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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弱质何堪经风雨 匹夫无罪怀璧罪

书籍名:《魔剑风云录》    作者:薜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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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迷离,野径崎岖。

        夜风料峭,溱风刺骨。沈梦怜从一阵剧寒中醒转,茫然四顾,竟不知身在何处,良久才查觉自己双手被缚于一人背上。她惊极惧极,脱口大叫:“薜大哥、林大哥。”双手双足乱挣乱蹬,想挣脱身来。

        背她之人脚步一停,将她往地上一贯,沈梦怜在地上连滚了几滚才停来。月亮钻出厚厚的云层,可光线依旧模糊,夜风依旧寒冽。沈梦怜看清这个男子,他浑身上下仿佛就是一座冰山,目光冷厉得能将人冻僵。

        男子冷冷说:“你只要说出魔剑在哪里,我立刻放你回薜思过、林忆昔身边去。否则,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沈梦怜幽幽,“为什么你们宁肯相信荒谬的传言,却不肯信我一句话呢。”男子只是冷漠的盯着她,目光象冰、象刀,毫无生气,“我不信你的话,但我会让你相信我的话。”沈梦怜打个寒颤,但马上挺起胸膛,大声说:“我不怕的,你杀了我也得不到魔剑。”男子掴了她一耳光,“那你以后的日子就非常难过了。”沈梦怜感到脸颊剧痛,满口血腥,竭力忍住才不使眼泪落下。

        男子悠悠然,“交出魔剑,我放你,没有魔剑,一辈子休想逃出我的手心。”沈梦怜情知乞求无望,索性闭上眼,充耳不闻他的恐吓之辞。男子:“你会后悔的。”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挟于腑下,竟轻若无物,径疾步如飞赶路。

        也不知赶了多少路,沈梦怜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似号声,又似风声。到底忍不住睁眼来看,才发现竟已到了江边,江风劲寒,江水涛涛,她心底的寒意也更浓厚了。

        江中驶来一舫,象忽然从水中央冒出来似的,转眼已近到眼前。船公高声叫,“少谷主,请上船。”男子随手将沈梦怜往船中一扔,自己纵身跃入船中,竟再不看已跌得头破血流的沈梦怜一眼,径自傲步入舱。

        沈梦怜向四周张望,船已开了,开得极快极稳,很快融入茫茫江雾中。她本指望挨得一时半会,薜思过、林忆昔能赶来救自己。如今只怕他们再也寻不得自己了,想到那男子冷面冷心冷血,不知会用怎样的办法来折磨自己,索取子虚乌有的魔剑,已心如死灰,用手用力攀住栏杆勉力站起,要向江中投去,以求自我了断。

        早有一根竹竿递过来,将她拦腰兜住。船公冷笑,“到了这里,你的命已不是你的了。少谷主让你活你就得活,让你死你就得死。”手腕一挑,将她挑了起来,往舱中掷去。

        沈梦怜摔得头晕目眩,半天爬不起身来,待见舱中布置富丽豪华,又是一阵窒息。织着花鸟虫鱼的织锦围满舱壁,琉璃门帘在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闪耀着烁人的光芒;地板上铺着腥红色的长毛毯,又暖又软,让人见了忍不住想在上面睡上一觉;小几上放着唐三彩,古铜炉里点着西域名香,轻烟袅袅香满一室。男子正背对着她,在书架上翻阅精版孤本的书籍,然后又缓缓转过身来,随手捧起小几上的珐琅手炉,他拇指上祖母绿板指发出莹莹的光毫。他一眼也不瞧趴在他足下的沈梦怜,仿佛她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小猫小狗。

        沈梦怜怒目而视,灯光下,只见那男子年纪甚轻,却面目生硬冷漠,整张面孔阴冷如一块冰,眸中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阴寒,他简直比林忆昔更冷上一百倍,一千倍。林忆昔只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实际上内心热情似火。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根本就是个从千年冰山中出来的怪物。只是……

        沈梦怜有些诧异,这张脸分明很熟,象是在哪里见过。她记起来了,那天在客栈邂逅酷似韩君如的竹泪,她身边的少女也是这样一张面孔。只是那少女身上没有寒气,只有一种慧黠的稚气。想起竹泪夫人,沈梦怜一下子忘却了自身的苦痛,她急切得只想知道竹泪夫人与仙逝多年的韩君如之间到底有何关系。她用力拉住男子的袍角,急切得问:“竹泪夫人?竹泪夫人在哪里?”

        男子不耐,“什么竹泪夫人?”一脚将她踹开。沈梦怜叫:“就是你妹妹身边的竹泪夫人,她在哪里?”男子追问一句,“你认识我妹妹?”沈梦怜点头。男子又问,“那你已知道我们是谁了?”沈梦怜虽茫然不知,但拼命点头,急切等他说出竹泪的下落。

        男子:“其实你知道也无妨。我妹妹凌冰妆你已知道,我是她大哥凌锋傲,因为我纵使面对千军万马的刀锋,依旧能傲笑自如。”沈梦怜喃喃:“我绝对相信这句话。”凌锋傲:“凌家以医起家,以医易武,至我辈手中,武功已成一派,只是要挤身江湖一流仍有不足,但是如果我得到了魔剑,以我的才智一定能解开剑上秘密,从此将家族发扬光大。”沈梦怜:“你才智不凡,何不用在钻研本门武学上,说不定也能将它发扬光大,何必要苦苦追索魔剑。”凌锋傲:“魔剑集各门各派武学精华,有它在世一日,天下再神奇的武功也如粪土。”沈梦怜:“可惜我没有,否则成人之美又有何不可。”

        凌锋傲当即沉下脸,方才强装的温文尔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恶狠狠说:“等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后悔可就晚了。”沈梦怜叫:“我若有魔剑,你焉能折磨羞辱得了我。”凌锋傲晒然,“魔剑之秘何其隐晦,想当年楚浣君姐妹深研多时,终也因不得解而撒手,谅你一村女又怎会有这些才智。”沈梦怜凄然:“罢了罢了,我本生之无趣,你要杀要剐,皆随尊便吧。”凌锋傲愤愤;“好,且看你小小女子能忍多久。”听得舱外有阵喧哗,他本有气,如今更怒,冷冷喝,“何事?”船公在舱外禀:“小姐回来了。只是她还带了一陌生妇人来。”凌锋傲:“既带了外人就不准上船,这是规矩。”船公嚅嗫:“她已闯上来了。”听得一清脆声,想是挨了一记耳光。凌冰妆笑:“我家的般我还上不得吗?”

        凌锋傲愠怒,将手炉随手往地上一抛,拍案而起,“你随便带外人回谷,小心祖母剥你的皮。”外面隐有金戈之声,想是动上了手。凌冰妆探首进来,“噱”了一下,又招招手,示意过去。凌锋傲奇怪,从珠帘的缝隙间望出去,只见一妇人以手作指,与船公争斗甚酣。船公将般板舞得“虎虎”生风,妇人却出手清淡,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凌冰妆笑向凌锋傲,附耳低语,“这位竹泪夫人本事如何?”凌锋傲心想:“原来她就是竹泪夫人。”凌冰妆说:“她是一个失忆人,我要把她带回谷去。”凌锋傲问:“怎么?”凌冰妆一扬下巴,冷笑道:“如果你不能从沈梦怜口中套出魔剑下落,消息外泄之日便是恨君谷步玉剑山庄后尘之时,但若有竹泪夫人在,以她的本事足能抗衡一时。”凌锋傲意味深长的道:“竹泪?失忆人?我看她倒极有可能是一个人。”凌冰妆有些兴奋起来,“你也看出来了,其实以她的剑法精妙绝伦,极有可能就是魔剑绝学。可惜她现在失忆了,我问过她一些心法口决,她都说得颠三倒四,词不达意。不过,竹泪夫人救过我,且与我很投缘,纵使她不是韩君如,我也要帮她恢复记忆。”

        沈梦怜本已神志昏昏,恍惚间听得“韩君如”三字,心头一凛,哑声道:“韩君如?竹泪夫人?”凌锋傲一脚踢在她心口,将她踹晕过去。凌冰妆皱眉:“你怎这样待她。”

        凌锋傲不理她,只示意船公住手。竹泪见他忽然住了手,也不奇怪,只微微一笑,也住了手。凌锋傲说:“凌家素来自珍,不与庸人住来,冒昧夫人了。”竹泪不答,只望着凌冰妆。凌冰妆:“竹泪夫人你放心好了,你在我家安心住下吧。我一定帮你恢复记忆。”竹泪却看着昏倒在地的沈梦怜,轻轻问:“这不是我们在路上遇见得沈姑娘吗,她也在这里?”凌冰妆笑:“她也病了,要去治病。”竹泪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心绪不宁,浮想连翩?”凌冰妆说:“那是长途跋涉劳累过度之故。”竹泪深深凝视沈梦怜,仿佛要将她的容貌深深印入脑海。凌冰妆强托了她手,好歹将她劝走。凌锋傲在沈梦怜身边蹲下,冷冷盯着她,象要用目光看透她的五脏六腑。

        半月之后,船在一三面临水的山前停下。竹泪立于船头,赞叹此处风景如画,决不逊色弱水宫。

        凌冰妆却一直坐立不安,到底忍不住想去看看沈梦怜。沈梦怜被关在后舱的房间里,凌冰妆悄悄溜了进去。只见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的脸如她体下的毯子一样雪白,手被粗重的铁箍箍住,身上横七竖八遍是伤痕。仅仅几天时间,她已与当日在客栈中所见的明媚少女判若二人了。

        凌冰妆怒斥凌锋傲,“你在做什么?你折磨死了她你也得不到魔剑,还会连累整个恨君谷。”凌锋傲冷冷:“我一定能撬开她嘴的。”凌冰妆见沈梦怜黑幽幽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眼中毫无生气,心头一寒,抓住凌锋傲手,道:“她根本就在一意求死。”凌锋傲恨恨道:“就是死,我也要从她嘴里撬出魔剑的下落。”凌冰妆叹:“你不听我劝,只怕最终会累人累及。”见凌锋傲根本不听,心头怒起,愤然离去。

        船头,竹泪依旧在欣赏四周风光,山间已划过一舟,舟上妇人布衣荆钗,但气势逼人,与凌锋傲兄妹极为相像,知是凌家兄妹之母梅娘。两人寒喧数句,待众人都上得小舟,梅娘操起船槁在石壁上一点,小舟便如腾云驾雾般漂了开去。竹泪听船槁点壁之音,竟是金石脆响,定睛细看,才发觉那竟是熟铁铸就,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可在梅娘手中却运用自若,如孩童嬉耍的竹竿。

        凌冰妆解释说:“此地二山并立,仅中间一条水道,水势湍急,寻常舟船到此被水势一冲,早就翻了。故这小舟四周皆用重铁所裹,才保持得舟行平衡。”竹泪抬头望山,壁高千仞,巍峨欲坠,自感惊心动魄。凌冰妆指着前端,笑道:“那里就是恨君谷了。”竹泪见恨君谷对面也有一谷口,上镌了字“药王谷”,二谷对面而居,仅隔一水渠。凌冰妆悄向她说:“药王谷是我祖父的居所,恨君谷是我祖母的另辟之地,他二人失和已久,互不往来,你只能先在恨君谷住下,以后再去药王谷。”竹泪心想“原来恨君谷是针对药郎君而言的,这位老夫人的脾气忒大。”想着,又去望药王谷,心中陡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象冥冥中有人在召唤她。竹泪甩甩头,努力把脑中这未成型的念头甩掉,可这念头竟似在她脑中根深蒂固起来。她喃喃自语:“药王谷,我一定会去的。”耳边隐隐听见有洞箫之声从谷中传出,侧耳再听又没有了。竹泪又恍惚起来了,机械的随了众人进了恨君谷。

        在谷中,竹泪看到了凌家兄妹的老祖母,那是一位十分威严的老妇人,在她身后是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是凌家兄妹的父亲凌文砚。偶尔从凌冰妆口中得知,凌老夫人望子成龙,从这独子幼年起就对他要求严苛,尽管这些都是出自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但凌文砚就如一长期负何过重的老马,终于有一天练功走火入魔,,虽医治及时,但武功修为已至终点,再难精进,这对凌老夫人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她是个要强的女人,自与丈夫反目以来,兼恨了药郎君的医毒二技,改以武齐家,光大门楣。儿子既以无望,又将一切期望寄于凌锋傲,希望他有朝一日能一鸣惊人,傲视天下。

        竹泪上前拜见了凌老夫人。老夫人紧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勃然大怒,挥杖打去向她打去,口中大骂:“贱人,你还敢来。”竹泪吃了一惊,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一见她面就施杀手,情急之下,力透指尖,化指为剑,将她的龙头杖倒击出去。凌文砚夫妇见状双双抢步而出扶住老妇人。梅娘柔声道:“娘,您误会了。她是竹泪夫人,是妆儿的救命恩人,可不是那边的湘夫人。”一边说,一边示意凌冰妆带竹泪离去。凌冰妆扮了个鬼脸,牵了竹泪的手出厅去。见竹泪尚面有恼意,笑道:“竹泪夫人初来乍到,我祖母定是将你当做我祖父身边的人了。当年我祖父带了两名谷外女子,后收作姬妾,祖母因此与他闹翻,携儿别居,因此也恨上了谷外之人。”

        竹泪:“原来这样。”她失忆之后二十年一直居住在弱水宫,少见外人,思想单纯,听罢解释也就一笑释怀了。

        凌冰妆领她去客房。客房布置颇为简陋,与当日船中布置有天壤之别。竹泪不识物之好坏,且在弱水宫中也素来清苦简朴,倒也不以为异。凌冰妆说:“我的医术远不及祖父高明,但自小耳濡目染,相信绝不逊色谷外的所谓名医。”她十分熟练的生火支锅煎药,一边又说:“祖母素来严督大哥,对我却不加多管。我素来好玩,不顾祖母所律,常偷偷溜去药王谷。我许多本事还是祖父及他身边的浣夫人、湘夫人所教。”药罐中药已沸起,室中弥漫起药香。

        竹泪一边听凌冰妆闲话,随手推开窗,窗外还种有几簇无名小花,散着淡淡的香,与药香混在一起,竟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人沉浸在这种氛围中,好象能将心头的一切烦恼抛到九霄云外。正当她沉浸于月白风清,心事全抛的佳境中时,却见一队人抬着一张软榻经过,她眼尖,一眼看清软榻上躺的是沈梦怜,惊问道:“沈姑娘的病还没有好吗,这是要带她去哪里?”凌冰妆淡淡,“她的病很重,要去静室修养。”一边说,一边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送到竹泪手中,“快把药喝了。”竹泪将药汁一饮而尽,还要再追问一些关于沈梦怜的事情,凌冰妆又道:“你平日里如果能想起什么,就立刻来告诉我。”竹泪一怔,心想:“怎么她说得话与弱水娘娘说得一模一样。”凌冰妆又问:“喜欢这花香吗?”竹泪点头。凌冰妆索性把窗开得更大些,“这里空气很好的,窗不妨开着,也好时时与花香为舞。”

        竹泪笑应了,见凌冰妆离去,遂在床上打坐调息,心中还默默的想:“如果有机会要去看看沈姑娘。”不知不觉中竟沉沉睡去,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山谷中的早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新。竹泪暗忖:“我怎睡得如此香甜?”凌冰妆笑意盈盈的送来早点,问:“竹泪夫人休息得可好?”竹泪笑道:“我好象从未有过如此香甜一觉,连梦也未来骚扰。”

        凌冰妆:“那是自然,你吃的药乃安神补血气之用,你瞧,一夜安稳,气色精神都好多了。”竹泪揽镜自照,果真容光焕发,不复往日那副憔悴的容颜,心中着实感激。凌冰妆:“你终日恍惚,劳神劳力,一定要长吃此药,等你血气充沛,精神一好,机缘凑巧信许就能恢复记忆了。”竹泪一脸向往,轻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太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竹泪在谷中住下,日间以随意教凌冰妆一些武功打发时间,夜里常饮凌冰妆为她配得安神汤药,心绪果真一日较一日平静,恶梦也不终日萦绕,常常香甜一睡直至天明。只是,这天起身后忽见谷中人来人往,十分忙碌,有些诧异,问凌冰妆:“谷中出了何事?”凌冰妆一边整理药草,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昨晚有人闯进谷来。”竹泪惊讶,凌冰妆忙补了一句,“并没有出什么事,人也打发了。”竹泪说:“我只是奇怪我竟睡得怎么死,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凌冰妆笑:“你是客人,谁敢来惊动你。”竹泪闻言也是一笑。

        晚上,凌冰妆又将药煎好送至竹泪手边,竹泪慢慢饮药,有僮仆来唤凌冰妆,“老夫人在议事厅等候。”凌冰妆心想:“必是为昨晚有人闯谷之事。”看竹泪正在喝药,心下略安,又嘱咐几句,为她开了窗才匆匆去了。

        她才一走,竹泪随手将药汁倾于地上,连口中所含的药也一并吐了出来,关好门窗,盘膝床上闭目调息,岂知心头烦乱,根本无法静心,却陡然想起沈梦怜来,许久未见,不知她病情怎样了。想到这里,她再坐不住,束扎停当后,出门只奔当日所见的沈梦怜住得静室而去。

        不料谷中道路一岔再岔,迷迷糊糊竟绕到了议事厅。竹泪暗想,“他家人议事,我一介外人可不便介入。”想要觅路而退,耳畔隐隐听得屋内传出“竹泪”、“沈梦怜”等字,不禁奇怪起来,四顾左右,见厅旁有一古树,枝繁叶茂,手一伸,攀住树枝,人如猿猴般矫健向上纵去,缩身于树权间,屏息细听。

        只听凌老夫人语声威严,“沈梦怜入谷时日已久,怎还未索出魔剑。”梅娘:“婆婆息怒,傲儿已尽了力了。只是沈梦怜真是十分倔烈,吃尽苦头,坚不吐实。”凌老夫人:“昨晚已有人潜进谷来,可见沈梦怜的行踪已外泄。”凌文砚:“对一女子下这样的毒手,实令人不忍。”凌老夫人白了儿子一眼,“只要她交出魔剑,我定医好她的伤,另赠金千两,送她出谷。想凌家以医毒闻名,这门技艺到你已经失传,傲儿若再不习得绝世武功,怎保得全凌氏一脉。”

        梅娘:“竹泪夫人的武功倒是了得的很,妆儿若能学全她的武功就好了。”凌老夫人断然道:“谷外女子靠不住。”凌冰妆说:“祖母放心,我在她药中下了加倍的安魂草,窗前又种遍了‘怡人醉’花,花香药力相辅,保她一夜安稳,日间精神大好,她教我的剑法口决也有些对路了。”

        竹泪又惊又怒,险些一头栽下树去。她自为以凌家待已热忱,原来是在图谋自己的武功,由凌家再想及李弱水,方知人心险恶。

        空中隐约传来幽幽的洞箫之声,凌文砚轻咳一声,“湘夫人又在品箫了。”凌老夫人斥骂道:“什么湘夫人?贱婢罢了。”梅娘还在一旁追问凌锋傲:“沈梦怜如今怎样了。”凌冰妆冷冷:“再用刑,只怕真要死了。”凌锋傲有些暴怒,“纵死也要把魔剑交出来。”

        竹泪轻轻自语:“原来沈姑娘也是被他们骗来的。”心情激荡,手下稍一用力,捏断一根树枝。凌老夫人大喝:“什么人?”凌家兄妹应声跃了出来,见到竹泪均一怔。凌冰妆失声道:“竹泪夫人你没有吃药吗?”竹泪愤然道:“我是失忆人,不懂人情世故,但也不是笨蛋,习武之人纵在梦中也有警觉之心。我为弱水宫护法二十年,平日里飞花落叶也听得真切,食了你的药后却夜夜昏睡,原来你只是想偷学我的武功。我白白真心待你一场。”说到此处,也无心久留此地,问:“沈姑娘在哪里?我带了她一起走。”凌老夫人冷笑,“你自己尚出不了谷,还想再捎上一个活死人吗?”竹泪不想与她多话,一式“一鹤冲天”,人凌空窜起,劈面一掌将凌锋傲迫开两步,拔腿即走。她急于找沈梦怜,偏偏道路错综,再加上心黑气怨,哪里找得到那间静室,反而绕到了谷口。药王谷传出的洞箫声在此地听来更加清晰,如诉如泣,闻之恻然。

        竹泪闻之,一阵悠然神往,索性趁兴往药王谷而去。药王谷谷口前满是荆棘,似乎已多年无人出入。竹泪闻箫而进,浑不觉荆棘刺人。天黑不见前途,忽得脚下一空,人向下落下,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荆棘,见脚下白浪滚滚,水势湍急,只觉惊心动魄,闭目不敢再看。腰间忽然一紧,听得有人道:“撤手。”声音极柔极美,竹泪竟真得松了手,腰间一股强力传来,她自己武功本就甚高,立即借力使力,拧身跃过水渠。

        “你是何人,怎么擅闯药王谷?”话虽带指责,声音却柔美无一丝愠怒,竹泪定睛望去,只见面前有一妇人端坐,一手上还持了一条罗带,罗带另一端系于她腰间,知方才是那妇人相助,忙道了谢。妇人说:“你的武功倒好,若非天黑不熟路,断不会有刚才之险。”她招手要竹泪到她身边,又说:“此山阻于江中,几百年来经急流冲击出多道水渠,渠虽狭,却水势急,冒然闯入此地,葬身其中的数不胜数。

        竹泪道:“我听见这边有箫声,心里好奇得很,就冒然闯了进来,夫人勿怪。”妇人:“那是我湘妹在品箫,她几十年来天天都会在这时候品箫,她说这样会召回她在天边的孩子。”竹泪:“原来这箫声是传给远方的孩子听得。”妇人黯然道:“湘妹在谷中住了近四十年,忽然说要走了,我很舍不得她。”竹泪听她叹气,不知怎得心绪也低落下来,轻轻问:“你就是浣夫人吧。”她蹲下身来,想要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微风轻拂,吹动浣夫人的发丝、裙裾,浣夫人的裙下空荡荡得,她居然没有腿。这样一位温柔可亲的妇人竟有如此不幸,竹泪暗暗为她叫屈。浣夫人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以为忤,只是问竹泪:“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竹泪幽幽,“我叫竹泪,是弱水娘娘帮我取得名字。我失忆很久了,记不得二十年前的事了。”浣夫人喟叹:“可怜的孩子,原来你得了失忆症。”边上忽然有人幽幽接了口,“人生苦难事情太多,也许失忆反而是一种解脱。”

        浣夫人轻责道:“湘妹,你何苦执着如此呢。”湘夫人款步走到浣夫人身畔,望了竹泪一眼,神情有些错愕。浣夫人携了竹泪的手,柔声说:“我带你去见谷主吧。唉,其实世上的药都只能治标,很多病是要用漫漫时间来医治的。”湘夫人哼了一声,“有些东西能用时间冲淡,冲平,有些东西年深日久只会更加根深蒂固。”竹泪有些惊异于浣夫人的恬淡如水,又有些惊异于湘夫人的性烈如火,她又开始恍惚了。

        恍恍惚惚里见到了药郎君,恍恍惚惚里回答了他很多话,又恍恍惚惚的沉沉睡去,恍惚中恶梦相扰,她冷汗涔涔的醒来,房中暗幽幽的,隔壁倒有话语声传来,先是谈论她的病情。药郎君:“她的失忆之症是多年前脑部遭到重撞,血块於积而致。当时若能辅以药石疗养应该不难治。只是如今已过了整整二十年,寻常人对二十年前的事还会依稀,更何况她在这其间一片空白,只怕真难痊愈了。”浣夫人叹:“谷主也治不好她的病?”药郎君:“她哪里有病,只是心结罢了。她说她想到什么后总会神志恍惚,头痛如裂,随后忘得干干净净。这多半是她内心深处并不想要那段记忆之故。”

        竹泪心想:“哪会这样,我巴不得立刻就清醒,把以前的事全部记起来。”湘夫人说:“既然药石无用,又该如此治她?”药郎君:“失忆之人最忌因失忆而固步,人不是平空有的,一个人在世上总有他所亲所爱所惧所恨的人事物,这些人事物才是治疗失忆的良药。因此她在弱水宫一呆二十年,此次妆儿再将她带到恨君谷之举就极为不妥。她应该到外面去,让外面的人事物去刺激她的思维,唤醒她的记忆,而且这要越快越好,一旦她所熟悉的东西均被时间湮灭,她一生都再恢复不了记忆了。”

        湘夫人:“我正要出谷,就带了她一起去。”浣夫人颤声:“你真要走?”湘夫人冷冷:“你的伤经岁月磨砺已经抚平,我的伤却永远也平复不了。我一定要看那个人在我面前倒下,永远站不起来。”浣夫人泣声道:“谷主,谷主,你劝劝湘妹吧。”药郎君:“只怕纵有千匹良驹也拉不回湘妹了。当年入谷还是明媚少妇,今番出谷已是两鬂苍然,湘妹终是一痴人。”湘夫人:“谷主为保全我们姐妹而忍受夫妻失和,父子不能聚的煎熬,谷主也是一痴人。”浣夫人啜泣起来,“你说你有仇,当年为何不报。你入得谷来绝口不提谷外之事,只说夫妻母女分离四十年后才能相聚,为什么会这样,不说清楚我绝不让你出去,俞珲为什么要弃你四十年?”湘夫人大声道:“俞珲岂会弃我,只是二人有约,四十年后再会,向那个拆散我们夫妻,辱我清白的恶棍讨还公道。“浣夫人颤道:”他是谁?“湘夫人冷冷:”你不要管。“竹泪听湘夫人语气粗嘎,呼吸浊重,似乎十分激动。药郎君道:”湘妹此去与俞珲相聚,也可解了一世的煎熬了。“湘夫人:”俞珲不来必客死异乡,我报了仇也就从死地下了。”浣夫人哭声更大。湘夫人又道:”临行前我赴恨君谷一趟,好歹为谷主解释误会。”药郎君摇头:”娘子脾气暴躁,恐怕到老也不会变,去了也只是空受折辱罢了。”

        竹泪想起沈梦怜,心头一阵激动,一头冲了出去,跪倒在湘夫人面前,“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