转折,让他们将物资从那两个柔弱的孩子身上抢了过来。虽然遇到了一些意外,但冲突后罐子却还是被他们给拿下了。在看见里面装了什么后,乌阿不禁激动起来。
  自从昨日他花了大手笔换了两份食物后,今天早上其实他就愁不知该怎么解决温饱问题。当初为了面子,他说自己身上物资充足,可实际上是弹尽粮绝,而这里头的大饼无非是替他解决了一项难题。
  而另一方面,人偶娃娃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入梦者协会论坛上看过的一篇贴子,再配上先前栗发从废墟中挖出来的那张皮纸来看,这也许就是救戴姝的唯一方式了。
  他忽然想起来,刚开始他只是说将戴姝活着带出去,又没说她一定不会受伤。再说了,在这里头受点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又不是来过几十上百次的骨灰级人物,怎么可能做到一切都万无一失呢?
  因此,现在再看向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戴姝时,乌阿仅剩的一点内疚也没了。
  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退一步讲,他哪怕无法把戴姝活着带回去,那也没人知道他毁约。他现在又没有拿到那笔钱,比起其他人坑蒙拐骗做的那些事,他能做到替雇主想办法保命已经算很好了。
  栗发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他给的手电筒。
  不过乌阿提前叮嘱过他电量有限,他便没有贸然打开,哪怕天色现在完全暗下来后也没有使用过。
  他紧挨着乌阿,一直在不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雨水带着潮气攀爬上人的身体,那种森凉的气息就连裹在衣服下的皮肤也没有放过,在外头呆久了后更像是置身在一个装满水的透明箱子里,让人感觉又冷又难以呼吸。
  他忍了忍,还是在后背开始冒冷汗后壮着胆子和乌阿提议道:“哥,要不我们回昨晚呆的房子里去吧,这晚上太冷了,嫂……戴姐会冻坏的。”
  乌阿说:“就你善良,你鞋子都给她了,不冷才怪。再说了,昨晚咱们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今天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个替身能保一条命,这算是运气好再加上你哥我有本事。如果今天再住一晚又遇上一个,不是你身上被盖印子就是我,到时候咱们又去哪儿再找一个人偶回来用?”
  想到这儿他又冷笑一声,“那群人也是傻子,都告诉他们村子里有东西潜伏,他们还不听。我倒要看看等这天一亮他们谁会出事,一个个拽得上天了都,正好让他们也遭一遭戴姝受过的罪。”
  栗发低眉顺眼地捧脚,“是,都是哥厉害。”
  乌阿更是心满意足,他想起刚才看戴姝的那副模样,再看看身旁模样清秀的青年,忽然起了些从未有过的歪心思,“脚冷吗?过来,坐哥腿上,给你热一热。”
  他说这话时手已经伸了出去,直接拽到了栗发腰侧的衣服。
  顺从了近两天的青年丝毫没有抗拒,受着那份力坐上了他的腿,一条手臂还十分配合地揽上了他的脖子,低垂的头窝在他肩上,藏去了所有羞怯的神色。
  乌阿笑了几声,手顺着他的衣摆伸进去摸了摸,片刻后叹道:“你肌肉倒是结实,平常也喜欢健身?”
  栗发低嗯了一声,身体微微发颤:“喜欢。”
  明明答的是喜欢健身,但乌阿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告白而更得意了,幕天席地里也敢精虫上脑,一边喘着气一边去解他的裤链:“把手电打开,看看哥是怎么弄你的。”
  栗发并着腿,听话地咔哒一声开了手电,在乌阿摸上他时忽然浑身一绷,惊唤了一句。
  乌阿以为他害羞紧张,一边去分他的腿,一边嘴里哄着,“听话,让哥碰碰你。”
  “哥……戴姐她……戴姐被吃了……”栗发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他极度恐惧的画面,挣着从乌阿怀里逃了出去,躲到他身前脸色发白地问:“哥,哥……怎么办,戴姐……唔……”话说到最后竟然是捂着嘴反起了胃。
  乌阿的确在刚刚看戴姝时见她抖的幅度有些怪异,但是今天一天下来,戴姝的神志就有些不清,乌阿认为受刺激多了后也实属正常,便没多管她。所以在听见一些细小的声音时也以为是戴姝在抓身后的木板,也没多放在心上。现在听见栗发的话他才回想起来,那声音特别像是在咀嚼什么,做足了心理建设后猛的一回头,却只能看见被血喷溅染红的半边木板。
  他再也无心去关照栗发,抢过他手中的电筒顺着木板一路向下照在了地上……戴姝就躺在他刚才坐着的位置后!
  她一只手扒着他的座椅,另一只手还握着那只浸满了血的人偶娃娃。她的头被啃掉了一半,红白混在一起的脑浆沾染了剩下的半张脸,而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方向看,微微张开的嘴像是死前欲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发声。
  乌阿顿时失了声,恐惧感侵蚀了他的全身。
  他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替身给她找了,也离开了有危险的村子,那为什么还会这样?
  栗发软着脚,像是没法从地上爬起来,淋在雨里伸手想要抱住乌阿的腿,却被乌阿慌乱中躲开了。他面上一诧,喃喃唤他,“……哥?”
  乌阿吞咽着分泌过快的唾液,眼睁睁看着没了生息的戴姝身体一晃,一只惨白的小手像是戳皮球一般戳破了她的肚子,随后从她的皮肉下钻出来了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这个孩子生的诡异,少了同一侧的胳膊和腿,深陷的眼洞里正源源淌着血,不知是戴姝体内的血还是它自身携带的。
  [饿——]
  在乌阿脑子一阵空白期间,小鬼咯咯笑着从她渐失温度的身体中爬了出来,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靠来。栗发瘫在地上,哀求着伸出手:“哥……你救救我……”
  乌阿想伸手拉他起来,却又使不上力气,身体像是发出了警告不允许他做出什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举动。
  栗发见他犹豫,眼里噙上泪水,混着从头顶淋下的雨一起落在地上,他努力用手肘撑着像乌阿脚边爬起,“哥,哥……你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栗发爬的速度很慢,乌阿腿正不易察觉地打着颤。他抬眼看着正用一条腿和手支撑着身体歪头走路的小鬼,终于忍不住踢开了脚旁的青年,怪叫一声跌跌撞撞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在握着手电筒狂奔的同时,他脑子里闪现的全是戴姝惨死的模样,甚至他能看清戴姝那张残缺的脸慢慢扭曲,转瞬被替换上了自己的。
  乌阿忽然想到了,白天那个看上去十分欠揍的青年和他说了些玄乎的话,那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对,他得去找白天看见的那伙人……他要寻求帮助,他什么都可以付出,他不要地位和支配权了。
  他要离开这种地方,他不要什么愿望了,他可以忍受一辈子呆在狭小肮脏的空间里,毫无目的地过完一生……他只要一条命就好了。
  他只要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