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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驿动的心

书籍名:《我转》    作者:王琪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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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驿动的心



从此地到彼地的漂泊才是我的宿命。



从北京我取道去了成都,路上我反复地想一个问题,我能给江嬅想要的生活吗?答案是否定的。我不会囿于书房,呼朋唤友,行走江湖,虎啸山林大概才是我的生活。从此地到彼地的漂泊才是我的宿命。



旅途中我收到江嬅一则短信:你以后可以到北京来发展,北京有很大的空间,我也想离你近点,更近点!



我回短信:我会来的!一定会!



到成都去是应过去的诗友尚仲所邀,他贵阳的朋友杨米干所做的一家公司即将上市,欲启动的一个项目需两千万元资金。说这事情已经有一阵子了,在订下赴京见江嬅的机票以后,我即通知尚仲,一两日以后我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去成都。



杨米干早一天从贵阳飞成都等我,见面以后我们谈了一阵子。他的合作方式很特别,想以证券回购的形式引入这两千万元,我问他能否开出两千万元的国库券代保管单,他一口应承,说没问题。我叫他回贵阳,待把一应手续办妥以后我即到那边。我给广州打了电话,问大哥陈大林两千万元是否能够抽出来,大哥说这个数字没问题,他们投资公司账上有五千万元的资金在找下家,关键是贵阳那边的操作要符合程序才行。



成都这个位于川西北高原山地和川中丘陵之间的城市,历来被称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明珠,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在成都我几乎天天和诗友们在一起品茶论酒,这些哥们儿大多摇身一变成了商人,做得最多的是书商。他们在晚上喝酒的时间想一个选题,再花上一个白天,在喝茶的同时做一个封面,接着就去开订书会。他们做的书都是迎合读者口味的,订单源源不断,钱也随之大把大把地先打到账上。钱到手时他们才去买书号,再把书印出来发出去。



张大水和当年就这样出了一本啥子可以说不的书,一下子就赚了两千多万;孙瑜文只一张订单就收了一拉杆箱的钱,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朱肱帮助谁跑跑腿,一单也分了两百万。



有了钱的诗友和书商们就开始没日没夜地享乐,酒喝得没有顿数,妞泡得没有路数。他们也讲一点义气,崇拜《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把女人不当回事,把荣华富贵当粪土。他们觉得什么都可以拿下,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以不同的方式一批批拿下,因为他们是诗人,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谁也不相信自己会受穷,即使兜里分文没有,也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富有的人,财富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绝。他们目空一切,行事偏激,既然大地都在脚下,那么一切都在脚下。在他们看来,赚钱只是为了满足精神和灵魂需要的一种手段,否则才懒得去沾那些铜臭。



在成都陪他们过一阵子这样的生活后,回到达川我便觉得自己的生活了无情趣了。



你想,窝在丛山之中的小城,即使有钱也仅仅是个土佬肥。没有诗友,没有灯红酒绿,没有一日暴富,没有一夜穷愁潦倒,这样的生活算什么?诗意的生活应该是激动人心、跌宕人生的!



我计划着将来走出这个大山环抱的城市。世界很大,容得下他们,也容得下我!我渴望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向往他们那样的生活。



临近春节杨米干从贵阳打来电话,说他那边事情办妥了,希望我能马上过去,争取在春节前完成这笔资金交易。我与陈大林落实,他那里没有问题。我盘算了一下,事情成了我能有三十万元的利润。



听我说要马上动身去贵阳,石莲很不高兴,说她眼看临产了,这个时候我外出不是时候。说来也是,女人生孩子时谁都希望丈夫能在身边,医生说丈夫在身边能充抵掉产妇分娩时的一大半疼痛和不安。我答应石莲,会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事回来,让她有什么事就打我的大哥大。



我在贵阳机场撇下杨米干公司接我的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他公司,一路上我与司机聊了聊,得知这家公司在贵阳是无人不晓,三天两头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他们的广告。到了公司所在地,贵阳很有名的一家宾馆,在总统套房改成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我见到了正在接受当地电视台采访的杨米干,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面对镜头畅谈公司即将上市的美好前景。他拉着我当了一回嘉宾,我被他介绍为来自重庆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是他们重要的合作伙伴。



结束采访以后,杨米干给我看了当地一家银行国债服务部开具的两千万元国库券代保管单。



第二天我们就动身去了深圳,陈大林的投资公司在核实了杨米干的代保管单真伪后,马上就划了两千万元的资金给贵阳的杨米干公司。



我见事情大功告成,便想从深圳直接回达川。杨米干非要我陪他回贵阳,到那里以后才给我三十万元的中介费,还说我刚好可以考察一下他们公司。陈大林也劝我去贵阳,要我到那里看看能不能与杨米干他们进行更深度的合作。这么一来我就不好意思说家里石莲临产的情况,心里合计到那里只待一两天,拿了钱,看了他们的公司就走。



到贵阳后杨米干兑现了给我的三十万元中介费,晚上办了庆功宴,喝了酒以后硬拉我去夜总会唱歌。不知道为什么我拒绝了,回宾馆刚进房间就接到石莲从达川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她叫了我一声“琪”就开始哭,哭声不是悲痛的那种,是带着无限思念、呼唤以及喜悦的诉说。



我知道,是我们的孩子来到了人世。



我没打断她的哭声,想在这哭声中一直倾听和沉浸。



好一会儿她说:“琪,生了,我为你生了个儿子,我正看着儿子,给你打电话,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就在我身边……”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这是让我手足无措的声音,我醉了,从头到脚全都醉了;我笑了,对着璀璨的夜灯我流着泪笑。我傻傻地说:“老婆,你等着,我马上回来,马上!”



我打电话给杨米干,向他辞行,告诉他我又添了个儿子。我说,我得马上走。杨米干很是为我高兴,叫来司机开车送我去火车站,让我搭上了夜间十点多开重庆的火车。



一路上我都在想象儿子的模样,我希望火车快点,再快点,在我还没想完时就到重庆车站。



到达川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多,我一口气跑上医院的五楼,抱起襁褓里的儿子就在产房跳起了探戈,放下儿子我又去拥抱还躺在床上的老婆。石莲的姐姐在一旁眼都看直了,笑得合不拢嘴,她本来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出于感谢她对我老婆的关照,我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石莲姐姐说:“你还不快给儿子取个名字。”我说:“没问题,他哥叫子栋,他就叫子梁,再取个小名叫小二。”大家都乐了。



就这样,家里人叫开了“子梁”“小二”。



子梁满月以后我和石莲搬出了宾馆,住进了我新买的一处房子里。在达川城居住条件比较好的地段我给父母也买了一套,让他们从乡下搬到城里来住。



我觉得真正的家庭生活,像在重庆时的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生活开始了,不过也因为子梁的出生我们的生活有了很多的变化。



石莲从前都是抱着我睡,可自从有了儿子,她就一直背对我睡,身子弯成一张弓,我扳都扳不动她,她说要时时抱着儿子。



考虑到石莲有了孩子以后对子栋照顾不过来,就让他也跟着婆婆、爷爷住去了。从来不愿和石莲见面的娒琪,几乎天天放学后都和子栋一起过来看一次小弟弟。



娒琪会在石莲不在面前的时候和我说一些悄悄话,告诉我生宝宝子梁的时候,石莲阿姨在医院里骂我了,骂畜生,骂没有人性。



石莲临盆住进医院时,因为我不在家,父亲和我妹妹赶到了医院。问一直照顾石莲的妹妹有没有这件事?她告诉我,石莲在产房里因为阵痛,将她的手都抓青了,怨我不在身边,骂几句也正常,不过当时父亲的脸很是挂不住。



想到父亲的难堪我心里很不好受,扪心自问:我没有人性吗?



我是为做生意,为赚钱而在妻子临产时出门的,我不能看着到手的钱不赚。或许,我错了。



小二被剃了光头,活像个小和尚,长得十分灵气,人见人爱。那时最为流行的一首歌是《回到拉萨》,每当他哭的时候我们就放这首歌,只要这首歌的旋律出现他就不哭了,安静、专注地听歌。每每这个时候,他灵光浮动的神情让人不由得想到西藏的灵童。



自从做资金生意尝到了甜头,我对其他的生意便没有了兴趣。做这种生意干净利落,不求人反被人求。我卖掉了所有的项目,凑了两千万资金专门做这种项目。

我的生意做得轻轻松松。几千万的汇票揣身上,哪里需要就开着车去了,赚了钱便打道回府。1997年这一年我几乎就只做这种业务,开开心心地赚了不少钱。在达川很多人都知道我有钱,来找我合作做其他项目的人络绎不绝,我都不屑地一一拒绝。我常常在心里说:像你王琪这样的聪明人太少了,实在太少了!



不是我妄自尊大,放眼当地商界谁又能像我这样轻而易举地赚钱?那些呕心沥血成天忙忙碌碌的人,不是入不敷出就是欠银行贷款暂时撑着,说崩盘就崩盘。



这样的日子里我就有很多回忆的时候,想过去自由自在的日子,想过去那帮同甘苦共患难的朋友。



一天凌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是谁这个时候来敲门?我怨气冲天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一看,吓了一大跳,是苏雷和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站在门外,我忙把他们迎进来。



我问苏雷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他笑嘻嘻地、满不在乎地对我说:“运气不好,又出事了。”我赶紧问又出了啥事了?苏雷说他在广州砍了人。



苏雷在广州开的“家乡远”川菜馆生意不好不坏,每月还能赚些小钱。前段时间广州当地一位道上混的,叫“一指宽”的大哥常带人去吃饭,每次吃了都不买单,一副横吃竖喝的样子。小本经营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苏雷每次见他这样,扇他耳光的心都有,可想了想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总说和气能生财,百忍能成钢,他苏雷再也不想出错了。



大前天“一指宽”又带了一大帮人来,摆了两张台子大吃大喝,完了又想拂袖而去。苏雷实在忍无可忍地拦住他,请他买清单子再走。哪知他反手就抽了苏雷一个耳光,还问他馆子想不想开下去,说老子没收保护费算是给足面子,吃顿饭居然还敢收老子钱,真是吃了豹子胆。



苏雷本来还想忍的,“一指宽”临出门又冲他身上踢了两脚,这两脚踢出了苏雷的火气,他从身上拔出了刀……



苏雷指着身边那位满身是血的人对我说:“他叫周乃恩,是我从重庆请到广州帮我打理生意的兄弟。当时他看见我动了刀,也提了两把菜刀冲到那位所谓的大哥面前一阵暴砍。‘一指宽’全身上下中了十几刀,但他们也有十几个人,虽没带家伙,操起椅子向我们乱砸。我们砍了气焰嚣张的几个,有个人耳朵都被我们砍飞了。一看我俩拼命,这帮人再也不敢动了,我们提着刀,他们拎着椅子,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我一看对方有好几个人血淋淋地躺在地上,‘一指宽’也奄奄一息,就对乃恩说,闪。就这样我们到火车站爬上了去武汉的火车,又从武汉爬上了去重庆的火车,在达川站下了车来找你。王总,你是有文化的人,懂道理,你吩咐我不要再乱来,我听你的话,可不测风云还是来了。我不惹人,人惹我,让我没日子过……”



他伸出右手,给我看被对方用椅子砸断的三根指头;两人脱下上衣,呈现在我眼里的前胸后背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我皱起眉头问:“你们不痛吗?都被打成这个样子。”周乃恩无可奈何地说,“一心逃命,哪里还顾得到痛哟。”



我要送他们去医院,苏雷说先弄点东西吃最好,他们出门时两手空空,已经近三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我马上给杨二乃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买三十个包子过来。一会儿杨二乃将包子提来,两个人狼吞虎咽地一扫而空。苏雷满嘴油腻,挥着断指的右手,居然乐呵呵的。



我送苏雷他们去医院,做CT检查了身体,所幸身体没有内伤。医生帮苏雷接上了断的三根指头,两个人的外伤也得到了包扎,捧了一大包消炎和活血化瘀的药回来。在医院里有医生问到两个人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笑着说他们两个人酒喝多了对打的。苏雷告诉医生他和周乃恩是好兄弟,酒醒后都很后悔。周乃恩死劲地点头。



苏雷自己没事了并没有轻松,他放不下广州那头的事,请我赶紧给陈大林打电话问情况,他急于知道那边有没有出人命?说一旦出了人命,他和周乃恩就是活死人了。



我赶紧给陈大林打了电话,他正在深圳,说马上回广州,待了解情况后下午给我回话。



下午我们三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等着陈大林来电话。谁都清楚,如果对方死了人,公安局肯定会通缉追捕凶手,杀人偿命的下场一定是躲不过去的。



临到晚饭时陈大林才打来电话,说没有死人。“一指宽”在医院里刚脱离危险期,不过已成了个破人,全身缝了一百多针,另外还有五个手下也伤得不轻,躺在医院里。警察正在四处查找苏雷和周乃恩,也给重庆方面发了协查通报,看来苏雷和周乃恩要先躲一阵子,不要回户籍所在地。



我如释重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雷说:“还好,那帮乌龟没死一个,大不了老子的餐厅不要了。总算出了口恶气,要是杀死恶人不偿命,我非宰了他不可。”



我说:“事情到这个程度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不要多想了,你们就在我这里待一阵子,等伤好了再说。广州那边我请大哥出面疏通,舍财免灾。江湖上的人一般不会去公安局催案,警察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不了最后由法院卖了你的餐馆抵他们的医疗费。这件事也有好处,顺带教化了一位大哥,他该从中吸取教训,知道今后该怎样当大哥。”

苏雷怒气冲冲地说:“我永远不会像“一指宽”那样当大哥,在道上的人谁都知道有‘道前路后’的理。黑道白道,不讲公道永远都操不出来,永远都是犯杀的。”



我说:“苏雷你就甭想那么多了,依你的性格想当大哥不可能,当杀手倒是绰绰有余。‘大哥’二字听起来顺耳,当起来难当,不但要有胆、有识、有公道,还要有担当才行。而杀手只要有个狠字,下得了手……”



“我当杀手!”苏雷抢过我的话头说。



我一想,坏了,他还当起真来了。我赶紧说:“我是和你说着玩的,相比较而言的一种说法。”



苏雷沉思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您说得就是对,我天生就是当杀手的料。我干脆当杀手,专杀那些骄横跋扈的人。”



我无言,只想以后慢慢地去劝他。



苏雷他们两人在我这里待了半月有余,不出我所料,广州那边并没有什么大事。“一指宽”找不着苏雷,占了餐厅以为得便宜。两边不再死缠烂打,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石莲反对我和苏雷交往,认为苏雷是一个恶人,而我却不以为然。苏雷看起来冷酷,与人动手敢置人于死地而不顾,但他几乎是江湖上最纯粹的人。他不赌,不嫖,讲义气,重兄弟情;他不惧怕强者,不欺负弱者;他除了脾气大,性格冲动,很难再找出其他缺点。他活到四十一岁,坐牢的时间比自由的时间还长,他可能属于那种牢囚命,因为他轻视法律,只注重个人制定的准则,凭本能和直觉行事。某种程度上他反人性,但某种程度上他比一般人更人性。



苏雷告诉我下一步的打算,他准备和周乃恩一起去拉萨。



周乃恩的二叔是西藏自治区的一位要员,他们准备去拉萨开火锅店。苏雷说拉萨那地方一桌人吃火锅要吃四五千。周乃恩说,一位坐台小姐在拉萨一年都能坐出十几万的钞票回家,那里的人都很有钱,就是不知道怎样才用得出去。看他们两人的神情,拉萨简直就是他们随地捡钱的地方。



我问苏雷有没有开火锅店的投资?他说手上没有,可以回重庆去凑,只要火锅的味道好,店里的装修不重要,要不了多少钱。苏雷说:“我都四十一了,上无老,下无小,亲人就只有一个姐姐。走到哪里黑了就在那里歇,赚了也罢,亏了也罢,只想找一个正当营生做。不这样的话,我或许就真的只有做杀手这条路了。”



听苏雷这么一说,我觉得真应该支持他。我对他俩说:“不如这样,你们俩先去拉萨看看情况,确如你们所言就给我打电话,我投资你们俩负责经营,赚到钱我和你们两人各分一半,亏本了全算我的。”



苏雷有些过意不去:“那这样当然好,只是琪哥你有点吃亏。”我说,“都是兄弟还谈什么亏不亏的。你们有难,不开这个店我也要资助一下,照顾你们的生活。”



苏雷感动得不停点头,周乃恩则说我简直就是仗义疏财的宋公明再世。



说定后,我给他们三万元作为前期费用,叫他们从成都坐飞机去拉萨。



其实我也很想跟他们一起去拉萨,去踩踩世界屋脊上那片充满神奇的土地。我听人说,拉萨的天就在头顶。那里的蓝天飘着白云,那里的雪山直抵天堂,那里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我还听人说,灵魂空虚的人到了那里,只要睁开眼就充满了神圣的信仰。



可我还是让他们先去打前站,不得不考虑家庭这一摊子。有了子梁以后家的分量在我心中重了起来,总有点瞻前顾后的。



苏雷他们去后不久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拉萨那里的消费确实高,工资水平和人均收入都比内地要高很多。餐饮、服务行业的空间很大,一家夜总会就算是大企业了。餐馆里一份小菜都要卖四五十元。



我还想问具体一点,比如市容市貌。苏雷说,只是地方不大,楼房不高,人们匍匐在地上行走,无家可归的狗满街游走。



问到那里的姑娘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漂亮,周乃恩抢过电话津津乐道:“姑娘都能歌善舞热情好客,会欣赏她们就觉得她们是天上的仙女,不会欣赏她们你根本就不想靠近。听说这里的贵族姑娘体态丰盈,生下来天天用牛奶洗澡,皮肤白如凝脂。她们唱歌能引来一群鸟,跳舞能让草原抖动。王总,你快来,这里的朋友要介绍她们给我们呢。你不来会遗憾终生!”

我明知道他在和我开玩笑,可我宁愿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想立即飞到拉萨去。



我对石莲说,我要出门,去西藏,为生意上的事情。她半天没有吭声,后来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在家待不住,让你在家这么多天,等于让你坐家牢了。”



大男人哪能将自己拴在女人的裤腰带上,要讨女人欢心大概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才好。等着天上掉馅饼过日子啊?



我第二天就启程到成都,从那里乘飞机到拉萨。



飞机飞临拉萨时,透过云端往下看,白皑皑的雪山一座连着一座,挤着,抱着,簇拥着。感觉飞机是从一个山尖跳到另一个山尖,在阳光下一直跳跃,跳跃尽最后一座山,直到平地上。



下飞机我抬头看天,天似乎很近,又觉得仍然很远,遥不可及。



苏雷和周乃恩在机场接我,周乃恩像藏民那样向我献了洁白的哈达。我很欣慰,一个人要在一座城市生存和发展,首先要融入这个城市的文化,成为这个城市息息相关的一分子。



我们立即就去了八角街。在八角街,我有回古代走了一趟的感觉,那些朝圣者们虔诚匍匐的身影让我相信离地三尺有神灵。沿街的藏式风格建筑也无声地表白着:这里是神圣的拉萨,这里的人一生为信仰活着。



本来下午可以去布达拉宫的,可我忍住没去,舍不得立即离开八角街。



第二天我是独自去布达拉宫的。我一个人去是因为不仅仅想看,还要用心去体会。布达拉宫在我的心中一直是神圣的、庄严的,也是无比神秘的。从热衷于传闻到走近它是种什么感觉呢?



是游离和孤独。



走在络绎不绝的朝拜人群中,我感到孤零零的。面对人们顶礼膜拜的经书和佛像,我最多只是站下来看看,身子随着人群木然移动,而曾经的我却想将这里的每分庄严都装进心中一同带走。我发现,他们和我的生活原来隔得那么远,他们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我只能脚踏实地站在地上。既然这样,我无须匍匐在地。



我终于明白,自己骨子里压根儿就无法接受信仰,更无法为之去追求崇高。



布达拉宫,我就是来过,看过,然后从后门下了山。我以后能够对人说的大概只是——那些高耸的墙是黄泥拌糯米筑成,佛像真身是用黄金铸就。



十一月的拉萨中午暖和,夜晚寒冷。半夜里被冻醒的我裹着厚厚的被子爬起来写诗:



西藏人



阳光差一点就要照进夜晚



皮肤就黑里透红



腰间的配刀



削薄了高处的氧

削尖了通天的山



成群的牛羊搭起雪山的积木



看呵:秃鹫的翱翔



那是升天的向往



佛至高无上



也忍不住沿途走下山来



转金筒转过身来



身着盛装下到凡尘



才发现生活比信仰更重要



我很想去天葬台看看,当地藏民说不是谁都能去的,人被肢解后由秃鹫装进肚子带进天堂,只能是天知地知。要是被人们看见那是对天地的不敬,死去的人未到天堂就会坠入地狱。



周乃恩的堂弟是在拉萨出生的,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他酒后对我说:“你相不相信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人类吃动物尸体,也有被动物当食物吃下的时候。这一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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